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之二百九十三

皇明经世文编 作者:明·陈子龙


  华亭陈子龙卧子 徐孚远闇公 宋征璧上木 吴嘉胤绳如选辑
  何刚悫人参阅
  杨椒山集(疏 书 序)
  杨继盛
  ◆疏
  请罢马市疏
  早诛奸险巧倿贼臣疏
  ○请罢马市疏【马市】
  臣至都下、见俺答求开马市之书、窃意上触圣怒、征讨之志已决。问罪之师。断不可巳。及廷臣会议、题奉钦依准暂开行、臣不觉仰天大呼、喟然长叹曰、国事乃至此哉、国事乃至此哉。夫以汉之武帝。唐之太宗不过二霸主耳。犹能威震夷狄。气压突厥。以 皇上之英武。国家之全盛。英雄豪杰。勇夫壮士之伏于艹茅下位者。又不可胜数。其蠢兹胡虏。反不能生擒酋长剿绝苗裔。而乃为此不得已下策之事哉臣请以开马市之十不可者为 皇上陈之、夫开马市者、和议之别名也。虏素宾服、尚不可言及此、去年入寇、杀掳如此之惨、则神人所共愤、不共戴天之深雠矣、今不惟不能声罪复雠。而反与之为此和议之事何以上解 列祖之怒。下纾百姓之恨乎。此忘天下之大雠。一不可也。信者、 人君之大宝。 匹夫匹妇。尚不可少失信义。况于 皇上北伐之命屡下。臣民所共知。四裔所共喻者也。方今各处兵马集矣。粮艹器械备矣。天下日夜引领仰望王师之兴。乃翻然而有开马市之议。则平日之所以选将练兵者为何。备粮艹器械者为何。不有以孤百姓仰望之心乎。此失天下之信义。二不可也。 人君居中制外。统驭四夷。以其有国威之重。以屈服之也。今以堂堂 天朝之尊。而下与犬羊为此交易之事。是天壤混淆。冠履同器。将不取笑于天下后世乎。此损国家之重威三不可也天下豪杰。闻胡虏杀戮人民之惨。奸掳妇女之辱。其愤恨不平之气皆欲与逆贼决一死战。虽深山穷谷之隐逸。亦愿出以复天下之雠。今马市一开则举相谓曰朝廷忘赤子之雠。厌兵甲之用矣。将焉用我哉将见在林下者不肯出。在册籍者将谋去矣。异日欲复召号。谁肯兴起。此隳豪杰效用之志。四不可也。自去岁大变之后。天下颇讲武事。虽童子儒生。亦知习兵。此机既动兵将日强今市马一开。则举相谓曰。中国夷狄已和。天下已无事矣将焉用武哉。有边镇之责者日弛其封守之防无兵戎之寄者益惰其偷安之气矣废弛既久。一旦有急。何以整顿魏绛和戎十策不能如此详悉此懈天下修武之心五不可也宣大人民怀携二之心久矣。一向虽有交虏之事。犹畏王法之严。而不敢自肆也。今马市一开则彼之交通者。乃王法所不禁。将来勾引之祸。可胜言乎。此开边方通虏之门六不可也天下人民。惮于水旱征役之苦。人人有思乱之心。特畏国家之兵威。而不敢变动也。今马市一开。则彼皆以为天下兵威已弱。蠢兹丑虏。尚不能服。群起为盗。又焉能制则将来腹心之变可胜言乎此起百姓不靖之渐七不可也去年胡虏深入。虽未见一兵交战。然犹以为我军仓卒未备。其疑畏之心尚在也今 皇上声罪致讨。调兵半年。及至于今。止为马市之开。则彼得以窥我之虚实矣目中又奚有乎我哉此长胡轻中国之心八不可也犬羊之性。变诈无常。谋深计巧。反出我之上我将欲以此羁縻乎彼。殊不知彼以此愚弄乎我。或遣重臣载金帛至边等候开市。彼违约不来。交易未可知也。或因交易而即行猖獗撞关而入未可知也或今日交易而明日入寇未可知也或遣众入寇而驾言别部落入寇未可知也或以疲马而过索重价。或因市马而过计重赏或市马之后而别有分外不堪之求又未可知也是我不能以羁縻乎彼。彼得以愚弄乎我矣。此堕胡虏狡诈之计九不可也胡虏之产马有穷。中国之生财有限。大同之马市一开。宣府延绥等处。定不可罢。以马与银数计之。每年市马约数十万匹。