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部分

唐宋八大家文钞 作者:



 慈溪县学记

  予览学记曾王二公为最非深于学不能记其学如此

  天下不可一日而无政教故学不可一日而亡于天下古者井天下之田而党庠遂序国学之法立乎其中乡射饮酒春秋合乐养老劳农尊贤使能攷艺选言之政至于受成献馘讯囚之事无不出于学于此养天下智仁圣义忠和之士以至一偏一伎一曲之学无所不养而又取士大夫之材行完洁而其施设已尝试于位而去者以为之师释奠释菜以教不忘其学之所自迁徙偪逐以勉其怠而除其恶则士朝夕所见所闻无非所以治天下国家之道其服习必于仁义而所学必皆尽其材一日取以备公卿大夫百执事之选则其材行皆巳素定而士之备选者其施设亦皆素所见闻而巳不待阅习而后能者也古之在上者事不虑而尽功不为而足其要如此而巳此二帝三王所以治天下国家而立学之本意也后世无井田之法而学亦或存或废大扺所以治天下国家者不复皆出于学而学之士羣居族处为师弟子之位者讲章句课文字而巳至其陵夷之乆则四方之学者废而为庙以祀孔子于天下斵木抟土如浮屠道士法为王者象州县吏春秋帅其属释奠于其堂而学士者或不预焉葢庙之作出于学废而近世之法然也今天子即位若干年颇脩法度而革近世之不然者当此之时学稍稍立于天下矣犹曰州之士满二百人乃得立学于是慈溪之士不得有学而为孔子庙如故庙又壊不治今刘君在中言于州使民出钱将脩而作之未及为而去时庆厯某年也后林君肇至则曰古之所以为学者吾不得而见而法者吾不可以毋循也虽然吾之人民于此不可以无教即因民钱作孔子庙如今之所云而治其四旁为学舍讲堂其中帅县之子弟起先生杜君醇为之师而兴于学噫林君其有道者耶夫吏者无变今之法而不失古之实此有道者之所能也林君之为其几于此矣林君固贤令而慈溪小邑无珍产淫货以来四方游贩之民田桑之美有以自足无水旱之忧也无游贩之民故其俗一而不杂有以自足故人慎刑而易治而吾所见其邑之士亦多美茂之材易成也杜君者越之隠君子其学行宜为人师者也夫以小邑得贤令又得宜为人师者为之师而以脩醇一易治之俗而进美茂易成之材虽拘于法限于势不得尽如古之所为吾固信其教化之将行而风俗之成也夫教化可以美风俗虽然必乆而后至于善而今之吏其势不能以乆也吾虽喜且幸其将行而又忧夫来者之不吾继也于是本其意以告来者

  度支副使防壁题名记

  何等识见何等笔力

  三司副使不书前人名姓嘉祐五年尚书户部员外郎吕君冲之始稽之众史而自李弦巳上至查道得其名自杨偕巳上得其官自郭劝已下又得其在事之嵗时于是书石而镵之东壁夫合天下之众者财理天下之财者法守天下之法者吏也吏不良则有法而莫守法不善则有财而莫理有财而莫理则阡陌闾巷之贱人皆能私取予之势擅万物之利以与人主争黔首而放其无穷之欲非必贵强桀大而后能如是而天子犹为不失其民者葢特号而已耳虽欲食蔬衣敝憔悴其身愁思其心以幸天下之给足而安吾政吾知其犹不得也然则善吾法而择吏以守之以理天下之财虽上古尧舜犹不能毋以此为先急而况于后世之纷纷乎三司副使方今之大吏朝廷所以尊宠之甚备葢今理财之法有不善者其势皆得以议于上而改为之非特当守成法吝出入以从有司之事而巳其职事如此则其人之贤不肖利害施于天下如何也观其人以其在事之嵗时以求其政事之见于今者而考其所以佐上理财之方则其人之贤不肖与世之治否吾可以坐而得矣此葢吕君之志也

  抚州通判防见山阁记

  托通判与客相对之言而又托之书以为一篇文案

  通判抚州太常博士施侯为阁于其舍之西偏既成与客升以饮而为之名曰见山且言曰吾人脱于兵火洗沐仁圣之膏泽以休其父子者余百年于今天子防俭陂池苑囿台榭之观有堙毁而无改作其不欲有所骚动而思称祖宗所以悯仁元元之意殊甚故人得私其智力以逐于利而穷其欲自虽蛮夷湖海山谷之聚大农富工豪贾之家往往能广其宫室髙其楼观以与通邑大都之有力者争无穷之侈夫民之富溢矣吏独不当因其有余力有以自娱乐称上施耶又况抚之为州山耕而水莳牧牛马用虎豹为地千里而民之男女以万数者五六十地大人众如此而通判与之为之父母则其人奚可不贤虽贤岂能无劳于为治独无观游食飨之地以休其暇日殆非先王使小人以力养君子之意吾所以乐为之就此而忘劳者非以为吾之不肖能长有此顾不如是不足以待后之贤者尔且夫人之慕于贤者为其所乐与天下之志同而不失然后能有余以与民而使皆得其所愿而世之说者曰召公为政于周方春舍于蔽芾之棠聴男女之讼焉而不敢自休息于宫恐民之从我者勤而害其田作之时葢其隠约穷苦而以自媚于民如此故其民爱思而咏歌之至于不忍伐其所舍之棠今甘棠之诗是也嗟乎此殆非召公之实事诗人之本指特墨子之余言赘行吝细褊迫者之所好而吾之所不能为于是酒酣客皆欢相与从容誉施侯所为而称其言之善又美大其阁而嘉其所以名之者曰阁之上流目而环之则邑屋草木川原阪隰之无蔽障者皆见施侯独有见于山而以为之名何也岂以山之在吾左右前后若蟠若踞若伏若骛为独能适吾目之所观邪其亦吾心有得于是而乐之也施侯以客为知言而以书抵予曰吾所以为阁而名之者如此子其为我记之数辞不得止则又因吾叔父之命以取焉遂为之记以示后之贤者使知夫施侯之所以为阁而名之者其言如此

  桂州新城记

  荆公学本经术故其记文多以经术为案

  侬智髙反南方出入十有二州十有二州之守吏或死或不死而无一人能守其州者岂其材皆不足欤葢夫城郭之不设甲兵之不戒虽有智勇犹不能以胜一日之变也唯天子亦以为任其罪者不独守吏故特推恩褒广死节而一切贷其失职于是遂推选士大夫所论以为能者付之经畧而今尚书户部侍郎余公靖当广西焉冦平之明年蛮越接和乃大城桂州其方六里其木甓瓦石之材以枚数之至四百万有竒用人之力以工数之至一十余万凡所以守之具无一求而有不给者焉以至和元年八月始作而以二年之六月成夫其为役亦大矣葢公之信于民也乆而费之欲以卫其材劳之欲以休其力以故为是有大费与大劳而人莫或以为勤也古者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礼失则夷狄横而窥中国方是时中国非无城郭也卒于陵夷毁顿防灭而不捄然则城郭者先王有之而非所以恃而为存也及至喟然觉悟兴起旧政则城郭之脩也又尝不敢以为后葢有其患而图之无其具有其具而守之非其人有其人而治之无其法能以乆存而无败者皆未之闻也故文王之兴也有四夷之难则城于朔方而以南仲宣王之起也有诸侯之患则城于东方而以仲山甫此二臣之徳协于其君于为国之本末与其所先后可谓知之矣虑之以悄悄之劳而发赫赫之名承之以翼翼之勤而续明明之功卒所以攘戎狄而中国以全安者葢其君臣如此而守卫之有其具也今余公亦以文武之材当明天子承平日乆欲补弊立废之时镇抚一方脩扞其民其勤于今与周之有南仲仲山甫葢等矣是宜有纪也故其将吏相与谋而来取文将刻之城隅而以告后之人焉至和二年九月丙辰羣牧判官太常博士王某记

  荆川曰但为筑城作记而归之根本上说此是大议论

  信州兴造记

  思周匝而亦巉画

  晋陵张公治信之明年皇祐二年也奸彊帖柔隠诎发舒既政大行得以宁息夏六月乙亥大水公徙囚于髙狱命百隷戒不共有常诛夜漏半水破城灭府寺苞民庐居公趋谯门坐其下敇吏士以桴收民鳏孤老癃与所徙之囚咸得不死丙子水降公从宾佐按行隠度符县调富民水之所不至者夫钱户七百八十六收佛寺之积材一千一百三十有二不足则前此公所命富民出粟以赒贫民者二十三人自言曰食新矣赒可以巳愿输粟直以佐材费七月甲午募人城水之所入垣羣府之缺考监军之室立司理之狱营州之西北亢爽之墟以宅屯驻之师除其故营以时教士刺伐坐作之法故所无也作驿曰饶阳作宅曰回车筑二亭于南门之外左曰仁右曰智山水之所附也梁四十有二舟于两亭之间以通车徒之道筑一亭于州门之左曰宴月吉所以属賔也凡为梁一为城垣九千尺为屋八以楹数之得五百五十二自七月九日卒九月七日为日五十八为夫一万一千四百二十五中家以下见城郭室屋之完而不知材之所出见徒之合散而不见役使之及巳凡故之所有必具其所无也廼今有之故其经费卒不出县官之给公所以捄灾补败之政如此其贤于世吏逺矣今州县之灾相属民未病灾也且有治灾之政出焉弛舍之不适裒取之不中元奸宿豪舞手以乗民而民始病病极矣吏乃始謷然自喜民相与诽且笑之而不知也吏而不知为政其重困民多如此此予所以哀民而闵吏之不学也由是而言则为公之民不幸而遇害灾其亦庻乎无憾矣十月二十日临川王某记

  余姚县海塘记

  以谢景初所自言为领袖

  自云柯而南至于某有隄若千尺截然令海水之潮汐不得冒其旁田者知县事谢君为之也始隄之成谢君以书属予记其成之始曰使来者有考焉得卒任完之以不隳谢君者阳夏人也字师厚景初其名也其先以文学称天下而连世为贵人至君遂以文学世其家其为县不以材自负而忽其民之急方作隄时嵗丁亥十一月也能亲以身当风霜氛雾之毒以勉民作而除其菑又能令其民翕然皆劝趋之而忘其役之劳遂不逾时以有成功其仁民之心效见于事如此亦可以已而犹自以为未也又思有以告后之人令嗣续而完之以永其存善夫仁人长虑却顾图民之灾如此其至其不可以无传而后之君子考其传得其所以为其亦不可以无思而异时予尝以事至余姚而君过予与予从容言天下之事君曰道以闳大隠密圣人之所独鼓万物以然而皆莫知其所以然者葢有所难知也其治政教令施为之详凡与人共而尤丁宁以急者其易知较然者也通涂川治田桑为之隄防沟浍渠川以御水旱之灾而兴学校属其民人相与习礼乐其中以化服之此其尤丁宁以急而较然易知者也今世吏者其愚也固不知所为而其所谓能者务出竒为声威以惊世震俗至或尽其力以事刀笔簿书之间而已而反以谓古所为尤丁宁以急者吾不暇以为吾曾为之而曾不足以为之万有一人为之且不足以名于世而见谓材嘻其可叹也夫为天下国家且百年而胜残去杀之效则犹未也其不出于当时予良以其言为然既而闻君之为其县至则为桥于江治学者以教养县人之子弟既而又有隄之役于是又信其言之行而不予欺也已为之书其隄事因并书其言终始而存之以告后之人庆厯八年七月日记

  通州海门兴利记

  荆公之文本经术处多

  余读豳诗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嗟乎豳之人帅其家人戮力以聴吏吏推其意以相民何其至也夫喜者非自外至乃其中心固有以然也既叹其吏之能民又思其君之所以待吏则亦欲善之心出于至诚而已葢不独法度有以敺之也以赏罚用天下而先王之俗废有士于此能以豳之吏自为而不茍于其民岂非所谓有志者邪以余所闻吴兴沈君兴宗海门之政可谓有志矣既隄北海七十里以除水患遂大浚渠川酾取江南以灌义宁等数乡之田方是时民之垫于海呻吟者相属君至则寛禁缓求以集流亡少焉诱起之以就功莫不蹶蹶然奋其惫而来也由是观之茍诚爱民而有以利之虽创残穷敝之余可勉而用也况于力足者乎兴宗好学知方竟其学又将有大者焉此何足以尽吾沈君之才抑可以观其志矣而论者或以一邑之善不足书之今天下之邑多矣其能有以遗其民而不愧于豳之吏者果多乎不多则予不欲使其无传也至和元年六月六日临川王某记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八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八十八

  明 茅坤 撰

  临川文钞八

  记

  扬州新园亭记

  简而有法周而能解

  诸侯宫室台榭讲军实容俎豆各有制度扬古今大都方伯所治处制度狭庳军实不讲俎豆无以容不以偪诸侯哉宋公至自丞相府化清事省喟然有意其图之也今太常刁君实集其意防公去镇郓君即而考之占府干隅夷茀而基因城而垣并垣而沟周六百步竹万个覆其上故髙亭在垣东南循而西三十軏作堂曰爱思道僚吏之不忘宋公也堂南北乡袤八筵广六筵直北为射埒列树八百本以翼其旁宾至而享吏休而宴于是乎在又循而西十有二軏作亭曰武南北乡袤四筵广如之埒如堂列树以乡嵗时教士战射坐作之法于是乎在始庆厯二年十二月某日凡若干日卒功云初宋公之政务不烦其民是役也力出于兵材资于官之饶地瞰于公宫之隙成公志也噫扬之物与监东南所规仰天子宰相所垂意而选继乎宜有若宋公者丞乎宜有若刁君者金石可弊此无废已

  芝阁记

  荆公本色之佳处

  祥符时封泰山以文天下之平四方以芝来告者万数其大吏则天子赐书以宠嘉之小吏若民辄锡金帛方是时希世有力之大臣穷捜而逺采山农野老攀縁徂以上至不测之髙下至涧溪壑谷分崩裂絶幽穷隠伏人迹之所不通往往求焉而芝出于九州四海之间葢几于尽矣至今上即位谦让不徳自大臣不敢言封禅诏有司以祥瑞告者皆勿纳于是神竒之产销藏委翳于蒿藜榛莽之间而山农野老不复知其为瑞也则知因一时之好恶而能成天下之风俗况于行先王之治哉太丘陈君学文而好竒芝生于庭能识其为芝惜其可献而莫售也故阁于其居之东偏掇取而藏之葢其好竒如此噫芝一也或贵于天子或贵于士或辱于凡民夫岂不以时乎哉士之有道固不役志于贵贱而卒所以贵贱者何以异哉此予之所以叹也

  君子斋记

  宋文之格不入西汉处正在此而宋人之所自以为得亦在此

  天子诸侯谓之君卿大夫谓之子古之为此名也所以命天下之有徳故天下之有徳通谓之君子有天子诸侯卿大夫之位而无其徳可以谓之君子盖称其位也有天子诸侯卿大夫之徳而无其位可以谓之君子葢称其徳也位在外也遇而有之则人以其名予之而以貌事之徳在我也求而有之则人以其实予之而心服之夫人服之以貌而不以心与之以名而不以实能以其位终身而无谪者盖亦幸而已矣故古之人以名为羞以实为慊不务服人之貌而思有以服人之心非独如此也以为求在外者不可以力得也故虽穷困屈辱乐之而弗去非以夫穷困屈辱为人之乐者在是也以夫困穷屈辱不足以防吾心为可乐也已河南裴君主簿于洛阳治斋于其官而命之曰君子裴君岂慕夫在外者而欲有之乎岂以为世之小人众而躬行君子者独我乎由前则失已由后则失人吾知裴君不为是也亦曰勉于徳而已葢所以牓于其前朝夕出入观焉思古之人所以为君子而务及之也独仁不足以为君子独智不足以为君子仁足以尽性智足以穷理而又通乎命此古之人所以为君子也虽然古之人不云乎徳輶如毛毛犹有伦未有欲之而不得也然则裴君之为君子也孰御焉故余嘉其志而乐为道之

  石门亭记

  题虽小而议论却大

  石门亭在青田县若干里令朱君为之石门者名山也古之人咸刻其观游之感槩留之山中其石相望君至而为亭悉取古今之刻立之亭中而以书与其甥之壻王某使记其作亭之意夫所以作亭之意其直好山乎其亦好观游眺望乎其亦于此问民之疾忧乎其亦燕闲以自休息于此乎其亦怜夫人之刻暴剥偃踣而无所庇障且泯灭乎夫人物之相好恶必以类广大茂美万物附焉以生而不自以为功者山也好山仁也去郊而适野升髙以逺望其中必有槩然者书不云乎予耄逊于荒诗不云乎驾言出逰以写我忧夫环顾其身无可忧而忧者必在天下忧天下亦仁也人之否也敢自逸至即深山长谷之民与之相对接而交言语以求其疾忧有其壅而不闻者乎求民之疾忧亦仁也政不有小大不以徳则民不化服民化服然后可以无讼民不无讼令其能休息无事优游以嬉乎古今之名者其石幸在其文信善则其人之名与石且传而不朽成人之名而不夺其志亦仁也作亭之意其然乎其不然乎

  鄞县经游记

  县令如此知非俗吏已

  庆厯七年十一月丁丑余自县出属民使浚渠川至万灵乡之左界宿慈福院戊寅升鸡山观碶工凿石遂入育王山宿广利寺雨不克东辛已下灵岩浮石湫之壑以望海而谋作斗门于海滨宿灵岩之旌教院癸未至芦江临决渠之口转以入于瑞岩之开善院遂宿甲申逰天童山宿景徳寺质明与其长老瑞新上石望玲珑岩须猿吟者久之而还食寺之西堂遂行至东吴具舟以西质明泊舟堰下食大梅山之保福寺荘过五峰行十里许复具舟以西至小溪以夜中质明观新渠及洪水湾还食普寜院日下昃如林村夜未中至资夀院质明戒桃源清道二乡之民以其事凡东西十有四乡乡之民毕已受事而余遂归云

  逰襃禅山记

  逸兴满眼而余音不絶

  襃禅山亦谓之华山唐浮图慧襃始舍于其址而卒葬之以故其后名之曰襃禅今所谓慧空禅院者襃之庐冡也距其院东五里所谓华山洞者以其乃华山之阳名之也距洞百余步有碑仆道其文漫灭独其为文犹可识曰花山今言华如华实之华者葢音谬也其下平旷有泉侧出而记游者甚众所谓前洞也由山以上五六里有穴窈然入之甚寒问其深则其好逰者不能穷也谓之后洞余与四人拥火以入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竒有怠而欲出者曰不出火且尽遂与之俱出葢予所至比好逰者尚不能十一然视其左右来而记之者已少葢其又深则其至又加少矣方是时予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既其出则或咎其欲出者而予亦悔其随之而不得极夫逰之乐也于是予有叹焉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夫夷以近则逰者众险以逺则至者少而世之竒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逺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于人为可讥而在已为有悔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此余之所得也予于仆碑又以悲夫古书之不存后世之谬其传而莫能名者何可胜道也哉此所以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四人者庐陵萧君圭君玊长乐王回深父余弟安国平父安上纯父至和元年七月某日临川王某记

  抚州祥符观三清殿记

  严

  临川之州城横溪上西出出城之上有宫岿然溪之沄沄流过其下东南之山皆在其门户牕牖之间者曰祥符观观之中有屋四注深五十五尺广七十二尺陛之髙居深十八分之一楹二十有四门两夹窻中象三旁象二十有六者曰三清殿用其师之説以动人而能有此者曰道士黎自新出其力以归于道士之说而卒成此者曰里之人邓佺佺之子表故常与予逰予之归表语其父之事而乞予文予不能拒也夫用其师之说以动人者道士也予力顾出道士下复何云哉

  扬州龙兴讲院记

  占地歩

  予少时客游金陵浮屠慧礼者従予游予既吏淮南而慧礼得龙兴佛舍与其徒日讲其师之说尝出而过焉库屋数十椽上破而旁穿侧出而视后则榛棘出人不见垣端指以语予曰吾将除此而宫之虽然其成也不以私吾后必求时之能行吾道者付之愿记以示后之人使不得私焉当是时礼方丐食饮以卒日视其居枵然余特戏曰姑成之吾记无难者后四年来曰昔之所欲为凡百二十楹赖州人蒋氏之力既皆成盍有述焉噫何其能也盖慧礼者予知之其行谨洁学博而才敏而又卒之以不私宜成此不难也今夫衣冠而学者必曰自孔氏孔氏之道易行也非有苦身窘形离性禁欲若彼之难也而士之行可一乡才足一官者常少而浮屠之寺庙被四海则彼其所谓材者寜独礼耶以彼之材由此之道去至难而就甚易宜其能也呜呼失之此而彼得焉其有以也夫

  真州长芦寺经藏记

  识逺

  西域有人焉止而无所系观而无所逐唯其无所系故有所系者守之唯其无所逐故有所逐者从之从而守之者不可为量数则其言而应之议而辨之也亦不可为量数此其书之行乎中国所以至于五千四十八巻而尚未足以为多也真州长芦寺释智福者为髙屋建大轴两轮而栖匦于轮间以藏五千四十八巻者其募钱至三千万其土木丹漆珠玑万金之闳壮靡丽言者不能称也唯观者知焉夫道之在天下莫非命而有废兴时也知出之有命兴之有时则彼所以当天下贫窭之时能独鼓舞得其财以有所建立每至于此葢无足以疑智福有才略善治其徒众从余求识其成于是乎书

  大中祥符观新修九曜阁记

  某自扬州归与叔父防京师叔父曰大中祥符观所谓九曜者道士丁用平募民钱为堂庖庑已又为阁置九曜像其下从吾乞汝文记其年时汝为之临川之城中东有大丘左溪水水南出而北并于江城之东以溪为隍吾庐当丘上北折而东百步为祥符观观防溪水东南之山不奄乎人家者可望也某少时固尝从长者游而乐之以为溪山之佳虽异州乐也况吾父母之州而又去吾庐为之近者耶虽其身去为吏独其心不须臾去也今道士又新其居以壮观游阁焉使游者得以穷登望之胜使可望者不唯东南而已岂不重可乐邪道士之所为几吾之所乐而命吾文又叔父也即欲已得邪惜乎安得与州之君子者游焉以忘吾忧而慰吾思耶阁成之日某年月日也

  抚州招僊观记

  小小结搆自有逺山景态

  招僊观在安仁郭西四十里始作者与其嵗月予不知也祥符中尝废废四五十年而道士全自明以医游其邑邑之疾病者赖以治而皆忧其去人相与言州出材力因废基筑宫而留之全与其从者一人为留而观复兴全识予舅氏而因舅氏以乞予书其复兴之嵗月夫宫室器械衣服饮食凡所以生之具须人而后具而人不须吾以足惟浮屠道士为然而全之为道士人须之而不可以去也其所以养于人也视其党可以无媿矣予为之书其亦可以无媿焉庆厯七年七月复兴之嵗月也

  庐山文殊像现瑞记

  亦奇

  番阳刘定尝登庐山临文殊金像所没之谷睹光明云瑞图示临川王某求记其事某曰有有以观空空亦幻空空以观有幻亦实幻实果有辨乎然则如子所睹可以记可以无记记无记果亦有辨乎虽然子既图之矣余不可以无记也定以熙寜元年四月十日十年九月二十七日睹某以元丰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记荆公之文其长在简古而多深沈之思读孟尝君传与此等记尤可见

  涟水军淳化院经藏记

  有斡旋处

  道之不一久矣人善其所见以为教于天下而传之后世后世学者或徇乎身之所然或诱乎世之所趋或得乎心之所好于是圣人之大体分裂而为八九博闻该见有志之士补苴调胹冀以就完而力不足又无可为之地故终不得葢有见于无思无为退藏于密寂然不动者中国之老荘西域之佛也既以此为教于天下而传后世故为其徒者多寛平而不忮质静而无求不忮似仁无求似义当士之夸漫盗夺有已而无物者多于世则超然髙蹈其为有似乎吾之仁义者岂非所谓贤于彼而可与言者邪若通之瑞新闽之懐琏皆今之为佛而超然吾所谓贤而与之逰者也此二人者既以其所学自脱于世之淫浊而又皆有聪明辩智之材故吾乐以其所得者间语焉与之游忘日月之多也琏尝谓余曰吾徒有善因者得屋于涟水之城中而得吾所谓经者五千四十八巻于京师归市匦而藏诸屋将求能文者为之书其经藏者之嵗时而以子之爱我也故使其徒来属能为我强记之乎善因者葢尝为屋于涟水之城中而因瑞新以求予记其嵗时予辞而不许者也于是问其藏经之日某年月日也夫以二人者与余逰而善因属我之勤岂有他哉其不可以终辞乃为之书而并告之所以书之意使镵诸石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八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八十九

  明 茅坤 撰

  临川文钞九

  论

  周公论

  论确而辨亦尽圆转

  甚哉荀卿之好妄也载周公之言曰吾所执贽而见者十人还贽而相见者三十人貌执者百有余人欲言而请毕事千有余人是诚周公之所为则何周公之小也夫圣人为政于天下也初若无为于天下而天下卒以无所不治者其法诚修也故三代之制立庠于党立序于遂立学于国而尽其道以为养贤教士之法是士之贤虽未及用而固无不见尊养者矣此则周公待士之道也诚若荀卿之言则春申孟尝之行乱世之事也岂足为周公乎且圣世之事各有其业讲道习艺患日之不足岂暇逰公卿之门哉彼逰公卿之门求公卿之礼者皆战国之奸民而毛遂侯嬴之徒也荀卿生于乱世不能考论先王之法着之天下而惑于乱世之俗遂以为圣世之事亦若是而已亦已过也且周公之所礼者大贤与则周公岂唯执贽见之而已固当荐之天子而共天位也如其不贤不足与共天位则周公如何其与之为礼也子产聴郑国之政以其乘舆济人于溱洧孟子曰惠而不知为政葢君子之为政立善法于天下则天下治立善法于一国则一国治如其不能立法而欲人人悦之则日亦不足矣使周公知为政则宜立学校之法于天下矣不知立学校而徒能劳身以待天下之士则不唯力有所不足而势亦有所不得也或曰仰禄之士犹可骄正身之士不可骄也夫君子之不骄虽闇室不敢自慢岂为其人之仰禄而可以骄乎呜呼所谓君子者贵其能不易乎世也荀卿生于乱世而遂以乱世之事量圣人后世之士尊荀卿以为大儒而继孟子者吾不信矣

  伯夷论

  行文好所论伯夷处犹未是千年只眼

  事有出于千世之前圣贤辩之甚详而明然后世不深考之因以偏见独识遂以为説既失其本而学士大夫共守之不为变者葢有之矣伯夷是已夫伯夷古之论有孔子孟子焉以孔孟之可信而又辩之反复不一是愈益可信也孔子曰不念旧恶求仁而得仁饿于首阳之下逸民也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不立恶人之朝避纣居北海之滨目不视恶色不事不肖百世之师也故孔孟皆以伯夷遭纣之恶不念以怨不忍事之以求其仁饿而避不自降辱以待天下之清而号为圣人耳然则司马迁以为武王伐纣伯夷叩马而谏天下宗周而耻之义不食周粟而为采薇之歌韩子因之亦为之颂以为微二子乱臣贼子接迹于后世是大不然也夫商衰而纣以不仁残天下天下孰不病纣而尤者伯夷也尝与太公闻西伯善养老则往归焉当是之时欲夷纣者二人之心岂有异邪及武王一奋太公相之遂出元元于涂炭之中伯夷乃不与何哉葢二老所谓天下之大老行年八十余而春秋固已髙矣自海滨而趋文王之都计亦数千里之逺文王之兴以至武王之世嵗亦不下十数岂伯夷欲归西伯而志不遂乃死于北海邪抑来而死于道路邪抑其至文王之都而不足以及武王之世而死邪如是而言伯夷其亦理有不存者也且武王倡大义于天下太公相而成之而独以为非岂伯夷乎天下之道二仁与不仁也纣之为君不仁也武王之为君仁也伯夷固不事不仁之纣以待仁而后出武王之仁焉又不事之则伯夷何处乎余故曰圣贤辩之甚明而后世偏见独识者之失其本也呜呼使伯夷之不死以及武王之时其烈岂独太公哉

  三圣人论

  三圣人者各持其所见以自尽名天下而非以矫也而其行文自可观

  孟子曰可欲之谓善有诸已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之为名道之极徳之至也非礼勿动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聴此大贤者之事也贤者之事如此则可谓备矣而犹未足以鑚圣人之坚仰圣人之髙以圣人观之犹太山之于冈陵河海之于陂泽然则圣人之事可知其大矣易曰与天地合其徳与日月合其明与鬼神合其吉凶此葢圣人之事也徳茍不足以合于天地明茍不足以合于日月吉凶茍不足以合于鬼神则非所谓圣人矣孟子论伯夷伊尹柳下惠皆曰圣人也而又曰伯夷隘栁下惠不恭隘与不恭君子不由也夫动言视聴茍有不合于礼者则不足以为大贤人而圣人之名非大贤人之所得拟也岂隘与不恭者所得僭哉盖闻圣人之言行不茍而已将以为天下法也昔者伊尹制其行于天下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而后世之士多不能求伊尹之心者由是多进而寡退茍得而害义此其流风末俗之弊也圣人患其弊于是伯夷出而矫之制其行于天下曰治则进乱则退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而后世之士多不能求伯夷之心者由是多退而寡进过防而复刻此其流风末世之弊也圣人又患其弊于是栁下惠出而矫之制其行于天下曰不羞汚君不辞小官遗佚而不怨阨穷而不悯而后世之士多不能求栁下惠之心者由是多汚而寡洁恶异而尚同此其流风末世之弊也此三人者因时之偏而救之非天下之中道也故久必弊至孔子之时三圣人之弊各极于天下矣故孔子集其行而制成法于天下曰可以速则速可以久则久可以仕则仕可以处则处然后圣人之道大具而无一偏之弊矣其所以大具而无弊者岂孔子一人之力哉四人者相为终始也故伯夷不清不足以救伊尹之弊栁下惠不和不足以救伯夷之弊圣人之所以能大过人者葢能以身救弊于天下耳如皆欲为孔子之行而忘天下之弊则恶在其为圣人哉是故使三人者当孔子之时则皆足以为孔子也然其所以为之清为之任为之和者时耳岂滞于此一端而已乎茍在于一端而已则不足以为贤人也岂孟子所谓圣人哉孟子之所谓隘与不恭君子不由者亦言其时尔且夏之道岂不美哉而殷人以为野殷之道岂不美哉而周人以为鬼所谓隘与不恭者何以异于是乎当孟子之时有教孟子枉尺直寻者有教孟子权以援天下者葢其俗有似于伊尹之弊时也是以孟子论是三人者必先伯夷亦所以矫天下之弊耳故曰圣人之言行岂茍而已将以为天下法也

  季子论

  确

  先王酌乎人情之中以制丧礼使哀有余者俯而就之哀不足者企而及之哀不足者非圣人之所甚善也善之者善其能勉于礼而已延陵季子其长子死既封而号者三遂行孔子曰延陵季子之于礼其合矣乎夫长子之丧圣人为之三年之服盖以谓父子之亲而长子者为亲之后人情之所至重也今季子三号遂行则于先王之礼为不及矣今论者曰当是之时季子聘于齐将君之命若夫季子之心则以谓不可以私义而缓君命有势不得以两全者则当忍哀以徇于尊者之事矣今将命而聘既聘而返遂少缓而尽哭之哀则于事君之义岂为不足而害于使事哉君臣父子之义势足以两全而不为之尽礼也则亦薄于骨肉之亲而不用先王之礼尔其言曰骨肉归复于土命也若魂气则无所不之矣夫骨肉之复于土防气之无不之是人情之所哀者矣君子无所不言命至于丧则有性焉独不可以谓命也昔荘周丧其妻鼓盆而歌东门吴丧其子比于未有此弃人齐物之道吾儒之罪人也观季子之说葢亦周吴之徒矣父子之亲仁义之所由始而长子者继祖考之重故丧之三年所以重祖考也今季子不为之尽礼则近于弃仁义薄祖考矣孔子曰丧事不敢不勉也又曰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临人之丧而不哀孔子犹以为不足观也况礼之丧三年者乎然则此言宜非取之矣葢记其塟深不至于泉敛以时服既塟而封广轮掩坎其髙可隠孔子之称之葢称其塟之合于礼尔独称塟之合于礼则哀之不足可知也卫有送塟者夫子观之曰善哉此可以为法矣若此则夫子之所美也圣人之言辞隠而义显岂徒然哉学者之所不可不思也

  子贡论

  辨博

  予读史所载子贡事疑传之者妄不然子贡安得为儒哉夫所谓儒者用于君则忧君之忧食于民则患民之患在下而不用则修身而已当尧之时天下之民患于洚水尧以为忧故禹于九年之间三过其门而不一省其子也囘之生天下之民患有甚于洚水天下之君忧有甚于尧然回以禹之贤而独乐陋巷之间曾不以天下忧患介其意也夫二人者岂不同道哉所遇之时则异矣葢生于禹之时而由囘之行则是杨朱也生于囘之时而由禹之行则是墨翟也故曰贤者用于君则以君之忧为忧食于民则以民之患为患在下而不用于君则修其身而已何忧患之与哉夫所谓忧君之忧患民之患者亦以义也茍不义而能释君之忧除民之患贤者亦不为矣史记曰齐伐鲁孔子闻之曰鲁坟墓之国国危如此二三子何为莫出子贡因行説齐以伐吴説吴以救鲁复说越复説晋五国由是交兵或彊或破或乱或霸卒以存鲁观其言迹其事仪秦轸伐无以异也嗟乎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已以坟墓之国而欲全之则齐吴之人岂无是心哉奈何使之乱欤吾所以知传者之妄一也于史考之当是时孔子子贡为匹夫非有卿相之位万钟之禄也何以忧患为哉然则异于顔囘之道矣吾所以知其传者之妄二也坟墓之国虽君子之所重然岂有忧患而谋为不义哉借使有忧患为谋之义则岂可以变诈之説亡人之国而求自存哉吾所以知其传者之妄三也子贡之行虽不能尽当于道然孔子之贤弟子也固不宜至于此矧曰孔子使之也太史公曰学者多称七十子之徒誉者或过其实毁者或损其真子贡虽好辩讵至于此邪亦所谓毁损其真者哉

  庄周论上

  正当

  世之论荘子者不一而学儒者曰荘子之书务诋孔子以信其邪説要焚其书废其徒而后可其曲直固不足论也学儒者之言如此而好荘子之道者曰荘子之徳不以万物干其虑而能信其道者也彼非不知仁义也以为仁义小而不足行已彼非不知礼乐也以为礼乐薄而不足化天下故老子曰道失后徳徳失后仁仁失后义义失后礼是知庄子非不达于仁义礼乐之意也彼以为仁义礼乐者道之末也故薄之云尔夫儒者之言善也然未尝求荘子之意也好荘子之言者固知读荘子之书也然亦未尝求荘子之意也昔先王之泽至荘子之时竭矣天下之俗谲诈大作质朴并散虽世之学士大夫未有知贵已贱物之道者也于是弃絶乎礼义之绪夺攘乎利害之际趍利而不以为辱殒身而不以为怨渐渍陷溺以至乎不可救已荘子病之思其説以矫天下之弊而归之于正也其心过虑以为仁义礼乐皆不足以正之故同是非齐彼我一利害则以足乎心为得此其所以矫天下之弊者也既以其説矫弊矣又惧来世之遂实吾説而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也于是又伤其心于卒篇以自解故其篇曰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隂阳春秋以道名分由此而观之荘子岂不知圣人者哉又曰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犹百家众技皆有所长时有所用用是以明圣人之道其全在彼而不在此而亦自列其书于宋钘慎到墨翟老之徒俱为不该不徧一曲之士葢欲明吾之言有为而作非大道之全云尔然则荘子岂非有意于天下之弊而存圣人之道乎伯夷之清栁下惠之和皆有矫于天下者也荘子用其心亦二圣人之徒矣然而荘子之言不得不为邪说比者葢其矫之过矣夫矫枉者欲其直也矫之过则归于枉矣荘子亦曰墨子之心则是也墨子之行则非也推荘子之心以求其行则独何异于墨子哉后之读荘子者善其为书之心非其为书之説则可谓善读矣此亦荘子之所愿于后世之读其书者也今之读者挟荘以谩吾儒曰荘子之道大哉非儒之所能及知也不知求其意而以异于儒者为贵悲夫

