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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袁本初损兵折将 关云长挂印封金

毛宗岗批评本三国演义 作者:(明)罗贯中 原著 (清)毛宗岗 评改


  &今人见关公为汉寿亭侯,遂以“汉”为国号,而直称之曰“寿亭侯”,即博雅家亦时有此。此起于俗本演义之误也。俗本云:“曹瞒铸寿亭侯印贻公而不受,加以汉字而后受。”是齐东野人之语,读者不察,遂为所误。夫汉寿,地名也。亭侯,爵名也。汉有亭侯、乡侯、通侯之名,如孔愉为余不亭侯,钟繇为东武亭侯,玄德为宜城亭侯之类。<蜀志>:“大将军费祎会诸将于汉寿。”则汉寿亭侯犹言汉寿之亭侯耳,岂可去“汉”字而以“寿亭侯”为名耶?鸡笼山关庙内题主曰:“汉前将军汉寿亭侯之神。”本自了然。余则谓当于外额亦加一汉,曰“汉汉寿亭侯之祠”,则人人洞晓矣。俗本之误,今依古本校正。

  曹操弃粮与马以饵敌,损金与印以饵士。同一饵也,欲杀之则饵之,欲用之则亦饵之。然文丑为操所饵,关公必不为操所饵,操亦无可如何耳。

  颜良之死,出其不意;文丑之死,则非出其不意也。使丑亦如龚都之以玄德消息告云长,则必不至于死。故公之刺颜良,或为颜良惜;公之诛文丑,更不得为文丑惜。关公之斩袁将者再,袁绍之欲杀玄德者亦再,玄德此时,其不死也间不容发,而关公陷于不知。直待见孙干、遇龚都,而始知我之所以报曹操者,几至于杀玄德,则安得不流涕北顾、奋然而决去哉!即使曹操追公而杀之,公所不顾也。即袁绍仇公而杀之,亦公所不顾也。前之爱一死,所以全其嫂;今之轻一死,所以报其兄。观其“见兄一面,万死不辞”之语,真一字一血泪矣。

  曹操一生奸伪,如鬼如蜮,忽然遇着堂堂正正、凛凛烈烈、皎若青天、明若白日之一人,亦自有“珠玉在前,觉吾形秽”之愧,遂不觉爱之敬之,不忍杀之。此非曹操之仁有以容纳关公,乃关公之义有以折服曹操耳。虽然,吾奇关公,亦奇曹操。以豪杰折服豪杰不奇,以豪杰折服奸雄则奇;以豪杰敬爱豪杰不奇,以奸雄敬爱豪杰则奇。夫豪杰而至折服奸雄,则是豪杰中有数之豪杰;干雄而能敬爱豪杰,则是奸雄中有数之奸雄也。

  人情未有不爱财与色者也;不爱财与色,未有不重爵与禄者也;不重爵与禄,未有不重人之推心置腹、折节敬礼者也。曹操所以驾驭人才,笼络英俊者,恃此数者已耳。是以张辽旧事吕布,徐晃旧事杨奉,贾诩旧事张绣,文聘旧事刘表,张合乃袁绍之旧臣,庞德乃马超之旧将,无不弃故从新,乐为之死。独至关公,而心恋故主,坚如铁石。金银美女之赐,不足以移之;偏将军、汉寿亭侯之封,不足以动之;分庭抗礼、杯酒交欢之异数,不足以夺之:夫而后奸雄之术穷矣。奸雄之术既穷,始骇天壤间不受驾驭、不受笼络者,乃有如此之一人,即欲不吁嗟、景仰,安可得乎?