四五年间须得马数百万匹每年约用银数百万两。四五年间。须费银数十万两。一旦胡虏之马已尽。中国之财告乏。将安处乎。永久之计。将安在乎。此中国之财。胡虏之马。两难相继十不可也彼倡为开马市之议。以欺诳 皇上者。其谬说不过有五。有曰外开马市。暂以为羁縻之术。内修武备。实以为战守之计耳。殊不知马市之开。乃所以自羁縻乎我。非所以羁縻乎彼也虏性无餍。请开马市之后。或别有所请。许之。再有所请。又许之。请之不巳渐至于甚不堪者。一不如意。彼即违约则彼之入寇为有名。我之不应其所求为失信矣。孰谓犬羊无餍之欲。可以马市之小利羁縻之乎。如曰欲修武备以图战守。虽不用此羁縻之术亦可矣。此其说之谬一也。有曰方今急缺马用。正欲买马。一开马市。则我马渐多。彼马渐少。岂不两便。然市马非以之耕田驾车也。不过为征虏计耳。如交易果可以无事。则市马又将安用乎。不益重其纷纷之扰乎况虏以马为生。彼安肯以自乘之良马而市于我乎不过瘦弱不堪之物不服水草将不日俱毙而巳此其说之谬二也有曰初许市约。暂系乎犬羊之心。将来许贡。则可为永久之计。夫谓之进贡者。岂古之所谓咸宾来王者哉不过我予彼以重利苟免目前之不来彼贪我之重利暂许目前之不入耳况市马我犹得以少偿其费。许贡。则彼白手来取重利矣。是市马则获小利而无名。开贡则虽有名而费大市马固不可。许贡亦岂可哉。此其说之谬三也。有曰虏虽犬羊。最不失信。观其声言某时抢某处。再不愆期可验彼既许其市后不来。则断保其再不入寇。殊不知虏之种类日繁。加之以掳掠人口日增。其日用之服食器用。俱仰给于中国。市马之利。焉足以尽供其所费。彼非尽皆义士。孰肯守小信而甘于冻馁。以至于死乎。纵使少有羁縻。不过暂保一二年无事耳不知二三年之后。将何如处哉此其说之谬四也。又有曰隹兵不祥。不可轻用。与其劳而动众征讨于千里之外。而胜负难必。孰若暂开马市。休兵息民。而急修内治之为上乎。噫。为此说者。是损国家之兵威。养虏寇于日盛坏天下之大事。必自此言始矣。若曰隹兵不祥。则舜之征苗。文之遏莒。汤之伐葛伯。高宗之伐鬼方。岂尽皆不祥者哉。葢春生秋杀之迭行。上天生物之道也。恩赏兵威之并用。王者御世之权也。譬如人身四肢俱若痈疽毒且内攻。乃犹专食膏梁。而惮用药石。将不至于伤其元气乎。此其说之谬五也。夫此十不可五谬之说。明白易知。则马市之开。不利于我中国明矣。而于虏贼则甚利焉。葢数十年来。虏贼以中国之百姓为佃户。秋后则入而收其租。虽巳得计。犹有往来奔走之苦。日夜杀人之劳也。去年入寇。莫敢与敌。虚实既巳觇矣。故今请开马市。则可以坐收中国之重利。况马掳自中国者。春时艹枯。则市之。秋后马肥则入而再掳之备悉虏情。及至来春又再市之以轮回之马。获青蚨之利。是昔日彼犹为出门讨租之人今日我则为上门纳租之户。臣言及此。其愤恨可胜言哉。夫此事利于虏贼而不利于中国。满朝臣工。皆知其不可。然有人敢议而行之。无一人敢非而止者。何哉。彼议而行之者。其意以为征讨之事。巳难收拾。虏再入寇。 皇上刚明。必追究夫谋国者之不忠。专征者之不勇。误事之祸。何以能免。况前日交通巳有成效莫若委曲致开马市。犹可二三年苟延。日后时事未知如何且暂免目前之祸。暂固目前之宠。虏纵背约再为脱避之计未晚也然不思 皇上所以宠任之专。礼遇之厚。爵位之重。锡予之隆者。葢欲其主张国是。征讨逆贼也。岂徒欲开马市而巳哉。其所以不敢非而止之者。其意以为事权既不在我。时势既巳鹘突。有欲谢重担于人而无由者。吾何以冐祸担当。使有所言而马市罢开。弛其防守。而虏再深入。则必归咎于止开马市之人。加之以误国事之罪矣。孰若隐默不言。大家因循之为上乎。然胡虏之寇与不寇。不系于马市之开与不开前此未尝有议开马市而止之者去年胡虏何以深入此时罢开马市。虏或入寇。亦与去年同耳。止开马市之人。夫岂误天下者哉