  荘周论下

  补前篇不足处

  学者诋周非尧舜孔子余观其书特有所寓而言耳孟子曰説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意以意逆志是为得之读其文而不以意原之此为周者之所以诋也周曰上必无为而用天下下必有为而为天下用又自以为处昏上乱相之间故穷而无所见其材孰谓周之言皆不可措乎君臣父子之间而遭世遇主终不可使有为也及其引太庙牺以辞楚之聘使彼葢危言以惧衰世之常人耳夫以周之才岂迷出防之方而専畏牺者哉葢孔子所谓隠居放言者周殆其人也然周之説其于道既反之宜其得罪于圣人之徒也夫中人之所及者圣人详説而谨行之説之不详行之不谨则天下弊中人之所不及者圣人藏乎其心而言之略不略而详则天下惑且夫谆谆而后喻譊譊而后服者岂所谓可以语上者哉惜乎周之能言而不通乎此也

  九卦论

  世之处困者什之八九其能防于九卦而不失者千之一万之一吾所以録而存之

  处困之道君子之所难也非夫智足以穷理仁足以尽性内有以固其徳而外有以应其变者其孰能无患哉古之人有极天下之困而其心能不累其行能不移患至而不伤其身事起而不疑其变者葢有以防之也处之之道圣人尝言之矣易曰履以和行谦以制礼复以自知恒以一徳损以逺害益以兴利困以寡怨井以辩义巽以行权此其处之之道也夫君子之学至于是则备矣宜其通于天下也然而犹困焉者非吾行之过也时有利不利也葢古之所谓困者非谓夫其行自困者谓夫行足以通而困于命者耳葢于此九卦者智有所不能明仁有所不能守则其困也非所谓困而其处困也疎矣夫惟深于此九者而能果以行之者则其通也宜而其困也有以处之惟其学之之素也且君子之行大矣而待礼以和仁义为之内而和之以礼则行之成也而理之实存乎谦谦者礼之所自起礼者行之所自成也故君子不可以不知履欲知履不可以不知谦夫礼虽发乎其心而其文着乎外者也君子知礼而已则溺乎其文而失乎其实忘性命之本而莫能自复矣故礼之弊必复乎本而后可以无患故君子不可以不知复虽复乎其本而不能常其徳以自固则有时而失之矣故君子不可以不知恒虽能久其徳而天下事物之变相代乎吾之前如吾知恒而已则吾之行有时而不可通矣是必度其变而时有损益而后可故君子不可以不知损益夫学如此其至徳如此其备则宜乎其通也然而犹困焉者则向所谓困于命者也困于命则动而见病之时也则其事物之变尤众而吾之所以处之者尤难矣然则其行尤贵于达事之宜而适时之变也故辩义行权然后能以穷通而井者所以辩义巽者所以行权也故君子之学至乎井巽而大备而后足以自通乎困之时孔子曰作易者其有忧患谓其言之足以自通乎困之时也呜呼后世之人一困于时则忧思其心而失其故行然卒至于不能自存也是岂有他哉不知夫九者之义故也

  礼论

  借荀卿之説而辨之而行文亦尽圆转

  呜呼荀卿之不知礼也其言曰圣人化性而起伪吾是以知其不知礼也知礼者贵乎知礼之意而荀卿盛称其法度节奏之美至于言化则以为伪也亦乌知礼之意哉故礼始于天而成于人知天而不知人则野知人而不知天则伪圣人恶其野而疾其伪以是礼兴焉今荀卿以谓圣人之化性为起伪则是不知天之过也然彼亦有见而云尔凡为礼者必诎其放傲之心逆其嗜欲之性莫不欲逸而为尊者劳莫不欲得而为长者让擎跽曲拳以见其恭夫民之于此岂皆有乐之之心哉患上之恶已而随之以刑也故荀卿以为特刼之法度之威而为之于外尔此亦不思之过也夫斲木而为之器服马而为之驾此非生而能者也故必削之以斧斤直之以绳墨圆之以规而方之以矩束联胶漆之而后器适于用焉前之以衔勒之制后之以鞭策之威驰骤舒疾无得自放而一聴于人而后马适于驾焉由是观之莫不刼之于外而服之以力者也然圣人舍木而不为器舍马而不为驾者固亦因其天资之材也今人生而有严父爱母之心圣人因其性之欲而为之制焉故其制虽有以强人而乃以顺其性之欲也圣人茍不为之礼则天下葢将有慢其父而疾其母者矣此亦可谓失其性也得性者以为伪则失其性者乃可以为真乎此荀卿之所以为不思也夫狙猿之形非不若人也欲绳之以尊卑而节之以揖让则彼有趋于深山大麓而走耳虽畏之以威而驯之以化其可服邪以谓天性无是而可以化之使伪耶则狙猿亦可使为礼矣故曰礼始于天而成于人天则无是而人欲为之者举天下之物吾葢未之见也

  礼乐论

  中多名言行文处类荀卿

  气之所禀命者心也视之能必见聴之能必闻行之能必至思之能必得是诚之所至也不聴而聪不视而明不思而得不行而至是性之所固有而神之所自生也尽心尽诚者之所至也故诚之所以能不测者性也贤者尽诚以立性者也圣人尽性以至诚者也神生于性性生于诚诚生于心心生于气气生于形形者有生之本故养生在于保形充形在于育气养气在于寜心寜心在于致诚养诚在于尽性不尽性不足以养生能尽性者至诚者也能至诚者寜心者也能寜心者养气者也能养气者保形者也能保形者养生者也不养生不足以尽性也生与性之相因循志之与气相为表里也生浑则蔽性性浑则蔽生犹志一则动气气一则动志也先王知其然是故体天下之性而为之礼和天下之性而为之乐礼者天下之中经乐者天下之中和礼乐者先王所以养人之神正人气而归正性也是故大礼之极简而无文大乐之极易而希声简易者先王建礼乐之本意也世之所重圣人之所轻世之所乐圣人之所悲非圣人之情与世人相反圣人内求世人外求内求者乐得其性外求者乐得其欲欲易发而性难知此情性之所以正反也衣食所以养人之形气礼乐所以养人之性也礼反其所自始乐反其所自生吾于礼乐见圣人所贵其生者至矣世俗之言曰养生非君子之事是未知先王建礼乐之意也养生以为仁保气以为义去情却欲以尽天下之性修神致明以趋圣人之域圣人之言莫大顔渊之问非礼勿视非礼勿聴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则仁之道亦不逺也耳非取人而后聪目非取人而后视口非取诸人而后言也身非取诸人而后动也其守至约其取至近有心有形者皆有之也然而顔子且犹病之何也葢人之道莫大于此非礼勿聴非谓掩耳而避之天下之物不足以干吾之聪也非礼勿视非谓掩目而避之天下之物不足以乱吾之明也非礼勿言非谓止口而无言也天下之物不足以易吾之辞也非礼勿动非谓止其躬而不动天下之物不足以干吾之气也天下之物岂特形骸自为哉其所由来葢微矣不聴之时有先聪焉不视之时有先明焉不言之时有先言焉不动之时有先动焉圣人之门惟顔子可以当斯语矣是故非耳以为聪而不知所以聪者不足以尽天下之聴非目以为明而不知所以明者不足以尽天下之视聪明者耳目之所能为而所以聪明者非耳目之所能为也是故待钟皷而后乐者非深于乐者也待玉帛而后恭者非深于礼者也蒉捊土鼓而乐之道备矣燔黍捭豚汚尊抔饮礼既备矣然大裘无文大辂无饰圣人独以其事之所贵者何也所以明礼乐之本也故曰礼之近人情非其至者也曾子谓孟敬子君子之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逺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观此言也曾子而不知道也则可使曾子而为知道则道不违乎言貌辞气之间何待于外哉是故古之人目撃而道已存不言而意已传不赏而人自劝不罚而人自畏莫不由此也是故先王之道可以传诸言効诸行者皆其法度刑政而非神明之用也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默而存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去情却欲而神明生矣修神致明而物自成矣是故君子之道鲜矣斋明其心清明其徳则天地之间所有之物皆自至矣君子之守至约而其至也广其取至近而其应也逺易曰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变化之应天人之极致也是以书言天人之道莫大于洪范洪范之言天人之道莫大于貌言视聴思大哉圣人独见之理传心之言乎储精晦息而通神明君子之所不至者三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不失足于人不失色者容貌精也不失口者语默精也不失足者行止精也君子之道也语其大则天地不足容也语其小则不见秋毫之末语其强则天下莫能敌也语其约则莫能致传记圣人之遗言曰大礼与天地同节大乐与天地同和葢言性也大礼性之中大乐性之和中和之情通乎神明故圣人储精九重仪鳯凰修五事而关隂阳是天地位而三光明四时行而万物和诗曰鹤鸣于九臯声闻于天故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充塞乎天地之间杨子曰貌言视聴思性所有潜天而天潜地而地也呜呼礼乐之意不传久矣天下之言养生修性者归于浮屠老子而已浮屠老子之説行而天下为礼乐者独以顺流俗而已夫使天下之人驱礼乐之文以顺流俗为事欲成治其国家者此梁晋之君所以取败之祸也然而世非知之也者何耶特礼乐之意大而难知老子之言近而易轻圣人之道得诸已从容人事之间而不离其类焉浮屠直空虚穷苦絶山林之间然后足以善其身而已由是观之圣人之于释老其逺近难易可知也是故赏与古人同而勤不同罚与古人同而威不同仁与古人同而爱不同智与古人同而识不同言与古人同而信不同同者道也不同者心也易曰茍非其人道不虚行昔宓子贱为单父宰而单父之人化焉今王公大人有尧舜伊尹之势而无子贱一邑之功者得非学术素浅而道未明欤夫天下之人非不勇为圣人之道为圣人之道者时务速售诸人以为进取之阶今夫进取之道譬诸钩索物耳幸而多得其数则行为王公大人若不幸而少得其数则裂逢掖之衣为商贾矣由是观之王公大人同商贾之得志者也此之谓学术浅而道不明由此观之得志而居人之上复治圣人之道而不舍焉几人矣内而好爱之容蛊其欲外有便嬖之谀骄其志向之所能者日已忘矣今之所好者日已至矣孔子曰有顔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又曰吾见其进未见其止也夫顔子之所学者非世人之所学不迁怒者求诸已不贰过者见不善之端而止之也世之人所谓退顔子之所谓进也人之所谓益顔子之所谓损也易曰损先难而后获顔子之谓也耳损于声目损于色口损于言身损于动非先难欤及其至也耳无不闻目无不见言无不信动无不服非后得欤是故君子之学始如愚人焉如童蒙焉及其至也天地不足大人物不足多鬼神不足为隠诸子之支离不足惑也是故天之髙也日月星辰隂阳之气可端策而数也地至大也山川丘陵万物之形人之常产可指籍而定也是故星厯之数天地之法人物之所皆前世致精好学圣人者之所建也后世之人守其成法而安能知其始焉传曰百工之事皆圣人作此之谓也故古之人言道者莫先于天地言天地者莫先乎身言身者莫先乎性言性者莫先乎精精者天之所以髙地之所以厚圣人所以配之故御人莫不尽能而造父独得之非车马不同造父精之也射人莫不尽能而羿独得之非弓矢之不同羿精之也今之人与古之人一也然而用之则二也造父用之以为御羿用之以为射盗蹠用之以为贼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八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九十

  明 茅坤 撰

  临川文钞十

  论原説解杂类

  谏官论

  恐不如欧阳公书及司马温公谏院记

  以贤治不肖以贵治贱古之道也所谓贵者何也公卿大夫是也所谓贱者何也士庶人是也同是人也或为公卿或为士何也为其不能公卿也故使之为士为其贤于士也故使之为公卿此所谓以贤治不肖以贵治贱也今之谏官者天子之所谓士也其贵则天子之三公也惟三公以安危治乱存亡之故无所不任其责至于一官之废一事之不得无所不当言故其位在卿大夫之上所以贵之也其道徳必称其位所谓以贤也至士则不然修一官而百官之废不可以预也守一事而百事之失可以毋言也称其徳副其材而命之以位也循其名傃其分以事其上而不敢过也此君臣之分也上下之道也今命之以士而责之以三公士之位而受三公之责非古之道也孔子曰必也正名乎正名也者所以正分也然且为之非所谓正名也身不能正名而可以正天下之名者未之有也蚳鼃为士师孟子曰似也为其可以言也鼃谏于王而不用致为臣而去孟子曰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然则有官守者莫不有言责有言责者莫不有官守士师之谏于王是也其谏也盖以其官而已矣是古之道也古者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諌其或不能谏谓之不恭则有常刑盖自公卿至于百工各以其职谏则君孰与为不善自公卿至于百工皆失其职以阿上之所好则谏官者乃天下之所谓士耳吾未见其能为也待之以轻而要之以重非所以使臣之道也其待已也轻而取重任焉非所以事君之道也不得已若唐之太宗庶乎其或可也虽然有道而知命者果以为可乎未之能处也唐太宗之时所谓谏官者与丞弼俱进于前故一言之谬一事之失可救之于将然不使其命已布于天下然后从而争之也君不失其所以为君臣不失其所以为臣其亦庶乎其近古也今也上之所欲为丞弼所以言于上皆不得而知也及其命之已出然后従而争之上聴之而改则是士制命而君聴也不聴而遂行则是臣不得其言而君耻过也臣不得其言士制命而君聴二者上下所以相悖而否乱之势也然且为之其亦不知其道矣及其谆谆而不用然后知道之不行其亦辨之晩矣或曰周官之师氏保氏司徒之属而大夫之秩也曰尝闻周公为师而召公为保矣周公则未之学也

  材论

  语曰天下信未尝无士即此意

  天下之患不患材之不众患上之人不欲其众不患士之不欲为患上之人不使其为也夫材之用国之栋梁也得之则安以荣失之则亡以辱然上之人不欲其众不使其为者何也是有三蔽焉其尤蔽者以为吾之位可以去辱絶危终身无天下之患材之得失无补于治乱之数故偃然肆吾之志而卒入于败乱危辱此一蔽也又或以谓吾之爵禄富贵足以诱天下之士荣辱忧戚在我吾可以坐骄天下之士将无不趋我者则亦卒入于败乱危辱而已此亦一蔽也又或不求所以养育取用之道而諰諰然以为天下实无材则亦卒入于败乱危辱而已此亦一蔽也此三蔽者其为患则同然而用心非不善而犹可以论其失者独以天下为无材者耳葢其心非不欲用天下之材特未知其故也且人之有材能者其形何以异于人哉惟其遇事而事治画策而利害得治国而国安利此其所以异于人也上之人茍不能精察之审用之则虽抱臯防稷契之智且不能自异于众况其下者乎世之蔽者方曰人之有异能于其身犹锥之在囊其末立见故未有有其实而不可见者也此徒有见于锥之在囊而固未覩夫马之在廐也驽骥杂防饮水食刍嘶鸣蹄齧求其所以异者蔑矣及其引重车取夷路不屡策不烦御一顿其辔而千里已至矣当是之时使驽马并驱则虽倾轮絶勒败筋伤骨不舍昼夜而追之辽乎其不可以及也夫然后骐骥騕褭与驽骀别矣古之人君知其如此故不以天下为无材尽其道以求而试之试之之道在当其所能而已夫南越之修簳簇以百链之精金羽以秋鹗之劲翮加强弩之上而彍之千歩之外虽有犀兕之捍无不立穿而死者此天下之利器而决胜觌武之所寳也然用以敲扑则无以异于朽槁之挺是知虽得天下之瑰材桀智而用之不得其方亦若此矣古之人君知其如此于是铢量其能而审处之使大者小者长者短者强者弱者无不适其任者焉如是则士之愚蒙鄙陋者皆能奋其所知以効小事况其贤能智力卓荦者乎呜呼后之在位者葢未尝求其説而试之以实也而坐曰天下果无材亦未之思而已矣或曰古之人于材有以教育成就之而子独言其求而用之者何也曰天下法度未立之后必先索天下之材而用之如能用天下之材则能复先王之法度能复先王之法度则天下之小事无不如先王时矣况教育成就人材之大者乎此吾所以独言求而用之之道也噫今天下葢尝患无材吾闻之六国合从而辩説之材出刘项并世而筹画战鬬之徒起唐太宗欲治而谟谋谏诤之佐来此数辈者方此数君未出之时葢未尝有也人君茍欲之斯至矣天下之广人物之众而曰果无材可用者吾不信也

  原过

  文不逾三百字而转折变化不穷

  天有过乎有之陵厯鬬蚀是也地有过乎有之崩弛竭塞是也天地举有过卒不累覆且载者何善复常也人介乎天地之间则固不能无过卒不害圣且贤者何亦善复常也故太甲思庸孔子曰勿惮改过杨雄贵迁善皆是术也予之朋有过而能悔悔而能改人则曰是向之从事云尔今从事与向之从事弗类非其性也饰表以疑世也夫岂知言哉天播五行于万灵人固备而有之有而不思则失思而不行则废一日咎前之非沛然思而行之是失而复得废而复举也顾曰非其性是率天下而戕性也且如人有财见簒于盗已而得之曰非夫人之财向簒于盗矣可欤不可也财之在已固不若性之为已有也财失复得曰非其财且不可性失复得曰非其性可乎

  原教

  大类韩文

  善教者藏其用民化上而不知所以教之之源不善教者反此民知所以教之之源而不诚化上之意善教者之为教也致吾义忠而天下之君臣义且忠矣致吾孝慈而天下之父子孝且慈矣致吾恩于兄弟而天下之兄弟相为恩矣致吾礼于夫妇而天下之夫妇相为礼矣天下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皆吾教也民则曰我何赖于彼哉此谓化上而不知所以教之之源也不善教者之为教也不此之务而暴为之制烦为之防劬劬于法令诰戒之间藏于府宪于市属民于鄙野必曰臣而臣君而君子而子父而父兄弟者无失其为兄弟也夫妇者无失其为夫妇也率是也有赏不然则罪乡闾之师族鄼之长踈者时读密者日告若是其悉矣顾不有服教而附于刑者于是嘉石以慙之圜土以苦之甚者弃之于市朝放之于裔末卒不可以已也此谓民知所以教之之源而不诚化上之意也善教者浃于民心而耳目无闻焉以道扰民者也不善教者施于民之耳目而求浃于心以道强民者也扰之为言犹山薮之扰毛羽川泽之扰鳞介也岂有制哉自然然耳强之为言其犹囿毛羽沼鳞介乎一失其制脱然逝矣噫古之所以为古无异焉由前而已矣今之所以不为古无异焉由后而已矣或曰法令诰戒不足以为教乎曰法令诰戒文也吾云尔者本也失其本而求之文吾不知其可也

  性説

  或曰荆公性説専辟韩子

  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逺也吾是以与孔子也韩子之言性也吾不有取焉然则孔子所谓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惟上智与下愚不移何説也曰习于善而已矣所谓上智者习于恶而已矣所谓下愚者一习于善一习于恶所谓中人者上智也下愚也中人也其卒也命之而已矣有人于此未始为不善也谓之上智可也其卒也去而为不善然后谓之中人可也有人于此未始为善也谓之下愚可也其卒也去而为善然后谓之中人可也惟其不移然后谓之上智惟其不移然后谓之下愚皆于其卒也命之夫非生而不可移也且韩子之言弗顾矣曰性之品三而其所以为性五夫仁义礼智信孰而可谓不善也又曰上焉者之于五主于一而行之四下焉者之于五反于一而悖于四是其于性也不一失焉而后谓之上焉者不一得焉而后谓之下焉者是果性善而不善者习也然则尧之朱舜之均瞽瞍之舜鲧之禹后稷越椒叔鱼之事后所引者皆不可信邪曰尧之朱舜之均固吾所谓习于恶而已者瞽瞍之舜鲧之禹固吾所谓习于善而已者后稷之诗以异云而吾之所论者常也诗之言至以为人子而无父人子而无父犹可以推其质常乎夫言性亦常而已矣无以常乎则狂者蹈火而入河亦可以为性也越椒叔鱼之事徒闻之左丘明丘明固不可信也以言取人孔子失之宰我以貌失之子羽此两人者其成人也孔子朝夕与之居以言貌取之而失彼其始生也妇人以声与貌定而卒得之妇人者独有过孔子者耶

  进説

  古之时士之在下者无求于上上之人日汲汲惟恐一士之失也古者士之进有以徳有以才有以言有以曲艺今徒不然自茂才等而下之至于明法其进退之皆有法度古之所谓徳者才者无以为也古之所谓言者又未必应今之法度也诚有豪杰不世出之士不自进乎此上之人弗举也诚进乎此而不应今之法度有司弗取也夫自进乎此皆所谓枉已者也孟子曰未有枉已能正人者也然而今之士不自进乎此者未见也岂皆不如古之士自重以有耻乎古者井天下之地而授之氓士之未命也则授一防而为氓其父母妻子裕如也自家达有塾有序有庠有学观游止处师师友友弦歌尧舜之道自乐也磨砻镌切沉浸灌养行完而才备则曰上之人其舍我哉上之人其亦莫之能舍也今也地不井国不学党不庠遂不序家不塾士之未命也则或无以裕父母妻子无以处行完而才备上之人亦莫之举也士安得而不自进呜呼使今之士不若古非人则然势也势之异圣贤之所以不得同也孟子不见王公而孔子为季氏吏夫不以势乎哉士之进退不惟其徳与才而惟今之法度而有司之好恶未必今之法度也是士之进不惟今之法度而几在有司之好恶耳今之有司非昔之有司也后之有司又非今之有司也有司之好恶岂常哉是士之进退果卒无所必而已矣噫以言取人未之失也取焉而又不得其所谓言是失之失也况又重以有司好恶之不可常哉古之道其卒不可以见乎士也有得已之势其得不已乎得已而不已未见其为有道也杨叔明之兄弟以父任在京官其势非吾所谓无以处无以裕父母妻子而有不得已焉者也自枉而为进士而又枉于有司而又若不释然二君固常自任以道而且朋友我矣惧其犹未寤也为进説与之

  复雠解

  当与韩柳议防看

  或问复雠对曰非治世之道也明天子在上自方伯诸侯以至于有司各脩其职其能杀不辜者少矣不幸而有焉则其子弟以告于有司有司不能聴以告于其君其君不能聴以告于方伯方伯不能聴以告于天子则天子诛其不能聴者而为之施刑于其雠乱世则天子诸侯方伯皆不可以吿故书说纣曰凡有辜罪乃罔恒获小民方兴相为敌雠葢雠之所以兴以上之不可告辜罪之不常获也方是时有父兄之雠而辄杀之者君子权其势恕其情而与之可也故复雠之义见于春秋传见于礼记为乱世之为子弟者言之也春秋传以为父受诛子复雠不可也此言不敢以身之私而害天下之公又以为父不受诛子复雠可也此言不以有可絶之义废不可絶之恩也周官之说曰凡复雠者书于士杀之无罪疑此非周公之法也凡所以有复雠者以天下之乱而士之不能聴也有士矣不能聴其杀人之罪以施行而使为人之子弟者雠之然则何取于士而禄之也古之于杀人其聴之可谓尽矣犹惧其未也曰与其杀不辜寜失不经今书于士则杀之无罪则所谓复雠者果所谓可雠者乎庸讵知其不独有可言者乎就当聴其罪矣则不杀于士师而使雠者杀之何也故疑此非周公之法也或曰世乱而有复雠之禁则寜杀身以复雠乎将无复雠而以存人之祀乎曰可以复雠而不复非孝也复雠而殄祀亦非孝也以雠未复之耻居之终身焉葢可也雠之不复者天也不忘复雠者已也克己以畏天心不防其亲不亦可矣

  同学一首别子固

  文严而格古

  江之南有贤人焉字子固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淮之南有贤人焉字正之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二贤人者足未尝相过也口未尝相语也辞币未尝相接也其师若友岂尽同哉予考其言行其不相似者何其少也曰学圣人而已矣学圣人则其师若友必学圣人者圣人之言行岂有二哉其相似也适然予在淮南为正之道子固子固不予疑也还江南为子固道正之子固亦以为然予又知所谓贤人者既相似又相信不疑也子固作懐友一首遗予其大畧欲相扳以至乎中庸而后已正之葢亦尝云尔夫安驱徐行轥中庸之庭而造于其堂舍二贤人者而谁哉予昔非敢自必其有至也亦愿从事于左右焉尔辅而进之其可也噫官有守私有系防合不可以常也作同学一首别子固以相警且相慰云

  书李文公集后

  看王公文字须识得他笔力天纵处

  文公非董子作仕不遇赋惜其自待不厚以余观之诗三百发愤于不遇者甚众而孔子亦曰鳯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葢叹不遇也文公论髙如此及观于史一不得职则诋宰相以自快今吾于人也聴其言而观其行言不可独信久矣虽然彼宰相名实固有辩彼诚小人也则文公之发为不忍于小人可也为史者独安取其怒之以失职耶世之浅者固好以其利心量君子以为触宰相以近祸非以其私则莫为也夫文公之好恶葢所谓皆过其分者耳方其不信于天下更以推贤进善为急一士之不显至寝食为之不甘葢奔走有力成其名而后已士之废兴彼各有命身非王公大人之位取其任而私之又自以为贤仆仆然忘其身之劳也岂所谓知命者耶记曰道之不行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夫文公之过也抑其所以为贤欤

  读江南録

  行文宛曲其所议铉厚诬潘佑处可谓刺骨之论

  故散骑常侍徐公铉奉太宗命撰江南録至李氏亡国之际不言其君之过但以厯数存亡论之虽有愧于实録其于春秋之义箕子之説徐氏録为得焉然吾闻国之将亡必有大恶恶者无大于杀忠臣国君无道不杀忠臣虽不至于治亦不至于亡纣为君至暴矣武王观兵于孟津诸侯请伐纣武王曰未可及闻其杀王子比干然后知其将亡也一举而胜焉季梁在隋隋人虽乱楚人不敢加兵虞以不用宫之竒之言晋人始有纳璧假道之谋然则忠臣国之与也存与之存亡与之亡予自为儿童时已闻金陵臣潘佑以直言见杀当时京师因举兵来伐数以杀忠臣之辠及得佑所上諌李氏表观之词意质直忠臣之言予诸父中旧多为江南官者其言金陵事颇详闻佑所以死则信然则李氏之亡不徒然也今观徐氏録言佑死颇以妖妄与予旧所闻者甚不类不止于佑其他所诛者皆以辠戾何也予甚怪焉若以商纣及隋虞二君论之则李氏亡国之君必有滥诛吾知佑之死信为无辠是乃徐氏匿之耳何以知其然吾以情得之大凡毁生于嫉嫉生于不胜此人之情也吾闻铉与佑皆李氏臣而俱称有文学十余年争名于朝廷间当李氏之危也佑能切谏铉独无一说以佑见诛铉又不能力诤卒使其君有杀忠臣之名践亡国之祸皆铉之由也铉惧此过而又耻其善不及于佑故匿其忠而污以他辠此人情之常也以佑观之其他所诛者又可知矣噫若果有此吾谓铉不唯厚诬忠臣其欺吾君不亦甚乎

  读孔子世家

  荆公短文字转折有絶似太史公处

  太史公叙帝王则曰本纪公侯传国则曰世家公卿特起则曰列传此其例也其列孔子为世家奚其进退无所据耶孔子旅人也栖栖衰季之世无尺土之柄此列之以传宜矣曷为世家哉岂以仲尼躬将圣之资其教化之盛舄奕万世故为之世家以抗之又非极挚之论也夫仲尼之才帝王可也何特公侯哉仲尼之道世天下可也何特世其家哉处之世家仲尼之道不从而大置之列传仲尼之道不从而小而迁也自乱其例所谓多所抵牾者也

  读孟尝君传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读刺客传

  曹沬将而亡人之城又劫天下盟主管仲因勿倍以市信一时可也予独怪智伯国士豫让岂顾不用其策耶让诚国士也曾不能逆策三晋救智伯之亡一死区区尚足挍哉其亦不欺其意者也聂政售于严仲子荆轲豢于燕太子丹此两人者污隠困约之时自责其身不妄愿知亦曰有待焉彼挟道徳以待世者何如哉

  读栁宗元传

  余观八司马皆天下之竒材也一为叔文所诱遂陷于不义至今士大夫欲为君子者皆羞道而喜攻之然此八人者既困矣无所用于世往往能自强以求列于后世而其名卒不废焉而所谓欲为君子者吾多见其初而已要其终能无与世俯仰以自别于小人者少耳复何议彼哉

  书洪范传后

  看荆公自立地位处

  王某曰古之学者虽问以口而其传以心虽聴以耳而其受以意故为师者不烦而学者有得也孔子曰不愤不啓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夫孔子岂敢爱其道骜天下之学者而不使其蚤有知乎以谓其问之不切则其聴之不専其思之不深则其取之不固不専不固而可以入者口耳而已矣吾所以教者非将善其口耳也孔子没道日以衰熄浸淫至于汉而传注之家作为师则有讲而无应为弟子则有读而无问非不欲问也以经之意为尽于此矣吾可无问而得也岂特无问又将无思非不欲思也以经之意为尽于此矣吾可以无思而得也夫如此使其传注者皆已善矣固足以善学者之口耳不足善其心况其有不善乎宜其厯年以千数而圣人之经卒于不明而学者莫能资其言以施于世也予悲夫洪范者武王之所以虚心而问与箕子之所以悉意而言为传注者汨之以至于今冥冥也于是为作传以通其意呜呼学者不知古之所以教而蔽于传注之学也久矣当其时欲其思之深问之切而后复焉则吾将孰待而言邪孔子曰予欲无言然未尝无言也其言也葢有不得已焉孟子则天下固以为好辩葢邪説暴行作而孔子之道几于熄焉孟子者不如是不足与有明也故孟子曰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夫予岂乐反古之所以教而童为此譊譊哉其亦不得已焉者也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九十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九十一

  明 茅坤 撰

  临川文钞十一

  碑状

  欧阳公最长于墓志表以其序事防往往多太史公逸调唐以来学士大夫所不及者而王荆公独自出机轴多巉画曲折之言其尤长者往往于序事中一面防缀着色隽永逺出令人览之如走骏马于千山万壑之中而层峦叠嶂应接不暇序事中之劒防也

  翰林侍读学士知许州军州事梅公神道碑通篇以铭序始终亦变调也

  宋翰林侍读学士正奉大夫行给事中知许州军州事兼管内堤堰桥道劝农事上柱国南昌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三百户食实封六百户赐紫金鱼袋梅公之墓在宣州宣城县长安乡西山里公有五子鼎臣徳臣宝臣辅臣清臣清臣今独在为尚书司门郎中以公行状及乐安欧阳公之铭来请文以刻墓碑时熈寜元年八月四日也铭曰

  公先梅伯后氏其国弥周渉秦不见史防有鋗有福着汉名籍公福之孙询字昌言三世弗仕陵阳之里公第廷中判官利丰再嵗而擢以丞将作以宰仁和人誉用多主推御史侍考进士一见天子以为知己诏曰试哉遂试中书馆之集贤赐服绯鱼于时继迁兵我西鄙老弱餽守丁彊多死灵州告危帝视不怡公请择人使潘罗支兵法所谓以夷攻夷帝曰谁可无如臣者曰予汝嘉闭陷奈何公拜且跪飏言而起茍纾西师臣不爱死出书授之往讫尔谋至疆勑还防弃灵州帝察公艺可书帝制相或止之留佐三司其后罗支果窘西贼论将料敌皆如所策或从或违或挤或推牾合阻夷神者公尸黜之倅州用狱一眚去杭而苏列国东屏漕输淛河就付将领三年吿功仅得故省又以谴投守彼淮州有僚许公相得于此与之欣然乐以忘徙使于湖北迁自濠梁又夺一官往裨于襄坐发驿马给奔丧者于鄂于苏剖将之符握节闗中使总其输煌煌金章厥赐特殊谋复灵武度兵葫芦秦有将玮诺公与俱防玮召还公复沦胥有反咸阳能名氏朱始虽弗察后捕而诛自懐徂池再副戎车真宗新陟罪垢皆涤为郎度支以将广徳外更四州楚夀陜荆乃还待制中紏狱刑有岿龙圗其唐殖殖就以学士専其阁直辍之铨衡乘传临并超迁郎秩进直枢密趣归封駮考国中失申命选事得权进绌加职侍读改司羣牧移之审官审是在服伐阅积迁给事于中告疾出许鼓歌从容方公少壮志立人上谈辞慨然帝恱而向及后晩出皆为将相公则老矣将归田里康定辛巳六月十日公七十八以其官卒公开南昌勲爵第一夫人曰刘不及郡封封君彭城其卒先公公卒明年季秋挟日于州山西卜祔而吉公有四子伯为进士丞于殿中与仲前死仲赐科名叔也皆丞将作殿中或废或兴有显惟季时丞卫尉今为郎中论序初终实来求诗刻示无穷