  来得明白,去得明白。推斯志也,纵无二嫂之羁绊而孑然一身,亦必不绐曹操而遁去也。明知袁绍为曹操之仇,而致书曹操明明说出,更不隐讳。不知兄在,则斩其将;既知兄在,则归其处:心事无不可对人言者。有人如此,安得不与日月争光。

  却说袁绍欲斩玄德。玄德从容进曰:“明公只听一面之词,而绝向日之情耶?备自徐州失散,二弟云长未知存否。天下同貌者不少,岂赤面长须之人,即为关某也?明公何不察之?”此时云长尚在疑似之间,故玄德只说不是云长以解之。袁绍是个没主张的人,闻玄德之言,责沮授曰:“误听汝言,险杀好人。”第一次欲杀,被玄德躲过。遂仍请玄德上帐坐,议报颜良之仇。帐下一人应声而进曰:“颜良与我如兄弟,今被曹贼所杀,我安得不雪其恨?”玄德视其人,身长八尺,面如獬豸,乃河北名将文丑也。文丑之意,只在报颜良之仇,更不去打听关公消息,故卒为关公所杀也。袁绍大喜曰:“非汝不能报颜良之仇。吾与十万军兵,便渡黄河,追杀曹贼!”沮授曰:“不可。今宜留屯延津,分兵官渡,乃为上策。若轻举渡河,设或有变,众皆不能还矣。”沮授分兵守险之说,亦与田丰相合。绍怒曰:“皆是汝等迟缓军心,迁延日月,有妨大事!岂不闻‘兵贵神速’乎?”既知兵贵神速,何以前番两次不肯速战?沮授出,叹曰:“上盈其志,下务其功;悠悠黄河,吾其济乎!”与田丰以杖击地之言,亦复相同。遂托疾不出议事。玄德曰:“备蒙大恩,无可报效,意欲与文将军同行:一者报明公之德,二者就探云长的实信。”玄德意只重在此句。绍喜,唤文丑与玄德同领前部。文丑曰:“刘玄德屡败之将,于军不利。既主公要他去时,某分三万军,教他为后部。”若使玄德在前,文丑不至于死。于是文丑自领七万军先行,令玄德引三万军随后。

  且说曹操见云长斩了颜良,倍加钦敬,表奏朝廷,封云长为汉寿亭侯,汉寿地名,亭侯爵名。俗本此处多讹,今依古本削去。铸印送关公。为后挂印张本。忽报:“袁绍又使大将文丑渡黄河,已据延津之上。”操乃先使人移徙居民于西河,然后自领兵迎之。传下将令:以后军为前军,以前军为后军,文丑与玄德分前、后军,曹操却以前军、后军互相倒转。粮草先行,军兵在后。谲诈得妙。吕虔曰:“粮草在先,军兵在后,何意也?”操曰:“粮草在后,多被剽掠,故令在前。”此是假话。虔曰:“倘遇敌军劫去,如之奈何?”操曰:“且待敌军到时,却又理会。”只不说明。虔心疑未决。操令粮食辎重沿河堑至延津。操在后军,听得前军发喊,急教人看时,报说:“河北大将文丑兵至,我军皆弃粮草,四散奔走。后军又远,将如之何?”操以鞭指南阜曰:“此可暂避。”谲诈得妙。人马急奔土阜。操令军士皆解衣卸甲少歇,尽放其马。既弃粮,又弃马,真令人不测。文丑军掩至。众将曰:“贼至矣!可急收马匹,退回白马!”荀攸急止之曰:“此正可以饵敌,何故反退?”荀攸独知曹操之意。操急以目视荀攸而笑。攸知其意,不复言。曹操只不要说明。文丑军既得粮草车仗,又来抢马。军士不依队伍,自相杂乱。曹操却令军将一齐下土山击之,文丑军大乱。曹兵围裹将来,文丑挺身独战。军士自相践踏,文丑止遏不住,只得拨马回走。曹操能兵。操在土阜上指曰:“文丑为河北名将,谁可擒之?”张辽、徐晃飞马齐出,大叫:“文丑休走!”文丑回头见二将赶上,遂按住铁槍,拈弓搭箭,正射张辽。徐晃大叫:“贼将休放箭!”张辽低头急躲,一箭射中头盔,将簪缨射去。辽奋力再赶,坐下战马又被文丑一箭射中面颊,那马跪倒前蹄,张辽落地。文丑回马复来,徐晃急轮大斧,截住厮杀。只见文丑后面军马齐到,晃料敌不过,拨马而回,文丑沿河赶来。此亦先写文丑声势,以衬云长声势。忽见十余骑马,旗号翩翻,一将当头提刀飞马而来,乃关云长也。突如其来,与斩颜良时又自一样气色。大喝:“贼将休走!”与文丑交马,战不三合,文丑心怯,拨马绕河而走。关公马快,赶上文丑,脑后一刀,将文丑斩下马来。曹操在土阜上,见关公砍了文丑,大驱人马掩杀。河北军大半落水,沮授言不可渡河,此处方验。粮草马匹仍被曹操夺回。如垂棘之璧,屈产之乘。