  ○早诛奸险巧倿贼臣疏【相嵩弹章】
  臣前任兵部车驾司员外郎、谏阻马市、言不及时、本内脱字、罪应下狱、被逆鸾威属问官、将臣手指拶折。胫骨夹出。必欲置之于死、荷蒙 皇上圣恩、薄罚降调不二年间。复升今职。夫以孤直罪臣、不死逆鸾之手、巳为万幸、而又迁转如此之速。则自今巳往之年。皆 皇上再生之身。自今巳往之官。皆 皇上钦赐之职也。臣蒙此莫大之恩、则凡事有益于国家、可以仰报万一者、虽死有所不顾、而日夜祗惧、思所以舍身图报之道、又未有急于请诛贼臣者。况臣官居兵曹、以讨贼为职、然贼不专于胡虏、凡有害于社稷人民者。均谓之贼。臣观大学士严嵩、盗权窃柄、误国殃民、其天下之第一大贼乎。方今在外之贼、惟胡虏为急。在内之贼惟严嵩为最。胡虏者犬羊之盗、疮疥之疾也、贼嵩者门庭之寇心腹之害也。贼有内外攻宜有先后未有内贼不去而可以除外贼者故臣请诛贼嵩当在剿绝胡虏之先且嵩之罪恶贯盈、神人共愤、徐学诗沈炼王宗茂等、常劾之矣、然止言嵩贪污之小、而未尝发嵩僣窃之罪、嵩之奸佞、又善为摭餙之巧、而足以反诬言者之非、 皇上之仁恕、又冀嵩感容留之恩、而图为改邪归正之道、故嵩犹得窃位至今、嵩于此时、日夜感恩可也、岂意言者之多、而益密其弥缝之计、因 皇上之留、而愈恣其无忌惮之为、众恶俱备四端巳绝、虽离经叛道、取天下后世之唾骂、亦有所不顾矣、幸赖 皇上敬天之诚、格于皇天、上天恐奸臣害 皇上之治、而屡示灾变以警告去年春雷久声、占云大臣专政、然臣莫大于嵩、而专政亦未有过于嵩者、去年冬日下有赤色占云下有叛臣、夫曰叛者非谋反之谓也、心不在君而背之者皆谓之叛。然则背君之臣。又孰有过于嵩乎。如各处地震、与夫日月交食之变、其灾皆当应于贼嵩之身者、乃日侍其侧而不觉、上天仁爱警告之心、亦恐怠且孤矣、不意 皇上聪明刚断、乃甘受嵩欺、人言既不见信、虽上天示警、亦不省悟、以至于此也、臣敢以嵩之专政叛君之十大罪、为 皇上陈之、我 太祖高皇帝、亲见宰相专权之祸遂诏天下罢中书丞相、而立五府九卿、分理庶政、殿阁之臣、惟备顾问、视制草、不得平章国事、故载诸 祖训、有曰以后子孙、作皇帝时、臣下有建言设立丞相者、本人凌迟、全家处死、此其为圣子神孙计、至深远也、及嵩为辅臣、有其权而避其名甚无谓也俨然丞相自居、挟 皇上之权。侵百司之事。凡府部每事之题覆。其初惟先呈稿。而后敢行。及今面禀而后敢起稿嵩之直房。百官奔走如市。府部堂司。嵩差人络绎不绝。事无大小。惟嵩主张。一或少违。显祸立见。及至失事又谢罪于人虽以前丞相之专恣。未有如斯之甚者。是嵩虽无丞相之名。而有丞相之权。此语极透有丞相之权。无丞相之干系以故各官之升迁。未及谢恩。先谢嵩矣。葢惟知事权出于嵩。惟知畏惧奉承于嵩而巳。此坏 祖宗之成法。一大罪也。权者人君所以统驭天下之具。不可一日下移。臣下亦不可毫发僣踰。 皇上令嵩票本。葢任人图政之诚心也。岂意嵩一有票本之任。遂窃威福之权。且如 皇上用一人。此犹浅露者耳嵩即差人先报曰。我票本荐之也。及 皇上黜一人。嵩又扬言于众曰。此人不亲附于我。故票本罢之。 皇上宥一人。嵩即差人先报曰。我票本救之也。及 皇上罚一人。嵩又扬言于众曰。此人得罪于我。故票本报之。凡少有得罪于嵩者。虽小心躲避。嵩亦寻别本带出 旨意报复陷害是嵩窃 皇上之恩。以市巳之惠。假 皇上之罚。以彰巳之威。所以群臣感嵩之惠。甚于感 皇上之恩。畏嵩之威。甚于畏 皇上之罚也。用舍赏罚之权。既归于嵩。大小臣工。又尽附于嵩。