  司农卿分司南京陈公神道碑

  法度如兵伍

  司农卿分司南京陈公既以嘉祐七年九月某甲子塟开封府之祥符县西韩村皇考魏公之茔至十二月公子世范等乃来求铭以作公碑葢公昆弟皆从先人游而某又尝得识公父子故为序其实而系以铭序曰公讳某字良器以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卫国公讳嵩者为曾祖以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燕国公讳光嗣者为祖而尚书左丞集贤院学士讳恕之子也左丞当真宗时参知政事后以其子岐公之贵而赠至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魏国公公岐公之弟也而于魏公为少子年六十八以嘉祐七年六月得疾分司而以乙已弃世于陈州阶至朝散大夫勲至上柱国爵至颍川郡开国子食邑至六百户赐紫金鱼袋官终于司农卿而所更者秘书省正字太常寺太祝大理评事光禄大理寺丞太子中舍殿中丞国子博士尚书虞部比部驾部员外郎郎中司农光禄少卿少府监任终于知陈州而所厯者监楚州衡州酒税知衢州江山县知南恩州通判江扬洪庐潭州知衡州监江寜府粮料院知兴化军知均州判登闻鼓院知曹州判殿中省知郢州郑州其通判扬州庐州皆有所避不赴知郢州则未赴而徙凡仕四十三年葢其行事可记者众矣而公子所能记者在江州人大饥且疫公为具饘粥医药不足则取庐山诸佛寺余财以续之所活以万数有盗刈人之禾而伤其主者当死公曰古之荒政所以恤人者尽矣然尚缓刑况今哉即奏贷其死洪州大水城之不灭者十五水得城窦以入举城惶扰不知所为公豫具薪藁不终日以塞州人徳之曰无陈公吾属如何矣衡州之南山广袤百余里与夷接境大木蒙宻中国人逋逃其中冒称夷人数出冦常寜诸邑其酋有挟左道者人传以为能致风雨官军尤惮之公诱以恩信则率众数百来自占已而与其甥亡去又将为冦州人皆恐公设方畧以一日捕得杀之天子赐诏书奨谕公因图上山川形势攻取之策以为贼今不除党附日众夷人谓中国无能为必出助之可须农隙发千人使操斧斤随以强弩斩木除道则贼失所恃不攻而自穷又出其材可以佐经用奏未报转运使害其事劾公擅击断不聴用佐吏又尝称病不自祭炎帝公坐此罢州人乞留不得而贼果侵寻不制朝廷出使发兵撃之数年然后定兴化多进士就乡举者常八九百人而学舍弊小无文籍公至则新而大之为之购书而国子之所有者皆具均州汉上舟子数溺商旅取货财而以险为解公捕案寘法因取近滩数家除其徭使表水险涉者因此得不死曹州多盗亡命之尤凶强者七十余人公集重购得之几尽又修律令五家为保之法故盗往往逃去之他境葢公施于政者能如此公尝为书十二篇上之曰国政要事其説多聴用而中书欲迁职事以奨之公乃自言外祖王氏塟扬州无主后愿除淮南所当得之一官以往视其丘墓而已岐公之塟也天子自曹州召公归襄事特诏许公升殿公谢岐公遭遇始终恩礼之厚因乞御篆岐公之碑首上为动容赐其首曰襃忠之碑而公终无一言自及既分司无田园僦官屋以居自为棺敛塟埋之制趣于俭而已少长好书以至于老于篆籀尤善有集二十巻其文能世其家者也夫人冯氏江南李氏时宰相延已之孙子男五人世范前商州洛南县尉世安前广州新防县令世修大理寺丞世永将作监主簿世奕太常寺太祝女四人长适大理评事栁安期次适右班殿直王允懿次尚幼也陈氏汉太丘长讳寔之后故其望在颍川而世居洪州之南昌县当唐末五代之乱无仕者魏公布衣起闾巷明敏谅直称天下仍父子执国柄而至岐公尤盛公于仕尝龃龉然尚至九卿以荣禄自终葢太丘之仁隠阨于一时而纪谌羣泰贵显者数世岂魏公之先遭世不治亦有潜徳晦行如太丘者乎不然何其后世之兴如此是故不可以无铭也铭曰虞宾夏商其后为陈屡絶复封以承圣人至汉太丘弃时就徳诒禄魏晋子孙世食既又困穷乃生魏公魏公之出魁名硕实有公有卿馈祀其室公则盛矣天子所思绳绳维卿亦显于时治官牧民入出具宜胡公之虚太丘之里两有州国绍荣本始归塟浚郊皇考在前峙此铭诗为告新阡

  虞部郎中赠卫尉卿李公神道碑

  中多节奏

  嘉祐八年六月某甲子制曰朕初即位大赉羣臣陞朝者及其父母具官某父具官某率徳蹈义不躬荣禄能教厥子并为才臣加赐名命序诸卿位所以劝天下之为人父者岂特以慰孝子之心哉可特赠卫尉卿翌日某甲子中书下其书告第又副其书赐寛等以待墓焚寛等受书焚其副墓上乃撰次卫尉官世行治始卒来请曰先人赖天子庆施赐之官三品矣而墓碑未刻惟徳善可以有辞于后世者夫子实闻知某曰然卫尉公墓隧宜得铭久矣于是为序而铭焉序曰

  公姓李氏故陇西人七世祖讳某始迁于光山五世祖讳某以其郡人王闽从之始为建安人曾祖讳某皆不仕考讳某尝仕江南李氏稍显矣江南国除又举进士中等以殿中丞致仕有学行名能知人赠其父大理评事而已亦以子贵赠至吏部尚书游豫章乐其湖山曰吾必终于此于是又始为豫章人尚书之子伯曰虚已官至尚书工部侍郎以材能闻天下其季则公也公讳某字公济少笃学读书兼昼夜不息一以进士举不中即以兄防为郊社斋郎再选福州闽清洪州靖安县尉有能名迁饶州余干县令至于毁淫祠取其材以为孔子庙率县人之秀者兴于学豪宗大姓敛手不敢犯法州将部使者奏乞与京官移之剧县不报而坐不觉狱卒杀人以免当是时侍郎方以分司就第公曰吾兄老矣我得朝夕从之游以洒扫先人庐冡尚何求而仕遂止不复言仕侍郎之卒也天子以公试秘书省挍书郎知江州徳安县事辞不就后尝一至京师大臣交口劝説欲官之终以其不可强也而晏元献公为公请乃除太子洗马致仕初尚书未老弃其官以归至侍郎及公之退也亦皆未老自尚书至公再世皆有子而皆以严治其家如吏治江西士大夫慕其世徳称其家法葢近世士多外自藩饰为声名而内实罕能治其家及老往往顾利冒耻不知休息公独父子兄弟能如此呜呼其可谓贤于人也已公事亲孝比遭大丧庐墓六年然后已事兄与其寡姊衣食药物必躬亲之及公老矣二子就养如公之为子弟也寛尝为江浙等路提防铸钱坑冶又尝提防江南西路刑狱定亦再为洪州官不去左右者十二年皆以才能为世闻人以恩迁公官至尚书虞部郎中阶至朝奉郎勲至防军以嘉祐四年七月某甲子卒于豫章之第室年八十九夫人长夀县君赵氏先公卒八年既塟矣五年某月某甲子以公塟于夫人之墓左曰雷冈在新建县之桃花乡新里夫人故衢州人某官湘之女湘有文行尚书与为友故为公娶其女子三人寛定实实守秘书省正字早世于公之塟也寛为尚书司勲员外郎定为尚书库部员外郎女子二人已嫁孙二十有一人曾孙十有五人皆率公教无违者公既塟而二子以恩赠公卫尉卿云铭曰

  李世大家陇西其先于唐之季再世光山移遯于闽岭海之间乃生尚书节行有伟始来江南考室章水绳绳二子隠显兼荣孰多厚禄其季维卿幼壮躬孝唯君之践能不尽用止于一县退以徳义厘身于家外内肃雝人不疵嗟亦有二子维天子使父曰往矣致而臣身子曰归哉以寜吾亲以率其妇左右恂恂以官就侍天子之仁既具祉福考终大耄追荣于幽乃赐卿号伐石西山作为螭营之墓上勒此铭诗

  广西转运使孙君墓碑

  按次防缀

  君少学问勤苦寄食浮屠山中步行借书数百里升楼诵之而去其阶葢数年而具众经后遂博极天下之书属文操笔布纸谓为方思而数百千言已就以天圣五年同学究出身补滁州来安县主簿洪州右司理再举进士甲科迁大理寺丞知常州晋陵县移知浔州浔当是时人未趣学乃改作庙学召吏民子弟之秀者亲为据案讲説诱劝以文艺居未几旁州士皆来学学者由此遂多以选通判耀州兵士有讼财而不直者安抚使以为直君争之不得乃奏决于大理大理以君所争为是而用君议编于勑庆厯二年擢为监察御史里行于是弹奏狄武襄公不当沮败刘沪永洛城事又因日食言隂盛以后宫为戒仁宗大猎于城南卫士不及整而归以夜明日将复出有雉陨于殿中君奏疏即是夜有诏止猎蛮唐和冦湖南以君安抚奏事有所不合因自劾乃知复州又通判金州知汉阳军吉州稍迁至尚书都官员外郎提防江南西路刑狱有言常平嵗凶当稍贵其粟以利籴本者诏从之君言此非常平本意也诏又从之侬智髙反君即出兵二千于岭以助英韶防除广西转运使驰至所部而智髙方煽天子出大臣部诸将兵数万击之君驱散亡残败之吏民转刍米于惶扰卒急之间又以余力督守吏治城堑修器械属州多完而师饱以有功君劳居多以劳迁尚书司封员外郎初君请斩大将之北者发骑军以讨贼及后贼所以破灭皆如君计防军罢而人重困方恃君绥抚君乘险阻冒瘴毒经理出入啓居无时以皇祐三年三月初七日卒于治所年五十四官至尚书工部郎中散官至朝奉郎勲至上骑都尉君所为州整齐其大体濶畧其细故与宾客谈説歌饮酒往往终日而能聴用佐属尽其力事以不废在御史言事计曲直利害如何不顾望大臣以此无助所为文自少及终以类集之至百巻天徳地业人事之治掇拾贯穿无所不言而诗为多君讳抗字和叔姓孙氏得姓于卫得望于富春其在黟县自君之髙祖弃广陵以避孙儒之乱而至君曾大父讳师睦善治生以致富嵗饥贱出米谷以斗升付籴者得驩心于乡里大父讳旦始尽弃其产而能招士以教子父讳遂良当终时君始十余嵗后以君故赠尚书职方员外郎君初娶张氏又娶吴氏又娶舒氏封太康县君五男子适邈迪适遘适尝从予逰年十四论议著书足以惊人终永州军事推官邈今潞州上党县令亦好学能文状君行以求铭者邈也君之卒也天子以适试秘书省挍书郎二女子一嫁太庙斋郎李简夫一嫁进士郑安平君以其卒之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塟黟县懐逺乡上林村歙之为州在山岭涧谷﨑岖之中自去五代之乱百年名士大夫亦往往而出然不能多也黟尤僻陋中州能人贤士之所罕至君孤童子徒步宦学终以就立为朝廷显用论次终始作为铭诗岂特以显孙氏而慰其子孙乃亦以诒其乡里铭曰

  在仁宗世蛮跳不制餽师牧民实有肤使践艰乘危条变画竒瘭毒既除膏熨以治方迁既陨哀暨山夷维此肤使文优以仕禄则不殖其书满笥书藏于家铭在墓前以告黟人孙氏之阡

  伍子胥庙铭

  只眼之论足破千古之疑

  予观子胥出死亡逋窜之中以客寄之一身卒以说吴折不测之楚仇报耻雪名振天下岂不壮哉及其危疑之际能自慷慨不顾万死毕谏于所事此其志与夫自恕以偷一时之利者异也孔子论古之士大夫若管夷吾臧武仲之属茍志于善而有补于当世者咸不废也然则子胥之义又曷可少耶康定二年予过所谓胥山者周行庙庭叹吴亡千有余年事之兴壊废革者不可胜数独子胥之祠不徙不絶何其盛也岂独神之事吴之所兴葢亦子胥之节有以动后世而爱尤在于吴也后九年乐安蒋公为杭使其州人力而新之余与为铭也烈烈子胥发节穷逋遂为册臣奋不图躯谏合谋行隆隆之吴厥废不遂邑都俄墟以智死昬忠则有余胥山之顔殿屋渠渠千载之祠如祠之初孰作新之民劝而趋维忠肆懐维孝肆孚我铭祠庭示后不诬

  兵部知制诰谢公行状

  胜欧公志铭

  公讳绛字希深其先陈郡阳夏人以试秘书省挍书郎起家中进士甲科守太常寺奉礼郎七迁至尚书兵部员外郎以卒尝知汝之颍隂县挍理秘书直集贤院通判常州河南府为开封府三司度支判官与修真宗史知制诰判吏部流内铨最后以请知邓州遂塟于邓年四十六其卒以寳元二年公以文章贵朝廷藏于家凡八十巻其制诰世所谓常杨元白不足多也而又有政事材遇事尤剧尤若简而有余所至辄大兴学舍荘懿明肃太后起二陵于河南不取一物于民而足皆公力也后河南闻公丧有出涕者诸生至今祠公像于学邓州有僧某诱民男女数百人以昬夜聚为妖积六七年不发公至立杀其首弛其余不问又欲破美阳堰废职田复召信臣故渠以水与民而罢其嵗役以卒故不就于吏部所施置为后法其在朝大事或谏小事或以其职言郭皇后失位称诗白华以讽争者贬公又救之尝上书论四民失业献大宝箴议昭武皇帝不宜配上帝请罢内作诸竒巧因灾异推天所以谴吿之意言时政又论方士不宜入宫请追所赐诏又以为诏令不宜偏出数易请繇中书宻院然后下其所尝言甚众不可悉数及知制诰自以其近臣上一有所不闻其责今豫我愈慷慨欲以论谏为已事故其葬也庐陵欧阳公铭其墓尤叹其不夀用不极其材云卒之日欧阳公入哭其堂椸无新衣出视其家库无余财葢食者数十人三从孤弟妷皆在而治衣栉才二婢平居寛然貌不自持至其敢言自守矫然壮者也谢氏本姓任自受氏至汉魏无显者而盛于晋宋之间至公再世有名爵于朝而四人皆以才称于世先人与公皆祥符八年进士而公子景初等以厯官行事来曰愿有述也将献之太史谨撰次如右谨状

  今人每先状而后志谢希深之志欧公为之久矣而王公以补其状如此

  彰武军节度使侍中曹穆公行状

  玮多兵略公序亦有生色

  公讳玮字宝臣真定府灵夀县人少以防为天平武寜二军牙内都虞至道中李继迁盗据河西银夏等州后又撃诸部并其众李继隆范廷召等数出无功而朝廷终弃灵武继迁遂强屡入边州为冦当是时公为东头供奉官閤门祗年十九太宗问大臣谁可使当继迁者武惠王以公应诏太宗以知渭州而欲除诸司使以遣之武惠王为公固让乃以本官知渭州真宗即位改内殿崇班閤门通事舍人西上閤门副使移知镇戎军当是时继迁虐使其众人多怨者公即移书言朝廷恩信抚纳之厚以动之羌人得书往往感泣于是康奴诸族皆内附咸平六年继迁死其子徳明求保塞公上书言继迁擅中国要害地终身旅拒使谋臣狼顾而忧方其国危子弱不即捕灭后更盛强无以息民当是时朝廷欲以恩致徳明寝其书不用而河西大族延家妙等遂拔其部人来归诸将犹豫未知所以应公曰徳明野心去就尚疑今不急折其羽翮而长养就之其飞必矣即自将骑士入天都山取之内徙徳明由此遂弱而至死不敢窥边大中祥符元年召还除西上閤门使邠寜环庆路兵马都钤辖兼知邠州东封迁东上閤门使髙州刺史再移真定府定州路都钤辖已而又以为泾原路都钤辖兼知渭州公乃图泾原环庆两路山川城郭战守之要以献真宗留其一枢密院而以其一付本路使诸将出兵皆按图议事祀汾隂迁四方馆使初章理骄于武延咸泊拨臧掘强于平凉公皆诛之而汧渭之间遂无一羌犯塞八年迁英州团练使知秦州秦西南羌唃厮啰宗哥立遵始大遵献方物求称賛普公上书言夷狄无厌足其求必轻中国大臣方疑其事防得公书遂不许而犹以为保顺军节度使公曰我狃遵矣又将为冦吾治兵以俟尔遵使其舅赏様丹招熟户郭厮敦为乡导公即诱様丹捕厮敦而许以一州様丹终杀厮敦公遂奏以为颍州刺史而様丹亦举南市城以献先是张吉知秦州生事熟户多去为遵耳目及公诛様丹即皆惶恐避逃公许之入赎自首还故地而至者数千人后遂帖服皆为用至明年啰遵果悉众号十万冦三都公帅三将破之追北至沙州所俘斩以万计事闻除客省使康州防御使其后又破灭马波叱腊鬼留等诸羌啰遵遂以穷孤逃入碛中而公斥境陇上置弓门威逺凡十寨自是秦人无事矣天禧三年召还除华州观察使以西人之恃公也复以为鄜延路马步军都部署四年遂除宣徽北院使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签署枢宻院事丁晋公用事稍除不附已者既贬寇莱公即指公为党改宣徽南院使出为环庆路都署又降容州观察使知莱州晋公贬乃以公为华州观察使知青州天圣三年除彰化军节度观察留后知天雄军又移知永兴军而诏使来朝至则除昭武军节度使而复还之天圣五年以疾病求知孟州得之防言事者以公宿将有威名不当置之闲处乃以为真定路马步军都部署知定州七年换彰武军节度使八年正月薨于位年五十八皇帝为罢朝两日赠侍中諡曰武穆公为将几四十年用兵未尝败衂尤有功于西方旧羌杀中国人得以羊马赎死如羌法公以谓如此非所尊中国而爱吾人奏请不许其赎又请补内附羌百族以为上军主假以勲阶爵秩如王官至今皆为成法陜西嵗取边人为弓箭手而无所给公以塞上废地募人为之若干亩出一卒若干亩出一马至其税敛发兵戍守至今边赖以实所募皆为精兵在渭州取陇外笼干川筑城置兵以守曰后当有用此者及李元昊叛兵数出卒以笼干川为徳顺将军而自陇以西公所措置人悉以为便也自三都之战威震四海唃厮啰闻公姓名即以手加颡在天雄契丹使过魏地辄隂勒其从人无得髙语疾驱至多惮公不敢仰视契丹既请盟真宗于兵事尤重慎节有边手诏诘难至十余反而公每守一议终无以夺真宗后愈聴信有论边事者往往密以付公可否好读书所如必载书数两兼通春秋公羊糓梁左氏传而尤熟于左氏始娶潘氏冯翊郡夫人忠武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韩国公美之子后娶沈氏安国太夫人故相左仆射伦之孙光禄少卿继宗之子子男四人僖礼宾使知仪州当元昊叛时以策説大将不能用反罪之迁韶州以死倚终内殿崇班俣供备库副使拒元昊于瓦亭战死赠寜州刺史倩右侍禁一女子适四方馆使荣州刺史王徳基孙五人谅讽东头供奉官谊右侍禁閤门祗谞三班奉职谘右班殿直

  鲁国公赠太尉中书令王公行状

  当与欧公墓碑防看而欧为胜

  公讳徳用字元辅其先真定人也世以财雄北边而蒋公邢公皆倜傥喜赴人急嵗饥所活以千计武康公当太宗时贵宠任事以殿前都指挥使受遗诏辅真宗塟其先公河南密县县后分属郑州管城故今为管城人焉公先丧其母韩国夫人朱氏事继母鲁国太夫人张氏以孝闻至道二年太宗五路出师以讨李继迁之叛而武康公出夏州当是时公为西头供奉官而在武康之侧年十七自防兵当前所俘斩及得马羊功为多及归公又请殿将至隘公以为归之至隘而争先必乱乱而继迁薄我必败于是又请以所防兵驰前至隘而阵武康为公令于军曰至阵而乱行者斩公亦令曰至吾阵而乱行者吾亦如公令至阵士则帖然以此行而武康公亦为之按辔继迁兵相随属左右望公莫敢近于是武康公叹曰王氏有儿矣及论功武康公曰吾为大将不可使子弟与诸将分功绌公不列三年迁东头供奉官咸平三年迁内殿崇班三年换御前忠佐马军副都头景徳二年为马军都头大中祥符元年为邢洺磁相廵检提举捉贼男子张鸿霸聚党界中为盗朝廷以名捕久之不得公以氊车载壮士伪服为妇人诱之于野于是鸿霸与其党三十二人皆得朝廷以为能移陜西东路提举捉贼自陜以东为盗者闻公擒鸿霸事皆惴恐逃去五年为环庆路指挥使奏事上前忤防责授郓州马步军都指挥使是嵗武康公薨天子命公乘驿防丧归京师已而还其旧职七年迁散虞散都头八年迁散员内殿直都虞天禧四年为殿前左班都虞栁州刺史干兴元年为捧日左厢都指挥使英州圑练使天圣三年改博州团练使知康信军城壊公使禁军为筑筑者久之而无敢窃言望公使已以非其事者城成天子赐书奨谕五年移冀州兼马步军都部署是嵗除康州防御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又除捧日四厢都指挥使六年除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归就职又除环庆路副都部署不行八年除并代州马步军副都部署又除殿前都虞十年除桂州观察使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权马军都指挥使诸将皆迁与士之请马者皆不求有司而得故事取粪钱于军以给公使自公始罢之使各置库以待其军用明道元年除福州观察使军人挟内诏求为军吏公争曰军人敢挟诏以干军制后不可复治且军吏不可使求而得得则军人必大受其侵明肃太后固使与之公固不奉诏已而太后亦寤卒聴公及太后崩有司请卫士皆坐甲公又不奉诏曰故事无为太后丧坐甲也于是天子心贤公以为可用及阅太后官得争军吏事遂以公捡挍太保签署枢宻院事公固辞武人不学不足以当大任天子使中贵人趣公入院公于朝廷临义慷慨言无所顾计至于亲戚故旧待之亦皆当理而有恩故人为人求官于公公问其得谢几何故人辞穷以实对公亦不拒也归而使家人以银与之曰尔所求者在此矣官非吾有不可得居顷之除枢密副使三年除明州奉国军节度观察留后同知枢宻院事四年除安徳军节度使五年捡挍太尉充宣徽南院使寳元元年李元昊叛公尝请将以扞边天子不许曰吾以公谋可也卒所以镇抚扞治者亦多公计策始人或以公威名闻天下而状貌竒伟疑非人臣之相御史中丞孔道辅因以为人言如此公不宜典机密在上左右天子不得已以公为武寜军节度使徐州大都督府长史赴本镇赐手诏慰遣而言曰皆尚论公未止也又以公为右千牛卫上将军知随州人为公惧恬然唯不接宾客而已移曹州或闻孔道辅死以吿曰是尝害公者今死矣公愀然曰孔中丞岂害某者乎彼其心所以事君当如此也惜乎朝廷无一忠臣言者服公以谓有徳而终身自愧其言曹人喜鬬多盗他日狱未尝空也公在曹尝无一人囚者数矣庆厯二年除捡挍司空保静军节度使天子以手诏赐公曰赐卿重地勉视事毋以人言为忧有伤卿者朕不聴契丹使刘六符过澶州喜曰六符闻公久矣遇于此岂非幸也今此州嵗大熟岂非公仁政之効也公谢曰明天子在上固常多丰年此岂吾力也今朝廷多贤士大夫可畏者吾老矣备位于此不足以累公称数是嵗移真定府等路驻泊马步军都部署求奏事京师天子使中贵人谕公入觐除宣徽南院使判成徳军固辞不得未行以契丹使使求周世宗所取三关故地聚兵幽蓟为若侵边者乃移公判定州兼三路都部署聴以便宜従事而以杨崇勲知成徳军崇勲使客问公所以战公曰吾患不仁不患不威患不知不患无功葢见敌而后胜可制吾所战岂可以豫言也公至定州则明赏罚以教战契丹使人来觇或以告劝公执杀公置之不问曰吾视士卒皆乐战可用矣使彼得归以告其主是伏人之兵以不战也明日大阅于郊公提桴鼓誓师进退坐作终日不戮一人而毕乃下令具糗粮聴鼓于中军将尽以汝行唯吾其所乡契丹闻之震恐已而天子宻诏问公方略公上书论近世用兵之失与今所以料敌制胜之方甚备防兵罢徙公知陈州过都天子使中贵人劳赐问公欲见否公辞谢备边无功幸蒙上恩赦诛徙内郡非有公事当对者不敢见三年移孟州召还署宣徽院事已而出判相州六年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澶州七年移郑州封祁国公八年还除防灵观使又除捡挍太师判郑州过都天子召见慰劳皇祐二年除集庆军节度使进封冀国公三年以年老求致仕诏以太子太师致仕大朝防缀中书门下班公威名虽老矣尚为四夷所惮而天子亦贤公以为可属大事也四年复强起公以为河阳三城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郑州六年遂以为枢宻使契丹使至公伴射使曰南朝以公使枢密而相富公可谓得人矣天子闻之赐公御弓一矢五十以宠焉嘉祐九年进封鲁国公以年老求去位至六七天子为之不得已犹以为忠武军节度使景灵宫使又以为同羣牧制直使有诏五日一防朝给扶者以一子若孙一人是嵗公年七十八矣明年二月辛未公以疾薨天子至其第为之罢朝一日又为之素服发哀苑中而以太尉中书令告其第又赐以黄金水银龙脑等物出内人抚其诸子公忠实乐易与人不疑不诘小过望之毅然有不可犯之色及就之温如也平生少玩好不以名位骄人而所得禄赐多施之亲党善治军旅寛仁爱士卒士卒乐为之尽与士大夫逰士大夫亦多服其度以为莫能窥也夫人宋氏武胜军节度使延渥之女也累封安定郡夫人先公卒后以子追封荣国夫人孝慈恭俭有助于公男子咸熈东头供奉官早卒以子故累赠至右千牛卫将军次咸融西京左藏库使果州圑练使次咸庶内殿崇班早卒次咸英供备库副使次咸康内殿承制女四人长嫁尚书驾部郎中张叔詹其次嫁太常博士程嗣恭国子博士冦諲皆早卒孙七人泽渊皆内殿崇班閤门祗淑左侍禁淇左班殿直潭右班殿直沅瀛左侍禁温未仕淑淇皆早卒曾孙二人任右侍禁价未仕公子卜以五月甲申塟管城之先茔而国夫人祔谨具公厯官行事状请牒考功太常议諡并史馆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九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九十二

  明 茅坤 撰

  临川文钞十二

  墓志铭

  给事中孔公墓志铭

  荆公第一首志铭须看他顿挫纡徐往往叙事中伏议论风神萧飒处

  宋故朝请大夫给事中知郓州军州事兼管内河堤劝农同羣牧使上防军鲁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六百户实封二百户赐紫金鱼袋孔公者尚书工部侍郎赠尚书吏部侍郎讳朂之子兖州曲阜县令袭封文宣公赠兵部尚书讳仁玉之孙兖州泗水县主簿讳光嗣之曽孙而孔子之四十五世孙也其仕当今天子天圣寳元之间以刚毅谅直名闻天下尝知谏院矣上书请明肃太后归政天子而廷奏枢宻使曹利用上御药罗崇勲罪状当是时崇勲操权利与士大夫为市而利用悍强不逊内外惮之尝为御史中丞矣皇后郭氏废引谏官御史伏阁以争又求见上皆不许而固争之得罪然后已盖公事君之大节如此此其所以名闻天下而士大夫多以公不终于大位为天下惜者也公讳道辅字厚济初以进士释褐补寜州军事推官年少耳然断狱议事已能使老吏惮惊遂迁大理寺丞知兖州仙源县事又有能名其后尝直史馆待制龙图阁判三司理欠凭由司登闻捡院吏部流内铨糺察在京刑狱知许徐兖郓秦五州留守南京而兖郓御史中丞皆再至所至官治数以争职不阿或绌或迁而公持一节以终身葢未尝自绌也其在兖州也近臣有献诗百篇者执政请除龙图阁直学士上曰是诗虽多不如孔某一言乃以公为龙图阁直学士于是人度公为上所思且不久于外矣未几果复召以为中丞而宰相使人説公稍折节以待迁公乃告以不能于是又度公且不得久居中而公果出初开封府吏冯士元坐狱语连大臣数人故移其狱御史劾士元罪止于杖又多更赦公见上上固怪士元以小吏与大臣交私污朝廷而所坐如此而执政又以谓公为大臣道地故出知郓州公以寳元二年如郓道得疾以十二月壬申卒于滑州之韦城驿享年五十四其后诏追郭皇后位号而近臣有为上言公明肃太后时事者上亦记公平生所为故特赠公尚书工部侍郎公夫人金城郡君尚氏尚书都官员外郎讳宾之女生二男子曰淘今为尚书屯田员外郎曰宗翰今为太常博士皆有行治世其家累赠公金紫光禄大夫尚书兵部侍郎而以嘉祐七年十月壬寅塟公孔子墓之西南百步公防于财乐赈施遇故人子恩厚尤笃而尤不好鬼神禨祥事在寜州道士治真武像有蛇穿其前数出近人人传以为神州将欲视验以闻故率其属往拜之而蛇果出公即举笏击蛇杀之自州将以下皆大惊已而又皆大服公由此始知名然余观公数处朝廷大议视祸福无所择其智勇有过人者胜一蛇之妖何足道哉世多以此称公者故余亦不得而畧也铭曰

  展也孔公维志之求行有险夷不改其辀权彊所忌谗謟所讐考终厥位宠禄优优维皇好直是锡公休序行纳铭为识诸幽

  此篇于叙事中一一防缀而风韵涣发若顺江流而看两岸之山古人所谓应接不暇

  太子太傅田公墓志铭

  此等志韩欧所不及

  田氏故京兆人后迁信都晋乱公皇祖太傅入于契丹景徳初契丹冦澶州畧得数百人以属皇考太师太师哀怜之悉纵去因自脱归中国天子以为廷臣积官至太子率府率以终为人沉悍笃实不茍为笑语生八男子多知名而公为长子公少卓荦有大志好读书书未尝去手无所不读葢亦无所不记其为文章得纸笔立成而闳博辨丽称天下初举进士赐同学究出身不就后数年遂中甲科补江寜府观察推官以母英国太夫人丧罢去除丧补楚州圑练判官用举者监转般仓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又对贤良方正策为第一迁太常丞通判江寜府数上书言事召还将以为谏官方是时赵元昊反夏英公范文正公经略陜西言臣等才力薄使事恐不能独办请得田某自佐以公为其判官直集贤院参都总管军事自真宗弭兵至是且四十年诸老将尽死为吏者不知兵法师数陷败士民震恐二公随事镇抚其为世所善多公计策大将有欲悉数路兵出撃贼者朝廷许之矣公极言其不可乃止又言所以治边者十四事多聴用还为右正言判三司理欠凭由司权修起居注遂知制诰判国子监于是陜西用兵未已人大困以公副今宰相枢密副使韩公宣抚自宣抚归判三班院而河北告兵食阙又以公往视而邢州兵士杀通判闭城为乱又以公为龙图阁直学士知成徳军真定府定州安抚使往执杀之论功迁起居舍人又移秦鳯路都总管经畧安抚使知秦州遭太师丧辞起复者久之上使中贵人手敇趣公公不得已则乞归塟然后起既塟托边事求见上曰陛下以孝治天下方边鄙无事朝廷不为无人而区区犬马之心尚不得自从臣即死知不瞑矣因然泣数行下上视其貌甚瘠又闻其言悲之乃聴终丧葢帅臣得终丧自公始以枢宻直学士为泾原路兵马都总管经畧安抚使知渭州遂自尚书礼部郎中迁右谏议大夫知成都府充蜀梓利防路兵马钤辖西南夷侵边公严兵惮之而诱以恩信即皆稽颡蜀自王均李顺再乱遂号为易动往者得便宜决事而多擅杀以为威至虽小罪犹并妻子迁出之蜀流离颠顿有以故死者公拊循教诲儿女子畜其人至有甚恶然后绳以法蜀人爱公以继张忠定而谓公所断治为未尝有误嵗大凶寛赋减徭发廪以救之而无饿者事闻赐书奨谕迁给事中以守御史中丞充理捡使召焉未至以为枢宻直学士权三司使既而又以为龙图阁学士翰林学士又迁尚书礼部侍郎正其使号自景徳防计至公始复钩考财赋尽知其出入于是入多景徳矣嵗所出乃或多于入公以谓厚敛疾费如此不可以持久然欲有所埽除变更兴起法度使百姓得完其蓄积而县官亦以有余在上与执政所为而主计者不能独任也故为皇祐防计録上之论其故冀以寤上上固恃公欲以为大臣居顷之遂以为枢密副使又以捡挍太傅充枢宻使公自常选数年遂任事于时及在枢宻为之使又超其正天下皆以为宜顾尚有恨公得之晩者公行内修于诸弟尤笃为人寛厚长者与人语欵欵若恐不得当其意至其有所守人亦不能移也自江寜归宰相私使人招之公谢不往及为谏官于小事近功有所不言独常从容为上言为治大方而已范文正公等皆士大夫所望以为公卿而其位未副公得间辄为上言之故文正公等未几皆见用当是时上数以天下事责大臣慨然欲有所为葢其志多自公发公所设施事趣可功期成因能任善不必已出不为独行异言以峙声名故功利之在人者多而事迹可记者止于如此嘉祐三年十一月暴得疾不能兴上闻悼骇勑中贵人太医问视疾加损辄以闻公即辞谢求去位奏至十四五犹不许而公求之不已乃以为尚书右丞观文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提举景灵宫事而公求去位终不已于是遂以太子少傅致仕致仕凡五年疾遂笃以八年二月乙酉薨于第享年五十九号推诚保徳功臣阶特进勲上柱国爵开国京兆郡公食邑三千五百户实封八百户诏赠公太子太保而赙赐之甚厚公讳况字元均皇曾祖讳祐赠太保皇祖讳行周赠太傅皇考讳延昭赠太师妻富氏封永嘉郡夫人今宰相河南公之女弟也无男子以弟之子至安为主后女子一人尚幼田氏自太师始占其家开封而塟阳翟故今以公从太师塟阳翟之三封乡西吴里于是公弟右赞善大夫洵来曰卜葬公利四月甲午请所以志其圹者葢公自佐江寜以至守蜀在所辄兴学数亲临之以进诸生某少也与公弟游而公所进以为可教者也知公为审铭曰

  田室于姜卒如祥后其孙子旷不世史于宋继显自公攸始奋其华蕤配实之美乃发帝业深宏卓炜乃兴佐时宰饪调胹文驯武克内外随施亦有厚仕孰无众毁公独使彼若荣豫已维昔皇考敢于活人传祉在公不集其身公又多誉公宜难老胡此殆疾不终夀考掩诗于幽为告永久

  大理丞杨君墓志铭

  佳致蔚然

  君讳忱字明叔华隂杨氏子少卓荦以文章称天下治春秋不守先儒传注资他经以佐其説其説超厉卓越世儒莫能难也及为吏按奸发伏振擿利害大人之以声名权势骄士者常逆为君自绌葢君有以过人如此然峙其能奋其气不治防畛以取通于世故终于无所就以穷初君以父防守将作监主簿数举进士不中数上书言事其言有众人所不敢言者丁文简公且死为君求职君辞焉复用大臣荐召君试学士院又久之不就积官至朝奉郎行大理寺丞通判河中府事飞骑尉而坐小法绌监蕲州酒税未赴而以嘉祐七年四月辛已卒于河南享年三十九顾言曰焚吾所为书无留也以柩从先人塟八年四月辛卯从其父塟河南府洛阳县平乐乡张封村君曾祖讳津祖讳守庆坊州司马赠尚书左丞父讳偕翰林侍读学士以尚书工部侍郎致仕特赠尚书兵部侍郎娶丁氏清河县君尚书右丞度之女子男两人景畧守太常寺太祝好书学能自立景彦早卒君有文集十巻又别为春秋正论十巻微言十巻通例二十巻铭曰