  云长自变量骑东冲西突,正杀之间,刘玄德领三万军随后到。读者至此,必谓二人相会矣。前面哨马探知,报与玄德云:“今番又是红面长髯的斩了文丑。”但闻其形,未见其人。玄德慌忙骤马来看,隔河望见一簇人马,往来如飞,旗上写着“汉寿亭侯关云长”七字。但见其旗,不见其面。玄德暗谢天地曰:“原来吾弟果然在曹操处!”知其在曹而反喜者,信其必不降操也。欲待招呼相见,被曹兵大队拥来,只得收兵回去。此时宜必相见矣,而意不相见。方喜在原之近,又恨陟冈之远,咫尺天涯,为之一叹。袁绍接应至官渡,下定寨栅。郭图、审配入见袁绍,说:“今番又是关某杀了文丑,刘备佯推不知。”袁绍大怒,骂曰:“大耳贼!焉敢如此!”少顷,玄德至,绍令推出斩之。读者至此,为玄德吃吓,又代关公吃吓。玄德曰:“某有何罪?”绍曰:“你故使汝弟又坏我一员大将,如何无罪?”玄德曰:“容伸一言而死。曹操素忌备,今知备在明公处,恐备助公,故特使云长诛杀二将。公知必怒。此借公之手以杀刘备也。愿明公思之。”程昱所言,不出玄德之料。袁绍曰:“玄德之言是也。汝等几使我受害贤之名。”第二番欲杀,又被玄德躲过。喝退左右,请玄德上帐而坐。玄德谢曰:“荷明公宽大之恩,无可补报。欲令一心腹人,持密书去见云长,使知刘备消息。彼必星夜来到,辅佐明公,共诛曹操,以报颜良、文丑之仇,若何?”前者云长尚在疑似之间,则玄德只言不是云长以解之;今者云长更无疑惑矣,则又言招来云长以解之。袁绍大喜曰:“吾得云长,胜颜良、文丑十倍也。”还记虎牢关前,盟主高坐而叱之否?玄德修下书札,未有人送去。此时不即寄去,又作一顿,妙。

  绍令退军武阳,连营数十里,按兵不动。又是虎头蛇尾。操乃使夏侯惇领兵守住官渡隘口,自己班师回许都,大宴众官,贺云长之功。因谓吕虔曰:“昔日吾以粮草在前者,乃饵敌之计也。惟荀公达知吾心耳。”此时方纔说明。众皆叹服。正饮宴间,忽报:“汝南有黄巾刘辟、龚都,甚是猖獗。曹洪累战不利,乞遣兵救之。”云长闻言,进曰:“关某愿施犬马之劳,破汝南贼寇。”惟其急欲归刘,故急欲报曹耳。操曰:“云长建立大功,未曾重酬,岂可复劳征进?”公曰:“关某久闲,必生疾病。愿再一行。”英雄语。玄德“髀肉复生”之叹,亦是此意。曹操壮之,点兵五万,使于禁、乐进为副将,次日便行。荀彧密谓操曰:“云长常有归刘之心,倘知消息必去,不可频令出征。”操曰:“今次取功,吾不复教临敌矣。”

