正文

第三十七回

二度梅 作者:惜阴堂主人


  词云:稔恶总须有报,天公定不徇私。奸巧到底失便宜,万般机谋何济?秦镜当头照鉴,岂能隐避毫厘。君家自取杀身,只留得臭名千世。

  诗曰:洋洋得意满朝纲,赫赫声名振帝邦。

  一朝败漏从前过,难免诛身灭族殃。

  话说卢杞被黄太监踢了一足,便倒在地下,哼了一声。

  黄太监又到黄嵩面前骂道:“你这个伤天害理、不顾羞耻的忘八羔子。那日,你在相府,还假说,些许小事,老公公打发一个人来,吩咐就是了,何必要老公公亲自来做什么,可是你说的吗?”那奸贼黄嵩低着头,不敢言语。黄太监见军牢手内执一根藤棍,就抢了过来,便向黄嵩身上不住手打了二三棒。

  冯公等上前劝住,黄太监方肯住手。黄太监又骂了一回,方别了三人,缴旨去了。

  冯公复回身坐下,带上卢杞、黄嵩道:“老太师,皇命在身,刑法实是厉害,趁早说了罢!”卢杞道:“问官大人,那梅、陈两家之案,出自圣意,实系与老夫无干,叫我是如何招来?”冯公道:“既是老太师不招,我就要动刑了。”说了一声,只见下面抬了刑具,两边一齐吆喝,将二贼扯下,揪在地上,脱了靴袜,将二贼夹起。那二贼喊道:“圣上呀,痛杀老臣也!”冯公道:“二位大人,是招还是不招?”二贼下面熬着刑说道:“三位问官大人,其实冤枉难招,叫下官从哪里招来?”冯公大怒道:“你还不招,将刑具收紧!”两旁听得,将大刑一收,只听得”哎哟”一声,两个奸贼早已昏死过去。冯公又问道:“可招不招?”执刑的禀道:“犯官昏死了。”冯公道:“取凉水喷在顶上。”于是,众人取了凉水,喷在二顶门上。冯公对刑部大理寺道:“二位大人,你看这两个奸贼,只知往日倚势害人,谁知今日受此之苦。”二公点首道:“正所谓【从前作过事,不幸一齐来。】”说罢,叹息了一番。只听卢杞叫了一声:“痛煞我也!”不一时,黄嵩也悠悠醒转来,叹了一口气,哭哭啼啼,向着卢杞说道:“恩父,孩儿实难熬刑,不如招了罢!”卢杞道:“皇命森严,招了也罢。”说道:“问官大人,松了刑法,老夫愿招了。”冯公即吩咐两旁,将刑具松了。两旁听得,将大刑松了。冯公道:“不怕你不招!”便向着刑部大理寺道:“两位大人,这两个奸贼情愿招了。”于是,松了刑具。

  那二贼又大叫了一声,齐齐招了。不一时,回复转来。冯公问道:“老太师,实实地说,事到其间,还有甚么抵赖?快将梅、陈二人的事情,逐一供来。”又随问黄嵩。黄嵩见卢杞吐出真情,只得将如何设计为媒,如何逼勒姻事,从前如何附党,谋害梅、陈二人,从头至尾,均皆说出。冯公见他二人齐招了,命值堂取笔砚过来,等他二人画供。二贼低头无言,画了供招。冯公命左右,将他二人都上了刑具,送入刑部牢中,候旨定夺。各官俱散回衙,少不得三人商议奏本不提。

  单讲冯公回到本衙门,着人将良玉、春生请到后堂,说道:“二位贤侄,乘此机会,正好上本复还原姓,辩一辩先人冤枉。”