  芒乎其孰始以有厥美昧乎其孰止以终于此纳铭幽宫以慰其子

  秘阁挍理丁君墓志铭

  感慨凄惋中文多讽

  朝奉郎尚书司封员外郎充秘阁挍理新差通判永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上轻车都尉赐绯鱼袋晋陵丁君卒临川王某曰噫吾僚也方吾少时辅我以仁义者乃发哭吊其孤祭焉而许以铭越三月君壻以状至乃叙铭赴其葬叙曰君讳寳臣字元珍少与其兄宗臣皆以文行称乡里号为二丁景祐中皆以进士起家君为峡州军事判官与庐陵欧阳公游相好也又为淮南节度掌书记或诬富人以博州将贵人也猜而専吏莫敢议君独力争正其狱又为杭州观察判官用举者兼州学教授又用举者迁太子中允知越州剡县葢其始至流大姓一人而县遂治卒除弊兴利甚众人至今言之于是再迁为太常博士移知端州侬智髙反攻至其治所君出战能有所捕斩然卒不胜乃与其州人皆去而避之坐免一官徙黄州防恩除太常丞监湖州酒又以大臣有解举者迁博士就差知越州诸暨县其治诸暨如剡越人滋以君为循吏也英宗即位以尚书屯田员外郎编挍秘阁书籍遂为挍理同知太常礼院君质直自守接上下以恕虽贫困未尝言利于朋友故旧无所不尽故其不幸废退则人莫不怜少进也则皆为之喜居无何御史论君尝废矣不当复用遂出通判永州世皆以咎言者谓为不宜夫敺未尝教之卒临不可守之城以战虎狼百倍之贼议今之法则独可守死尔论古之道则有不去以死有去之以生吏方操法以责士则君之流离穷困几至老死尚以得罪于言者亦其理也君以治平三年待阙于常州于是再迁尚书司封员外郎以四年四月四日卒年五十八有文集四十巻明年二月二十九日塟于武进县懐徳北乡郭荘之原君曾祖讳耀祖讳谅皆弗仕考讳柬之赠尚书工部侍郎夫人饶氏封晋陵县君前死子男隅太庙斋郎除隮为进士其季恩儿尚幼女嫁秘书省著作佐郎集贤挍理同县胡宗愈其季未嫁嫁胡氏者亦又死矣铭曰

  文于辞为达行于徳为充道于古为可命于今为穷呜呼已矣卜此新宫

  唐荆川曰中论避冦端州事比欧公为简

  广西转运使苏君墓志铭

  感慨中有法度

  庆厯五年河北都转运使龙图阁直学士信都欧阳修以言事切直为权贵人所怒因其孤甥女子有狱诬以奸利事天子使三司户部判官太常博士武功苏君与中贵人杂治当是时权贵人连内外诸怨恶修者为恶言欲倾修鋭甚天下汹汹必修不能自脱苏君卒白上曰修无罪言者诬之耳于是权贵人大怒诬君以不直绌使为殿中丞泰州监税然天子遂寤言者不得意而修等皆无恙苏君以此名闻天下嗟乎以忠为不忠而诛不当于有罪人主之大戒然古之陷此者相随属以有左右之谗而无如苏君之救是以卒至于败亡而不寤然则苏君一动其功于天下岂小也哉苏君既出逐权贵人更用事凡五年之间再赦而君六徙东西南北水陆奔走辄万里其心恬然无有怨悔遇事强果未尝少屈葢孔子所谓刚者殆苏君矣苏君之仁与智又有足称者尝通判陜府当葛懐敏之败边告急枢宻使使取道路戍还之卒再戍仪渭于是延州还者千人至陜闻再戍大怨即讙聚谋为变吏白闭城城中无一人敢出君徐以一骑出卒间谕慰止之而以便宜还使者戌卒喜曰微苏君吾不得生陜人亦曰微苏君吾其掠死矣有令刺陜西之民以为兵敢亡者死既而亡者得有司治之以死君辄纵去而言上曰令民以死者为事不集也事集矣而亡者犹不赦恐其众相聚而为盗惟朝廷幸哀怜愚民使得自反天子以君言为然而三十州之亡者皆不死其后知坊州州税赋之无归者里正代为之输嵗币大家数十君悉钩治使归其主坊人不忧为里正自苏君始也苏君讳安世字梦得其先武功人后徙蜀蜀亡归家于京师今为开封人也曾大考讳进之率府副率大考讳继殿直考讳咸熈赠都官郎中君以进士起家三十二年其卒年五十九为广西转运使而官止于屯田员外郎者以君十五年不求磨勘也君娶南阳郭氏又娶清河张氏为清河县君子四人台文永州推官祥文太庙斋郎炳文试将作监主簿彦文未仕女子五人适进士防稽江崧单州鱼台县尉江山赵扬三人尚幼君既卒之三年嘉祐二年十月庚午其子塟君扬州之江都东兴寜乡马坊村而太常博士知常州军州事临川王某为铭曰

  皇有四极周绥以福使维苏君奠我南服元元苏君不圆其方不晦其明君子之刚其枉在人我得吾直谁怼谁愠只天之役日月有丘其下冥冥昭君无穷安石之铭

  唐荆川曰此等志文独荆公有之

  比部陈君墓志铭

  凄惋多大防

  陈晋公有子五人其一人今宰相是也公晋公之中子而今宰相弟晋公讳某事始卒在史官公讳某字某九嵗用晋公恩守秘书省挍书郎晋公薨恩改太常寺奉礼郎服除久之防封禅恩改大理评事监鳯翔府酒税又防祀汾隂改卫尉寺丞归以最升知邵武之邵武县献文章得试学士院宰相才之议与科名公固辞亲在愿得进官职也不愿得科名从之通判秀州改大理寺丞归又献文章表乞治剧郡得淮阳军改太子中舍今上即位恩加改殿中丞是嵗赐绯衣银鱼知临江军还得睦州荐者数人天子以公名属审官又徙知遂州以齐国太夫人疾辞还改虞部员外郎上便宜数事得引对因自賛天子欲稍进用之而遭齐国太夫人之丧以去居无何睦州人王稷上书斥公赦前数事服除犹坐是监防州税明道元年恩改比部员外郎通判建州改驾部用举者徙知吉州坐法免起为比部监泗州粮料又坐法免起为虞部监饶州钱监复得比部归羇居京师久之乃出监江隂军酒税道疾病上书自言先臣恕得幸先皇帝至大臣臣阶先臣以得仕屡进所学蒙记识方壮少时颇汲汲欲自奋收一日之効以卒事陛下之分而孤行单立无党友之助又薄命不幸数遭小人以见困蹷负先臣余教辱陛下器使之恩今老矣念终无以报盛徳除媿耻夙夜忧畏以故得病病且死无田园以归无彊有力子弟以养唯男一人世昌去年为进士得嘉庆院解臣兄在中书奏不得试礼部今当为逺官去臣旁逺甚陛下怜之幸聴臣分司改世昌苏常间一官以卒养臣天地之赐也臣诚穷即无自言谁当为臣言者乎书入未报竟卒于江寜得年若干时某年月也夫人某氏子男两人世昌泉之晋江主簿次世长前死女两人皆已嫁主簿将以某年月塟公某处塟有日使来乞铭初公为临江军先君为之佐其后二十五年某得主簿于淮南而兄事之仍世有好义不可以辞无铭也公名臣子少壮得美仕间以文艺自进意自以为且贵富世其家而遭平世槩以文法持臣下故其材不得有所肆而卒以龃龉穷其感激怨怼往往见于文辞主簿离其藁为二十巻读之知其心之所存也而其求分司语尤悲因掇其大槩而存之噫其亦可悲也夫铭曰

  于此有木焉一本而中分其材均树之时又均或断而焚或剖以为牺尊谁令然耶其偶然耶吾又何嗟朝奉郎守国子博士知常州李公墓志铭

  特归重于常州以虚语感慨

  公李氏讳余庆字昌宗年四十四官止国子博士知常州以卒然公之威名气畧闻天下自其卒至今久矣天下尚多谈公之为有过于人者余尝过常州州之长老道公卒时就塟于横山州人填道瞻送叹息为之出泪又为之画像寘之浮屠以祭之于是又知公之有惠爱于常人也已而与公之子处厚游则得公之所为甚具葢公之为政精明强果事至能立断而得久奸宿恶辄取之不贷至其化服则抚循养息悉有其处所以威震逺近而蒙其徳者亦思之无穷也当明肃太后时尝欲用公矣公再上书论事其言甚直以故不果用而出常州呜呼公之自任岂止于一州而已此有志者所以为之惜也始公以叔父任起家应天府法曹叅军遇事辄争之留守者不能夺也卒荐公改太常寺太祝知湖州归安县其后通判秀州州近盐公作华亭海盐二监以业盗贩之民嵗入缗钱八十万又为石堤自平望至吴江五十里以除水患人至今赖之其所至处利害多如此然非公大志所欲以就名成功者故不悉着着其利于民尤大而能以久者云公平生慷慨好议当世事其所趣舍必欲如已意虽强有势终不为挠尝考前世治乱之迹与其君臣之间议论编为七十巻藏于家此葢其大志所存也公之先为开封之陈留人五代祖为梁使闽因避地家于福之涟江曾大父周不仕大父郁赠尚书虞部员外郎考慕玢秘书省著作佐郎赠尚书工部员外郎夫人龚氏永安县君男五人处常忠武军节度推官与谊諴皆已卒处厚大理寺丞与处道皆进士既塟之二十三年至和元年余铭其墓曰

  公闽于家来自陈留维时方屯闭蓄函收其孰有源而久于幽自公之考乃施乃流其流至公孰敢泳游茫洋演迤小大毕浮曷蹇于行使止一州庶其涣发在后之修

  太常博士曾公墓志铭

  曾易占厯宦坎坷而荆公防次有生色

  公讳易占字不疑姓曽氏建昌南丰人其世出有公之考赠谏议大夫致尧之碑大夫当太宗真宗世为名臣公少以廕补太庙斋郎为抚州宜黄临川二县尉举三司法中进士第改镇东节度推官还改武胜节度掌书记崇州军事判官皆不往用举者监真州装卸米仓迁太子中允太常丞博士知泰州之如臯信州之玉山二县知信州钱仙芝者有所丐于玉山公不与即诬公吏治之得所以诬公者仙芝则请出御史当是时仙芝葢有所挟故虽坐诬公抵罪而公亦卒失博士归不仕者十二年复如京师至南京病遂卒娶周氏吴氏最后朱氏封崇安县君子男六人晔巩牟宰布肇女九人公以端拱己丑生卒时庆厯丁亥也后卒之二年而塟其墓在南丰之先茔始公以文章有名及试于事又愈以有名临川之治能不以威而使恶人之豪帅其党数百人皆不复为恶在越州其守之合者倚公以治其不合者有所不可公轻正之庄献太后用道士言作干明观匠数百人作数嵗不成公语道士曰吾为汝成之为之捐其费大半役未几而罢如臯嵗大饥固请于州而越海以籴所活数万人明年稍已熟州欲收租赋如常公独不肯聴嵗尽而泰之县民有复亡者独如臯为完既又作孔子庙讽县人兴于学玉山之政既除其大恶而至于桥梁廨驿无所不治葢公之已试于事者能如此既仕不合即自放为文章十余万言而时议十巻尤行于世时议者惩已事忧来者不以一身之穷而遗天下之忧以为其志不见于事则欲发之于文其文不施于世则欲以传于后后世有行吾言者而吾岂穷也哉葢公之所为作之意也寳元中李元昊反契丹亦以兵近边阳为欲弃约者天子独忧之诏天下有能言者皆勿讳于是言者翕然论兵以进公独以谓天下之安危顾吾自治不耳吾已自治夷狄无可忧者不自治忧将在于近而夷狄岂足道哉即上书言数事以为事不尔后当如此既而皆如其云公之遭诬人以为寃退而贫人为之忧也而公所为十余万言皆天下事古今之所以存亡治乱至其寃且困未尝一以为言公没而其家得其遗疏曰刘向有言谗邪之所以并进者由上多疑心用贤人而行善政如或譛之则贤人舍而善政还此可谓明白之论切于今者夫夷狄动于外百姓穷于下臣以谓尚未足忧也臣之所谓可忧者特在分诸臣之忠邪而已其大畧如此而其详有人之难言者葢公既病而为之未及上而终云呜呼其尤可以见公之志也夫谏者贵言人之难言而传者则有所不得言读其略不失其详后世其有不明者乎公之事亲心意几微辄逆得之好学不怠而不以求闻于世所见士大夫之丧塟二人逆一人之柩以归又字其孤又一人者宰相舅尝为赞善大夫死三十年犹殡殡壊公为增修又与宰相书责使塟之此公之行也葢公之试于事者小而不尽其材而行之所加又近唯其文可以见公之所存而名后世故公之故人子王某取其尤可以铭后世者而为铭曰

  夫辨邪正之实去万事之例而归宰相之责合兵为农以立天下之本设学校奨名节以材天下之士正名分定考课通财币以成制度之法古之所以治者不皆出于此乎而时议之言如此读其书以求其志呜呼公之志何如也

  内翰沈公墓志铭

  雅

  公姓沈氏讳遘字文通世为杭州钱塘人曽祖讳某皇赠兵部尚书祖讳某皇赠吏部尚书父扶今为尚书金部员外郎公初以祖廕补郊社斋郎举进士于廷中为第一大臣疑已仕者例不得为第一故以为第二除大理评事通判江寜府当是时公年二十人吏少公而公所为卓越已足以动人然世多未知公果可以有为也祀明堂恩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嵗满召归除太常丞集贤挍理判登闻鼓院吏部南曹权三司度支判官又判都理欠凭由司于是挍理八年矣平居闭门虽执政非公事不辄见也故虽执政初亦莫知其为材居久之乃始以同修起居注召试知制诰及为制诰遂以文学称天下金部君坐免归求知越州又移知杭州鉏治奸蠧所禁无不改崇奨贤知得其欢心两州人皆画像祠之英宗即位召还句当三班院兼提举兵吏司封官告院兼判集贤院廷见劳问甚悉居一月权发遣开封府事公初至开封指以相吿曰此杭州沈公也及摄事人吏皆屏息既而以知审官院遂以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公旦昼视事日中则廷无留人出谢诸客从容笑语客皆怪公独有余日而畿内翕然称治人人如公坐视其左右于是名实暴燿振发贤临一时自天子大臣皆论以为国之器而闾巷之士奔走谈説讙呼鼓舞以不及为恐防母夫人疾病请东南一州视疾英宗曰学士岂可以去朝廷也明日除翰林学士知制诰充羣牧使兼权判吏部流内铨判尚书礼部公虽去开封然皆以为朝夕且大用矣而遭母夫人丧以去英宗闻公去尤悼惜时遣使者追赐黄金而以金部君知苏州公居丧致哀寝食如礼以某年某月得疾杭州之墓次某日至苏州而以某日卒年四十有三三男子六女中男恭嗣后公六日卒隆嗣廷嗣与六女皆尚幼夫人陆氏封安定郡君公官右谏议大夫散官朝散大夫勲轻车都尉爵长安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有文集十巻公平居不常视书而文辞敏丽可喜强记精识长于议论世所谓老师宿学无所不读通于世务者皆莫能屈也与人甚简而察其能否贤不肖尤详视遇之各尽其理为政号为严明而时有所纵舍于善良贫弱抚恤之尤至在杭州待使客多所濶略而州人之贫无以塟及女子失怙恃而无以嫁者以公使钱塟嫁之凡数百人于其卒知与不知皆为之叹惜某年某月某日塟公杭州某乡某里铭曰

  沈公仪仪徳义孔时升自东方其明孰夷视瞻叹誉无我敢疵正昼而陨呜呼可悲序传有史亦在铭诗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九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九十三

  明 茅坤 撰

  临川文钞十三

  墓志铭

  户部郎中赠谏议大夫曽公墓志铭

  防次严整

  公讳致尧字正臣其先封鄫鄫亡去邑为氏王莽乱都乡侯据弃侯之豫章家之盖豫章之南昌后分为南丰故今为南丰人可徙为宜州刺史再世生仁旺赠尚书水部员外郎公考也李氏有江南抚州上公进士第一不就太平兴国八年乃举进士中第选主符离簿嵗余授兴元府司録道迁大理评事迁光禄寺丞监越州酒召见拜著作佐郎知淮阳军将行天子惜留之直史馆赐绯鱼袋使自汴至建安军行漕诏曰凡三司州郡事有不中理者即验之最钩得匿货以五百万计除秘书丞两浙转运副使改正使始谏议大夫知苏州魏庠侍御史知越州王柄不善于政而喜怒纵入庠介旧恩以进柄喜持上公到劾之以闻上惊曰曽某乃敢治魏庠克畏也克畏可畏也语转而然庠柄皆被黜杨允恭督杨子运数言事多可人厌苦之公每得诏曰使在外便文全已非吾心也辄不果行允恭告上上使问公公以所守言上繇此薄允恭不聴言苛税一百三十余条罢之移知寿州寿俗挟赀自豪陈氏范氏名天下闻公至皆迎自戢公亦尽嵗无所罚既代空一城人遮行至夜乃従二卒骑出城去郡转太常博士主客员外郎章圣嗣位常亲决细务公言之又言民惫甚宜弛利禁是时羌数犯塞大臣议弃银夏以解之公奏曰虚款属我我分地王之非计也令席此刼他种以自助不过二三年患必复起矣宜择人行塞下先调兵食待其变而已不报二年羌果反围灵州议臣请去灵州勿事公议曰羌所以易拒者以灵州缀其后也判三司盐铁勾院天子欲以为知制诰召试矣大臣或忌之迁户部员外郎京西转运使请限公卿大夫子官京师陈彭年议遣使行诸部减吏员下其事京西公曰彭年议无贤愚一切置不用邪抑择愚而废之耶择愚而废之人材其可以蚤暮验邪上令趣追使还数论事上感之还公既而王均诛命公抚蜀所创更百余事李继迁再围清逺灵武以丞相齐贤为邠宁环庆泾原仪渭经略使丞相引公为判官公奏记曰兵数十万王超既以都部署为之主丞相徒领一二朝士往临之超肯用吾进退乎吾能以谋付与超而有不能自将乎不并将西无补也超能薄此重事愿更审计丞相及公以为言诏陜西即经略使追兵皆以时赴公曰将在空虚无人之处事薄而后追兵如后何遂辞行上怒未有所发会召赐金紫公曰丞相敏中以非功德进官臣论其不可用今臣受命事未有效不敢以冒赐固辞上繇此贬公为黄州团练副使既而超果败清逺灵武踵亡会南郊恩复官知泰州丁母夫人陈氏忧外除授吏部员外郎知泉州公常谓选举旧制非是请得论改之陈省华子尧咨请托殿上为奸以第畀举人败省华尧咨有邪巧材朝廷皆患恶而方幸无敢斥之者公入十余疏辩之移知苏州至五日移知扬州扬州守职田嵗常得千斛然遣吏督贫民耕民苦之公不使耕天子方崇符瑞兴昭应诸宫且出幸祠公疏言昔周成王既卜世三十卜年七百然观于周礼其经纬国体人事微细无不具则知王者受命必修人事以称天所以命之之意不举属之天以怠人事也终曰陛下始即位以爵禄待君子近年以来以爵禄畜盗贼大臣愈不怿移知鄂州封泰山恩迁礼部郎中始解扬州受添支差多一月公寻自言恶公者因复绌公监江宁盐酒西祀恩迁户部郎中以祥符五年五月丁亥疾不起年六十六阶至朝请郎勲至骑都尉遗戒曰毋陷于俗媚佛夷鬼以污我家人之行所着双鳬羽翼三十巻广中台志八十巻清边前要三十巻西陲要记十巻为臣要记三巻直言集五巻文集六十巻传于世尤长于歌诗云以其年十一月归南丰之东园水渍墓天圣元年改龙池乡之源头始公娶黄氏生子男三人易占尝为太常博士以能文称公以博士故赠至右谏议大夫公殁八年而博士子巩生生三十五年巩以博士命次公生平事使来曰为我志而铭之某视公犹大父也其少也则得公之详如其孙之云始公自任以当世之重也虽人望公则亦然及遭太宗自谓志可行卒之闭于奸邪彼诚有命焉悲夫亦正之难合也虽其难合其可少枉乎虽其少枉合乎未可必也彼诚有命焉虽然其难合也秖所以见正也孔子曰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于戏公之节非庶几所谓大臣者欤铭曰

  既墓而圯乃升宅原谁来求铭公子与孙公初洎终惟义之事维才之完而薄于施乃其后人有克厥家天啓予公非在兹耶

  秘书丞谢师宰墓志铭

  法

  君姓谢氏讳景平字师宰尚书兵部员外郎知制诰阳夏公赠礼部尚书讳绛之子太子宾客陈留公赠礼部尚书讳涛之孙泰宁君掌书记赠尚书吏部侍郎讳崇礼之曽孙初以祖父廕试秘书省挍书郎守将作监主簿既而中进士第佥书崇信军节度判官防公事监楚州西河转般仓累官至秘书丞年三十三以治平元年十二月庚申卒妻尹氏生男女四人皆前死其兄以某年某月某日塟君邓州穰县五陇山南谢氏故家河南缑氏君六世祖仕吴越故自陈留公以上三世塟杭之富阳至君始塟阳夏公于邓为穰人而今以君祔塟君于忿不忮于欲不求虽学之力亦其天性故其孝弟忠信寛柔逊让庄静谨洁称于儿童以至壮长而成不充其志施不尽其材此学士大夫所以哀其死而多为之出涕也然君文学政事言语已能自达于一时其于道德之意性命之理则求之而不至闻矣而不疑呜呼可谓贤已铭曰

  阳夏四子皆贤而材季也早死吾铭其埋今又铭叔呜呼可哀古之死者以死为息嗟叔方刚何愒之亟昭昭者逝嶷嶷者藏为识在斯铭则不亡

  兵部员外郎马君墓志铭

  机圆

  马君讳遵字仲涂世家饶州之乐平举进士自礼部至于廷书其等皆第一守秘书省挍书郎知洪州之奉新县移知康州当是时天子更置大臣欲有所为求才能之士以察诸路而君自大理寺丞除太子中允福建路转运判官以忧不赴忧除知开封县为江淮荆湖两浙制置发运判官于是君为太常博士朝廷方尊宠其使事以监六路乃以君为监察御史又以为殿中侍御史遂为副使已而还之台以为言事御史至则弹宰相之为不法者宰相用此罢而君亦以此出知宣州至宣州一日移京东路转运使又还台为右司谏知谏院又为尚书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同判流内铨数言时政多聴用始君读书即以文辞辩丽称天下及出仕所至号为办治论议条鬯人反覆之而不能穷平居頽然若与人无所谐及遇事有所建则必得其所守开封常以权豪请托不可治客至有所请君辄善遇之无所拒客退视其事一断以法居乆之人知君之不可以私属也县遂无事及为諌官御史又能如此于是士大夫叹曰马君之智盖能时其柔刚以有为也嘉祐二年君以疾求罢职以出至五六乃以为尚书吏部员外郎直龙圗阁犹不许其出某月某甲子君卒年四十七天子以其子某官某为某官又官其兄子持国某官夫人某县君郑氏以某年某月某甲子塟君信州之弋阳县归仁乡里沙之原君故与予善予常爱其智略以为今士大夫多不能如惜其不得尽用亦其不幸早世不终于贵富也然世方惩尚贤任智之而操成法以一天下之士则君虽寿考且终于贵富其所畜亦岂能尽用哉呜呼可悲也已既塟夫人与其家人谋而使持国来以请曰愿有纪也使君为死而不朽乃为之论次而系之以辞曰

  归以才能兮又予以时投之逺涂兮使骤而驰前无御者兮后有推之忽税不驾兮其然奚为哀哀防妇兮孰慰其思墓门有石兮书以余辞

  主客郎中知兴元王公墓志铭

  于没既久而不能详其治行文自可概见

  公王氏讳某字某其先着望太原而公之曽大考讳某考讳某皆塟抚州之临川县公少力学以孝悌称于乡里既壮起进士为汉州军事推官至则以材任剧在上者交举之迁大理寺丞知大名府大名县就除通判忻州又通判真定府府帅王嗣宗恃气侮折其属为不法以故乆之莫敢为通判者公行嗣宗固不怿稍侵公以气公恬然不为挍也以礼示之而已嗣宗诎服居十余日公请视狱狱中系者常数百人嗣宗意愠辄乆之不问吏亦不敢言治公视狱所当者数十人而已余悉当释无所坐于是嗣宗趣有司如公指即日断出之自是事无不聴公所为公赖分别可否而使其政皆由嗣宗以出虽府人或不知公于嗣宗日有助也一府遂治而士以此称公为长者始公中进士时同进有常陵公者嫉公先以被酒取公敕牒裂烧之公为讳其事以失亡告有司而已及后陵公者为属吏公举迁之或非公以德报怨公曰受诏举京官彼今为吾属而任京官吾则举之何报怨之谓哉且吾与彼乃未始有怨也盖公之行已多如此居一嵗移知保州又以举者移知深州又以选移知齐州二州之人皆曰公爱我已而提防刑狱淮南兼劝农事公于为狱务在寛民而以课田桑为急按渠陂之故诱民作而修之利田至万九十顷天子赐书奬谕后出氏名付大臣召用而当是时丁谓为宰相先是谓以二人属公善视之曰皆能吏也至则皆有罪公发其状以闻由此谓欲伤公不果而乆之公所任吏亦有赃坐即绌公监池州顺安镇酒税会今上即位移滁州又移知兴元府自丁谓得罪徙南方论者皆以公宜复用而公亦且得疾不起矣享年六十二官至尚书主客郎中明年天圣七年塟和州之歴阳县后若干年公夫人张氏塟而公墓垫乃改卜合塟于真州扬子县万宁乡铜山之原公子六人于是存者二人曰某为殿中丞曰某为进士其四人皆已卒曰某开封士曹叅军曰某楚州寳应县主簿曰某曰某为进士而公以殿中君积赠官至右谏议大夫某公兄孙也受命于叔父而为铭铭而次公之行事不能详者以不得事公而公之没叔父皆尚少故也呜呼于公之行事虽不得其详而其略所闻如是盖可以考公德矣铭曰

  王亡晋封逺迹南土公始有庙妥其祢祖孰强而胜孰忌以争孚予恭寛在窒而亨嶷嶷之节因时乃发曰黜予咎匪仇予遏避善不名亦不陨闻寘铭新基维以长存

  虞部郎中晁君墓志铭

  尚书虞部郎中晁君讳仲叅字孝先以治平四年五月九日卒于通判舒州事其子以熙宁二年正月二十九日卜济州任城县谏议乡吕村之原以塟状君之行来乞铭掇其语为铭曰

  晁望颍川卫有卿丙错以术用作汉家令魏晋南北史无传人良正官唐仍不大振开封于家徙钜野县辟时囏屯出宋而显回奋布衣太子太师宗慤秉政父子一时三朝四世锡荣丘墓佺令中书为君曽祖有子迪者刑部侍郎乃生宗简世德孔扬使京东西郎于刑部君实其嗣少则多誉仲父保任主簿上虞宰墨隳政易君仕初从容调胹吏莫玩法墨以廉终弱伸强慑按察扰狱夙如我谋君不为夺械囚于州将范文正叹爱而谓畏宜绳私公勇勿畏君愿持此毕身无尤荐监越酒旋宅父忧判官于滁擢丞大理汝州郏城来知县事富姓赇吏寓田势家役烦且窘中户愁嗟君裒伪劵应手即辨完蠧嘘枯俗戒以劝秦王诸孙上冡入郛卒榜驿隷君擒而诛将劾中人匿车夜遁移内侍省罪令即讯迄明年至徒御无哗能声震越号称其家易曹济隂太子賛善督尉索盗里闾宴衎马入罢牧地租于民厨传费剧输之殆贫君曰闵哉责岂无豫操书镌守多绌其数迁官博士去领开州大筑学校率衣冠游温汤之盐实不酬课嵗蠲五万奏自君可氓疾不治谒巫代毉教以饵药尽投诡词失怙恃者予其娶嫁坐堂朝晡饮酒闲暇英宗纂极员外于虞比驾二部阅最而除今天子恩始正郎位摄舒朞年条教逾肄殍来邻邦赈使无僵扶擕饱去又遗之种敦于除害未始爱力取枞阳河避罗刹石析池口征合于铜陵官不失筭舟无危行人幸是为旷数千载趋令讙呼无有稚艾孤山马当嵗漂百航凿秋口浦直走雷江脱险风涛几五百里章随驿闻就付其事方冬告役君夏而徂寿五十五识者叹吁齐公孙氏作配甚似封永康君诞惟四子端仁端义端礼端智仁中进士常州司理义郊社郎余则未仕五女四人归为士妻石端俣彦俣归而嫠范胡二壻纯粹僧孺防处于家君孙有五男节符籛其二则女惟君平生外晦内明忤出不意黙无与争禄赒族婣恩称疏戚庖无朝炊笑语如昔晚尤静旷病不告遗极谈性命方絶之时子丐埋辞衰麄走汴掇其绪余以质幽竁

  屯田员外郎邵君墓志铭

  简劲

  邵公既国燕其子孙处者犹食其初邑至后世遂为邵氏今有田里丹阳者独为大家其所出往往称天下君丹阳人也讳某字某少敏爽皇考某欲大就之为破赀聚留师宾以发其材及壮行内修不摽饰为名而有誉于为士者年四十始以进士出佐镇东军积功次入尚书为屯田员外郎通判亳州遭母夫人某氏防不行以卒君工为诗歌喜饮酒与人交恬如也尤不好官爵至京师一不问权贵人所舍事有类君者自言得迁或劝君自言终不许然起家十九年更三县以材奏君者甚众卒之明年皇祐某年某月弟某塟君某所以夫人某氏袝子男两人曰某曰某一女子尚防铭曰

  乘于朝塟于里厥嫔祔之祭则子以完归亲维有祉

  度支郎中葛公墓志铭

  以也字为一篇线索虽段落明鬯而文格卑弱矣此体虽别为之终属卑陋非西京以前文格

  葛公姓也源名也宗圣字也处州之丽水公所生也明州之鄞后所迁也贯曽大考也遇大考也旺累赠都官郎中考也进士公所起也洪州左司理叅军吉州太和县主簿江州德化县令监兴国茶场威武军节度推官知广州四防县著作佐郎知开封府雍丘县秘书丞知泉州同安县太常博士通判建州屯田员外郎知庆成军都官员外郎知南劔州司封员外郎祠部郎中江浙荆湖福建广西提防银铜坑冶铸钱度支郎中荆湖北提防刑狱此公之所阅官也州将之甥与异母兄殴人而甥杀之州将胁公曰两人者皆吾甥而杀人者乃其兄也我知之彼大姓也无为有司所误不然此狱也将必覆公劾不为变此公之为司理叅军也州符徙吉水行令事他日令始至大猾吏辄诱民数百讼庭下设变诈以动令如此数日令厌事则事常在吏矣公至立讼者两庑下取其状视有如吏所为者使自书所诉不能书者吏授之往往不能如状穷辄曰我不知为此乃某吏教我所为也悉捕劾致之法讼以故少吏亦终不得其意毛氏寡妇告其子以恩义説之不得即使人微捕得之与间语者验其对乃书寡妇告者也穷治具服为私谋诬其子孙距州溪水恶而嵗租几千万硕舟善败民以输为愁公始议县置仓以受输则官漕之亦便州不听公论之不已仓成至今赖其利此公之为主簿也中贵人击驿吏取所给过家以言府府不敢劾公曰中贵人何惮为吾民而有陵之者吾亦耻之上书论其事中贵人坐绌此公之为县于雍丘也属吏常有隙于公同进者因谗之公察其防不听以为举首此公之为州于南劔也铸钱嵗十六万其所施置后以为法程此公之为银铜坑冶铸钱也鄂州崇阳大姓与人妻谋而杀其夫州受赇出之公使再劾劾者又受赇狱如初而公终以为不直其弟诉之转运使虽他在事者亦莫不以为寃复置之狱卒得其奸赇状论如法此公之为提防刑狱也甲子四百三十五公所享年也至和元年六月乙未卒之年月日也润州之丹徒县长乐乡显阳村公所塟也嘉祐元年十月壬申塟之年月日也乡邑孙氏今祔以塟者公元配也万年县君范阳卢氏公继配也良肱良佐良嗣公子也妻太常博士黄知良曰金华县君公女也起进士为越州余姚县尉主公之防而请铭以塟者良嗣也论次其所得于良嗣而为之铭者临川王某也铭曰

  士窽以养交兮弛官之不忌维公之所至兮乐职嗜事彼能显闻兮公则不晰不铭示后兮孰劝为瘁

  尚书祠部郎中集贤殿修撰萧君墓志铭

  单提一事

  区希范诛广西困于兵诏以尚书屯田员外郎萧君知桂州兼广西都巡检提举兵甲溪峒事至则因其故俗治以寛大广西遂安而君以材选为荆湖南路提防刑狱未几以君之信于南方也又以君为广西水陆计度转运使方是时侬智高搜兵诱聚中国亡命隂以其众窥边境而边吏士尚皆不寤君独忧此以谓必为南方之患乃选遣才辩吏説智高内属上书言状请因以一官抚之使抗交趾且可以纾患书下枢密枢密以智高故属交趾纳之生事以诏问君能保交趾不争智高智高终无为寇则具以闻君曰蛮夷视利则动必保其往非臣之所能顾今中国势未可以有事于蛮夷则如智高者抚之而已且智高才武强力非交趾所能争而畜也就其能争则蛮夷方自相攻吾乃所以间而无事争议至五六而枢密遂绌君言不报君又奏请择将吏缮兵械修城郭以待变亦至五六又皆不报而君以召归智高果反邕州杀其守将出入广东西十有一州所至残破吏士多走死枢密乃更归责于君以知吉州一时士大夫纷纷欲为君讼君遂絶口无所道世以此称君长者又因知君智谋果可以任边事居顷之遂复以为广东转运使又以直昭文馆知桂州当是时侬宗旦聚兵智高故地无所属邕州为之警诸将皆议兴师君又独持招降之议朝廷用君议宗旦遂释兵服以为西头供奉官而边无事于是君积官至尚书刑部郎中以集贤殿修撰再任防蛮申绍泰反巡检宋士尧战死仁宗使中贵人出视君坐士尧死降知江州而提防刑狱因中贵人言君罪状朝廷为置狱而君所坐止于赎金诸提防刑狱所言多无之然犹夺两官以免稍除监抚州盐酒辞不往以分司南京就第诸公多欲荐起之者君遂告老即以尚书祠部郎中致仕君讳固字干臣初以进士选桂阳监判官楚州团练推官用举者二十三人改大理寺丞知开封府阳武永康军青城两县通判防州以方略擒盗赐书奬谕移知江州所至皆有善状推贤举善束奸吏明而不残于财利尤能开阖敛散故在广东收铜盐课皆倍前以十万数治平三年年六十五以九月十七日卒于家初娶陇西县君李氏再娶彭城县君刘氏子男二人洵袁州军事推官前死洞试秘书省挍书郎知鄂州嘉鱼县事女三人嫁江州湖口县主簿何正臣龚州司户叅军欧阳成其季尚防也孙男女十八人萧氏故长沙人君曽祖讳处钧当湖南马氏时为衡州司马以马氏方乱弃其官归李氏江南不愿仕有赐田百顷袁州之新喻新喻后属临江军故今为临江新喻人祖讳绍考讳世则皆以儒学不仕而考以君故赠官至光禄卿君之疾革也出其奏议焚之其子孙所录传尚二百余篇盖其言详密多世务之要四年九月二十二日塟君新喻安和乡长宣里佛子冈铭曰司马去荆望此南国君贲厥趾萧宗以殖致功蛮方时告厥犹朝为弗闻疆埸用忧受慝不让退安一州既穷而通终以无偶铭诗幽宫传载永乆

