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小塘问老道叩头的缘故,老道把在怀宁侯家治病除邪,因起发财物不见了,四个元宝无下落,苦受拷打,有了神人指教,前来叩请的话说了一遍,小塘说:“这件事情皆因你贪多无厌,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以明白,且是怀宁侯与我水米无交,我岂肯前去?你去另请明人去吧。”老道复叩头说:“爷爷,空中神圣叫我请你,何处还有明人?若说和孙府无交,这不是他家的掌家,现拿孙老爷的名帖在此?”老管家在旁这才拿出帖来,躬身说:“相公,这是家主的请帖,望乞大驾光临,替老道分明此事。”济仙接过帖来一看说:“贵东主既来请我,少不的同你前去,有一句话可要先说明白,贵府虽系侯门,我乃文墨之人,须要以客礼相待,凡事依着我说,我方肯去。”管家说:“相公此去吩咐的话,全在小人。”济仙把话讲明,吩咐欧道起来,叫管家给他去了绳子,一齐出门,济仙上轿,管家乘马,小厮们跟定老道,直扑齐化门来。 不多时到了花园门口,轿子落地,管家下了牲口,先跑进书房中,见了孙豹说:“齐相公来了,小的到他那里,他并不问就知道去的意思,看来是个明人。依着小的,老爷出去迎接迎接。”孙豹说:“满口胡言,吾乃公侯之贵,岂可轻身于他,叫他进来就是了。”管家说:“老爷何必太拘,他乃文士,与老爷无害,况咱正在用人之际,迎接迎接有何妨碍。” 孙豹听了说:“也罢,我暂且迎他一迎,如有法力便罢,若是没有,先打顿棍,叫他包赔四个元宝。”言罢,欠身出了书房,走到花园门口,小厮们向轿内言道:“老爷迎接来了,请齐相公快下轿吧。”小塘闻言这才出了轿子,一见孙豹笑面相迎说:“学生乃一介寒儒,轻进贵地,不打顿棍也就够了,怎敢又劳贵步,还怕要包赔四个元宝咧。”恶豪听罢心内发毛说:“我方才在书房中讲的话,怎么他会知道,这事真真的古怪。”想罢不由的钦敬起来,往前急走两步,猫腰打躬,说:“大驾光临,本当远迎,接待来迟,望乞恕罪。”济仙把手一秉说声:“不敢。”二人携手进内,在待客厅分宾主叙坐。 茶罢把盏,济仙明知故问说:“学生一个寒儒,从未叩拜公门,今蒙尊帖相招,不知有何见谕?”恶豪听了心中自忖,他开口两句,如从我心内走了的一般,如今他又问我请他的意思,我且囫囵答他,他若再参的透,我便信服。想罢开言说:“无事也不敢相颓,只因自不小心失了一宗财物,特请先生占算占算。”济仙微微淡笑说:“学生哪会占算,不过是胡猜乱道,依我看来非是自不小心,还是自惹琐碎。我算你有个阴人到此,进门犯了日干,冲撞着花园的土地,勾引邪魔,闹的家宅不安,四个元宝也是土地摄去,现埋在供桌以前,大人亲自领人去刨便见真假。” 孙豹闻言待信不信,说:“既然如此,暂且失陪。”言罢下了客厅,叫小厮扛着铁锨,到了土地祠内,看了看墁地砖,平平正正,并无裂缝,恶豪看罢,心中不满说:“小厮们且来刨刨看是如何。”小厮听说,用锨对准砖缝往上一掀,果然四个元宝尽在砖下,喜的个孙豹眉开眼笑,这才信服了济仙,急忙来至客舍,一见小塘说:“先生真神仙也,若要不是先生前来,欧道的冤屈如何得辨。”济仙借着这话假意要走,说:“既然原物已有,学生就此告别。“孙豹连忙拦住说:“少坐片时,还有一言奉告,只因在下新娶一妾,看的日子不好,不知怎的招了邪祟,混的家宅不安,请来欧道除邪,不料又没见了镇坛的元宝。因我不明此事,追问欧道,幸有一位救命星官显圣,叫把尊驾请来,一节可以辨明此事,二来能以斩妖净宅。既然能知元宝的下落,足见高明,还求施展法力,把邪除了,就谢方才那四个元宝。”济仙说:“学生有何法力,不过是以正除邪,既蒙大人台爱,敢不如命。但有一句话说,既叫学生除邪,学生的言语大人只得句句相从。”孙豹说:“这是自然的,一但有见教,无不从命,现有四个元宝在此,望先生笑纳,少表敬心。”济仙笑道:“大人休要小看学生。莫说四个元宝,就是万两黄金我也分毫不染,既承高情,赠与欧道一个以补他的冤枉,就当是学生领了情吧。”孙豹依言叫家人递与欧道一个,欧道叩头拜谢侍立一旁。 孙豹向济仙问道:“先生摆坛是用什么东西,吩咐出来,叫他们治办。”济仙说:“不用别的,只用一张香案桌、一杆黄帮长幡和文房四宝足够了。”孙豹听罢吩咐家人去办,不多一时诸物齐备摆在厅上,济仙提笔在长幡上写了“招魂使者”四个大字,立在桌旁说:“孙大人,你是坛主,只得亲自上香。”孙豹平日不敬三宝,今被徼仙吓怕,又被济仙说破心事,不得不信,遂即净手焚香,拜罢平身一旁站立。