  且说云长领兵将近汝南,札住营寨。当夜营外拿了两个细作人来。云长视之,内中认得一人,乃孙干也。来得突兀,出于意外。关公叱退左右,问干曰:“公自溃散之后,一向踪迹不闻,今何为在此处?”干曰:“某自逃难,飘泊汝南,幸得刘辟收留。孙干一向踪迹,只用他口中一句叙出,极省笔。今将军为何在曹操处?未识甘、糜二夫人无恙否?”关公因将上项事细说一遍。干曰:“近闻玄德公在袁绍处,欲往投之,未得其便。今刘、龚二人归顺袁绍,相助攻曹。天幸得将军到此,因特令小军引路,教某为细作,来报将军。来日二人当虚败一阵,公可速引二夫人投袁绍处,与玄德公相见。”玄德寄书未到,孙干相见在前。云长欲知乃兄消息,不从河北知之,却从汝南知之,皆出意外。关公曰:“既兄在袁绍处,吾必星夜而往。但恨吾斩绍二将,恐今事变矣。”恐事变者,非恐袁绍杀己也,恐因此而玄德又不在袁绍处耳。干曰:“吾当先往探彼虚实,再来报将军。”公曰:“吾见兄长一面,虽万死不辞。言兄长果然在袁绍处,则绍虽欲杀我,亦必往也。今回许昌,便辞曹操也。”当夜密送孙干去了。次日,关公引兵出,龚都披挂出阵。关公曰:“汝等何故背反朝廷?”都曰:“汝乃背主之人,何反责我?”关公曰:“我何为背主?”都曰:“刘玄德在袁本初处,汝却从曹操,何也?”孙干在营中密语,龚都在阵上明言。○为后文军士报二夫人张本。关公更不打话,拍马舞刀向前。龚都便走,关公赶上。都回身告关公曰:“故主之恩,不可忘也。公当速进,我让汝南。”让汝南者,欲其立功报曹,以便速去耳。关公会意,驱军掩杀。刘、龚二人佯输诈败,四散去了。云长夺得州县,安民已定,班师回许昌。曹操出郭迎接,赏劳军士。宴罢,云长回家,参拜二嫂于门外。甘夫人曰:“叔叔两番出军,可知皇叔音信否?”公答曰:“未也。”此时不即实告,是精细处。关公退,二夫人于门内痛哭曰:“想皇叔休矣!二叔恐我姊妹烦恼,故隐而不言。”将闻喜信,反先痛哭,叙事至此,又复一顿。正哭间,有一随行老军,听得哭声不绝,于门外告曰:“夫人休哭,主人现在河北袁绍处。”不用关公说知,却用军人报信,事曲而文亦曲。夫人曰:“汝何由知之?”军曰:“跟关将军出征,有人在阵上说来。”应龚都语。夫人急召云长,责之曰:“皇叔未尝负汝,汝今受曹操之恩,顿忘旧日之义,不以实情告我,何也?”关公顿首曰:“兄今委实在河北,未敢教嫂嫂知者,恐有泄漏也。恐有泄漏者,公意曹操不知玄德在河北耳。岂知操固与程昱筹之熟耳。事须缓图,不可欲速。”为欲待孙干回报也,却又不说明,妙。甘夫人曰:“叔宜上紧。”公退,寻思去计,坐立不安。

  原来于禁探知刘备在河北,报与曹操。公则必待孙干报而后知,操岂待于禁报而后知耶?操令张辽来探关公意。关公正闷坐,张辽入贺曰:“闻兄在阵上知玄德音信,特来贺喜。”公方欲秘之,而辽已明言之,妙。关公曰:“故主虽在,未得一见,何喜之有?”辽既明言,公即不隐讳。辽曰:“兄与玄德交,比弟与兄交何如?”公曰:“我与兄,朋友之交也。我与玄德,是朋友而兄弟、兄弟而又主臣者也,岂可共论乎?”看他轻重较然,只二语中,已备五伦之三矣。辽曰:“今玄德在河北,兄往从否?”关公曰:“昔日之言,安肯背之!文远须为我致意丞相。”直心口快。张辽将关公之言,回告曹操,操曰:“吾自有计留之。”恐亦无甚妙计矣。

  且说关公正寻思间,忽报有故人相访。读者至此,必谓孙干有信至矣。及请入,却不相识。关公问曰:“公何人也?”答曰:“某乃袁绍部下南阳陈震也。”关公大惊,急退左右,问曰:“先生此来,必有所为?”震出书一缄,递与关公。公视之,乃玄德书也。玄德寄书人直至此处方来,来得突兀,出人意外。其略云:备与足下自桃园缔盟,誓以同死。今何中道相违,割恩断义?君必欲取功名、图富贵,愿献备首级以成全功。两番几被袁绍所杀,故言之激如此。书不尽言,死待来命。