  左班殿直杨君墓志铭

  通篇以好武一事相欷歔感慨

  束鹿杨辟状其先人曰君讳文诩字巨卿少孤鞠于世父世父战契丹于常山君始十七能以兵入得甲马其后世父为峡州麻谿寨主合州兵讨蛮之叛者君以二十五卒驰前与蛮三千遇蛮传畏君勇悉还走险其酋据险下射杀君卒几尽君以两矢自下颠其酋而后世父军亦至遂戡其众以归天子赏世父一官而以君属三班为殿侍君曽祖讳渊祖讳君正父讳德成皆以经术教授乡里遭五代变扰皆不仕君亦少敏强记通五经刑名书数然负其材武思一有所奋成功名以故为武吏稍迁借职监睦州酒由借职三迁为左班殿直由睦州亦三迁为邵州武冈寨兵马监押由武冈归京师以庆厯七年二月二十九日年七十三而卒初康定中将相欲五路兵攻夏故相陈恭公为陜西招讨使欲君为用知君者皆曰君尝有所试今其时也勉之矣君不应而辞以疾顾説恭公曰吾士卒惰乆矣而数败以恐卒然敺之以入不测战乆讲胜悍强之贼愚不知计防见其危而已恭公黙然而其后兵果不得出自是君亦老矣更读书劝诸子以学无复言兵事方君少壮时喜兵弯弓劔士莫敢伍然仁恕爱物遇人谦谨麻谿士卒杀戮无所择君为救止全活甚众其武冈以恩信得诸蛮蛮有嵩叙上下诚等州刺史至呼君为父终君去不为侵窃君夫人杜氏生三男其长子早卒次辟为大理寺丞次闳三女子皆已嫁其长亦早卒夫人少君十嵗以嘉祐二年五月二十三日卒于酸枣而寿与君皆七十三六月二日合塟于陈州宛丘县友于乡彭陵原临川王某曰士之以材称于世而能以义克者少矣子路学孔子者也然怙其勇以不得死君以此其材至白首无所遇而恂恂自克以考厥终克有名子载其行治其可铭铭曰

  擐坚挽强可扞四方视时弛张以不悖于常维士之良

  右领军卫将军致仕王君墓志铭

  竒

  君王氏讳乙字次公其望在太原而实家大名之元城不知其始所以徙曽祖讳安当周世宗时为阁门通事舍人祖讳廷温开寳中泰宁军节度副使考讳奉諲右班殿直赠左武卫大将军君尝举进士不中因献其所藏书秘阁而上书言先臣某逮许王于先皇帝有一日之幸臣实其子天子下其问验以为三班借职累迁至内殿崇班阁门只淮南东路都巡检使皇祐二年年七十三以右领军卫将军致仕卒于海州而以嘉祐二年塟真州之扬子县某乡某原以后夫人刘氏祔于是先夫人林氏既塟矣君强记博闻刚毅而聪明好读书虽老矣读书未尝少止于穷人贱士茍义所在乐与之为胶漆一欲以不直加我虽严贵人义终不为受也数上书言事皆中世病而用事者多不聴聴者两言耳又事之小者然当时蒙其利言楚州可去堰为牐嵗省卒二十一万七千人钱一百三十万米六万八千石又言河隂可以茶盐募入谷而漕之河北为十説以排三司之难三司不能绌其一此当时防其利者也宋兴百年大定于太宗至真宗内外富矣内外自是遂务以无为养息天下朝廷所尚贤良进士而将相大臣之世用君方慨然懐古人趋赴功业之意欲起贫贱不势左右而以其辩智当人主众圆独方用非其时卒以不合呜呼甚可悲也然天下不肖多畏恶君以其伉直而幸其龃龉不得意以老独贤者哀之耳君子越石泰州观察判官其次子仁杰为进士女二人嫁进士林度陈州项城主簿宋造余尝为君僚而与其子越石同年进士也铭其塟曰

  强能吾嬴吾与之为抗嬴者惴惴吾与之为让卒嬴于强以窒于行维其心之亨以实其声也

  内殿崇班钱君墓碣

  隽

  内殿崇班广德军兵马都监钱君之墓在和州之歴阳鸡笼乡永昌里初钱氏以布衣起王呉越当五代时诸侯王僭悖独常顺事中国道闭无所出则间以其方物取海上输之天子至宋受命欲一天下吴越王即帅其属朝京师而尽献其地天子受其地王之淮海而襃题其子孙盖至于今百年钱氏之有籍于朝廷者殆不可胜数而以才称于世尝任事者比比出焉君讳某字某右屯卫将军讳某之子昭化军节度使讳某之孙吴越文穆王讳某之曽孙钱氏以才称于世者也其为子弟也父昆称良焉其为父兄又能教其子弟其为吏又能修其职事而天子常任之以为材始以季父恩公廕补三班借职稍迁至内殿崇班知钦州州人甚爱之归奏事殿中称防遂迁内殿承制提防广南西路刑狱在广西四年以功次迁供备库副使刺举当法贤士大夫多誉之当是时侬智高为奸数嫚边吏边吏莫能抗诸州又皆无兵君即奏请戍兵以待变奏至五六而大臣终不许即复上书求罢又不许而侬智高果反君坐诎三官监饶州酒居乆之稍复迁至内殿崇班广德军兵马都监至广德之明年嘉祐二年君年七十一矣以三月某甲子卒昭化之治和州也凡十八年有惠爱于州人其卒子孙遂留以塟故君子淇沂沃溥奉君丧以某年某月某甲子归塟于永昌先人之兆而淇沂以余曽从事于文辞自君之将塟至于今三年跋涉而従余以求铭数矣然不止而愈勤噫其若是余不可以无铭于是为之叙次使归而镵诸墓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九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九十四

  明 茅坤 撰

  临川文钞十四

  墓志铭

  荆湖北路转运判官尚书屯田郎中刘君墓志铭【并序】

  直序

  治平元年五月六日荆湖北路转运判官尚书屯田郎中刘君年五十四以官卒三年卜十月某日塟真州扬子县蜀冈而子洙以武宁章望之状来求铭噫余故人也为序而铭焉序曰君讳牧字先之其先杭州临安县人君曽大父讳彦琛为吴越王将有功刺衢州塟西安于是刘氏又为西安人当太宗时尝求诸有功于吴越者录其后而君大父讳仁祚辞以疾及君父讳知礼又不仕而乡人称为君子后以君故赠官至尚书职方郎中君少则明敏年十六求举进士不中曰有司岂枉我哉乃多买书闭户治之及再举遂为举首起家饶州军事推官与州将争公事为所挤几不免及后将范文正公至君大喜曰此吾师也遂以为师文正公亦数称君勉以学君论议仁恕急人之穷于财物无所顾计凡以慕文正公故也弋阳富人为客所诬将抵死君得实以告文正公未甚信然以君故使吏杂治之居数日富人得不死文正公由此愈知君任以事嵗终将举京官君以让其同官有亲而老者文正公为叹息许之曰吾不可以不成君之善及文正公安抚河东乃始举君可治剧于是君为兖州观察推官又学春秋于孙复与石介为友州旱蝗奏便宜十余事其一事请通登莱盐商至今以为赖改大理寺丞知大名府馆陶县中贵人随契丹使往来多扰县君视遇有理人吏以无所苦先是多盗君用其党推逐有发辄得后遂无为盗者诏集强壮刺其手为义勇多惶怖不知所为欲走君谕以诏意为言利害皆就刺欣然曰刘君不吾欺也留守称其能虽府事往往咨君计防用举者通判广信军以亲老不行通判建州当是时今河阳宰相富公以枢宻副使使河北奏君掌机宜文字保州兵士为乱富公请君抚视君自长垣乗驿至其城下以三日防富公罢出君乃之建州方并属县诸里均其徭役人大喜而遭职方君丧以去通判青州又以母夫人丧罢又通判庐州朝廷弛茶以君使江西议均其税盖期年而后反客曰平生闻君敏而敢为今濡滞若此何故也君笑曰是固君之所能易也而我则不能且是役也朝廷岂以为他亦曰爱人而已今不深知其利害而茍简以成之君虽以吾为敏而人必有不胜其者及奏事皆听人果便之除广南西路转运判官于是修险阨募丁壮以减戍卒徙仓便输考摄官功次絶其行赇居二年凡利害无所不兴废乃移荆湖北路至逾月卒家贫无以为丧自棺椁诸物皆荆南士人为具君娶江氏生五男二女男曰洙沂汶为进士洙以君故试将作监主簿余尚防初君为范富二公所知一时士大夫争誉其才君亦慨然自以当得意已而迍邅流落抑没于庸人之中几老矣乃稍出为世用若将以有为也而既死此爱君者所为恨惜然士之赫赫为世所愿者可覩矣以君始终得防相除亦何负彼之有哉铭曰

  嗟乎刘君宜夀而显何畜之乆而施之浅虽或止之亦或使之惟其有命故止于斯

  尚书屯田员外郎仲君墓志铭

  防他韵折处

  君仲氏讳讷字朴翁广济军定陶人曽祖讳环祖讳祚皆弗仕而至君父讳尹始仕至曹州观察支使赠右賛善大夫君景祐元年进士起家莫州防御推官年少初官然上下无敢易者时传契丹且大扰边朝廷使中贵人来问知州张崇俊未知所对公防契丹无他为具奏论之崇俊喜曰朝廷必知非吾能为此然亦当善我能听用君也又权博州防御判官以母夫人丧去去三年复权明州节度推官县送海贼数十人狱具矣君独疑而辨之数十人者皆得雪用举者改大理寺丞知大名府清平卭州临溪两县又通判解州于是三迁为尚书屯田员外郎而以皇祐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卒年五十五君厚重有大志不妄言笑喜读书为古文章晚而尤好为诗诗尤称于世所在有声绩然直道自信于权贵人不肯有所屈故好者少然亦多知其非常人也其在越蜀士多从之学当寳元康定间言者喜论兵其计不过攻守而已君独推书所谓食哉唯时柔逺能迩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为御戎议二篇嗟呼此流俗所羞以为迂而弗言者也非明于先王之义则孰知夫中国安富尊强之为必出于此君知此矣则其自信不屈宜以有所负而然惜乎其未试也君初娶王氏尚书驾部郎中兰之女又娶李氏尚书虞部员外郎宋卿之女三男子伯达为太常博士次伯适伯同为进士三女子嫁殿中丞任庾并州交城县尉崔绛兴元府户曹叅军任膺博士以熙宁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塟君于定陶之闵丘乡而以余之闻君也来求铭铭曰

  于戏朴翁天偶人觭翔其德音而踬于时

  京东提防刑狱陆君墓志铭

  志止详世系大畧并于铭中防缀生平

  提防京东诸州军刑狱公事兼本路劝农事朝奉郎尚书司封员外郎充集贤挍理上轻车都尉赐绯鱼袋借紫陆君讳广字彦博其先吴郡人也至君之高祖始迁福州之侯官以避唐末之乱曽祖讳景迁仕吴越为骁骑上将官捡挍太傅祖讳崇扆以威武军观察推官从其王归京师官至殿中丞歴知泸道潮贵四州以卒考讳中和不仕以君故赠官至尚书职方员外郎君以天圣二年进士起至皇祐四年某月以使走齐州某甲子卒于郓之平隂君子长倩等以嘉祐四年某月某甲子塟君杭州之钱塘某所之原而书君系世官职行能劳烈卒塟之地一时以来求志墓铭曰

  于惟陆氏吴郡其始福之侯官近自唐徙君曽大考太傅将军实仕吴越为皇陪臣太傅有子始来皇朝丞于殿中歴将四州卒塟侯官实生处士赠官职方君实其子维君讳广彦博其字文辞甲科四府从事起家邵武再选徐州遂监税酒满嵗陈留许昌之招宁海之从乃令乌程乃丞开封始佐著作去为尉氏咏歌仁明无有壮穉移卬大邑告母高年免蜀就养税商于泉又移导江斗谷千钱君命振之以我公田盗屠民家尉以囚来囚言实盗君曰释之尉方力争众亦莫寤后得真盗果如君虑离堆之江豪右擅焉君修堰渠始诎其专灌田为顷万有七千镌约示后后无凶年郑文肃公来治杭剧君以通判往从其辟州人僦屋吏代之输君为剏法遂无逋租中书选君御史推直有言朝廷今以为勑冬狩于郊大讲戎兵作箴以献逆戒荒萌召寘集贤以为挍理当时名氏简在天子出知婺州恶吏先鉏募能拯溺民以不渔婺之明年改命治泉泉人习君謡语讙然为桥南江济者免覆置廪州学士懐我育有告众叛当君燕时命捕立得坐人不知苏饥息穷去害除使臣以闻守政尤异智高螫边吏不时搏君书驿上焯有方畧归佐三司廷论南师帝曰可哉汝言予施河京以东再执刑柄诹囚于齐至郓而病弃世平隂寿五十三有子四人扶丧而南长倩惟伯仲惟长绪长恕惟叔季惟长愈倩掾秀州敏有辞章绪由君恩郊社斋郎又女六人皆出陈氏维陈淑慎善相君子四男有立女亦有归受封长安即养无违爰以嘉祐六年正月归君钱塘范村之穴惟君静深不茍笑嘻隆亲笃友遇物爱慈读书慨然慕古奇伟顾谓诸子仕当如此官止外郎尚书司封又不得年以既厥庸有文藏家后世之诒于君所得可以此窥有幽斯竁掩石在下撰君初终以告来者

  节度推官陈君墓志铭

  入宋调然亦有一段风致

  人之所难得乎天者聪明辨智敏给之材既得之矣能学问修为以自称而不于无穷之欲此亦天之所难得乎人者也天能以人之所难得者与人人欲以天之所难得者徇天而天不少假以年则其得有不暇乎修为其为有不至乎成就此孔子所以叹夫未见其止而惜之者也陈君讳之元字某年二十七为武昌军节度推官以卒自其为儿童强记捷见能不劳而超其长者少长慨然慕古人所为而又能学其文章既以进士起家则喜曰无事于诗赋矣以吾日力尽之于所好其庶乎吾可以成材于是悉槖其家书之官而蚤夜读以思思而不得则又从其朋友讲解至于达而后已其材与志如此使天少假以年则其成就当如何哉然无几何得疾病遂至于不起嗟乎此亦所谓未见其止而可惜者也君某州之某县人曽祖曰某祖曰某考曰某以嘉祐某年某月某甲子其兄之方为之卜某州某县某所之原以塟而临川王某为铭曰

  浮扬清明升气之乡沈翳浊墨降形之宅其升逺矣其孰能追其降在此有铭昭之

  泰州海陵县主簿许君墓志铭

  许君多竒气而荆公之志亦如之

  君讳平字秉之姓许氏余尝谱其世家所谓今泰州海陵县主簿者也君既与兄元相友爱称天下而自少卓荦不羇善辨説与其兄俱以智畧为当世大人所器寳元时朝廷开方畧之选以招天下异能之士而陜西大帅范文正公郑文肃公争以君所为书以荐于是得召试为太庙斋郎已而选泰州海陵县主簿贵人多荐君有大材可试以事不宜弃之州县君亦常慨然自许欲有所为然终不得一用其智能以卒噫其可哀也已士固有离世异俗独行其意骂讥笑侮困辱而不悔彼皆无众人之求而有所待于后世者也其龃龉固宜若夫智谋功名之士窥时俯仰以赴势物之防而辄不遇者乃亦不可胜数辩足以移万物而穷于用説之时谋足以夺三军而辱于右武之国此又何説哉嗟乎彼有所待而不悔者其知之矣君年五十九以嘉祐某年某月某甲子塟真州之扬子县甘露乡某所之原夫人李氏子男瓌不仕璋真州司户叅军琦太庙斋郎琳进士女子五人已嫁二人进士周奉先泰州泰兴县令陶舜元铭曰有防而起之莫挤而止之呜呼许君而已于斯谁或使之

  葛兴祖墓志铭

  本兴祖所仕不得志处防次多情

  许州长社县主簿葛君讳良嗣字兴祖其先处州之丽水人而兴祖之父徙居明州之鄞兴祖塟其父润州之丹徒故今又为丹徒人矣曽大父讳遇不仕大父讳旴赠尚书都官郎中父讳源以尚书度支郎中终仁宗时度支君三子当天圣景祐之间以文有声赫然进士中先人尝受其摰阅之终篇而屡叹葛氏之多子也既而三子者伯仲皆蚤死独其季在即兴祖兴祖博知多能数举进士角出其上而刻励修洁笃于亲友慨然欲有所为以效于世者也年四十余始以进士出仕州县余十年而卒穷于无所遇以死嗟乎命不可控引而才之难恃以自见盖乆矣然兴祖于仕未尝茍闻人疾苦欲去之如在已其临视虽细故人不以属耳目者必皆致其心论者多怪之曰兴祖且老矣于州县而服勤如此余曰是乃吾所欲于兴祖夫大仕之则奋小仕之则怠忽以不治非知德者也兴祖闻之以余之言为然兴祖娶胡氏又娶郑氏其卒年五十三实治平二年三月辛巳其塟以胡氏祔在丹徒之长乐乡显扬村即其年十一月某甲子也兴祖三男子蘩蕴皆有文学蘩许州临颍县主簿蕴邓州穰县主簿苹尚幼也四女子皆未嫁云铭曰

  蹇于仕以为人尤不愸施以年孰主孰谋无大憾于德又将何求

  临川吴子善墓志铭

  辗转呜咽

  临川吴氏有子兴宗字子善年二十丧母而其父以生事付之则先日出以作后日入以息日午矣家一人未饭其夫妇必尚空腹天寒矣家一人未纩其夫妇必尚单衣盖如此者二十年而终三十年而已死凡嫁五妹办数丧又以其筋力之余及于乡党茍有故必我劳人佚先往后归而尤笃于友爱见弟有过则颜色愈温须饮酒欢极之间乃微示以意既而即泣下曰吾亲属我以汝吾所以不避艰险者保汝而已其弟终感悟悔改为善士以文学名于世此待其弟乃尔若于他人则絶口不涉其非然里中少年闻其謦欬之音往往逃匿若匿不及则俛首恐愧而尝有所絓一至讼庭及着械同絓数十人为之皆哭掌狱者惊起白守守立免焉其见畏爱多此类某谓其父为诸舅甚知其所为故于其弟子经孝宗之求志以塟也为道而不辞子善尝应进士举后专于耕养遂不复应其死以治平四年八月九日而十二月十五日与其母黄氏共塟于灵源村父墓之域中父讳偃亦有行义用疾弗仕祖讳表微尚书屯田员外郎曽祖讳英殿中丞初妻姓王氏一男良弼皆前卒再娶杨氏生荛适枉荛始九嵗而四女幼者一嵗云

  胡君墓志铭

  荆公峭防每如此

  王某之治鄞三月其故人胡舜元凶服立于门揖入问吊故以丧其父五月留而馆意独怪其来之早也居数月语吾弟曰吾释父之殡跋山浮江从子之兄于海旁愿有谒也乆矣不敢以言吾亲之生我学于四方不得所欲以养今已不幸卒也得子之兄志而铭之藏之墓中可以显于今世以传于后虽吾小人与荣焉无悔焉不知子之兄可不可吾弟以告予叹曰审如是可以为孝君子固成人之孝而吾与之又旧其何顾而辞即取吾所素知者为之志而铭之志曰君讳某池之铜陵人生于丁丑兴国之年也卒于丁亥是为庆厯七年子七人某以十月塟君于谷垂山胡氏世大家阖门数百人君有子舜元独招里先生教之为士其卒也族分而赀衰舜元为善士铭曰

  寿七十一不为不多吾与之铭千古不磨

  王深父墓志铭

  通篇以虚景相感慨而多沈郁之思

  吾友深父书足以致其言言足以遂其志志欲以圣人之道为己任盖非至于命弗止也故不为小廉曲谨以投众人耳目而取舍进退去就必度于仁义世皆称其学问文章行治然真知其人者不多而多见谓迂阔不足趣时合变嗟乎是乃所以为深父也令深父而有以合乎彼则必无以同乎此矣尝独以谓天之生夫人也殆将以寿考成其才使有待而后显以施泽于天下或者诱其言以明先王之道觉后世之民呜呼孰以为道不任于天德不酬于人而今死矣甚哉圣人君子之难知也以孟轲之圣而弟子所愿止于管仲晏婴况余人乎至于扬雄尤当世之所贱简其为门人者一侯芭而已芭称雄书以为胜周易易不可胜也芭尚不为知雄者而人皆曰古之人生无所遇合至其没乆而后世莫不知若轲雄者其没皆过千嵗读其书知其意者甚少则后世所谓知者未必真也夫此两人以老而终幸能著书书具在然尚如此嗟乎深父其智虽能知轲其于为雄虽几可以无悔然其志未就其书未具而既早死岂特无所遇于今又将无所传于后天之生夫人也而命之如此盖非余所能知也深父讳回本河南王氏其后自光州之固始迁福州之侯官为侯官人者三世曽祖讳某某官祖讳某某官考讳某尚书兵部员外郎兵部塟颍州之汝隂故今为汝隂人深父尝以进士补亳州卫真县主簿嵗余自免去有劝之仕者辄辞以养母其卒以治平二年七月二十八日年四十三于是朝廷用荐者以为某军节度推官知陈州南顿县事书下而深父死矣夫人曽氏先若干日卒子男一人某女二人皆尚幼诸弟以某年某月某日塟深父某县某乡某里以曽氏祔铭曰

  呜呼深父维德之仔肩以迪祖武厥艰荒遐力必践取莫吾知庸亦莫吾侮神则尚反归形此土

  王逢原墓志铭

  通篇无事迹独以虚景相感慨

  呜呼道之不明邪岂特教之不至也士亦有罪焉呜呼道之不行邪岂特化之不至也士亦有罪焉盖无常产而有常心者古之所谓士也士诚有常心以操圣人之説而力行之则道虽不明乎天下必明于已道虽不行于天下必行于妻子内有以明于已外有以行于妻子则其言行必不孤立于天下矣此孔子孟子伯夷栁下惠扬雄之徒所以有功于世也呜呼以予之昬弱不肖固亦士之有罪者而得友焉余友字逢原讳令姓王氏广陵人也始予爱其文章而得其所以言中予爱其节行而得其所以行卒予得其所以言浩浩乎其将防而不穷也得其所以行超超乎其将追而不至也于是慨然叹以为可以任世之重而有功于天下者将在于此余将友之而不得也呜呼今弃予而死矣悲夫逢原左武卫大将军讳奉諲之曽孙大理评事讳珙之孙而郑州管城县主簿讳世伦之子五嵗而孤二十八而卒卒之九十三日嘉祐四年丙申塟于常州武进县南乡薛村之原夫人吴氏亦有贤行于是方娠也未知其子之男女铭曰

  寿胡不多天实尔啬曰天不相胡厚尔德厚也培之啬也推之乐以不罢不怨以疑呜呼天民将在于兹

  金溪吴君墓志铭

  呜咽

  君和易罕言外如其中言未尝极人过失至论前世善恶其国家存亡治乱成败所繇甚可聴也尝所读书甚众尤好古而学其辞其辞又能尽其议论年四十三四以进士试于有司而卒困于无所就其塟也以皇祐六年某月日抚州之金溪县归德乡石廪之原在其舍南五里当是时君母夫人既老而子世隆世范皆尚防三女子其一卒其二未嫁云呜呼以君之有与夫世之贵富而名闻天下者计焉其独歉彼耶然而不得禄以行其意以祭以养以遗其子孙以卒此其士友之所以悲也夫学者将以尽其性尽性而命可知也知命矣于君之不得意其又何悲耶铭曰

  蕃君名字彦弼氏吴其先自姬出以儒起家世冕黻独成之难幽以折厥铭维甥订君实

  马汉臣墓志铭

  简而深

  合淝人马仲舒字汉臣其先茂陵人父臯为江东拨发寘其家金陵汉臣因入学齿诸生为人喜酒色其相语以防私侈为主父母不欲之又隆爱之不能逆其意以教也然汉臣亦踈金钱急人险艰不自顾计于众中尤慕近予予亦识其可教以礼法开之果大寤遂自剉刻务以入礼法从予学作进士既数月其辞章粲然充其科者也汉臣长予四年予兄弟视之汉臣视予则师弟子如也尝助予叔父之丧若子姓然庆厯六年汉臣冠五年矣従予入京师待进士举六月病死死时予亦病其叔父在京师因得棺敛归金陵殡于某年某月乃塟于某处孔子曰秀而不实者有矣夫汉臣几是矣噫志其墓云

  吴处士墓志铭

  序处士生平故皆虚语

  君吴氏讳某字某其先建安大姓曽大父讳某建州长史大父讳某馆驿巡官捡挍尚书吏部员外郎皆江南李氏所置也方李氏时吏部府君之父子同时仕江南者以十数至君之考讳某始以汀州军事推官归选于朝主郑之新郑簿君少孤事母夫人至孝与其弟轲相爱春秋祭先人虽老矣眡牲省器皆不以属子孙俯仰斋栗如见其飨之者已祭未尝不悲哀也读书取大指通而已或劝之谋利曰吾贫乆矣人以我为忧而我以是为乐不能改也有子三人甫申冉皆不使事生产曰士而贫多于工商而富也三人者皆以进士贡于乡而申为太平州军事推官君年七十八某年某月某日卒于太平之官舍甫等防其柩归塟于江州某县某乡某原某年某月日也夫人前君卒别塟实南阳叶氏始君所居毁于水乃奉母夫人来客江州爱其山川而遂家之故其塟也以归焉申之友南阳张颉论次君之事如此而申以告曰先人不幸力为善而不获显于天下今具塟宜得铭使后世有见焉嗟乎予不及识君矣然予之故人多能言君之教诸子尽其道故卒皆有立而申之文行尤以知名于世方今士大夫之列于朝者天子于其父母皆有以宠嘉之其官封之卑钜视其子所以劝天下之为父母而慰其子之心以君之善教而子之材宜及其身有高爵盛位之报焉其生也既不及其没也孰知其不卒享也哉是故不宜无铭也铭曰

  士或为仁称止一乡至其后兴厥闻乃光或业以勤而传之圮维是不朽实君有子

  孔处士墓志铭

  通篇虚景却叙得有法

  先生讳旼字宁极睦州桐庐县尉讳询之曽孙赠国子博士讳延滔之孙尚书都官员外郎讳昭亮之子自都官而上至孔子四十五世先生尝欲举进士已而悔曰吾岂有不得已于此邪遂居于汝州之龙兴山而上塟其亲于汝汝人争讼之不可平者不听有司而听先生之一言不羞犯有司之刑而以不得于先生为耻庆厯七年诏求天下行义之士而守臣以先生应诏于是朝廷赐之米帛又敕州县除其杂赋嘉祐三年近臣多言先生有道德可用而执政度以为不肯屈除守秘书省校书郎致仕四年近臣又多以为言乃召以为国子监直讲先生辞乃除守光禄寺丞致仕五年大臣有请先生为其属县者于是天子以知汝州龙兴县事先生又辞未聴而六月某日先生终于家年六十七大臣有为之请命者乃特赠太常丞至七年月日弟塟先生于尧山都官之兆而以夫人李氏祔李氏故大理评事昌符之女生一女嫁为士人妻而先物故先生事父母至孝居丧如礼遇人恂恂虽仆奴不忍以辞气加焉衣食与田桑有余輙以赒其乡里贷而后不能偿者未尝问也未尝疑人人亦以故不忍欺之而世之传先生者多异学士大夫有知而能言者盖先生孝弟忠信无求于世足以使其乡人畏服之如此而先生未尝为异也先生博学尤喜易未尝著书独大衍一篇传于世考其行治非有得于内其孰能致此耶当汉之东徙高守节之士而亦以故成俗故当世处士之闻独多于后世乃至于今知名为贤而处者盖亦无有几人岂世之所不尚遂湮没而无闻抑士之趋操亦有待于世邪若先生固不为有待于世而卓然自见于时岂非所谓豪杰之士者哉其可铭也已铭曰

  有入而不出以身易物有往而不反以私其佚呜呼先生好洁而无尤匪佚之为私维志之求

  建安章君墓志铭

  序跌宕之行故文亦趺宕

  君讳友直姓章氏少则卓越自放不羁不肯求选举然有高节大度过人之材其族人郇公为宰相欲奏而官之非其好不就也自江淮之上岭南之间以至京师无不游将相大人豪杰之士以至闾巷庸人小子皆与之交际未尝有所忤莫不得其欢心卒然以是非利害加之而莫能见其喜愠视其心若不知富贵贫贱之可以择而取也頽然而已矣昔列御寇庄周当文武末世哀天下之士沈于得丧陷于毁誉离性命之情而自托于人伪以争须防之欲故其所称述多所谓天之君子若君者似之矣君读书通大指尤善相人然讳其术不多为人道之知音乐书画奕碁皆以知名于一时皇祐中近臣言君文章善篆有防召试君辞焉于是太学篆石经又言君善篆与李斯阳氷相上下又召君君即往经成除试将作监主簿不就也嘉祐七年十一月甲子以疾卒于京师年五十七娶辛氏生二男存孺为进士五女子其长嫁常州晋陵县主簿侍其璹早卒璹又娶其中女次适苏州吴县黄元二人未嫁君家建安者五世其先则豫章人也君曽祖考讳某佐江南李氏为建州军事推官祖考讳某皇著作佐郎赠工部尚书考讳某京兆府节度判官君以某年某月某甲子塟润州丹阳县金山之东园铭曰

  弗绩弗雕弗跂以为高俯以狎于野仰以游于朝中则有实视铭其昭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九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九十五

  明 茅坤 撰

  临川文钞十五

  墓志铭

  尚书都官员外郎侍御史王公墓碣铭

  王侍御多大体而荆公所次亦特本大体而条书之

  庆厯五年天子以尚书都官员外郎通判荆南府王公为侍御史居一年以入三司为户部判官又一年还之为言事御史顷之奏事殿中疾作归翌日卒其家以不起闻天子悼闵走中人赙之金帛又官其一子先是御史有物故者不赙由公故乃敕有司并赙盖天子之所以録其忠如此自公举进士时已能力学自立以经术游于江淮之南为学者所归至为许州司理叅军则以其职与强贵人抗曲直狱疑当死赖以活者至数人再主簿于杭之临安开封之扶沟遂选开封府法曹参军令皆不能出其治尹亦不敢侵其守而荐者以十数嵗当迁府推官恶不顺已持其奏不肯书欲诎公请已公故不诎推官度终无可柰何乃卒任公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已而覃恩迁秘书丞乃出知洪州分宁县入为审刑详议官数以疑似辨上前辄释及佐荆南能以义惮其守错诸不法事尝上书谕南方用师讨猺蛮不如抚而降之利先是公在京师天子以灾异诏百官言事公所言有以儆世者其后御史府恶老者在事不能自己以言趣之去位公以谓于老者薄非所以广仁孝于天下且养之非其道使至于无耻而专以法格之滋所以使人薄也乃推三代礼意为养老颂以讽凡公之行已治民及所以论于上者皆出于寛厚诚恕而其言易直以明故其召而为御史也未至而好公者已信其能称职矣同时御史闻一事皆争言塞职其已尝言公未尝继以言曰可悟上意足矣然排党幸为独切其言多同时御史所不能言者每承上闲言人不能无过若以古绳墨治之世殆无全人为国家用者要之忠信而已忠信虽有过尚足用也其大指所存如此呜呼古所谓淑人君子者公于是可以当之矣公既行内修其大者为世所称至其施于小亦皆敏而尽力顾余不得尽载也然读余之所载则亦槩足以知公矣公讳某字某其先为汉雁门太守者曰泽泽后十八世雄为唐东都留守封望太原族墓在河南而世宦学不絶为闻姓至唐之将亡雄诸孙颇陵夷始自缺其谱亡不知几传而至防始居福之候官曰本河南人雄之后也防生伸伸生廷简当闽王审知时被署为安逺使有劳烈于其国审知死遂置其官以老安逺二子其季居政娶邑里姚氏女生公自防四世至公始以文行发名追官皇考至秘书丞而以昭德县太君封其母夫人曽氏赠尚书兵部侍郎防之女封金华县君妇顺母严公所以纪其家盖有助焉生五男子回向固同冏皆为士其文学行义有过絶人者故人莫不知公后世之将大显以蕃而以公之仕不充其志为无憾也公年六十三以既卒之三年塟颍州之某乡某原初公尝过游颍之乐故诸孤御其母家焉而以公于塟至是回之友临川王某追铭墓上实至和二年也铭曰

  显姓维王出不一宗公先河南实祖于雄来闽四世乃挺以生其来则否其去而亨归忠于君播惠在甿配时前人骏发以升世不载德孰为荣名谓公有后其岂公卿

  赠尚书刑部侍郎王公墓志铭

  篇中多倒句倒字相防次荆公好奇处

  江陵县有合塟龙山之西者为宋龙川令赠尚书刑部侍郎王公之墓公之卒得年七十一其塟之嵗在辛卯为皇祐三年十二月甲申龙川其所卒也以刑部侍郎赠公者曰公之子光禄卿周公讳文亮字昭逺其先晋丞相导也丞相十有六世之孙俭为唐正议大夫刺明州始去长安之万年为明之奉化人大夫之兄曰潨潨生绅绅生韶韶生公四世咸为县令方钱氏之王吴越也公尝试防入等为其属州之掾国除选于京师复掾密州尉防奉节为邢之任令举者二十余人不用叹曰吾既其衰矣而为是是不可以已耶即以疾去去之八年无复言进仕党故强起之复叹曰仕不仕惟义也吾敢自必于其间耶起令龙川遂卒始公尚少以文称于士友尝渡浙江有忘白金百斤于舟公最后独见之留三日得忘者归之而后去而不告以名他日从者以为言于是又称其长者今两县吏民皆曰贤令也既亡皆哀焉合塟于龙山者天水郡太君权氏善草书诵数经能畧通其説实唐贞孝公臯之十七世孙云子男四人向类高为进士充其业其季光禄君也女三人皆归闻人光禄君方洁勤审下贤好学人以为君子之子焉自晋之乱而戎夷盗贼穴有中国且乱且治至于今嵗千年士大夫之家流落颠顿不常其世后虽有振起者多不知其族之所出独光禄卿之家为世其家而能自道尤详自大夫伯仲至公四世之告命皆具在命其宗人之子某铭公之墓者光禄君也铭曰

  公先籍秦系相导大夫相孙维作守兄潨遂留家海浦子绅孙韶公祖考于东西传弗甚耀藏仁厥家以赉后后蕃而昌其必效今卿追公为之兆

  赠光禄少卿赵君墓志铭

  此篇如秋水可掬

  侬智高反广南攻破诸州州将之以义死者二人而康州赵君余尝知其为贤者也君用叔祖防试将作监主簿选许州阳翟县主簿潭州司法叅军数以公事抗转运使连劾奏君而州将为君讼于朝以故得无坐用举者为温州乐清县令又用举者就除宁海军节度推官知衢州江山县断治出已当于民心而吏不能得民一钱弃物道上人无敢取者余尝至衢州而君之去江山盖已乆矣衢人尚思君之所为而称説之不容口又用举者改大理寺丞知徐州彭城县祀明堂恩改太子右賛善大夫移知康州至二月而侬智高来攻君悉其卒三百以战智高为之少却至夜君顾夫人取州印佩之使负其子以匿曰明日贼必大至吾知不敌然不可以去汝留死无为也明日战不胜遂抗贼以死于是君年四十二兵马监押马贵者与卒三百人亦皆死而无一人亡者初君战时马贵惶扰至不能食饮君独饱如平时至夜贵卧不能着寝君即大鼾比明而后寤夫死生之故亦大矣而君所以处之如此呜呼其于义与命可谓能安之矣君死之后二日而州司理谭必始为之棺敛又百日而君弟至遂防其防归塟至江山江山之人老防相防扶祭哭其迎君丧有数百里者而康州之人亦请于安抚使而为君置屋以祠安抚使以君之事闻天子赠君光禄少卿官其一子觐右侍禁官其弟子试将作监主簿又以其弟润州录事叅军师陟为大理寺丞签书泰州军事判官防公事君讳师旦字潜叔其先单州之武成人曽祖讳晟赠太师祖讳和尚书比部郎中赠光禄少卿考讳应言太常博士赠尚书屯田郎中自君之祖始去武成而塟楚州之山阳故今为山阳人而君弟以嘉祐五年正月十六日塟君山阳上乡仁和之原于是夫人王氏亦卒矣遂举其丧以祔铭曰可以无祸有功于时玩君安荣相顾莫为谁其视死高蹈不疑呜呼康州铭以昭之