  二生打一躬道:“谨遵台命。”一齐散了,各归原衙。备下本章。

  一宿晚景已过。次日五鼓,冯公等带着卢、黄二人的口供、本章,又传众举子来至午门。天子早已临殿,众官朝拜已毕。

  冯公等遂将本章呈上,天子龙目观看,不觉大怒道:“此贼正是朕心腹之患,若不是众举子这番举动,朕如睡梦之中。当日梅魁叛案,是朕一时不明,被奸贼蒙蔽,遂将他斩赴西郊。陈日升也被此贼拿入天牢。”便速传旨一道,赦陈日升官复原职,夫妇金殿领旨回任。天子又问道:“梅魁还有后人吗?”冯公道:“启奏我主,今科状元穆荣,即是梅魁之子,榜眼邱魁即是陈日升之子。”天子听奏,心中大喜:“原来二卿还有后人,传旨即宣状元、榜眼见朕。”不一时,又只见二人手捧本章朝拜,天子展开龙目观看,只见梅璧捧上奏道:翰林院修撰臣穆荣奏,为除奸复姓、白冤陈情事。臣乃一草茅庸才,荷蒙圣上擢用今科榜首。缘臣本姓梅氏,乃已故罪臣吏部都给事、谏察御史梅魁之子。祸因某年,臣父耿直孤忠,事事违抗相意。谁知卢、黄二贼,乃于某年月日,陷臣父入叛党,蒙蔽圣聪,斩首西郊,又差捷骑捉拿家小。臣母子闻知,只得改名潜避。幸邀皇恩察出二臣奸恶,法司审出真情。又蒙圣恩垂问,微臣岂敢隐情。伏乞圣上速正欺君之情由,垂念屈死之忠魂,饬臣仍复原姓,归葬先人。则臣父虽死九泉,能表不白之污,而臣有颜立于庙廊矣!恭候纶音,不胜待命悚僳之至。谨奏。

  天子览毕,遂又看春生的本章上奏道:翰林院编修臣邱魁谨奏,为替父白冤、以广皇仁事。缘臣父陈日升,原任吏部尚书,素性刚毅,兢兢职守。因前吏部都给事梅魁谏阻兵戎,有触相怒,陷列叛案,斩首西郊。臣父见权臣当道,疏乞归农,以全骸骨,远害之念。后因侍郎袁某失利边廷,卢某乘机陷害臣姐杏元去和北番。此时闻命,即便装束送姐北往,未敢阻挡。岂料奸谋百出,欲把忠良除尽,蒙蔽圣聪,将臣父监禁天牢。又假传圣谕路捉微臣。情急,不意投河遇救,改姓避害,冒名邱魁,今又将臣监禁待罪院,受无妄之冤。又蒙圣恩,察出二奸党所吐露始末根由,仍赐臣父还原职,乃使数年沉冤,一朝得蒙天鉴也。再呈者,罪臣荷蒙天恩,擢撰臣登榜首,于本月某日,臣亲至相府进谒。不料二奸贼设计,逼臣休奔强赘相府,罪臣不允,再三婉言推却。二贼见臣不允,复以利害相加之。罪臣一时愚昧,又恐祸生不测,只得挂官逃走,避其权豪。罪臣非敢藐视国法;今蒙恩下问,罪臣不敢隐情。伏乞皇恩裁择,宽赦无知,不胜免冠待命。谨奏。

  天子看过二人本章,道:“着二卿复原姓,且自归班。”二人叩首谢恩已毕。天子又对冯公道:“黄嵩欺君误国,附党谋害忠良,着全家抄斩。卢杞藐视君王,擅操国柄,屈忠害良,卖官鬻爵,发绞凳一张,即行绞死;其妻子发回原籍,地方官收管。黄嵩家财抄洗入宫。”冯公等领旨去了。

  不一时,陈公夫妇入朝谢恩。又见天子慰劳了一番,方纔驾转回宫,众官俱散。良玉、春生都同陈公夫妇回到私衙,抱头大哭。陈公翁婿各诉了苦别之情,春生母子各诉了离别之苦,以及良玉、春生同杏元小姐分别回来,又被卢杞着校尉捉拿二人,又被党公搭救逃生,路遇强寇劫二人,又被巡更作贼,各自逃散等情。良玉遂将逃散遇冯大人,转荐邹大人任所,又转到邹府;杏元被神人送到邹府歇下,后来如何得病,如何相会,细细说了一遍。春生也将惊散之后,无奈投水,得遇周渔船捞救,后来将女配之,又被江公子抢劫,因女喊冤到邱军门衙署,问过确情根由,遇良玉之母等情,从头至尾,也细说了一遍。

  重新大家又哭了一场,方纔歇息。这且不言。

  再说冯公等行至刑部牢中,提出黄贼,绑起押至天地坛,早见全家俱已绑到。不一时,将他全家斩首。那些看的人说道:“这是奸贼的报应。”正说之间,只见刽子手将卢杞绑到。那京中百姓,个个指着骂道:“你这奸贼,也有今日!”只见卢杞二目中掉下泪来,道:“早知今日,悔不当初。”那看的说道:“你这奸贼今日怕死,何不当初做个好人?”言还未了,只见绞凳已到,剥去衣裳,用绳将奸贼绞起。顷刻之间,一命呜呼,早赴幽冥去了。冯公遂命地方保甲看守尸登,方纔回衙收拾本章。要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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