济仙要知会徼仙,从袜筒子里抽出一根戒方往桌上便拍,一声响亮,前后皆惊,徼仙在楼上昕的明白,知是济仙来到,遂顺着声音来到厅上,济仙看见,遂把圣人的言语念将出来,说道是: 孔圣之道,至正无偏。仰之弥高,钻之弥坚。仗我儒教,要灭偏端。未除邪祟,先问根源。 招魂使者,即至厅前。遵吾法令,倾此长幡。速降速降,休要迟延。 念完把戒方又拍了一拍,徼仙伸手把黄幡举起,往两边乱晃,众人看见幡动,不见人形,一个个吓的齐往后退,把个孙豹吓的躲在照壁之后,只是发呆。济仙说:“莫要惊慌,这是招魂使者降临,尔等在旁看我灭妖除邪。”言罢拱手躬身说:“无事不敢相烦,速把花园土地招来,我要问话。”徼仙领命,手举长幡往后而去,转了一转回至厅上,在暗中高声言道:“土地到了。”济仙把手一拱说:“土地公公请了。”徼仙又在暗中装了个土地说:“法师,招小神有何见谕?”济仙说:“你职司土地,乃是一位家宅正神,为何纵放邪祟在此作耗,是何道理?“徼仙说:“这事与小神无干,皆是怀宁侯自惹之祸,因他行为不端,上天命他祖先把邪祟引来,不但作耗,还要追他的性命。”孙豹听了这话更加惊慌,在照壁后边说:“济先生,借重金言,求土地公公救我一救。”济仙回头说:“不许高声,我自有道理。”说罢又向空言道:“既然与公公无干,且归本位。” 又向招魂使者言道:“再劳尊使,把孙家的祖先招来,我好问话。”徼仙闻言,手拿长幡出厅绕了个弯子回来,故意的吹了口仙气,立时厅中发暗,阴风侵人。济仙往下问道:“你是孙家的祖先么?”徼仙随口答道:“阴魂乃孙豹的五世祖,不知明人招来有何吩咐?”济仙回头向孙豹言道:“这是你的祖先在此,过来跪了。听我问话。”孙豹听说,壮着胆子晚到香案以前,济仙向空中问道:“你既是孙家祖宗,就该保佑子孙,却是反招邪祟来,是何缘故?”徼仙装着阴魂言道:“这件事情并非阴魂的本意,只因我这孙孙不肯学好,硬抢有夫之妇,良心丧尽,神圣见怒,奏于玉皇,玉皇命我招引邪魔混乱家庭,不久还耍追他的性命去见阴王,这是我门庭不幸,出了这等败坏子孙,叫阴魂也没有法了。”言罢悲悲切切,如有哭声。恶豪也就泪汪汪的说:“祖爷爷,你好歹生个法儿救你孙孙的命吧。”说着叩头在地嚎啕痛哭,把一个暗中的徼仙笑的说不出话来。济仙恐怕笑的露了马脚,连忙取笔在手上写了“亲笔供招”五字,暗与徼仙一看,徼仙心下明白,又装孙家的祖宗说:“孙孙,你既苦苦哀求,知道改过,你可将自己的不是亲笔写招,我替你哀告神灵,奏知玉帝,不但家宅可以平安,也可以保你的性命。”孙豹正然吓的没法,听说这话连忙答应,说:“祖宗若果救下孙孙的性命,孙孙情愿写招。”言罢,叫家人拿过笔墨纸砚,放在地下,就如犯人画招的一样趴在那里提笔写道: 画招人名孙豹,只因不守本分任意胡行,在东岳庙上抢了一个妇人,藏在楼上,俟望共偕连理成为夫妇。谁知神灵不依,活要追命,今日亲笔写供,望乞消灾,再不胡行。所招是实。 写罢叫家人递与济仙,济仙看了一遍,心中暗喜,说:“阴魂把你孙孙的供状持去,速乞众神转达天庭,好与你家消灾。”徼仙答应一声,接过供状,吹了一口仙气,但只见一阵旋风,那张供纸起在空中,转眼之间踪影不见,一些奴仆个个信服,孙豹站将起来仍躲在照壁以后观看动静,还没半个时辰,徼仙又装起神来,变出一片黄云直扑厅前,口中言道:“吾乃降妖神将,奉玉帝敕旨,与你家赦罪除邪,今往蜗牛居上降妖,尔等休要害怕。”言罢飘飘的竟往后去,去不多时忽听得呼呼风响,一股黑气真奔厅前,从那黑气之中露出簸箕大的一只毛手,还有一个尾巴,不住的乱跳。吓的孙豹和一些下人抖衣而战,你躲我藏。济仙故意的站起身来,手举戒方往桌下一打,只听着响亮一声,黑气消散,遂向孙豹言道:“大人不必害怕,妖邪已除,学生要告辞了。”孙豹这才挣扎过来说:“先生休走,眼前虽说清净,只怕妖精再来,求先生在舍下多住几日,一来镇宅,二来还要酬劳。”济仙微微冷笑说:“大人,不必多住,妖邪已经被我打死,从今再不来了。” 孙豹这才略略放下心来,说:“先生,邪祟虽除,我的罪名不知赦了没有?”济仙说:“赦是赦了,三日之内千万莫见阴人,若因阴人冲了,定是罪上加罪。”孙疯子唯唯听命,亲送小塘。小塘说:“大人不必远送,还有一事几乎忘了,既与欧道一个元宝,就该叫他回去,他原是招邪的祸根,留他在此何用?”孙豹闻言,连忙吩咐小厮去放欧道。济仙把手一拱,扬长而去。要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