  王平甫墓志

  荆公志弟平甫墓絶不露兄云云盖两不相能而深忌之故耳

  君临川王氏讳安国字平甫赠太师中书令讳明之曽孙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讳用之之孙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康国公讳益之子自丱角未尝従人受学操笔为戏文皆成理年十二出其所为铭诗赋论数十篇观者惊焉自是遂以文学为一时贤士大夫誉叹盖于书无所不该于词无所不工然数举进士不售举茂才异等有司考其所献序言第一又以母丧不试君孝友养母尽力丧三年常在墓侧出血和墨书佛经甚众州上其行义不报今上即位近臣共荐君材行卓越宜特见招选为缮书其序言以献大臣亦多称之手诏褒异召试赐进士及第除武昌军节度推官教授西京国子未几挍书崇文院特改著作佐郎秘阁挍理士皆以谓君且显矣然卒不偶官止于大理寺丞年止于四十七以熙宁七年八月十七日不起越元丰三年四月二十七日塟江宁府钟山母楚国太夫人墓左百有十六步有文集六十巻妻曽氏子旊斿女壻叶涛处者四女涛有学行知名旊斿亦皆嶷嶷有立君祉所施庶在于此

  亡兄王常甫墓志铭

  荆公以兄常甫才而不遇故特于文章虚景相感慨令人读之而有余悲

  先生七嵗好学毅然不茍戏笑读书二十年当庆厯中天子以书赐州县大置学先生学完行高江淮间州争欲以为师所留辄以诗书礼易春秋授弟子慕闻来者往往千余里磨砻淬濯成就其器不可胜载而先生始以进士下科补宣州司户至三月转运使以监江宁府盐院又三月卒又七月塟则卒之明年四月也实皇祐四年墓在先君东南五步先君姓王氏讳益官世行治既有铭先生其长子讳安仁字常甫年三十七生两女呜呼先生之道德蓄于身而施于家不博见于天下文章名于世特以应世之须尔大志所欲论著盖未出也而世之工言能使不朽者又知先生莫能深呜呼先生之所存其卒于无传耶始先生常以为功与名不足懐盖亦有命焉君子之学尽其性而已然则先生之无传盖不憾也虽然先生孝友最隆委百世之重而无所属以传有母有弟方壮而夺之使不得相处以乆先生尚有知其无穷忧矣呜呼以往而推存痛其有已邪痛其有已邪先生有文十五巻其弟既次以藏其家又次行治藏于墓呜呼酷矣极矣铭止矣其能使先生传邪

  王补之墓志铭

  序事简而不详世系然譬之兵家者少败众已

  君南城人王氏讳无咎字补之嘉祐二年进士也初补江都县尉丁父忧服除调卫真县主簿尝弃天台县令以与予共学乆之无以衣食其妻子乃去补南康县主簿会予召至京师因留教授上方兴学校以经术造士予言君可教国子命且下而君死君所在学者归焉贤士大夫皆慕与之游然君寡合常闭门治书唯与予言莫逆当熙宁初所谓质直好义不为利疚于回而学不厌者予独知君而已君之死年四十有六实熙宁二年闰十一月丁已至四年二月壬申妻曽氏子絪緼始克塟君南城县礼教乡长义里铭曰

  安时所难学以为已于呼鲜哉可谓君子

  临川王君墓志铭

  曽王志墓数以议论行叙事之文而王为甚多镵思刻书处然非史汉法矣

  孔子论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人之孝固有等矣至其以事亲为始而能竭吾才则自圣人至于士其可以无憾焉一也余叔父讳师锡字某少孤则致孝于其母忧悲愉乐不主于已以其母而已学于他州凡被服饮食玩好之物茍可以惬吾母而力能有之者皆聚以归虽甚劳窘终不废丰其母以及其昆弟姑姊妹不敢爱其力之所能得约其身以及其妻子不敢慊其意之所欲为其外行则自乡党邻里及其尝所与游之人莫不得其欢心其不幸而蚤死也则莫不为之悲伤叹息夫其所以事亲能如此虽有不至其亦可以无憾矣自庠序聘举之法壊而国论不及乎闺门之隠士之务本者常诎于浮华浅薄之才故余叔父之卒年三十七数以进士试于有司而犹不得禄赐以寛一日之养焉而世之论士也以茍难为贤而余叔父之孝又未有以过古之中制也以故世之称其行者亦少焉盖以叔父自为则由外至者吾无意于其间可也自君子之在埶者观之使为善者不得职而无以成名则中材何以勉焉悲夫叔父娶朱氏子男一人某女子一人皆尚防其塟也以至和四年袝于真州某县某乡铜山之原皇考諌议公之兆为铭铭曰

  夭孰为之穷孰为之为吾能为已矣无悲

  曽公夫人万年太君黄氏墓志铭

  通篇虚景语如贯珠如连环

  夫人江宁黄氏兼侍御史知永安场讳某之子南丰曽氏赠尚书水部员外郎讳某之妇赠谏议大夫讳某之妻凡受县君封者四萧山江夏遂昌雒阳受县太君封者二会稽万年男子四女子三以庆厯四年某月日卒于抚州寿九十有二明年某月塟于南丰之某地夫人十四嵗无母事永安府君至孝修家事有法二十三嵗归曽氏不及舅水部府君之养以事永安之孝事姑陈留县君以治父母之家治夫家事姑之党称其所以事姑之礼事夫与夫之党若严上然眎子慈眎子之党若子然每自戒不处白人善否有问之曰顺为正妇道也吾勤此而已处白人善否靡靡然为聪明非妇人宜也以此为女与妇其传而至于没与为女妇时弗差也故内外亲无老防疎近无智不能尊者皆爱辈者皆附卑者皆慕之为女妇在其前者多自叹不及后来者皆曰可矜法也其言色在视聴则皆得所欲其离别则涕洟不能舍有疾皆忧及其丧来吊哭皆哀有余于戏夫人之德如是是宜有铭者铭曰

  女子之德煦愿愉愉教隳弗行妇妾乗夫趋为亢厉励之颛愚猗嗟夫人惟德之经媚于族姻柔色淑声其究女初不倾不盈谁疑不信来监于铭

  僊居县太君魏氏墓志铭

  以虚景感慨起案而志特畧又一调也

  临川王某曰俗之壊乆矣自学士大夫多不能终其节况女子乎当是时僊居县太君魏氏抱数嵗之孤专屋而闲居躬为桑麻以取衣食穷苦困阨乆矣而无变志卒就其子以能有家受封于朝而为里贤母呜呼其可铭也于其塟为序而铭焉序曰魏氏其先江宁人太君之曽祖讳某光禄寺卿祖讳某池州刺史考讳某太子谕德皆江南李氏时也李氏国除而谕德易名居中退居于常州以太君为贤而选所嫁得江隂沈君讳某曰此可以与吾女矣于是时太君年十九归沈氏归十年生两子而沈君以进士甲科为广德军判官以卒太君亲以诗论语孝经教两子两子就外学时数嵗耳则已能诵此三经矣其后子回为进士子遵为殿中丞知连州军州而太君年六十有四以终于州之正寝时皇祐二年六月庚辰也嘉祐二年十二月庚申两子塟太君江隂申港之西懐仁里于是遵为太常博士通判建州军州事而沈君赠官至太常博士铭曰

  山朝于跻其下惟谷缵我博士夫人之淑其淑维何博士其家二子翼翼蕚跗其华诜诜诸孙其实其葩孰云其昌其始萌芽皇有显报曰维在后硕大蕃衍刲牲以告视铭考施夫人之效

  高阳郡君齐氏墓志铭

  次妇行有法

  夫人故翰林侍读学士赠开府仪同三司王公讳洙之妻故光禄寺丞力臣今太常寺太祝钦臣秘书省著作佐郎陟臣秘书省正字曽臣之继母也齐氏好读书能文章有高节美行治平二年年五十五以五月初三日终于亳州其子之官舍治平三年十月初八日祔塟于南京虞城县孟诸乡田丘里初夫人自哀早孤誓不嫁以养母及公失初妻诸子防闻夫人贤行求之曰是必能母吾子于是母兄强嫁之及归果能母诸子聪明而仁恭俭以有礼阖门欣欣无一异言始封县文安又封郡高阳而公卒即举家政属之子妇斋居素服不御酒乐以至没齿虽时为诗然未尝以视人及终乃得五十四篇其言高洁旷逺非近世妇人女子之所能为又得遗令一篇令薄塟其言死生之故甚有理齐氏祁州蒲隂人夫人曽祖讳某故不仕祖讳安故不仕考讳永清莫州防御推官兄恢弟恽皆知名公四男一女女嫁尚书职方员外郎陈安道夫人既善抚诸子而诸子亦多贤能致孝于塟来求铭铭曰

  在冀中山有孝季齐少孤恃母悲不忍离及以义行乃终顺慈显显王公学问文章族为大家爵禄宠光来继来助其贤则誉铭诗幽宫以告齐终齐终有始自其为子

  建阳陈夫人墓志铭

  志不过二百言而文多韵折可悲

  夫人建阳陈氏嫁同县人余君为继室余君讳楚有子四人其二人则夫人之子夫人之少子翼生三嵗而余君卒余氏世大姓也夫人尽其产以仁先母之子而使翼之四方游学戒曰往成汝志必力无以吾贫为恤于是翼年十五盖在外十二年而后以进士起家为吏归见夫人于乡里方此时夫人闭门穷窭几无以自存母子相泣闾巷聚观叹息曰贤哉是母有子食其禄宜也盖食其子之禄十四年翼尉宿松而夫人年七十八以某年某月卒于宿松之官舍某年某月某日塟宣州宣城县凤林乡竹塘里夫人之子长曰某死矣翼有文学善议论虽乆困无所合然一时文人多知之者其卒能追荣夫人乎于其塟临川王某铭曰

  在句之隂有幽新宅谁筮塟母瘗铭斯石子闽余姓母氏惟陈防防其行婉婉其仁善禄有终名则不泯

  永嘉县君陈氏墓志铭

  次妇之贤始则于其夫之言夫亡则于其兄之子之言为案有法

  陈氏于苏州为大姓夫人者太子中允讳之武之子某官赠太常卿讳郁之孙左賛善大夫讳质之曽孙而太常博士王君讳逢之妻也聪明顺善动有礼法以不及养舅姑也故于祭祀尤谨博士禄赐尽之宗族朋友不足则出衣服簪珥助之而不言选饰妾御进之不忌然博士终无子盖吾闻于博士者如此抚博士之兄子如已子哭博士三年未尝如陈氏除丧大贫显者求以为妻族人强之不可又强之则涕泣自誓居顷感疾以死盖吾闻于博士之兄子景元者如此然夫人之行非特出于二人之言凡习陈氏王氏者皆知其为贤而哀其志其封曰永嘉县君其卒于苏州以治平二年十一月九日年三十八其塟以三年十一月某日从博士于阊门之西原铭曰

  谷也从于此器也随以死归义与命奚伤乎无子

  郑公失人李氏墓志铭

  篇中多韵折多佳句

  尚书祠部郎中赠户部侍郎安陆郑氏讳纾之夫人追封汝南郡太君李氏者尚书驾部郎中赠卫尉卿文蔚之子也光州僊居县令赠工部员外郎讳岵之孙以祥符九年嫁至天圣九年年三十二以八月壬辰卒于其夫为安州应城县主簿之时后三十七年为熙宁元年八月庚申祔于其夫安陆太平乡进贤里之墓于是夫人两子狝为秘书丞知潭州攸县獬为翰林学士尚书兵部员外郎知制诰一女子嫁郊社斋郎张蒙山夫人敏于德详于礼事皇姑称孝内谐外附上下裕如郑公大姓尝以其富主四方之游士至侍郎则始贫而专于学夫人又故富家尽其资以助宾祭补纫澣濯饎防朝夕人有不任其劳苦夫人欢终日如未尝贫故侍郎亦以自安于困约之时如未尝富郑氏盖将日显矣而夫人不及其显禄呜呼良可悲也于其塟临川人王某为铭曰

  于嗟夫人归孔昭兮窈其为德婉有仪兮命云如何壮则萎兮烝烝令子悲慕思兮有严塟祔祭配只兮告哀无穷铭此诗兮

  僊源县太君夏侯氏墓碣

  序世系外特以虚议揭之于碣亦变调

  僊源县太君夏侯氏济州钜野人尚书驾部员外郎讳晟之子翰林侍读学士尚书户部侍郎谯公讳峤之孙赠太子太师讳浦之曽孙尚书兵部员外郎知制诰知邓州军州事阳夏公谢氏讳綘之夫人太常博士通判汾州军州事景初之母年二十三卒后五年塟杭州之富阳于是时阳夏公为太常丞秘阁挍理博士生五嵗矣而其女兄一人亦防又十五年康定二年博士举夫人如邓以合于阳夏公之墓而临川王某书其碣曰夫人以顺为妇而交族亲以谨以严为母而抚媵御以寛阳夏公之名天下莫不闻而曰吾不以家为恤六年于此者夫人之相我也故于其卒闻者欲其有后而夫人之子果以才称于世呜呼阳夏公之事在太史虽无刻石吾知其不朽矣若夫夫人之善不有以表之隧上其能与公之烈相乆而传乎此博士所以属予之意也予读诗惟周士大夫侯公之妃修身饬行动止以礼能辅佐劝勉其君子而王道赖以成盖其法度之教非一日而其习俗不得不然也及至后世自当世所谓贤者于其家不能以独化而夫人卓然如此惜乎其蚤世也顾其行治虽列之于风以为后世观岂愧也哉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九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九十六

  明 茅坤 撰

  临川文钞十六

  墓表祭文

  太常博士郑君墓表

  荆公卒无一言许可其间极有分寸处

  德安郑湜书其父太常博士讳诒字正臣之行治伐阅世次因其妹壻广陵朱介之以来请曰郑氏故家荥阳有善果者卒于唐江州刺史而子孙为德安人自善果至胵七世生裔为乐清县令君之大父也裔生东君之父也以诗书教授乡里而终不仕君以景祐四年进士为洪州都昌县主簿于是令老矣事皆决于君而都昌至今称以为能又为庐州合肥县尉盗发辄得故其后无敢为盗者又为同州朝邑县令当陜西兵事起案簿书度民力所堪以均赋役而人不困又掌集庆军书记嵗旱转运使不欲除民租以属其守而使君出视君以实除民租如法又迁秘书省著作佐郎知南康军南康县移知梧州方是时侬智高为乱吏多避匿即不往君独亟往治城壍集吏民以守而州无事经畧使举君以知宾州再迁至太常博士而归为陵台令召见言事称防赐绯衣银鱼未赴以嘉祐三年三月二十四日卒年六十君前夫人张氏后夫人呉氏子男三人其长则湜也次防次深女四人其三人已嫁矣董振何贽朱介之其壻也君为人孝友谅直得人一善若已出能振穷急而自养尤俭约自宾州归所赍无南方一物其平生所为如此今既以某年某月某日塟君德安之永泰乡谷步里而未有以碣诸墓也敢因介之以告介之于余为外姻而其妻能道君之实将惧泯没而无闻数涕泣属其夫求得余之一言以表之墓上盖余尝奉使江东泝九江上庐山爱其山川而问其州人士大夫之贤而可与游者莫能言也今湜能言其父之贤如此问其州人与之游仕于此者乃以为良然嗟乎郑君诚如此岂特一乡之善士欤而其子男与女子又能如此故为序次其説使表之墓上

  寳文阁待制常公墓表

  通篇无一实事特防缀虚景百数十言当属一别调

  右正言寳文阁待制特赠右谏议大夫汝隂常公以熙宁十年二月己酉卒以五月壬申塟临川王某志其墓曰公学不期言也正其行而已行不期闻也信其义而已所不取也可使贪者矜焉而非雕斵以为廉所不为也可使弱者立焉而非矫抗以为勇官之而不事召之而不赴或曰必退者也终此而已矣及为今天子所礼则出而应焉于是天子悦其至虚已而问焉使莅谏职以观其迪已也使董学政以观其造士也公所言乎上者无传然皆知其忠而不阿所施乎下者无助然皆见其正而不茍诗曰胡不万年惜乎既病而归死也自周道隠观学者所取舍大抵时所好也违俗而适已独行而特起呜呼公贤逺矣传载公乆莫如以石石可磨也亦可泐也谓公且朽不可得也

  建昌王君墓表

  荆公表女兄弟之舅而所次文章政事无一言防缀并本其子之言其子又似无指实特空言为案

  君建昌南城人姓王氏讳某字君玉少则贫窭事亲尽力未尝佚游慢戏以弃一日亦未尝屈志变节以辱于一人故虽食蔬水饮而父母有欢愉之心徒步蓝缕而乡人有畏难之色及其有子则尽其方以教子于是乡人之子弟皆归之君随少长所能以教又尽其力盖娶邑里周氏女有贤行能助君所为生四子无忌无咎无隠无悔皆进士无忌早卒而无咎独中第为扬州江都县尉率君之教博学能文笃行不怠然人以为君能长者以有是子而非特其教之力也君亦尝举进士不中某年年六十五以某月日卒于江都其子之官舍明年三月二十四日塟所居县里屯之原塟乆矣无咎始求予文以表君墓当时无咎弃台州天台县令教授于常州其学弥勤其行弥厉其志盖非有求于兹世而止能使君显闻于后世庶其在此以予不肖而言之不美也安能有所重以称君之孝子耶亦论次之如此

  贵池主簿沈君墓表

  通篇亦无一实事俱虚语相防缀荆公所自为本色在此荆公所自为可喜处亦在此

  古名家之于传记碑碣所载其不茍如此

  予先君女子三人其季嫁沈子也他日有问予先君之壻而予告以沈子其知沈子之家者必曰是其父能文学他日従沈子于铜陵而游观其县县人得沈子必曰是其父能政事已而予求其父所为书于沈子沈子曰先君卒于逆旅其书悉为人取去无在者又问其政事曰吾尝闻于祖母矣先君为池州贵池县主簿令不能而县大治者先君之力也尝摄铜陵县事县人有兄弟争财者先君能为辨其曲直而卒使之感寤让财相与同居其去也两县人追送涕泣逺焉而后去其施设之方则吾不得其详也沈子遂言曰先君事生严丧死哀自族人至于婚友无所不尽其心终身好书未尝一日不读而于酣乐嫚戏未尝豫也循道守官以不谄其上而几至于殆者数矣故其仕尝有去志而无留心唯不得寿考富贵以卒其学问究其施设故其文章不多见而独为士友所知其行义不博闻而独为亲党所称其政事不大传而独为邑人所记日月行矣不即论次惧将卒于无传也吾愿以此属子矣予应曰然子之先君固贤而又有贤子其后世将必大不可使无考也于是为之论次曰君讳某字某再世家于杭州之钱塘而其先湖州之武康人也武康之族显乆矣至唐有既济者为尚书礼部员外郎生传师为尚书吏部侍郎赠吏部尚书尚书生询为潞州刺史昭义军节度使自昭义以上三世皆有名迹列于国史昭义生丹为舒州团练判官舒州生牢江南李氏时为饶州刺史饶州生廷苹为濠州军事推官濠州生承诲大宋为明州定海县主簿累赠光禄卿光禄生玉尚书屯田郎中知真州军州事君真州之子天圣二年以进士起家楚州司法叅军再调为池州贵池县主簿年三十六疾卒于京师之逆旅夫人元氏生男子伯庄季长叔通皆为进士而季长则余先君之壻也君以某年某月某甲子塟真州城北之原盖其行义文学政事皆如其子之言云

  处士征君墓表

  表征君并及其杜与徐变调也

  淮之南有善士三人皆居于真州之扬子杜君者寓于毉无贫富贵贱请之辄往与之财非义辄谢而不受时时穷空几不能以自存而未尝有不足之色盖善言性命之理而其心旷然无累于物而予尝与之语乆之而不厌也徐君忠信笃实遇人至谨虽疾病召筮不正衣巾不见寓于筮日得百数十钱则止不更筮也能为诗亦好属文有集若干巻两人者以毉筮故多为贤士大夫所知而征君独不闻于世征君者讳某字某事其母夫人至孝居乡里恂恂恭谨乐振人之穷急而未尝与人挍曲直好蓄书能为诗有子五人而教其三人为进士某今为某官某今为某官某亦再贡于乡征君与两人者相为友至驩而莫逆也两人者皆先征君以死而征君以某年某月某甲子终于家年七十七噫古者一乡之善士必有以贵于一乡一国之善士必有以贵于一国此道亡也乆矣余独私爱夫三人者而乐为好事者道之而征君之子又以请于是书以遗之使之镵诸墓上杜君讳婴字大和徐君讳仲坚字某

  鄱阳李夫人墓表

  蜻蜓防水法

  鄱阳处士赠大理评事黄君讳某之妻太平县君鄱阳李氏者今太常博士巽之母也年若干以嘉祐五年十一月乙酉终而以后年十一月丙子从其夫塟鄱阳长顺里之西原塟若干年而太君之子所与游者临川王某表其墓曰太君之为女子以善事父母闻于乡里及嫁移所以事父于舅而致其礼有加焉凡在舅党者无不礼也移所以事母于姑而致其爱无损焉凡在姑党者无不爱也相其夫以正而顺诲其子以义而慈处士君尝娶而有子矣盖视遇之无异于已子其后太君之子以进士起为闻人而州之士大夫皆曰是母非独能教亦其为善也宜有子初其子为尉于宣州之太平又参防州录事皆欲迎太君以往太君曰吾助汝父享祠春秋于此义终不得独往及为南劒州顺昌县令知洪州新建县事而处士君已不幸乃曰吾老矣今而后可以従子故其终在新建其子之官寝太君生一男二女男即博士女皆已嫁其防蚤卒其长者少丧其配事姑以孝闻而不嫁州之士大夫又皆曰是母能教非独施于其一男而已盖其女子亦母之力也呜呼岂不贤哉

  祭范颍州文【仲淹】

  荆公为人多气岸不妄交所交者皆天下名贤故于其殁而祭也其文多奇崛之气悲怆之思令人读之不能以不掩巻而涕洟凡得十首范公为一代殊絶人物而荆公祭文亦极力摹写涕洟呜咽可为两絶矣

  呜呼我公一世之师由初迄终名节无疵明肃之盛身危志殖瑶华失位又随以斥治功亟闻尹帝之都闭奸兴良稚子歌呼赫赫之家万首俯趋独绳其私以走江湖士争留公蹈祸不栗有危其辞谒与俱出风俗之衰骇正怡邪蹇蹇我初人以疑嗟力行不回慕者兴起儒先酋酋以节相侈公之在贬愈勇为忠稽前引古谊不营躬外更三州施有余泽如酾河江以灌寻尺宿赃自解不以刑加猾盗涵仁终老无邪讲艺弦歌慕来千里沟川障泽田桑有喜戎孽猘狂敢齮我疆铸印刻符公屏一方取将于伍后常名显收士至佐维邦之彦声之所加冦不敢濒以其余威走敌完邻昔也始至疮痍满道药之养之内外完好既其无为饮酒笑歌百城晏眠吏士委蛇上嘉曰材以副枢密稽首辞让至于六七遂参宰相厘我典常扶贤賛杰乱宂除荒官更于朝士变于乡百治具修偷堕勉强彼阏不遂归侍帝侧卒屏于外身屯道塞谓宜耉老尚有以为神乎孰忍使至于斯盖公之才犹不尽试肆其经纶功孰与计自公之贵廐库逾空和其色辞傲讦以容化于妇妾不靡珠玉翼翼公子绨恶粟闵死怜穷惟是之奢孤女以嫁男成厥家孰堙于深孰锲乎厚其传其详以法永乆硕人今亡邦国之忧矧鄙不肖辱公知尤承凶万里不往而留涕洟驰辞以賛醪羞

  祭周几道文

  文多淘洗字字琳琅

  初我见君皆童而帻意气豪悍崩山决泽弱冠相视隠忧困穷貌则侔年心颓如翁俛仰悲欢超然一世皓发黧馘分当先孰知君子赴我称孤发封涕洟举屋惊呼行与世乖惟君缱绻吊祸问疾书犹在眼序铭于石以报德音设辞虽褊义不愧心君实爱我祭其知歆

  祭曽博士易占文

  悲戚

  呜呼公以罪废实以不幸卒困以夭亦惟其命命与才违人实知之名之不幸知者为谁公之闾里宗亲党友知公之名于实无有呜呼公初公志如何孰云不谐而厄孔多地大天穹有时而毁星日脱败山倾谷圮人居其间万物一偏固有穷通世数之然至其夀夭尚何忧喜要之百年一蜕以死方其生时窘若囚拘其死以归混合空虚以生易死死者不祈惟其不见生者之悲公今有子能隆公后惟彼生者可无甚悼嗟理则然其情难忘哭泣驰辞往侑奠觞

  祭李省副文【夀朋】

  有逸调有隽思

  呜呼君谓死者必先气索而神零孰谓君气足以薄云汉兮神昭晣乎日星而忽陨背乎不能保百年之康宁惟君别我往祠太乙笑言従容愈于平日既至即事升降孔秩归鞍在涂不返其室讣闻士夫环视太息矧我于君情何可极具兹醪羞以告哀恻

  祭高师雄主簿文

  奇崛之文

  我始寄此与君往还于时康定庆厯之间爱我勤我急我所难日月一世疾于跳丸南北几时相见悲欢去嵗忧除追寻陈迹淮水之上冶城之侧握手笑语有如一昔屈指数日待君归舲安知弥年乃见哭庭维君家行可谓修饬如其智能亦岂多得垂老一命终于逺域岂惟故人所为叹惜抚棺一奠以告心恻

  祭丁元珍学士文

  情之痛而吐辞之激昻

  我初闭门屈首书诗一出涉世茫无所知援挈覆防免于阽危雝培浸灌使有华滋微吾元珍我始弗殖如何弃我陨命一昔以忠出恕以信行仁至于白首困厄穷屯又从跻之使以踬死岂伊人尤天实为此有槃彼石可志于丘虽不属我我其徂求请着君德铭之九幽以驰我哀不在醪羞

  祭欧阳文忠公文

  欧阳公祭文当以此为第一

  夫事有人力之可致犹不可期况乎天理之溟溟又安可得而推惟公生有闻于当时死有传于后世茍能如此足矣而亦又何悲如公器质之深厚智识之高逺而辅学术之精微故充于文章见于议论豪健俊伟怪巧瑰琦其积于中者浩如江河之停蓄其发于外者烂如日星之光辉其清音幽韵凄如飘风急雨之骤至其雄辞闳辨快如轻车骏马之奔驰世之学者无问乎识与不识而读其文则其人可知呜呼自公仕宦四十年上下往复感世路之崎岖虽屯邅困踬窜斥流离而终不可掩者以其公议之是非既压复起遂显于世果敢之气刚正之节至晚而不衰方仁宗皇帝临朝之末年顾念后事谓如公者可寄以社稷之安危及夫发谋决防从容指顾立定大计谓千载而一时功名成就不居而去其出处进退又庶乎英魄灵气不随异物腐散而长在乎箕山之侧与颍水之湄然天下之无贤不肖且犹为涕泣而歔欷而况朝士大夫平昔游从又予心之所向慕而瞻依呜呼盛衰兴废之理自古如此而临风想望不能忘情者念公之不可复见而其谁与归

  祭张安国捡正文

  呜呼善之不必福其已乆矣岂今于君始悼叹其如此自君丧除知必顾予怪乆不至岂其病欤今也君弟哭而来赴天不姑释一士以为予助何生之艰而死之遽君始従我与吾儿游言动视聴正而不偷乐于饥寒惟道之谋既掾司法议争谳失中书大理再为君屈遂升宰属能挠彊倔辩正狱讼又常精出岂君刑名为独穷深直谅明清靡所不任人恌莫知乃恻我心君仁至矣勇施而忘已君孝至矣孺慕以至死能人所难可谓君子呜呼吾儿逝矣君又随之我留在世其与几时酒食之哀侑以言辞

  祭束向原道文

  中多奇气

  呜呼束君其信然邪奚仇友朋奚怨室家堂堂去之我始疑嗟惟昔见君田子之自我欲疾走哭诸田氏吾縻不赴田疾不知今乃独哭谁同我悲始君求仕士莫敢匹洪洪其声硕硕其实霜落之林豪鹰隽鹯万鸟避逃直摩苍天踬焉仅仕后愈以困洗藏销塞动辄失分如羁骏马以驾柴车侧身堕首与蹇同刍命又不祥不能中夀百不一出孰知其有能知君者世孰予多学则同游仕则同科出作扬官君实其乡倾心倒肝迹斥形忘君于夀食我饮鄞水岂无此朋念不去彼既来自东乃临君丧閟閟隂宫梗野榛荒东门之行不几日月孰云于今万世之别嗟屯怨穷闵命不长世人皆然君子则亡予其何言君尚有知具此酒食以陈我悲

  祭王回深甫文

  交深而言戚可裂肺肝

  嗟嗟深甫真弃我而先乎孰谓深甫之壮以死而吾可以长年乎虽吾昔日执子之手归言子之所为实受命于吾母曰如此人乃与为友吾母知子过于予初终子成德多吾不如呜呼天乎既丧吾母又夺吾友虽不即死吾何能乆搏胸一恸心摧志朽泣涕为文以荐食酒嗟嗟深甫子尚知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九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

  南丰文钞引

  曾子固之才焰虽不如韩退之柳子厚欧阳永叔及苏氏父子兄弟然其议论必本于六经而其鼓铸翦裁必折衷之于古作者之防朱晦庵尝称其文似刘向向之文于西京最为尔雅此所谓可与知者言难与俗人道也近年晋江王道思毘陵唐应徳始亟称之然学士间犹疑信者半而至于脍炙者罕矣予录其疏劄状六首书十五首序三十一首记传二十八首论议杂著哀词七首嗟乎曾之序记为最而志铭稍不及然于文苑中当如汉所称古之三老祭酒是已学者不可不知归安鹿门茅坤题

  南丰本传

  曾巩字子固南丰人防警敏能文甫冠名闻四方登嘉佑二年进士第歴集贤挍理为实录捡讨官出通判越州知齐襄洪三州皆有异政加直龙图阁知福州福无职田歳鬻园蔬自入常三四十万巩谓太守不宜与民争利罢之后至者亦不复取也徙明亳沧三州巩久外徙世颇谓偃蹇不偶一时后生辈锋出巩视之泊如也过阙神宗召见劳问甚宠留判三班院疏议经费以节用为理财之要帝称善帝欲合累朝国史为一书加巩史馆修撰专典不以大臣监总既而不克成防官制行拜中书舍人寻掌延安郡王牋奏居母忧卒年六十五巩性孝友父亡奉继母益至抚四弟九妹于委废单弱中宦学婚嫁一出其力为文章上下驰骋本原六经斟酌于司马迁韩愈时鲜能过也少与王安石游安石声誉未振巩导之于欧阳修及安石得志遂与之异神宗尝问安石何如人对曰安石文学行义不减扬雄以吝故不及帝曰安石轻富贵何吝也曰勇于有为吝于改过耳吕公着尝告神宗以巩行义不如政事政事不如文章故不大用云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抄巻九十七

  明 茅坤 撰

  南丰文钞一

  疏劄状

  熈宁转对疏

  劝学二字公之所见正所志亦大而惜也才不足以副之故不得见用于时姑录而存之以见公之槩

  准御史台告报臣寮朝辞日具转对臣愚浅薄恐言不足采然臣窃观唐太宗即位之初延羣臣与论天下之事而能绌封伦用魏郑公之说所以成贞观之治周世宗初即位亦延羣臣使陈当世之务而能知王朴之可用故显徳之政亦独能变五代之因循夫当众说之驰骋而以独见之言陈未形之得失此听者之所难也然二君能辨之于羣众之中而用之以收一时之效此后世之士所以常感知言之少而颂二君之明也今陛下始承天序亦诏羣臣使以次对然且将歳余未闻取一人得一言岂当世固乏人不足以当陛下之意与抑所以延问者特用累世之故事而不必求其实欤臣愚窃计殆进言者未有以当陛下之意也陛下明智大略固将比迹于唐虞三代之盛如太宗世宗之所至恐不足以望陛下故臣之所言亦不敢效二臣之卑近伏惟陛下超然独观于世俗之表详思臣言而择其中则二君之明岂足道于后世而士之怀抱忠义者岂复感知言之少乎臣所言如左臣伏以陛下恭俭慈仁有能承祖宗之徳聪明睿智有能任天下之材即位以来早朝晏罢广问兼听有更制变俗比迹唐虞之志此非羣臣之所能及也然而所遇之时在天则有日食星变之异在地则有震动防裂水泉涌溢之灾在人则有饥馑流亡讹言相惊之患三者皆非常之变也及从而察今之天下则风俗日以薄恶纪纲日以弛坏百司庶务一切文具而巳内外之任则不足于人材公私之计则不足于食货近则不能不以盗贼为虑逺则不能不以夷狄为忧海内智谋之士常恐天下之势不得以久安也以陛下之明而所遇之时如此陛下有更制变俗比迹唐虞之志则亦在正其本而巳矣易曰正其本万事理臣以谓正其本者在陛下得之于心而巳臣观洪范所以和同天人之际使之无间而要其所以为始者思也大学所以诚意正心脩身治其国家天下而要其所以为始者致其知也故臣以谓正其本者在得之于心而巳得之于心者其术非他学焉而巳矣此致其知所以为大学之道也古之圣人舜禹成汤文武未有不由学而成而傅说周公之辅其君未尝不勉之以学故孟子以谓学焉而后有为则汤以王齐桓公以霸皆不劳而能也葢学所以成人主之功徳如此诚能磨砻长养至于有以自得则天下之事在于理者未有不能尽也能尽天下之理则天下之事物接于我者无以累其内天下之以言语接于我者无以蔽其外夫然则循理而巳矣邪情之所不能入也从善而巳矣邪说之所不能乱也如是而用之以持久资之以不息则积其小者必至于大积其微者必至于显古之人自可欲之善而充之至于不可知之神自十五之学而积之至于从心之不逾矩岂他道哉由是而巳矣故曰念终始典于学又曰学然后知不足孔子亦曰吾学不厌葢如此者孔子之所不能巳也人能使事物之接于我者不能累其内所以治内也言语之接于我者不能蔽其外所以应外也有以治内此所以成徳化也有以应外此所以成法度也徳化法度既成所以发育万物而和同天人之际也自周衰以来道术不明为人君者莫知学先王之道以明其心为人臣者莫知引其君以及先王之道也一切苟简溺于流俗末世之卑浅以先王之道为迂远而难遵人主虽有聪明敏达之质而无磨砻长养之具至于不能有以自得则天下之事在于理者有所不能尽也不能尽天下之理则天下之以事物接于我者足以累其内天下之以言语接于我者足以蔽其外夫然故欲循理而邪情足以害之欲从善而邪说足以乱之如是而用之以持久则愈甚无补行之以不息则不能见效其弊则至于邪情胜而正理灭邪说长而正论消天下之所以不治而有至于乱者以是而巳矣此周衰以来人主之所以可传于后世者少也可传于后世者若汉之文帝宣帝唐之太宗皆可谓有美质矣由其学不能远而所知者陋故足以贤于近世之庸主矣若夫议唐虞三代之盛徳则彼乌足以云乎由其如此故自周衰以来千有余年天下之言理者亦皆卑近浅陋以趋世主之所便而言先王之道者皆绌而不省故以孔子之圣孟子之贤而犹不遇也今去孔孟之时又远矣臣之所言乃周衰以来千有余年所谓迂远而难遵者也然臣敢献之于陛下者臣观先王之所巳试其言最近而非远其用最要而非迂故不敢不以告者此臣所以事陛下区区之志也伏惟陛下有自然之圣质而渐渍于道义之日又不为不久然臣以谓陛下有更制变俗比迹唐虞之志则在得之于心得之于心则在学焉而巳者臣愚以谓陛下宜观洪范大学之所陈知治道之所本不在于他观傅说周公之所戒知学者非明主之所宜巳也陛下有更制变俗比迹唐虞之志则当恳诚恻怛以讲明旧学而推广之务当于道徳之体要不取乎口耳之小知不急乎朝夕之近效复之熟之使圣心之所存从容于自得之地则万事之在于理者未有不能尽也能尽万事之理则内不累于天下之物外不累于天下之言然后明先王之道而行之邪情之所不能入也合天下之正论而用之邪说之所不能乱也如是而用之以持久资之以不息则虽细必钜虽微必显以陛下之聪明而充之以至于不可知之神以陛下之睿知而积之以至于从心所欲之不逾矩夫岂远哉顾勉强如何耳夫然故内成徳化外成法度以发育万物而和同天人之际甚易也若夫移风俗之薄恶振纪纲之弛坏变百司庶务之文具属天下之士使称其位理天下之财使赡其用近者使之亲附远者使之服从海内之势使之常安则惟陛下之所欲何求而不得何为而不成乎未有若是而福应不臻而变异不消者也如圣心之所存未及于此内未能无秋毫之累外未能无纎芥之蔽则臣恐欲法先王之政而智虑有所未审欲用天下之智谋材谞之士而议论有所未一于国家天下愈甚无补而风俗纲纪愈以衰坏也非独如此自古所以安危治乱之几未尝不出于此臣幸蒙降问言天下之细务而无益于得失之数者非臣所以事陛下区区之志也辄不自知其固陋而敢言国家之大体惟陛下审察而择其宜天下幸甚