嵩之心胆。将不日大且肆乎。臣不意 皇上之明断。乃假权于贼手如此也。此窃 皇上之大权。二大罪也。善则称君、过则归巳、人臣事君之忠也、书曰、尔有嘉谟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谟斯猷、惟我后之德、葢人臣以巳之善、而归之于君、使天下皆称颂君之德、不敢彰己之能、以与君争功也、嵩于 皇上行政之善、每事必令子世蕃传于人曰、 皇上初无此意、此事是我议而成之、葢惟恐天下之人。不知事权之出于已也。及今则将 圣谕、及嵩所进揭帖。刻板刊行。为书十册。名曰嘉靖疏议。此似非平心语使天下后世。皆知 皇上以前所行之善。尽出彼之拨置主张。 皇上若一无所能者。人臣善则称君之忠、果若此乎、此掩 皇上之治功。三大罪也。 皇上令嵩票本、葢君逸臣劳之意、嵩乃令子世蕃代票。恣父逸子劳之为。世蕃却又约诸干儿子赵文华等。群会票拟。结成奸党。乱政滋弊。一票屡更数手。机密岂不漏泄。所以 旨意未下、满朝纷然巳先知之。及 圣旨既下。则与前所讲。若合符契。臣初见嵩时、适原任职方司郎中江冕、禀事于嵩曰、昨御史蔡朴参守备许实等失事、本部覆本、巳具揭帖与东楼闻东楼巳票送入。未知如何、东楼者、世蕃之别号也、嵩云小儿巳票罚俸、内分二等、甚有分晓、 皇上定是依拟、臣初甚疑、及后 旨下、果如嵩言、即臣所亲见一事则其余可知矣又前经历沈炼、劾嵩、 皇上将本下大学士李本票拟、本又熟软庸鄙、奔走嵩门下、为嵩心腹、感嵩之恩、畏嵩之威、怆惶落魄、莫知所措、差人问世蕃如何票、世蕃乃同赵文华拟票停当、赵文华袖入、逓与李本、李本抄票封进此人所共知也、即劾嵩之本、世蕃犹得票拟。则其余又可知矣。是嵩既以臣而窃君之权、又以子而并巳之权、百官孰敢不服、天下孰敢不畏、故今京师有大丞相。小丞相之谣。又曰此时父子二阁老、他日一家尽狱囚。葢深恨嵩父子并专权柄故耳。此纵奸子之僣窃、四大罪也、边事之废坏、皆原于功罪赏罚之不明、嵩为辅臣、以明功罪、以励人心、可也、乃为垄断之计、先自贪冐军功、将欲令孙冐功于两广、故先布置伊表侄欧阳必进为两广总督、亲家平江伯陈圭为两广总兵、乡亲御史黄如桂为广东廵按、朋奸比党。朦胧凑合。先将长孙严效忠冐两广奏捷功、升所镇抚、又冐琼州一人自斩七首级功、造册缴部、效忠告病、乃令次孙严鹄袭替、鹄又告并前效忠七首级功、加升锦衣卫千户、今任职管事、有武选司旦乆字十九号堂稿可查、夫效忠严鹄、皆世蕃子也、随任豢养、未闻一日离家至军门。乳臭孩童。亦岂能一人自斩七首级。而假报军功。冐滥锦衣卫官爵。以故欧阳必进。得升工部尚书。陈圭告病回京。得掌后府印信。黄如桂得骤升太仆寺少卿。是嵩既窃 皇上爵赏之权。以官其子孙。又以子孙之故。升迁其私党。此俑既作。仿效成风。蒋应奎等。令子冐功打死发遣。皆嵩有以倡之也夫均一冐功也在蒋应奎等贪冐。科道则劾之。在嵩贪冐人所共知科道乃不敢劾则嵩积威威足以箝天下之口可知矣。此冐朝廷之军功。五大罪也。逆贼仇鸾总兵甘肃、为事革任嘉靖二十九年、张达等阵亡、正胡虏窃伺之时、使嵩少有为国家之心选一贤将。胡虏闻知。岂敢轻犯京师。世蕃乃受鸾银三千两。威逼兵部。荐为大将。及鸾冐哈舟儿军功。世蕃亦得以此升官荫子。嵩父子彼时。尝自夸以为有荐鸾之功矣。及鸾权日盛。出嵩之上。反欺侮于嵩。尝自叹以为养虎遗患。后又知 皇上有疑鸾之心。恐其败露连累。始不相合。互相诽谤。以冺初党之迹。以眩 皇上之明。然不知始而逆鸾之所以敢肆者。恃有嵩在终而嵩与逆鸾之所以相反者。知 皇上有疑鸾之心故耳。是勾虏背逆者鸾也。而受贿引用鸾者。