  关公看书毕,大哭曰:不得不哭。“某非不欲寻兄,奈不知所在也。安肯图富贵而背旧盟乎?”既得此书,则知玄德尚在袁绍处,不必待孙干回报。而公之去,更不容缓矣。震曰:“玄德望公甚切,公既不背旧盟,宜速往见。”关公曰:“人生天地间,无终始者,非君子也。吾来时明白,去时不可不明白。明明白白,是公一生过人处。吾今作书,烦公先达知兄长,容某辞却曹操,奉二嫂来相见。”震曰:“倘曹操不允。为之奈何?”陈震之意,公不告而竟去;公为人明白,则必告而后去。公曰:“吾宁死,岂肯久留于此!”言不死则必告,不去则必死也。震曰:“公速作回书,免致刘使君悬望。”关公写书答云:窃闻义不负心,忠不顾死。自幼读书,粗知礼义,观羊角哀、左伯桃之事,未尝不三叹而流涕也。前守下邳。内无积粟,外听援兵,欲即效死,奈有二嫂之重,未敢断首捐躯,致负所托,故尔暂且羁身,冀图后会。近至汝南,方知兄信,即当面辞曹公,奉二嫂归。羽但怀异心,神人共戮。披肝沥胆,笔楮难穷。瞻拜有期,伏惟照鉴。玄德来书,从关公眼中看出;关公答书,却从关公笔下写出,叙得参差有致。

  陈震得书自回。

  关公入内告知二嫂,随即至相府拜辞曹操。操知来意,乃悬回避牌于门。操所谓有计留之者,别无他计,只是一个不肯相见耳。关公怏怏而回。命旧日跟随人役,收拾车马,早晚伺候;分付宅中所有原赐之物,尽皆留下,分毫不可带去。一尘不染,澄然以清。次日再往相府辞谢,门首又挂回避牌。操此时留公之计亦穷矣。关公一连去了数次,皆不得见。省笔。乃往张辽家相探,欲言其事。辽亦托疾不出。此想亦曹操之故也。关公思曰:“此曹丞相不容我去之意。我去志已决,岂可复留!”即写书一封,辞谢曹操。书略曰:羽少事皇叔,誓同生死;皇天后土,实闻斯言。前者下邳失守,所请三事,已蒙恩诺。今探知故主现在袁绍军中,明明说出,更不隐讳。回思昔日之盟,岂容违背?新恩虽厚,旧义难忘。兹特奉书告辞,伏惟照察。其有余恩未报,愿以俟之异日。为后文华容道伏线。

  写毕封固,差人去相府投递;一面将累次所受金银,一一封置库中,悬汉寿亭侯印于堂上,封金挂印,至今传为千古美谈。请二夫人上车。关公上赤兔马,手提青龙刀,率领旧日跟随人役,护送车仗,径出北门。果于去,勇于去,更不踌躇疑沮于其去。门吏挡之。关公怒目横刀,大喝一声,门吏皆退避。先为五关斩将作一引。关公既出门,谓从者曰:“汝等护送车仗先行,但有追赶者,吾自当之,勿得惊动二位夫人。”从者推车,望官道进发。

  却说曹操正论关公之事未定,左右报关公呈书。操即看毕,大惊曰:“云长去矣!”四字有无限爱惜、无限嗟呀之意。○曹操见书是第一段。忽北门守将飞报:“关公夺门而去,车仗鞍马二十余人,人数在北门守将口中补出。皆望北行。”北门守将来报是第二段。又关公宅中人来报说:“关公尽封所赐金银等物。美女十人,另居内室。此句又于关公宅中人口内补出。其汉寿亭侯印,悬于堂上。丞相所拨人役,皆不带去,只带原跟从人及随身行李,出北门去了。”关公宅中人来报是第三段。只关公一去,用三段文字以描写之。来得昂藏,去亦去得英烈。众皆愕然。一将挺身出曰:“某愿将铁骑三千,去生擒关某,献与丞相!”众视之,乃将军蔡阳也。预为后文斩蔡阳伏笔。正是:欲离万丈蛟龙穴,又遇三千狼虎兵。

  蔡阳要赶关公,毕竟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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