  王遵岩曰董仲舒刘向扬雄之文不过如此若论结构法则汉犹有所未备而其气厚质醇曾远不迨董刘矣惟扬雄才艰而又不能大变于当时之体比曾为不及耳

  移沧州过阙上殿疏

  曾公此劄欲附古作者雅颂之防陈上功徳宣之金石而其结束归于劝戒

  臣闻基厚者势崇力大者任重故功徳之殊垂光锡祚舄奕繁衍久而弥昌者葢天人之理必至之符然生民以来能济登兹者未有如大宋之隆也夫禹之绩大矣而其孙太康乃坠厥绪汤之烈盛矣而其孙太甲既立不明周自后稷十有五世至于文王而大綂未集武王成王始收太平之功而康王之子昭王难于南狩昭王之子穆王殆于荒服暨于幽厉陵夷尽矣及秦以累世之智并天下然二世而亡汉定其乱而诸吕七国之祸相寻以起建武中兴然冲质以后世故多矣魏之患天下为三晋宋之患天下为南北隋文始一海内然传子而失唐之治在于贞观开元之际而女祸世出天宝以还纲纪微矣至于五代葢五十有六年而更八姓十有四君其废兴之故甚矣宋兴太祖皇帝为民去大残致更生兵不再试而粤蜀吴楚五国之君生致阙下九州来同复禹之迹内辑师旅而齐以节制外卑藩服而纳以绳墨所以安百姓御四夷纲理万事之具虽创始经营而弥纶巳悉莫贵于为天子莫富于有天下而舍子传弟为万世策造邦受命之勤为帝太祖功未有高焉者也太宗皇帝遹求厥宁既定晋疆钱俶自归作则垂宪克绍克类保世靖民丕丕之烈为帝太宗德未有高焉者也真宗皇帝继綂遵业以涵煦生养蕃息齐民以并容徧覆扰服异类葢自天宝之末宇内板荡及真人出天下平而西北之兵犹间入闚边至于景徳二百五十余年契丹始讲和好徳明亦受约束而天下销锋灌燧无鸡鸣犬吠之警以迄于今故于是时遂封泰山禅社首荐告功徳以明示万世不祧之庙所以为帝者宗仁宗皇帝寛仁慈恕虚心纳谏慎注措谨规矩早朝晏退无一日之懈在位日久明于羣臣之贤不肖忠邪选用政事之臣委任责成然公听并观以周知其情伪其用舍之际一稽于众故任事者亦皆警惧否辄罢免世以谓得驭臣之体春秋未高援立有徳传付惟允故传天下之日不陈一兵不宿一士以戒非常而上下晏然殆古所未有其岂弟之行足以附众者非家施而人悦之也积之以诚心民皆有父之尊有母之亲故弃羣臣之日天下闻之路祭巷哭人人感动歔欷其得人之深未有知其所繇然者故皇祖之庙为帝仁宗英宗皇帝聪明睿智言动以礼上帝眷相天命所集而称疾逊避至于累月自践东朝渊默恭慎无所言议施为而天下传颂称说徳号彰闻及正南面勤劳庶政每延见三事省决万机必咨询旧章考求古义闻者惕然皆知其志在有为虽早遗天下成功盛烈未及宣究而明识大略足以克配前人之休故皇考之庙为帝英宗陛下圣神文武可谓有不世出之姿仁孝恭俭可谓有君人之大徳悯自晩周秦汉以来世主率皆不能独见于众人之表其政治所出大抵踵袭卑近因于世俗而巳于是慨然以上追唐虞三代荒絶之迹修列先王法度之政为其任在巳可谓有出于数千载之大志变易因循号令必信使海内观听莫不奋起羣下遵职以后为羞可谓有能行之效今斟酌损益革敝兴坏制作法度之事日以大备非因陋就寡拘牵常见之世所能及也继一祖四宗之绪推而大之可谓至矣葢前世或不能附其民者刑与赋役之政暴也宋兴以来所用者鞭朴之刑然犹详审反覆至于缓故纵之诛重误入之辟葢未尝用一暴刑也田或二十而税一然歳时省察数议寛减之宜下蠲除之令葢未尝加一暴赋也民或老死不知力役然犹忧怜恻怛常谨复除之科急擅兴之禁葢未尝兴一暴役也所以附民者如此前世或失其操柄者天下之势或在于外戚或在于近习或在于大臣宋兴以来戚里宦臣曰将曰相未尝得以擅事也所以谨其操柄者如此而况辑师旅于内天下不得私尺兵一卒之用卑藩服于外天下不得专尺土一民之力其自处之势如此至于畏天事神仁民爱物之际未尝有须臾懈也其忧劳者又如此葢不能附其民而至于失其操柄又怠且忽此前世之所以危且乱也民附于下操柄谨于上处势甚便而加之以忧劳此今之所以治安也故人主之尊意谕色授而六服震动言传号涣而万里奔走山岩窟宂之民不待期防而时输歳送以供其职者惟恐在后航浮索引之国非有发召而籝赍槖负以致其贽者惟恐不及西北之戎投弓纵马相与袨服而戯豫东南之夷正冠束衽相与挟册而唫诵至于六府顺叙百嘉鬯遂凡在天地之内含气之属皆裕如也葢远莫懿于三代近莫盛于汉唐然或三四世或一二世而天下之变不可胜道也岂有若今五世六圣百有二十余年自通邑大都至于荒陬海聚无变容动色之虑萌于其心无援枹击柝之戒接于耳目臣故曰生民以来未有如大宋之隆也窃观于诗其在风雅陈太王王季文王致王迹之所由与武之所以继代而成之兴则美有假乐鳬鹥戒有公刘泂酌其所言者葢农夫女工筑室治田师旅祭祀饮尸受福委曲之常务至于兎罝之武夫行脩于隠牛羊之牧人爱及微物无不称纪所以论功徳者由小以及大其详如此后嗣所以昭先人之功当世之臣子所以归美其上非徒荐告鬼神觉寤黎庶而巳也书称劝之以九謌俾勿坏葢歌其善者所以兴其向慕兴起之意防其怠废难久之情养之于听而成之于心其于劝帝者之功美昭法戒于将来圣人之所以列之于经垂为世教也今大宋祖宗兴造功业犹太王王季文王陛下承之以徳犹武王成王而羣臣之于考次论撰列之简册被之金石以通神明昭法戒者阙而不图此学士大夫之过也葢周之徳盛于文武而雅颂之作皆在成王之世今以时考之则祖宗神灵固有待于陛下臣诚不自揆辄冒言其大体至于寻类取称本隠以之显使莫不究悉则今文学之臣充于列位惟陛下之所使至若周之积仁累善至成王周公为最盛之时而泂酌言皇天亲有徳飨有道所以为成王之戒葢履极盛之势而动之以戒惧者明之至智之尽也如此者非周独然唐虞至治之极也其君臣相饬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则处至治之极而保之以只愼唐虞之所同也今陛下履祖宗之基广太平之祚而世世治安三代所不及则宋兴以来全盛之时实在今日陛下仰探皇天所以亲有徳飨有道之意而奉之寅畏俯念一日二日万几之不可以不察而处之以兢兢使休光美实日新歳益闳远崇侈循之无穷至千万世永有法则此陛下之素所蓄积臣愚区区爱君之心诚不自揆欲以庶几诗人之义也惟陛下之所择

  王遵岩曰体意虽出于封禅美新诸家与韩柳进唐雅序等门戸中来然原本经训别出机轴不为谀悦浅制而忠荩进戒之义昭然与先朝周雅比盛矣真作者之法也

  议经费劄子

  名言

  臣闻古者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使有九年之蓄而制国用者必于歳杪葢量入而为出国之所不可俭者祭祀也然不过用数之仂则先王养财之意可知矣葢用之有节则天下虽贫其富易致也汉唐之始天下之用尝屈矣文帝太宗能用财有节故公私有余所谓天下虽贫其富易致也用之无节则天下虽富其贫亦易致也汉唐之盛时天下之用常裕矣武帝明皇不能节以制度故公私耗竭所谓天下虽富其贫亦易致也宋兴承五代之敝六圣相继与民休息故生齿既庶而财用有余且以景徳皇祐治平挍之景徳戸七百三十万垦田一百七十万顷皇祐戸一千九十万垦田二百二十五万顷治平戸一千二百九十万垦田四百三十万顷天下歳入皇祐治平皆一亿万以上歳费亦一亿万以上景徳官一万余员皇祐二万余员治平并幕軄州县官三千三百余员总二万四千员景徳郊费六百万皇祐一千二百万治平一千三百万以二者挍之官之众一倍于景徳郊之费亦一倍于景徳官之数不同如此则皇祐治平入官之门多于景徳也则皇祐治平用财之端多于景徳也诚诏有司按寻载籍而讲求其故使官之数入者之多门可考而知郊之费用财之多端可考而知然后各议其可罢者罢之可损者损之使天下之入如皇祐治平之盛而天下之用官之数郊之费皆同于景徳二者所省者葢半矣则又以类而推之天下之费有约于旧而浮于今者有约于今而浮于旧者其浮者必求其所以浮之自而杜之其约者必本其所以约之由而从之如是而力行以歳入一亿万以上计之所省者十之一则歳有余财一万万驯致不巳至于所省者十之三则歳有余财三万万以三十年之通计之当有余财九亿万可以为十五年之蓄自古国家之富未有及此也古者言九年之蓄者计每歳之入存十之三耳葢约而言之也今臣之所陈亦约而言之今其数不能尽同然要其大致必不远也前世于雕敝之时犹能易贫而为富今吾以全盛之势用财有节其所省者一则吾之一也其所省者二则吾之二也前世之所难吾之所易可不论而知也伏惟陛下冲静质约天性自然乘舆器服尚方所造未尝用一奇巧嫔嫱左右掖庭之间位号多阙躬履节俭为天下先所以忧悯元元更张庶事之意诚至恻怛格于上下其于明法度以养天下之财又非陛下之所难也臣诚不自揆敢献其区区之愚惟陛下裁择

  请减五路城堡劄子

  似亦名言惜也篇末措注亦欠发明

  臣尝议今之兵以谓西北之宜在择将帅东南之僃在益戍兵臣之妄意葢谓西北之兵巳多东南之兵不足也待罪三班脩定陜西河东城堡之赏法因得考于载籍葢秦凤鄜延泾原环庆并代五路嘉祐之间城堡一百一十有二熈宁二百一十有二元丰二百七十有四熈宁较于嘉祐为一倍元丰较于嘉祐为再倍而熈河城堡又三十有一虽故有之城始籍在于三班者或在此数然以再倍言之新立之城固多矣夫将之于兵犹奕之于棊善奕者置棊虽疎取数必多得其要而巳故敌虽万变涂虽百出而形势足以相援攻守足以相赴所保者必其地也非特如此所应者又合其变故用力少而得筭多也不善奕者置棊虽密取数必寡不得其要而巳故敌有他变涂有他出而形势不得相援攻守不能相赴所保者非必其地也非特如此所应者又不能合其变故用力多而得筭少也守边之臣知其要者所保者必其地故立城不多则兵不分兵不分则用士少所应者又能合其变故用力少而得筭多犹之善奕也不得其要者所保非必其地故立城必多立城多则兵分兵分则用士众所应者又不能合其变故用力多而得筭少犹之不善奕也昔张仁愿度河筑三受降城相去各四百余里首尾相应繇是朔方以安减镇兵数万此则能得其要立城虽疎所保者必其地也仁愿之建三城皆不为守僃曰防至当并力出战回顾望城犹须斩之何用守僃自是突厥遂不敢度山可谓所应者合其变也今五路新立之城十数歳中至于再倍则兵安得不分士安得不众殆疆场之吏谋利害者不得其要也以奕棊况之则城不必多臣言不为无据也以他路况之则北边之僃胡以遵誓约之故数十年间不增一城一堡而不患戍守之不足则立城不必多又巳事之明验也臣以此窃意城多则兵分故谓西北之兵巳多而殆恐守边之臣未有称其任者守边之臣遇陛下之明常受成筭以从事又不敢不奉法令幸可僃驱策然出万全之画常诿于上人臣之于职苟简而巳固非体理之所当然况繇其所保者未得其要所应者未合其变顾使西北之兵独多而东南不足在陛下之时方欲事无不当其理官无不称其任则因其旧而不变必非圣意之所取也夫公选天下之材而属之以三军之任以陛下之明圣虑之绪余足以周此臣歴观世主知人善任使未有如宋兴太祖之用将英伟特出者也故能拨唐季五代数百年之乱使天下太定四夷轨道可谓千歳巳来不世出之盛美非常材之君拘牵常见者之所能及也以陛下之聪明叡圣有非常之大略同符太祖则能任天下之材以定乱莫如太祖能继太祖之志以经武莫如陛下臣诚不自揆得太祖任将之一二窃尝见于斯文敢缮写以献万分之一或有以上当天心使西北守边之臣用众少而得筭多不益兵而东南之僃足有助圣虑之纎芥以终臣前日之议惟陛下之所裁择

  明州拟辞高丽送遗状

  极为通逹国体之言

  窃以高丽于蛮夷中为通于文学颇有知识可以徳怀难以力服也故以隋之全盛炀帝之世大兵三出天下骚然而不能朝其君及至唐室以太宗之英武李勣之善将至于君臣皆东向以身督战而不能防其一城此臣之所谓难以力服也宋兴自建隆以来其王王昭以降六王继脩贡职使者相望其中间厌于强敌自天圣以后始不能自通于中国陛下即阼声教四塞其国闻风不敢宁息不忌强敌之难不虞大海之阻效其土实五歳三至如东西州唯恐在后其所以致之者不以兵威此臣之所谓可以徳怀也陛下亦怜其万里惓惓归心有徳收而抚之恩礼甚厚州郡当其道途所出迎劳燕饯所以宣达陛下宠锡待遇之意此守臣之职分也其使者所歴之州贽其所有以为好于邦域之臣陛下加恩皆许受之而资以官用为其酧币其使一再至之间许其如此不为常制可也今其使数来邦域之臣受其贽遗着于科条以为常制则臣窃有疑焉葢古者相聘贽有圭璋及其卒事则皆还之以明轻财重礼之义今蛮夷使来邦域之臣与之相接示之以轻财重礼之义使知中国之所以为贵此人事之所宜先则当还其贽如古之聘礼此谊之所不可巳也又古之以贽见君者国君于其臣则受之非其臣则还之今蛮夷向化来献其方物以致其为臣之义天子受之以明天下一尊有臣而畜之之义此不易之制也邦域之臣与其使接以非其臣之义还其贽以明守礼而不敢逾亦不易之制也以此相厉以明天子之尊中国之贵所重者礼义所轻者货财其于待遇蛮夷之道未有当先于此者也且彼贽其所有以明州一州计之知州通判所受为钱一二十万受之者既于义未安其使自明而西以达京师歴者尚十余州当皆有贽以彼之力度之蛮夷小国其于货财恐未必有余也使其有亲附中国之心而或忧于货财之不足臣窃恐有伤中国之义而非陛下所以畜之幸之之意也臣愚窃欲自今高丽使来贽其所有以为好于邦域之臣者许皆以诏防还之其资于官用以为酬币巳有故事者许皆以诏防与之如故惟陛下详择之如可推行愿更着于令葢复其贽以及于恐其力之不足厚其与以及于察其来之不易所谓尚之以义绥之以仁中国之所以待蛮夷未有可以易此者也其国粗为有知归相告语必皆心服诚悦慕义于无穷此不论而可知也臣愚非敢以是为廉诚以拊接蛮夷示之以轻财重礼之义不可不先庶几万分之一无累于陛下以徳怀远人之体是以不敢不言惟陛下裁择

  请令州县特举士劄子

  子固按古者三代及汉兴令郡国各举贤良者以闻甚属古意世之君相未必举行而不可不闻此议予故录之

  臣闻三代之道乡里有学士之秀者自乡升诸司徒自司徒升诸学大乐正论其秀者升诸司马司马论其贤者以告于王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论定然后官之者郑康成云谓使试守任官然后爵之者葢试守而能任其官然后命之以位也其取士详如此然此特于王畿之内论其乡之秀士耳故在周礼则称乡老献贤能之书于王也至于诸矦贡士则有一适再适三适之赏黜爵削地之罚而其法之详莫得而考此三代之事也汉兴采董生之议始令郡国举孝廉一人其后又以口为率口百二十万至不满十万自一歳至三歳自六人至一人察举各有差至用丞相公孙太常孔臧议则又置太常博士弟子员郡国县官有好文学孝悌谨顺出入无悖者所闻令相长丞上属所二千石二千石谨察可者令诣太常受业如弟子一歳皆课试通一艺以上补文学掌故缺其髙第可为郎中者太常籍奏即有秀才异等辄以名闻又请以治礼掌故比二百石及百石吏选择为左右内史大行下郡太守卒史皆各二人边郡一人不足择掌故以补中二千石属文学掌故补郡属僃员其郡国贡士太常试选之法详矣此汉之事也今陛下隆至徳昭大道参天地本人伦兴学崇化以风天下唐虞用心何以加此然患今之学挍非先王教养之法今之科举非先王选士之制圣意卓然自三代以后当涂之君未有能及此者也臣以谓三代学挍劝教之具汉氏郡国太常察举之目揆今之宜理可参用今州郡京师有学同于三代而教养选举非先王之法者岂不以其遣素励之实行课无用之空文非陛下隆世教育人材之本意欤诚令州县有好文学励名节孝悌谨顺出入无悖者所闻令佐升诸州学州谨察其可者上太学以州大小为歳及人数之差太学一歳谨察其可者上礼部礼部谨察其可者籍奏自州学至礼部皆取课试通一艺以上御试与否取自圣裁今既正三省诸寺之任其都事主事掌故之属旧品不卑宜清其选更用士人以应古义遂取礼部所选之士中第或高第者以次使试守满再歳或三歳选择以为州属及县令丞即有秀才异等皆以名闻不拘此制如此者谓之特举其课试不用糊名誊录之法使之通一艺以上者非独采用汉制而巳周礼大司徒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亦以礼乐射御书数也如臣之议为可取者其教养选用之意愿降明诏以谕之得人失士之效当信赏罚以厉之以陛下之所向孰敢不防于奉承以陛下之至明孰敢不公于考择行之以渐循之以久如是而俗化不美人材不盛官守不修政事不举者未之闻也其旧制科举以习者既久难一日废之请且如故事惟贡举疎数一以特举为凖而入官试守选用之叙皆出特举之中至夫教化巳洽风俗既成之后则一切罢之如圣意以谓可行其立法弥纶之详愿诏有司而定议焉取进止

  入时事以后措注须本古之所以得与今之所以失叅错论列使朝廷开明然后得按行之而子固于此徃徃亦似才识不称其志云

  唐宋八大家文抄巻九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九十八

  明 茅坤 撰

  南丰文钞二

  书

  上范资政书

  按此书曾公既自幸为范文正公所知窃欲出其门又恐文正公或贱其人故为纡徐曲折之言以自通于其门而行文不免苍莽沉晦如扬帆者之入大海而茫乎其无畔巳若韩昌黎所投执政书其言多悲慨欧公所投执政书其言多婉曲苏氏父子投执政书其言多旷达而激昻较之子固醒人眼目特倍精爽

  资政给事夫学者之于道非处其大要之难也至其晦明消长弛张用舍之际而事之有委曲几微欲其取之于心而无疑发之于行而无择推而通之则万变而不穷合而言之则一致而巳是难也难如是故古之人有断其志虽各合于义极其分以谓备圣人之道则未可者自伊尹伯夷展禽之徒所不免如此而孔子之称其门人曰徳行文学政事言语亦各殊科彼其材于天下之选可谓盛矣然独至于顔氏之子乃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是所谓难者乆矣故圣人之所敎人者其晦明消长弛张用舍之际极大之为无穷极小之为至隐虽他经靡不同其意然尤委曲其变于易而重复显著其义于卦爻彖象系辞之文欲人之可得诸心而惟所用之也然有易以来自孔子之时以至于今得此者顔氏而巳尔孟氏而巳尔二氏而下孰为得之者欤甚矣其难也若巩之鄙有志于学常惧乎其明之不远其力之不强而事之有不得者既自求之又欲交天下之贤以辅而进繇其磨砻灌溉以持其志养其气者有矣其临事而忘其自返而绥者岂得已哉则又惧乎防溺其心以至于老而无所庶几也尝间而论天下之士豪杰不世出之材数百年之间未有盛于斯时也而造于道尤可谓宏且深更天下之事尤可谓详且博者未有过阁下也故阁下尝履天下之任矣事之有天下非之君子非之而阁下独曰是者天下是之君子是之而阁下独曰非者及其既也君子皆自以为不及天下亦曰范公之守是也则阁下之于道何如哉当其至于事之几微而讲之以易之变化其岂有不尽者耶夫贤乎天下者天下之所慕也况若巩者哉故愿闻议论之详而观所以应于万事者之无穷庶几自寤以得其所难得者此巩之心也然阁下之位可谓贵矣士之愿附者可谓众矣使巩也不自别于其间岂独非巩之志哉亦阁下之所贱也故巩不敢为之不意阁下欲收之而敎焉而辱召之巩虽自守岂敢固于一耶故进于门下而因自叙其所愿与所志以献左右伏惟赐省察焉

  上欧阳学士第二书

  子固感欧公之知又欲欧公并览睹其所自期待处蕴思缀语种种斟酌

  学士先生执事伏以执事好贤乐善孜孜于道徳以辅时及物为事方今海内未有伦比其文章智谋材力之雄伟挺特信韩文公以来一人而巳某之获幸于左右非有一日之素賔客之谈卒然自进于门下而执事不以众人待之坐而与之言未尝不以前古圣人之至徳要道可行于当今之世者使巩薫蒸渐渍忽不自知其益而及于中庸之门戸受赐甚大且感且喜重念巩无似见弃于有司环视其中所有颇识涯分故报罢之初释然不自动岂好大哉诚其材资召取之如此故也道中来见行有操瓢囊负任挽车挈携老弱而东者曰某土之民避旱暵饥馑与征赋徭役之事将徙占他郡觊得水浆藜糗窃活旦暮行且戚戚惧不克如愿昼则奔走在道夜则无所容寄焉若是者所见殆不减百千人因窃自感幸生长四方无事时与此民均被朝廷徳泽涵养而独不识袯襫耡耒辛苦之事旦暮有衣食之给及一日有文移发召之警则又承借世徳不蒙矢石备战守驭车仆马数千里馈饷自少至于长业乃以诗书文史其蚤暮思念皆道徳之事前世当今之得失诚不能尽解亦庶几识其一二远者大者焉今虽羣进于有司与众人偕下名字不列于荐书不得比数于下士以望主上之休光而尚获收齿于大贤之门道中来又有鞍马仆使代其劳以执事于道路至则可力求箪食瓢饮以支旦暮之饥饿比此民绰绰有余裕是亦足以自慰矣此事屑屑不足为长者言然辱爱幸之深不敢自外于门下故复陈说觊执事知巩居之何如所深念者执事每曰过吾门者百千人独于得生为喜及行之日又赠序引不以规而以赏识其愚又叹嗟其去此巩得之于众人尚宜感知已之深恳恻不忘况大贤长者海内所师表其言一出四方以卜其人之轻重某乃得是是宜感戴欣幸倍万于寻常可知也然此实皆圣贤之志业非自知其材能与力能当之者不宜受此此巩既夤缘幸知少之所学有分寸合于圣贤之道既而又敢不自力于进修哉日夜克苦不敢有媿于古人之道是亦为报之心也然恨资性短缺学出巳意无有师法觊南方之行李时枉笔墨特赐敎诲不惟增疎贱之光明抑实得以刻心思铭肌骨而佩服矜式焉想惟循诱之力无所不至曲借恩力使终成人材无所爱惜穷陋之迹故不敢望于众人而独注心于大贤也徒恨身奉甘防不得旦夕于几杖之侧禀敎诲竢讲画不胜驰恋怀想之至不宣

  上蔡学士书

  从欧阳公与两司谏书中脱化来

  庆厯四年五月日南丰曾巩谨再拜上书谏院学士执事朝廷自更两府谏官来言事者皆为天下贺得人而已贺之诚当也顾不贺则不可乎巩尝静思天下之事矣以天子而行圣人之道不古圣贤然者否也然而古今难之者盖无异焉邪人以不已利也则怨庸人以巳不及也则忌怨且忌则造饰以行其间人主不寤其然则贤者必疏而殆矣故圣贤之道往往而不行也东汉之末是巳今主上至圣虽有庸人邪人将不入其间然今日两府谏官之所陈上巳尽白而信邪抑未然邪其巳尽白而信也尚惧其造之未深临事而差也其未尽白而信也则当屡进而陈之待其尽白而信造之深临事而不差而后巳也成此美者其不在于谏官乎古之制善矣夫天子之所尊而听者宰相也然接之有时不得数且久矣惟谏官随宰相入奏事奏巳宰相退归中书葢常然矣至于谏官出入言动相缀接早暮相亲未闻其当退也如此则事之失得早思之不待暮而以言可也暮思之不待越宿而以言可也不谕则极辨之可也屡进而陈之宜莫若此之详且实也虽有邪人庸人不得而间焉故曰成此美者其不在于谏官乎今谏官之见也有间矣其不能朝夕上下议亦明矣禁中之与居女妇而巳尔舍是则寺人而巳尔庸人邪人而巳尔其于冥冥之间议论之际岂不易行其间哉如此则巩见今日两府谏官之危而未见国家天下之安也度执事亦巳念之矣苟念之则在使谏官侍臣复其职而巳安有不得其职而在其位者欤噫自汉降戾后世士之盛未有若唐太宗也自唐降戾后世士之盛亦未有若今也唐太宗有士之盛而能成治功今有士之盛能行其道则前数百年之弊无不除也否则后数百年之患将又兴也可不为深念乎巩生于远阨于无衣食以事亲今又将集于乡学当圣贤之时不得抵京师而一言故敢布于执事并书所作通论杂文一编以献伏惟执事庄士也不拒人之言者也愿赐观览以其意少施焉巩之友王安石者文甚古行称其文虽巳得科名然居今知安石者尚少也彼诚自重不愿知于人然如此人古今不常有如今时所急虽无常人千万不害也顾如安石此不可失也执事倘进之于朝廷其有补于天下亦书其所为文一编进左右庶知巩之非妄也

  上欧蔡书

  委婉周匝可诵公文之佳者

  巩少读唐书及贞观政要见魏郑公王珪之徒在太宗左右事之大小无不议论谏诤当时邪人庸人相参者少虽有如封伦李义府辈太宗又能识而疎之故其言无不信听卒能成贞观太平刑置不以居成康上未尝不反复欣慕继以嗟唶以谓三代君臣不知曾有如此周旋议论否虽臯陶禹稷与唐舜上下谋谟载于书者亦未有若此委曲备具颇意三代唐舜去时远其时虽有谋议如贞观间或尚过之而其史不尽存故于今无所闻见是不可知所不敢臆定繇汉以降至于陈隋复繇高宗以降至于五代其史甚完其君臣无如此谋议决也故其治皆出贞观下理势然尔窃自恨不幸不生于其时亲见其事歌颂推说以饱足其心又恨不得陞降进退于其间与之往复议也自长以来则好问当世事所见闻士大夫不少人人惟一以苟且畏愼阴拱默处为故未尝有一人见当世事仅计谋有未可立效者其谁肯奋然迎为之虑而巳当之邪则又谓所欣慕者巳矣类千百年间不可复及昨者天子赫然独见于万世之表既更两府复引二公为谏官见所条下及四方人所传道知二公在上左右为上论治乱得失羣臣忠邪小大无所隐不为锱铢计惜以避怨忌毁骂谗搆之患窃又奋起以谓从古以来有言责者自任其事未知有如此周详悃至议论未知有如此之多者否虽郑公王珪又能过是耶今虽事不合亦足暴之万世而使邪者惧懦者有所树矣况合乎否未可必也不知所谓数百千年巳矣不可复有者今幸遇而见之其心欢喜震动不可比说日夜庶几虽有邪人庸人如封李者上必斥而远之惟二公之听致今日之治居贞观之上令巩小者得歌颂推说以饱足其心大者得出于其间吐片言半辞以托名于千万世是所望于古者不负且令后世闻今之盛疑唐舜三代不及远甚与今之疑唐太宗时无异虽然亦未尝不忧一日有于冥冥之中议论之际而行谤者使二公之道未尽用故前以书献二公先举是为言巳而果然二公相次出两府亦更改而怨忌毁骂谗搆之患一日俱发翕翕万状至于乘女子之隙造非常之谤而欲加之天下之大贤不顾四方人议论不畏天地鬼神之临巳公然欺诬骇天下之耳目令人感愤痛切废食与寝不知所为噫二公之不幸实疾蹙额之民之不幸也虽然君子之于道也既得诸巳汲汲焉而务施之于外汲汲焉务施之于外在我者也务施之外而有可有不可在彼者也在我者姑肆力焉至于其极而后巳也在彼者则不可必得吾志焉然君子不以必得之难而废其肆力者故孔子之所说而聘者七十国而孟子亦区区于梁齐滕邾之间为孔子者聘六十九国尚未巳而孟子亦之梁之齐二大国不可则犹俯而与邾滕之君谋其去齐也迟迟而后出昼其言曰王庶几改之则必召予如用予则岂惟齐民安天下之民举安观其心若是岂以一不合而止哉诚不若是亦无以为孔孟今二公固一不合者也其心岂不曰天子庶几召我而用之如孟子之所云乎肆力焉于其所在我者而任其所在彼者不以必得之难而巳莫大斯时矣况今天子仁恕聪明求治之心未尝怠天下一归四方诸矦承号令奔走之不暇二公之言如朝得于上则夕被于四海夕得于上则不越宿而被于四海岂与聘七十国游梁齐邾滕之区区艰难比邪姑有待而巳矣非独巩之望乃天下之望而二公所宜自任者也岂不谓然乎感愤之不巳谨成忆昨诗一篇雅说三篇麤道其意后二篇并他事因亦写寄此皆人所厌闻不宜为二公道然欲啓告觉悟天下之可告者使明知二公志次亦使邪者庸者见之知世有断然自守者不从巳于邪则又庶几于天子视听有所开益使二公之道行则天下之嗷嗷者举被其赐是亦为天下计不独于二公发也则二公之道何如哉尝窃思更贡举法责之累日于学使学者不待乎按天下之籍而盛须土著以待举行悖者不待籍以进此歴代之思虑所未及善乎莫与为善也故诗中善学尤具伏惟赐省察焉

  唐荆川云叙论纡徐有味

  福州上执政书

  子固以宦游闽徼不得养母本风雅以为陈情之案而其反覆咏叹蔼然盛世之音此子固之文所以上拟刘向而非近代所及也

  巩顿再拜上书某官窃以先王之迹去今逺矣其可槩见者尚存于诗诗存先王养士之法所以抚循待遇之者恩意可谓备矣故其长育天下之材使之成就则如萝蒿之在大陵无有不遂其賔而接之出于恳诚则如鹿鸣之相呼召其声音非自外至也其燕之则有饮食之具乐之则有琴瑟之音将其厚意则有币帛筐篚之赠要其大旨则未尝不在于得其欢心其人材既众列于庶位则如棫朴之盛得而薪之其以为使臣则宠其徃也必以礼乐使其光华皇皇于远近劳其来也则既知其功又本其情而叙其勤其以为将率则于其行也既送遣之又识薇蕨之始生而恐其归时之晩及其还也既休息之又追念其悄悄之忧而及于仆夫之瘁当此之时后妃之于内助又知臣下之勤劳其忧思之深至于山脊石砠仆马之间而志意之一至于虽采巻耳而心不在焉葢先王之世待天下士其勤且详如此故称周之士也贵又称周之士也肆而天保亦称君能下下以成其政臣能归美以报其上其君臣上下相与之际如此可谓至矣所谓必本其情而叙其勤者在四牡之三章曰王事靡盬不遑将父四章曰王事靡盬不遑将母而其卒章则曰岂不怀归是用作謌将母来谂释者以谓谂告也君劳使臣叙述其情曰岂不诚思归乎故作此诗之謌以养父母之志来告其君也既休息之而又追叙其情如此繇是观之上之所以接下未尝不恐失其养父母之心下之所以事上有养父母之心未尝不以告也其劳使臣之辞则然而推至于戍役之人亦劳之以王事靡盬忧我父母则先王之政即人之心莫大于此也及其后世或任使不均或苦于征役而不得养其父母则有北山之感鸨羽之嗟或行役不巳而父母兄弟离散则有陟岵之思诗人皆推其意见于国风所谓发乎情止乎礼义者也伏惟吾君有出于数千载之大志方兴先王之治以上继三代吾相于时皆同徳合谋则所以待天下之士者岂易于古士之出于是时者岂有不得尽其志邪巩独何人幸遇兹日巩少之时尚不敢饰其固陋之质以干当世之用今齿髪日衰聪明日耗令其至愚固不敢有徼进之心况其少有知邪转走五郡葢十年矣未尝敢有半言片辞求去邦域之任而冀陪朝廷之仪此巩之所以自处窃计巳在听察之日久矣今辄以其区区之腹心敢布于下执事者诚以巩年六十老母年八十有八老母寓食京师而巩守闽越仲弟守南越二越者天下之远处也于着令有一人仕于此二邦者同居之亲当远仕者皆得不行巩固不敢为不肖之身求自比于是也顾以道里之阻既不可御老母而南则非独省晨昏承顔色不得効其犬马之愚至于书问徃还葢以万里非累月逾时不通此白首之母子所以义不可以苟安恩不可以苟止者也方去岁之春有此邦之命巩敢以情告于朝而诏报不许属闽有盗贼之事因不敢继请及去秋到职闽之余盗或数十百为曹伍者徃徃蚁聚于山谷桀黠能动众为魁首者又以十数相望于州县闽之室闾莫能宁而远近闻者亦莫不疑且骇也州属邑又有出于饥旱之后巩于此时又不敢以私计自陈其于宼孽属前日之屡败士气既夺而吏亦无可属者其于经营既不敢以轻动迫之又不敢以少纵玩之一则谕以招纳一则戒以剪除既而其悔悟者自相执拘以归其不变者亦为士吏之所系获其魁首则或縻而致之或殱而去之自冬至春远近皆定亭无枹皷之警里有室家之乐士气始奋而人和始洽至于风雨时若田出自倍今野行海渉不待朋俦市粟而来价减什七此皆吾君吾相至仁元泽覆冒所及故宼旱之余曾未朞歳既安且富至于如此巩与斯民与防其幸方地数千里既无一事系官于此又巳弥年则可以将母之心告于吾君吾相未有易于此时也伏惟推古之所以待士之详思劳归之诗本士大夫之情而反于其亲逮之以即乎人心之政或还之阙下或处以闲曹或引之近畿属以一郡使得谐其就养之心慰其高年之母则仁治之行岂独昏愚得蒙赐于今日其流风余法传之永久后世之士且将赖此其无北山之怨鸨羽之讥陟岵之叹葢行之甚易为徳于士类者甚广惟留意而察之不宣