则嵩与世蕃也。使非嵩与世蕃。则鸾安得起用。虽有逆谋。亦安得施乎。进贤受上赏。进不肖受显戮。嵩之罪恶。又出鸾之上矣。此引背逆之奸臣。六大罪也。嘉靖二十九年、胡虏犯京深入失律、归路已绝。我军奋勇。正好与之血战。一大机会也。兵部尚书丁汝夔、问计于嵩。嵩宜力主剿战。以伸中国之威以纾 皇上之忧可也。乃曰京师与边上不同。边上战败。犹可掩饰。此处战败 皇上必知。莫若按兵不动。任贼抢足。便自退回。以故汝夔传令不战。及 皇上挐问汝夔。求救于嵩。嵩又曰。虽是拿问。我具揭帖维持。可保无事。葢恐汝夔招出真情。故将此言啜哄。以安其心。汝夔亦恃嵩平日有回天手。故安心不变。及汝夔临刑。始知为嵩所误。乃大呼曰。严嵩误我矣。此人所共知也。是汝夔不出战之故天下皆知为嵩主张。特 皇上不知之耳。此误国家之军机。七大罪也。黜陟者。人君之大权。非臣下可得专且私也。刑部郎中徐学诗、以论劾嵩与世蕃。革任为民矣。嵩乃于嘉靖三十年、考察京官之时。恐吓吏部将学诗兄中书舍人徐应丰罢黜。荷蒙 圣明洞察其奸。将应丰留用。夫应丰乃 皇上供事内庭之臣。嵩犹敢肆其报复之私则在内之臣。遭其毒手者。又何可胜数耶。户科都给事中厉汝进。以论劾嵩与世蕃。降为典史矣。嵩于嘉靖二十九年考察外官之时。逼吓吏部将汝进罢黜。夫汝进言官也。纵言不当。 皇上既降其官矣。其为典史。则无过可指也。嵩乃以私怨罢黜之则在外之臣。被其中伤陷害者。又何可胜数耶。夫嵩为小人。故善人君子多与之相反。嵩不惟罢其官。又且加之罪。不惟罚及一身。又且延及子弟。致善类为之一空。比时计数。正人君子能几人哉。是黜陟之权。 皇上持之以激励天下之人心贼嵩窃之以中伤天下之善类。此专黜陟之大柄。八大罪也。嵩既专权。则府部之权。皆挠于嵩。而吏兵二部。大利所在。尤其所专主者。文武官之迁升。不论人之贤否。惟论银之多寡。各官之任。亦通不以报效 皇上为心。惟日以纳贿贼嵩为事。将官纳贿于嵩。不得不剥削乎军士。所以军士多至失所。而边方为甚。有司既纳贿于嵩。不得不滥取于百姓。所以百姓多至流离。而北方之民为甚。一人专权。天下受害。怨恨满道。含冤无伸。人人思乱。皆欲食嵩之肉。 皇上虽屡加抚恤之恩。岂足以当嵩残虐之害。若非 皇上德泽之深。 祖宗立法之善。天下之激变也久矣。军民之心。既怨恨思乱如是。臣恐天下之患不在胡虏。而在域中。此失天下之人心。九大罪也。风俗之隆替。系天下之治乱。我朝风俗淳厚近古。自逆瑾用事。姑为少变。 皇上即位以来。躬行古道。故风俗还古。及嵩为辅臣。謟谀以欺乎 上贪污以率其下。通贿殷懃者。虽贪如盗跖而亦荐用。奔竞疏拙者。虽廉如夷齐而亦罢黜。一人贪戾。天下成风。守法度者以为固滞。巧弥缝者。以为有才励廉介者。以为矫激。善奔走者。以为练事。卑污成套。牢不可破。虽英雄豪杰。亦入套中。从古风俗之坏。未有甚于此时者。究其本源。嵩先好利。此天下所以尚乎贪。嵩先好谀。此天下所以皆尚乎謟。源之不洁。流何以清。风俗不正。而欲天下之治得乎。此坏天下之风俗。十大罪也。嵩有十大罪。昭人耳目。以 皇上之聪明。固若不知者何哉。葢因 皇上待臣下之心。出于至诚。贼嵩事 皇上之奸入于至神以至神之奸而欺至诚之心无怪其堕于术中而不觉也臣再以嵩之五奸言之。知 皇上之意向者。莫过于左右侍从之臣。嵩欲托之以伺察 圣意。故先用宝贿结交情熟。于 皇上宫中一言一动。一起一居。虽嬉笑欷戏之声。游观燕乐之为。无不报嵩知之。每报必酬以重赏。凡 圣意所爱憎举措。嵩皆预知。故得以遂逢迎之巧。以悦 皇上之心。 皇上见嵩之所言所为尽合 圣意。葢先有人以通之也是 皇上之左右。皆贼嵩之间谍。此其奸一也。通政司纳言之官。嵩欲阻塞天下之言路。故令干儿子赵文华为通政司使。凡章奏到。文华必将副本送嵩。与世蕃先看。三四日后。方纔进呈。本内情节。嵩皆预知。事少有干于嵩者。即先有术以为之弥缝。闻御史王宗茂劾嵩之本。文华停留五日方上。故嵩得以展转摭拾其过、是 皇上之纳言。乃贼嵩之拦路犬此其奸二也。嵩既内外弥缝周密。所畏者厂卫衙门缉访之也。嵩则令子世蕃。将厂卫官笼络强迫。结为儿女亲家。夫既与之亲。虽有忠直之士。孰无亲戚之情。于贼嵩之奸恶。又岂忍缉访发露。不然。嵩籍江西。去京四千余里。乃结亲于此。势属不便欲何为哉不过假婚姻之好。以遂其掩餙之计耳。 皇上试问嵩之诸孙。所娶者谁氏之女便可见矣。是 皇上之爪牙。乃贼嵩之葛。此其奸三也厂卫既为之亲。所畏者。科道言之也。嵩恐其奏劾。故于科道之初选。非出自门下者。不得与中书行人之选。知县推官。非通贿门下者。不得与行取之列。考选之时。又择熟软图融出自门下者。方补科道。苟少有忠鲠节义之气者。必置之部属南京使知其罪。而不得言言之而亦不真既选之后。闻公此疏未上往拜严世蕃时天甚寒世蕃留公饮美酒公别止帚于马上呼名自骂遂决志上矣公拜世蕃时此疏在有袖中也此系公轶事执友陈眉公为予言之或入拜则留其饮酒。或出差则为之饯赆。或心有所爱憎则唆之举劾。为嵩使令。至五六年。无所建白。便升京堂方面。夫既受嵩之恩。又附嵩且有效验孰肯言彼之过乎。其虽有一二感 皇上之恩而欲言者。又畏同类泄露。孤立而不敢言。而嵩门下之人。每张大嵩之声势。阴阻其敢谏之气以故科道诸臣。宁忍于负 皇上。而不敢忤于权臣也。是 皇上之耳目。皆贼嵩之奴仆此其奸四也。科道虽笼络停当。而部官有如徐学诗之类者。亦可惧也。嵩又令子世蕃将部官之有才望者。俱网罗门下。或援之乡里。或托之亲识。或结为兄弟。或招为门客。凡部中有事欲行者。先报世蕃知。故嵩得预为之摆布。各官少有怨望者。亦先报世蕃知。故嵩得早为之斥逐。连络蟠结。深根固蔕。合为一党互相倚附。各部堂司。大半皆嵩心腹之人。 皇上自思左右心腹之人。果为谁乎。此真可为流涕者也。是 皇上之臣工。多贼嵩之心腹。此其奸五也。夫嵩之十罪、赖此五奸以弥缝之识破嵩之五奸、则其十罪立见、噫嵩握重权、诸臣顺从、固不足恠、而大学士徐阶、负天下之重望。荷 皇上之知遇。宜深抵力排。为天下除贼可也。乃畏嵩之巧。足以肆其谤。惧嵩之毒。足以害其身。宁欝怏终日凡事惟听命于嵩。不敢持正少抗。是虽为嵩积威所刼。然于 皇上。亦不可谓之不负也。阶为次辅、畏嵩之、威亦不足恠、以 皇上聪明刚断。虽逆鸾隐恶。无不悉知。乃一向含容。于嵩之显恶。固若不能知。亦若不能去。葢不过欲全大臣之体面。姑优容之。以待彼之自坏耳。然不知国之有嵩。犹苗之有莠。城之有虎。一日在位。则为一日之害。 皇上何不忍割爱一贼臣。顾忍百万苍生之涂炭乎。况尔来疑 皇上之见猜。巳有异离之心志。如再赐优容姑待之恩。恐致以前宰相之祸。天下臣民。皆知其万万不可也。臣前谏阻马市、谪官边方、往返一万五千余里。道途艰苦。妻子流离。宗族贱恶。家业零落。真可感动幸复今职。方纔一月。臣虽至愚。非不知与时浮沉。可图报于他日而履危冐险。攻难去之臣。徒言取祸。难成侥幸万一之功哉。顾 皇上既以再生之恩赐臣。臣安忍不舍再生之身。以报 皇上。况臣狂直之性。生于天而不可变。忠义之心发于中而不可忍。每恨坏天下之事者。惟逆鸾与嵩。鸾巳殛死独嵩尚在。嵩之奸恶。又倍于鸾。将来为祸更甚。使舍此不言。再无可以报 皇上者。臣如不言。又再有谁人敢言乎。伏望 皇上听臣之言。察嵩之奸。群臣于嵩畏威怀恩。固不必问也公之获罪以此、 皇上或问二王。令其面陈嵩恶。或询诸阁臣。谕以勿畏嵩威。如果的实重则置以专权重罪。以正国法。轻则谕以致仕止帚家。以全国体。则内贼既去。 朝廷可清矣。将见胡虏前既闻逆鸾之死。今又闻严嵩之诛。必畏 皇上之 圣断。知中国之有人。将不战而夺其气。闻风而丧其胆。况贼臣既去。豪杰必出。功赏既明。军威自振。如或再寇。用间设伏。决一死战。虽系俺答之颈。枭吉囊之头。臣敢许其特易易耳。外贼何忧其不除。虏患何忧其不绝乎。内贼既去。外贼既除。其致天下之太平何有。故臣欲舍死图报。而必以讨贼臣为急也。然除外贼者臣等之责而去内贼者则 皇上之事臣感 皇上知遇之厚、不忍负荷 皇上再生之恩不能忘、感激无地、不避万死、
  ◆书
  与继津兄书
  上徐少湖翁师
  ○与继津兄书
  此事部中允行、而人皆避事、葢难其人而兄独勇往任之。则为众悦服。今本部既束高阁、而兄欲强行、则堂官恶之、同僚忌之、此不便一也、兄为拯援小弟之故、雠家欲害而无繇、乃今日寻事干、且自居受害之渊薮、此不便二也、弟访问宣大将官、俱云地方狼狈巳极、兵马必难整饬、所谓虽有善者无如之何、兄欲任之、万无成功之理、昨何道长慨然有开海运之请一无成功。人皆笑之。此不便三也。到彼处行事、凡有谋为、又先题请。兄自恃当道者。果欣而允之乎。抑或故阻其所为乎。此不便四也。许公之请、必欲其驻札阳和城、兄无兵马之寄、一遇有警、军将各守信地。遗一空城。虏或逼围。将何以为保身家之策。此不便五也、整饬兵马。责任甚重。万一失事。其责当与将领督抚等。兄自忖其当道者。肯恕兄乎。抑必加重于兄乎。此不便六也。细观许多之疏、葢恐一时失事、兵部参劾、故扯兵部官在内、将欲谢担于兵部衙门、且又云责令容彼提调、则若彼之属官者。埶机在彼持握。岂得自专行事。无事之日。受彼提制。有事之日。替彼顶缸。成功难必。祸害预知。此不便七也。夫识时势者在俊杰。此等时势。兄识之久矣。而必欲为此者。葢一念为国之诚。故利害有所不暇顾耳然欲干天下之事。当思其如何下手。如何收煞。事成如何结果。不成如何名目。死生虽不计。毕竟果不徒死不。思之思之。又重思之。弟非阻兄忠贞之为。若损友者。葢真见事必不可成耳况此时兄十分小心回避。犹恐祸及。何乃自投祸机乎。
  ○上徐少湖翁师【救荒】
  城中饿孚。死亡满道。人人惊惶。似非太平景象。夫京师之民、各有身役常业。何以顿至于死。而所死者。皆外郡就食之人也。葢缘各处司民牧者。无救荒之策之心。而京师有舍米舍饭。减价卖米之惠。故皆闻风而来。当其事者。又不肯尽心。鲜有实惠。故每冻饿以至于死。是以京师为沟壑。诱外郡之民而填之也。读此憬然念李文靖对真宗之语救荒自有均平普徧之政何必煦煦然为此小惠诱民以至于死乎莫若行令各处抚按有司。作急赈济。然后出给告示。谕以本处赈济之故。使各归乡里。又将所舍之米。预支二三十日。以为回家盘费之资。则穷民有乡井饱食之乐。京师无死亡道路之惨矣。连年丰稔。止有此岁之饿。一郡之粟自足以供一郡之食特在上者区处之无其道耳。官仓之粟。可赈济也。亦可价卖也。富室之粟。可劝借也。亦可责令减价粜也葢官仓除备边急紧。不可动支外。其余有积至数十年将腐者合暂变卖收价到秋易新。似为两便。富室有积粟至千万石者。皆坐索高价。以邀重利。故米价至于腾踊。合依少定价裁抑之。又当以礼奖劝借。官给以帖到秋偿还。则米价自可日减。穷民自返故乡矣穷民既无处办米。或卖产佣工。止可得钱。乃今分为等类。定为价数。则钱法纷乱而民益告病矣夫钱法之行也。或朝贵而暮贱。或此处用而彼处不用。若有神以使之。虽市人亦不知其所以然也其可以官法定之乎为今之计。当为权宜之术。不分等类。不问大小。俱责令折筭通行。其价数之多寡。任从民便。官府不得而与焉。则钱法可通而商民俱便矣。米价腾踊。日甚一日。令定为官价似为裁抑之术。然在京师则有所不能行者。葢各铺户之米。俱贵价籴买。非若外郡富家。田内自获。然今定为轻价。彼岂肯折本粜卖。且各处贩米者。一闻价轻。孰肯再来。外米不肯来内米不肯粜不知其将来至于何如也如定米价。亦俟春间贩米至者多。然后议之北地既荒。全赖南米之来。使河道阻滞。则来者延迟。恐缓不济事。贼盗甚多。或抢探一船。则后者闻风。孰肯再来。今宜行令各河道官。使开河之时。先放米航行。一遇壅塞。则遣官夫拽运。一若转运官粮然则米正月终可到矣。又行令各处地方官。使严加廵捕。防守护送。则贩者无失米之忧所来者必多矣。南米来者既多。又忧米价之不减乎。盗生于贫虽势所必至然荒年而至于盗起斯亦可忧矣闻各处抚按分付各属官。令其暂宽治盗之法。其意惧生变也。以故各官于盗贼之获。俱姑息宽纵之。此端一开。为盗者众贫者日至放肆富者日不安生是民之为盗。虽起于年凶亦上之人有以教之耳夫济荒自有长策。未闻教民为盗以救之也况渐不可长。民不可逞。恐堤防一撤。纪纲遂坏。其变有不可胜言者。宜行令各处抚按有司使遇盗贼仍治之如法法在防之于未治之于既无临时勃乱则禁盗乃所以止盗而止盗正乃所以救荒也
  ◆序
  苑洛先生志乐序
  ○苑洛先生志乐序【志乐】
  世之谈经学者、必称六经、然五经各有专业、而乐则灭绝无传、论治法者、必对举礼乐、然议礼者于天然不易之外。犹深求立异可喜之说。至于乐则废弃不讲。全德之微。风俗之敝。恒必由之。良可悲夫。然律吕与天地相为终始。方其隐而未彰也。天既生哲人以作之。则于其既晦也。天忍任其湮没已乎。阐明之责。葢必有所寄者。先生于是愓然省悟、退而愽极羣书。凡涉于乐者。无不参考其好之专。既而得其说矣于是有直解之作。或脱悟于载籍之旧。或神会于心得之精。或见是于群非之中。若天有以启其衷者。终而观其深矣。于是有志乐之作。葢律生声。锺生律。马迁着之矣。而律经声纬之逓。变。体十用九之明示。则未之及也。围九分。积八百一十分。 固着之矣。而管员分方。旋官环转。乘除规圆之图。则未之及也。六十调八十四声。蔡子着之矣。而起调则例。及正变。全半子倍之交用。调均首末。长短相生之互见。则未之及也。六变八变九变之用。周礼载之矣。而以黄钟祀天神。以蕤宾祭地祗。以太簇享人鬼。一造化之自然。以黄钟一均之备。布之于朝廷宫闱。实古今之绝唱。则又有出乎周礼之外者也。宏纲细目。一节万变。信手拈来。触处皆合。乐之为道。尽于是矣。志云乎哉。其于先儒世儒之图论。备录不遗者。是固先生与善之心然亦欲学者考见得失焉耳。方其始刻之日。九鹤飞舞先生之庭者久之。识者以为是书感通所致。观仰秣出听之说则鹤之来舞也固宜。而其得乐之正也。此非其明验矣乎。昔人谓黄帝制律吕。与伏羲画卦。大禹叙畴同功。然卦畴得程朱数子而始着。律吕得先生是书而始明。则功当不在数子下。岂曰小补云乎。呜呼太和在成化宇宙间。故先生所由生。太和在弘治宇宙间。故是书所由始。太和在嘉靖宇宙间。故是书所由成。则其作诚不偶然也后之有志于乐者苟能讲求而举行之。则太和将在万世之宇宙。而先生之功。至是为益大矣。然不苦心以求之。何以知是书之正。不得其说而精之。又何以知盛之言。不为阿私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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