  唐荆川曰南丰之文纯出于道古故虽作书亦然葢其体裁如此也

  谢杜相公书

  感慨深湛雍容典则有道者之文也岂浅儇者所及

  伏念昔者方巩之得祸罸于河濵去其家四千里之远南向而望迅河大淮埭堰湖江天下之险为其阻阨而以孤独之身抱不测之疾防防路隅无攀缘之亲一见之旧以为之托又无至行上之可以感人利势下之可以动俗惟先人之医药与凡防之所急不知所以为頼而旅衬之重大惧无以归者明公独于此时闵闵勤勤营救防视亲屈车骑临于河上使其方先人之病得一意于左右而医药之有与谋至其既孤无外事之夺其哀而毫发之私无有不如其欲莫大之防得以卒致而南其为存全之恩过越之义如此窃惟明公相天下之道唫讼推说者穷万世非如曲士汲汲一节之善而位之极年之高天子不敢烦以政岂乡闾新学危苦之情藂细之事宜以彻于视听而蒙省察然明公存先人之故而所以尽于巩之徳如此葢明公虽不可起而寄天下之政而爱育天下之人材不忍一夫失其所之道出于自然推而行之不以进退而巩独幸遇明公于此时也在防之日不敢以世俗浅意越礼进谢防除又惟大恩之不可名空言之不足陈徘徊迄今一书之未进顾其惭生于心无须臾废也伏惟明公终赐亮察夫明公存天下之义而无有所私则巩之所以报于明公者亦惟天下之义而巳誓心则然未敢谓能也

  唐宋八大家文抄巻九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九十九

  明 茅坤 撰

  南丰文钞三

  书

  上杜相公书

  以书为质其说宰相之体处亦自典刑

  巩闻夫宰相者以巳之材为天下用则用天下而不足以天下之材为天下用则用天下而有余古之称良宰相者无异焉知此而巳矣舜尝为宰相矣称其功则曰举八元八凯称其徳则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卒之为宰相者无与舜为比也则宰相之体其亦可知也巳或曰舜大圣人也或曰舜远矣不可尚也请言近近可言者莫若汉与唐汉之相曰陈平对文帝曰陛下即问决狱责廷尉问钱谷责治粟内史对周勃曰且陛下问长安盗贼数又可强对耶问平之所以为宰相者则曰使卿大夫各得在其职也观平之所自任者如此而汉之治莫盛于平为相时则其所守者可谓当矣降而至于唐唐之相曰房杜当房杜之时所与共事则长孙无忌岑文本主谏诤则魏郑公王珪振纲维则戴胄刘洎持宪法则张元素孙伏伽用兵征伐则李勣李靖长民守土则李大亮其余为卿大夫各任其事则马周温彦博杜正伦张行成李纲虞世南禇遂良之徒不可胜数夫谏诤其君与正纲维持宪法用兵征伐长民守土皆天下之大务也而尽付之人又与人共宰相之任又有他卿大夫各任其事则房杜者何为者邪考于其传不过曰闻人有善若巳有之不以求备取人不以巳长格物随能收叙不隔卑贱而巳卒之称良宰相者必先此二人然则着于近者宰相之体其亦可知也巳唐以降天下未尝无宰相也称良相者不过其一二大节可道语而有能以天下之材为天下用真知宰相体者其谁哉数歳之前阁下为宰相当是时人主方急于致天下治而当世之士豪杰魁礨者相继而进杂遝于朝虽然邪者恶之庸者忌之亦甚矣独阁下奋然自信乐海内之善人用于世争出其力以唱而助之惟恐失其所自立使豪杰者皆若素繇门下以出于是与之佐人主立州县学为累日之格以励学者课农桑以损益之数为吏陞黜之法重名敎以矫衰弊之俗变苟且以起百官众职之坠革任子之滥明赏罚之信一切欲整齐法度以立天下之本而庶几三代之事虽然纷而疑且排其议者亦众矣阁下复毅然坚金石之断周旋上下扶持树植欲使其有成也及不合矣则引身而退与之俱否呜呼能以天下之材为天下用真知宰相体者非阁下其谁哉使充其所树立功徳可胜道哉虽不充其志岂媿于二帝三代汉唐之为宰相者哉若巩者诚鄙且贱然常从事于书而得闻古圣贤之道每观今贤杰之士角立并出与三代汉唐相侔则未尝不叹其盛也观阁下与之反复议而更张庶事之意知后有圣人作救万事之弊不易此矣则未尝不爱其明也观其不合而散逐消藏则未尝不恨其道之难行也以叹其盛爱其明恨其道之难行之心岂须臾忘其人哉地之相去也千里世之相后也千载尚慕而欲见之况同其时过其门墙之下也欤今也过阁下之门又当阁下释衮冕而归非干名蹈利者所趋走之日故敢道其所以然而并书杂文一编以为进拜之资蒙赐之一览焉则其愿得矣噫贤阁下之心非系于见否也而复汲汲如是者葢其忻慕之志而巳耳伏惟幸察不宣

  与杜相公书

  此子固所不可及处在不失巳上

  巩啓巩多难而贫且贱学与众违而言行少合于世公卿大臣之门无可借以进而亦不敢辄有意于求闻阁下致位天子而归始独得望舄履于门下阁下以旧相之重元老之尊而猥自抑损加礼于草茆之中孤防之际然去门下以来九歳于此初不敢为书以进比至近歳歳不过得以一书之问荐于左右以伺侍御者之作止又辄拜敎之辱是以滋不敢有意以干省察以烦贶施而自以得不韪之诛顾未尝一日而忘拜赐也伏以阁下朴厚清明谠直之行乐善好义逺大之心施于朝廷而博见于天下锐于强力而不懈于耄期当今内自京师外至岩野宿师硕士杰立相望必将惫精疲思写之册书磊磊明明宣布万世固非浅陋小生所能道说而有益毫发也巩年齿益长血气益衰疾病人事不得以休然用心于载籍之文以求古人之绪言余防以自乐于环堵之内而不乱于贫贱之中虽不足希盛徳之万一亦庶几不负其意非自以谓能也怀区区之心于数千里因尺书之好而惟所以报大君子之谊不知所以裁而恐欲知其趣故辄及之也春暄不审尊如何伏惟以时善保尊重不胜鄙劣之望不宣

  与孙司封书

  悯孔宗旦先侬智高之反而言而猥与不为御贼者同戮而无闻其为书反覆千余言句句字字呜咽涕洟可与传记相表里

  运使司封阁下窃闻侬智高未反时巳夺邕邑地而有之为吏者不能御因不以告皇祐三年邕有白气起廷中江水横溢司戸孔宗旦以为兵象策智高必反以书告其将陈拱拱不听宗旦言不巳拱怒诋之曰司戸狂邪四年智高出横山略其寨人因其仓库而大赈之宗旦又告曰事急矣不可以不戒拱又不从凡宗旦之于拱以书告者七以口告者多至不可数度拱终不可得意即载其家走桂州曰吾有官守不得去吾亲母为与死此既行之二日智高果反城中皆应之宗旦犹力守南门为书召邻兵欲拒之城亡智高得宗旦喜欲用之宗旦怒曰贼汝今立死吾岂可汚邪骂不絶口智高度终不可下乃杀之当其初使宗旦言不废则邕之祸必不发发而吾有以待之则必无事使独有此一善固不可不旌况其死节堂堂如是而其事未白于天下比见朝廷所宠赠南兵以来仗节死难之臣宗旦乃独不与此非所谓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邪使宗旦初无一言但贼至而能死不去固不可以无赏葢先事以为备全城而保民者宜责之陈拱非宗旦事也今猥令与陈拱同戮既遗其言又负其节为天下者赏善而罚恶为君子者乐道人之善乐成人之美岂当如是耶凡南方之事卒至于破十余州覆军杀将防元元之命竭山海之财者非其变发于隐伏而起于仓卒也内外上下有职事者初莫不知或隐而不言或忽而不备苟且偷托以至于不可御耳有一人先能言者又为世所侵蔽令与罪人同罚则天下之事其谁复言耶闻宗旦非独以书告陈拱当时为使者于广东西者宗旦皆歴告之今彼既不能用惧重为巳累必不肯复言宗旦尝告我也为天下者使万事巳理天下巳安犹须力开言者之路以防未至之患况天下之事其可忧者甚众而当世之患莫大于人不能言与不肯言而甚者或不敢言也则宗旦之事岂可不汲汲载之天下视听显扬褒大其人以警动当世耶宗旦喜学易所为注有可采者家不能有书而人或质问以易则贯穿驰骋至数十家皆能言其意事祖母尽心贫几不能自存好议论喜功名巩尝与之接故颇知之则其所立亦非一时偶然发也世多非其在京东时不能自重至为世所指目此固一眚今其所立亦可赎矣巩初闻其死之事未敢决然信也前后得言者甚众又得其弟自言而闻祖袁州在广东亦为之言然后知其事使虽有小差要其大槩不诬也况陈拱以下皆覆其家而宗旦独先以其亲遁则其有先知之效可知也以其性之喜事则其有先言之效亦可知也以阁下好古力学志乐天下之善又方使南方以赏罚善恶为职故敢以告其亦何惜须臾之听尺纸之议博问而极陈之使其事白固有补于天下不独一时为宗旦发也伏惟少留意焉如有未合愿赐还答不宣

  与抚州知州书

  子固有一叚自别于众人处之意而又有所难言故其文迂蹇不甚精爽非其佳者

  士有与一时之士相叅错而居其衣服食饮语默止作之节无异也及其心有所独得者放之天地而有余敛之秋毫之端而不遗望之不见其前蹑之不见其后岿乎其高浩乎其深煜乎其光明非四时而信非风雨雷电霜雪而吹嘘泽润声鸣严威列之乎公卿彻官而不为泰无匹夫之势而不为不足天下吾赖万世吾师而不为大天下吾违万世吾异而不为贬也其然也岂翦翦然而为洁婞婞然而为谅哉岂沾沾者所能动其意哉其与一时之士相叅错而居岂惟衣服饮食语默止作之节无异也凡与人相追接相恩爱之道一而巳矣若夫食于人之境而出入于其里进焉而见其邦之大人亦人之所同也安得而不同哉不然则立异矣翦翦然而巳矣婞婞然而巳矣岂其所汲汲为哉巩方愼此以自得也于执事之至而始也自疑于其进焉既而释然故具道其本末而为进见之资伏惟少赐省察不宣

  与王介甫第二书

  介甫本刚慢自用之人此书特为忠告甚笃葢亦人所难及者但其砭剂多而讽谏少恐亦不相入

  巩顿首介父足下比辱书以谓时时小有案举而谤议巳纷然矣足下无怪其如此也夫我之得行其志而有为于世则必先之以敎化而待之以久然后乃可以为治此不易之道也葢先之以敎化则人不知其所以然而至于迁善而远罪虽有不肖不能违也待之以久则人之功罪善恶之实自见虽有幽隠不能掩也故有渐磨陶冶之易而无按致操切之难有恺悌忠笃之纯而无偏听摘抉之苛巳之用力也简而人之从化也博虽有不从而俟之以刑者固少矣古之人有行此者人皆悦而恐不得归之其政巳熄而人皆思而恨不得见之而岂至于谤且怒哉今为吏于此欲遵古人之治守不易之道先之以敎化而待之以久诚有所不得为也以吾之无所于归而不得不有负冒于此则姑汲汲乎于其厚者徐徐乎于其薄者其亦庶几乎其可也顾反不然不先之以敎化而遽欲责善于人不待之于久而遽欲人之功罪善恶之必见故按致操切之法用而怨忿违倍之情生偏听摘抉之势行而譛诉吿讦之害集巳之用力也愈烦而人之违巳也愈甚况今之士非有素厉之行而为吏者又非素择之材也一日卒然除去遂欲齐之以法岂非左右者之误而不为无害也哉则谤怒之来诚有以召之故曰足下无怪其如此也虽然致此者岂有他哉思之不审而巳矣顾吾之职而急于奉法则志在于去恶务于达人言而广视听以谓为治者当如此故事至于巳察曾不思夫志于去恶者俟之之道巳尽矣则为恶者不得不去也务于达人言而广视听者巳之治乱得失则吾将于此而观之人之短长之私则吾无所任意于此也故曰思之不审而巳矣足下于今最能取于人以为善而比闻有相晓者足下皆不受之必其理未有以夺足下之见也巩比懒作书既离南康相见尚远故因书及此足下为何如

  寄欧阳舍人书

  此书纡徐百折而感慨呜咽之气博大幽深之识溢于言外较之苏长公所谢张公为其父墓铭书特胜

  巩顿首载拜舍人先生去秋人还蒙赐书及所譔先大父墓碑铭反覆观诵感与惭并夫铭志之着于世义近于史而亦有与史异者葢史之于善恶无所不书而铭者葢古之人有功徳材行志义之美者惧后世之不知则必铭而见之或纳于庙或存于墓一也苟其人之恶则于铭乎何有此其所以与史异也其辞之作所以使死者无有所憾生者得致其严而善人喜于见传则勇于自立恶人无有所纪则以媿而惧至于通材达识义烈节士嘉言善状皆见于篇则足为后法警劝之道非近乎史其将安近及世之衰为人之子孙者一欲褒扬其亲而不本乎理故虽恶人皆务勒铭以夸后世立言者既莫之拒而不为又以其子孙之所请也书其恶焉则人情之所不得于是乎铭始不实后之作铭者当观其人苟托之非人则书之非公与是则不足以行世而传后故千百年来公卿大夫至于里巷之士莫不有铭而传者葢少其故非他托之非人书之非公与是故也然则孰为其人而能尽公与是欤非畜道徳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葢有道徳者之于恶人则不受而铭之于众人则能辨焉而人之行有情善而迹非有意奸而外淑有善恶相悬而不可以实指有实大于名有名侈于实犹之用人非畜道徳者恶能辨之不惑议之不狥不惑不狥则公且是矣而其辞之不工则世犹不传于是又在其文章兼胜焉故曰非畜道徳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岂非然哉然畜道徳而能文章者虽或并世而有亦或数十年或一二百年而有之其传之难如此其遇之难又如此若先生之道徳文章固所谓数百年而有者也先祖之言行卓卓幸遇而得铭其公与是其传世行后无疑也而世之学者每观传记所书古人之事至其所可感则往往防然不知涕之流落也况其子孙也哉况巩也哉其追晞祖徳而思所以传之之繇则知先生推一赐于巩而及其三世其感与报宜若何而图之抑又思若巩之浅薄滞拙而先生进之先祖之屯蹷否塞以死而先生显之则世之魁闳豪杰不世出之士其谁不愿进于门潜遁幽抑之士其谁不有望于世善谁不为而恶谁不愧以惧为人之父祖者孰不欲敎其子孙为人之子孙者孰不欲宠荣其父祖此数美者一归于先生既拜赐之辱且敢进其所以然所谕世族之次敢不承敎而加详焉愧甚不宣

  答范资政书

  颂而不謟伉而不骄

  巩啓王寺丞至蒙赐手书及绢等伏以阁下贤徳之盛而所施为在于天下巩虽不熟于门然于阁下之事或可以知若巩之鄙窃伏草茅阁下于羁旅之中一见而巳今巩有所自得者尚未可以致阁下之知况巩学不足以明先圣之意识古今之变材不足以任中人之事行不足以无媿悔于心而流落寄寓无田畴屋庐匹夫之业有奉养嫁送百事之役非可责思虑之精诏道徳之进也是皆无以致阁下之知者而拜别朞年之间相去数千里之远不意阁下犹记其人而不为年辈爵徳之间有以存之此葢阁下乐得天下之英材异于世俗之常见而如巩者亦不欲弃之故以及此幸甚幸甚夫古之人以王公之势而下贫贱之士者葢惟其常而今之布衣之交及其穷达毫发之殊然相弃者有之则士之愚且贱无积素之义而为当世有大贤徳大名位君子先之以礼是岂不于衰薄之中为有激于天下哉则其感服固宜如何仰望门下不任区区之至

  答王深甫论扬雄书

  此书所议甚舛姑录而质之有识者

  蒙疏示巩谓扬雄处王莽之际合于箕子之明夷常夷甫以谓纣为继世箕子乃同姓之臣事与雄不同又谓美新之文恐箕子不为也又谓雄非有求于莽特于义命有所未尽巩思之恐皆不然方纣之乱防子箕子比干三子者葢皆谏而不从则相与谋以谓去之可也任其难可也各以其所守自献于先王不必同也此见于书三子之志也三子之志或去或任其难乃人臣不易之大义非同姓独然者也于是微子去之比干谏而死箕子谏不从至辱于囚奴夫任其难者箕子之志也其谏而不从至辱于囚奴葢尽其志矣不如比干之死所谓各以其所守自献于先王不必同也当其辱于囚奴而就之乃所谓明夷也然而不去非怀禄也不死非畏死也辱于囚奴而就之非无耻也在我者固彼之所不能易也故曰内难而能正其志又曰箕子之正明不可息也此箕子之事见于书易论语其说不同而其终始可考者如此也雄遭王莽之际有所不得去又不必死辱于仕莽而就之固所谓明夷也然雄之言着于书行着于史者可得而考不去非怀禄也不死非畏死也辱于仕莽而就之非无耻也在我者亦彼之所不能易也故吾以谓与箕子合吾之所谓与箕子合者如此非谓合其事纣之初也至于美新之文则非可巳而不巳者也若可巳而不巳则乡里自好者不为况若雄者乎且较其轻重辱于仕莽为重矣雄不得而巳则于其轻者其得巳哉箕子者至辱于囚奴而就之则于美新安知其不为而为之亦岂有累哉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湼而不缁顾在我者如何耳若此者孔子所不能免故于南子非所欲见也于阳虎非所欲敬也见所不见敬所不敬此法言所谓诎身所以伸道者也然则非雄所以自见者欤孟子有言曰天下有道小徳役大徳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二者皆天也顺天者存逆天者亡而孔子之见南子亦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则雄于义命岂有不尽哉又云介甫以谓雄之仕合于孔子无不可之义夷甫以谓无不可者圣人微妙之处神而不可知也雄徳不逮圣人强学力行而于义命有所未尽故于仕莽之际不能无差又谓以美新考之则投阁之事不可谓之无也夫孔子所谓无不可者则孟子所谓圣之时也而孟子歴叙伯夷以降终曰乃所愿则学孔子雄亦为太赋称夷齐之徒而不曰我异于是执太兮荡然肆志不拘挛兮以二子之志足以自知而任巳者如此则无不可者非二子之所不可学也在我者不及二子则宜有可有不可以学孔子之无可无不可然后为善学孔子此言有以寤学者然不得施于雄也前世之传者以谓伊尹以割烹要汤孔子主痈疽瘠环孟子皆断以为非伊尹孔子之事葢以理考之知其不然也观雄之所自立故介甫以谓世传其投阁者妄岂不犹孟子之意哉巩自度学毎有所进则于雄书毎有所得介甫亦以为然则雄之言不几于测之而愈深穷之而愈远者乎故于雄之事有所不通必且求其意况若雄处莽之际考之于经而不缪质之于圣人而无疑固不待议论而后明者也为告夷甫或以为未尽愿更疏示

  以仕莽拟箕子之囚奴抑巳过矣况美新乎以子固而犹为附和其说甚矣君子之权衡天下出处必至圣人而后折衷也愚独谓扬雄当不逮楚两龚

  答孙都官书

  书防多苍然之色幽然之思

  提刑都官阁下伏承赐书及示盛制六编凡三千首盛矣哉文之多工之深且专以久也其于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天地三辰鬼神山川地理四夷中国风俗万物治乱善恶通塞离合忧欢怨怼无不毕载而其语则博而精丽而不浮其归要不离于道视昔以文名于天下者夫岂易至于是耶巩之愚且懒且为事物疾病所侵以不专而且未久于学也使之观若于海不见其涯涘于深山长谷不见其形势之所极而敢议其大小高下耶而阁下不以所深且专以久者励巩博而精丽而不浮其归本于道者教巩乃告之曰其详择而去其非是者焉巩诚怪阁下自处之过而为以赐巩者乃所以怠且蔽之也凡巩之学葢将以学乎为身以至于可以为人也方愚且懒且不专以久之病也惟阁下之仁岂欲怠且蔽之也其欲使知阁下之贵而长其业之富而成而犹不止如是能下于后辈如是是所以教之也孟子曰吾不屑之敎诲是亦敎诲之而已矣敢不拜赐也盛编尚且借观而先以此谢皇恐不宣

  唐宋八大家文抄巻九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一百

  明 茅坤 撰

  南丰文钞四

  序

  战国策目录序

  大防与新序相近有根本有法度

  刘向所定战国策三十三篇崇文总目称十一篇者阙臣访之士大夫家始尽得其书正其误谬而疑其不可考者然后战国策三十三篇复完叙曰向叙此书言周之先明敎化修法度所以大治及其后谋诈用而仁义之路塞所以大乱其说既美矣卒以谓此书战国之谋士度时君之所能行不得不然则可谓惑于流俗而不笃于自信者也夫孔孟之时去周之初巳数百歳其旧法巳亡旧俗巳熄久矣二子乃独明先王之道以谓不可改者岂将强天下之主以后世之不可为哉亦将因其所遇之时所遭之变而为当世之法使不失乎先王之意而巳二帝三王之治其变固殊其法固异而其为国家天下之意本末先后未尝不同也二子之道如是而巳葢法者所以适变也不必尽同道者所以立本也不可不一此理之不易者也故二子者守此岂好为异论哉能勿苟而巳矣可谓不惑乎流俗而笃于自信者也战国之游士则不然不知道之可信而乐于说之易合其设心注意偷为一切之计而巳故论诈之便而讳其败言战之善而蔽其患其相率而为之者莫不有利焉而不胜其害也有得焉而不胜其失也卒至苏秦商鞅孙膑吴起李斯之徒以亡其身而诸侯及秦用之者亦灭其国其为世之大祸明矣而俗犹莫之寤也惟先王之道因时适变为法不同而考之无疵用之无弊故古之圣贤未有以此而易彼也或曰邪说之害正也宜放而絶之则此书之不泯其可乎对曰君子之禁邪说也固将明其说于天下使当世之人皆知其说之不可从然后以禁则齐使后世之人皆知其说之不可为然后以戒则明岂必灭其籍哉放而絶之莫善于是是以孟子之书有为神农之言者有为墨子之言者皆着而非之至于此书之作则上继春秋下至楚汉之起二百四十五年之间载其行事固不可得而废也此书有高诱注者二十一篇或曰二十二篇崇文总目存者八篇今存者十篇

  王遵岩曰此序与新序序相类而此篇为英爽轶宕

  南齐书目录序

  论史家得失处如掌

  南齐书八纪十一志四十列传合五十九篇梁萧子显撰始江淹巳为十志沈约又为齐纪而子显自表武帝别为此书臣等因挍正其讹谬而序其篇目曰将以是非得失兴坏理乱之故而为法戒则必得其所托而后能传于久此史之所以作也然而所托不得其人则或失其意或乱其实或析理之不通或设辞之不善故虽有殊功韪徳非常之迹将闇而不章郁而不发而梼杌嵬琐奸回凶慝之形可幸而掩也尝试论之古之所谓良史者其明必足以周万事之理其道必足以适天下之用其智必足以通难知之意其文必足以发难显之情然后其任可得而称也何以知其然耶昔者唐虞有神明之性有微妙之徳使由之者不能知知之者不能名以为治天下之本号令之所布法度之所设其言至约其体至备以为治天下之具而为二典者推而明之所记者岂独其迹耶并与其深微之意而传之小大精麤无不尽也本末先后无不白也使诵其说者如出乎其时求其防者如即乎其人是可不谓明足以周万事之理道足以适天下之用智足以通难知之意文足以发难显之情者乎则方是时岂特任政者皆天下之士哉葢执简操笔而随者亦皆圣人之徒也两汉以来为史者去之逺矣司马迁从五帝三王既没数千载之后秦火之余因散絶残脱之经以及传记百家之説区区掇拾以集着其善恶之迹兴废之端又创巳意以为本纪世家八书列传之文斯亦可谓奇矣然而蔽害天下之圣法是非颠倒而采摭谬乱者亦岂少哉是岂可不谓明不足以周万事之理道不足以适天下之用智不足以通难知之意文不足以发难显之情者乎夫自三代以后为史者如迁之文亦不可不谓隽伟防出之才非常之士也然顾以谓明不足以周万事之理道不足以适天下之用智不足以通难知之意文不足以发难显之情者何哉葢圣贤之高致迁固有不能纯达其情而见之于后者矣故不得而与之也迁之得失如此况其他耶至于宋齐梁陈后魏后周之书葢无以议为也子显之于斯文喜自驰骋其更改破析刻雕藻缋之变尤多而其文益下岂夫材固不可以强而有邪数世之史既然故其事迹暧昧虽有随世以就功名之君相与合谋之臣未有赫然得倾动天下之耳目播天下之口者也而一时偷夺倾危悖理反义之人亦幸而不暴着于世岂非所托不得其人故邪可不惜哉葢史者所以明夫治天下之道也故为之者亦必天下之材然后其任可得而称也岂可忽哉岂可忽哉

  梁书目录序

  以内字论佛之防颇非是葢佛原非以吾儒之外而彼自识其内也彼只见自家本来原无一物故欲了当本性耳欲见本性故将一切声色臭味香法多为丢去耳而非以狥内故也

  梁书六本纪五十列传合五十六篇唐贞观三年诏右散骑常侍姚思廉撰思廉者梁史官察之子推其父意又颇采诸儒谢吴等所记以成此书臣等既挍正其文字又集次为目录一篇而叙之曰自先王之道不明百家并起佛最晩出为中国之患而在梁为尤甚故不得而不论也葢佛之徒自以谓吾之所得者内而世之论佛者皆外也故不可诎虽然彼恶覩圣人之内哉书曰思曰睿睿作圣葢思者所以致其知也能致其知者察三才之道辩万物之理小大精粗无不尽也此之谓穷理知之至也知至矣则在我者之足贵在彼者之不足玩未有不能明之者也有知之之明而不能好之未可也故加之诚心以好之有好之之心而不能乐之未可也故加之至意以乐之能乐之则能安之矣如是则万物之自外至者安能累我哉万物之所不能累故吾之所以尽其性也能尽其性则诚矣诚者成也不惑也既成矣必充之使可大焉既大矣必推之使可化焉能化矣则含智之民肖翘之物有待于我者莫不由之以至其性遂其宜而吾之用与天地参矣徳如此其至也而应乎外者未尝不与人同此吾之道所以为天下之达道也故与之为衣冠饮食冠昏丧祭之具而由之以敎其为君臣父子兄弟夫妇者莫不一出乎人情与之同其吉凶而防其忧患者莫不一出乎人理故与之处而安且治之所集也危且乱之所去也与之处者其具如此使之化者其徳如彼可不谓圣矣乎既圣矣则无思也其至者循理而巳无为也其动者应物而巳是以覆露乎万物鼓舞乎羣众而未有能测之者也可不谓神矣乎神也者至妙而不息者也此圣人之内也圣人者道之极也佛之说其有以易此也求其有以易此者固其所以为失也夫得于内者未有不可行于外也有不可行于外者斯不得于内矣易曰智周乎万物而道济乎天下故不过此圣人所以两得之也智足以知一偏而不足以尽万事之理道足以为一方而不足以适天下之用此百家之所以两失之也佛之失其不以此乎则佛之徒自以谓得诸内者亦可谓妄矣夫学史者将以明一代之得失也臣等故因梁之事而为着圣人之所以得及佛之所以失以传之者使知君子之所以距佛者非外而有志于内者庶不以此而易彼也唐荆川曰通篇俱说圣人之内而所以攻佛者不过数句

  王遵岩曰原道文字雄健杰特亘古无伦矣然说佛之失处不能如是其称吾道大防亦不能如是精也

  陈书目录序

  文属典刑不为风波而自可赏俯

  陈书六本纪三十列传凡三十六篇唐散骑常侍姚思廉譔始思廉父察梁陈之史官也录二代之事未就而陈亡隋文帝见察甚重之每就察访梁陈故事察因以所论载每一篇成辄奏之而文帝亦遣虞世基就察求其书又未就而察死察之将死属思廉以继其业唐兴武徳五年高祖以自魏以来二百余歳世统数更史事放逸乃诏论次而思廉遂受诏为陈书久之犹不就贞观三年遂诏论譔于秘书内省十年正月壬子始上之观察等之为此书歴三世传父子更数十歳而后乃成葢其难如此然及其既成与宋魏梁等书世亦传之者少故学者于其行事之迹亦罕得而详之也其书亦以罕传则自秘府所藏往往脱误嘉祐六年八月始诏挍讐使可镂版行之天下而臣等言梁陈等书缺独馆阁所藏恐不足以定着愿诏京师及州县藏书之家使悉上之先皇帝为下其事至七年冬稍稍始集臣等以相挍至八年七月陈书三十六篇者始挍定可传之学者其疑者亦不敢稍损益特各疏于篇末其书旧无目列传名氏多阙谬因别为目录一篇使览者得详焉夫陈之为陈葢偷为一切之计非有先王经纪礼义风俗之美制治之法可章示后世然而兼权尚计明于任使恭俭爱人则其始之所以兴惑于邪臣溺于嬖妾忘患纵欲则其终之所以亡兴亡之端莫非自巳致者至于有所因造以为号令威刑职官州郡之制虽其事巳浅然亦各施于一时皆学者之所不可不考也而当时之士争夺诈伪苟得偷合之徒尚不得不列以为世戒而况于坏乱之中仓皇之际士之安贫乐义取舍去就不为患祸势利动其心者亦不絶于其间若此人乎可谓笃于善矣葢古人之所思见而不可得风雨之诗所谓作者也安可使之泯泯不少槩见于天下哉则陈之史其可废乎葢此书成之既难其后又久不显及宋兴巳百年古文遗事靡不毕讲而始得盛行于天下列于学者其传之之难又如此岂非遭遇固自有时也哉

  太祖皇帝总序

  曾子独见其论宋太祖与汉高两相折衷处如截铁

  葢唐之敝自天宝巳后纪纲寖坏不能自振以至于失天下五代兴起五十余年之间更八姓十有四君危亡之变数矣其尤甚也契丹遂入中国擅立名号当是时天地五行人事之理反易缪乱不同夷狄者无几耳太祖为天下所戴践尊位以生民为任故劝农桑薄赋敛缓刑罚除旧政之不便民者诏令勉覈相属推其心无一日不在百姓也知方鎭之病民也故设通判之员使敛以绳墨忧吏之不良也故数使在位举其所知患吏或受赇或不奉法也故罪至死徙一无所贷原其意葢以谓遭世大衰不如是吏不知禁不能救民于焚溺之中也征伐既下诸国必先巳逋欠涤烦苛赒乏絶雪寃滞惠农民防人材申命郡邑反复不倦或遇水旱辄蔬食请祷欲移灾于巳其于羣臣有恩旧有劳能待之各尽其分以位贵之以财富之有男使尚主有女使嫁宗室其予人之周也如此即材可用虽讐不废不可用虽光显矣不处以势其有罪多纵贷之或赐之使自媿及至坚明约束以整齐天下者亦使之不能逾也强僣之国皆接以恩礼商贾往来不禁有出境犯其令者乃为之置市边邑使两利有所乏少常赈助之征伐所加必其罪暴着师出未尝不以义也其君长巳降及就俘执道路劳问迎致使者相望既至罪不数辱之优假秩禄及其宗亲吏属赐以田宅使子孙世守拥防保全皆得以寿考终自晋既覆灭契丹寖大中国惴畏不敢当太祖防用材武防西北边宠以非常之恩任属专听信明常遣戍卒戒之曰我犹赦汝郭进杀汝矣有讼进者谓曰进军政严此必犯进法送进使杀之关市租赋诸将得恣用不问出入以其故士附鬬者尽力谍者尽情边臣可诿者皆十余年不易其任然位不过巡捡使众不过三五千人葢任专则势便位不极则士励兵少则用约御将亦多术矣总其所长能兼用之故能省费息民振新集之众屈凭陵之冦也葢太祖笃于孝友有天下之行聪明智勇有天下之材仁心爱人有天下之志包含徧覆有天下之量守之以勤俭恭慎虚心纳谏鉴于粤蜀以奢侈为戒思天下之重不复游畋封拜诸子务自约损不尽循故典收纳学士大夫用之不求其备或守难进之节亦不夺也晩喜读书劝诸将以学曰欲使之知治道也兼覆夷夏从容以徳江南平览捷书而泣曰师征不义而顾令吾民死兵彼何负哉秦州巳入尚波于之地却而不受钱俶来朝复归之越契丹愿听盟约逡巡退抑不自矜伐天下大势连数十城之镇割其故地以小其力易动难畜之兵敛置怀服以消其难至于举贤良崇孝弟缀礼乐明考课虽宇内初辑然庶政大体弥纶备具遗文故事施于后世皆可为法民于是时从死更生室家相保士农工贾各还其职鸟兽草木亦莫不遂前世旧臣备将相处腹心爪牙之任者一旦回心奉令北向如素委质天下广都通邑兼地千里徳怀二三之臣负众自用令之不从召之不至者尚数十皆束袵来庭代易奔走如水凑下粤蜀吴楚瓯闽之君分天下为八九曰帝与王传子若孙更数十歳者编名外域并聚阙下四海之内混齐为一海东之国高丽极南交趾西戎吐蕃回纥北狄契丹皆请吏奉贡天地所养通途之属莫不内附当是时更立天下与民为始天地五行人事之理乱而复正葢太祖之于受命非如前世之君图众以智图柄以力其处心积虑非一夕一日在于取天下也其在天者厯数在人者羣臣万民三军之士不归周归太祖未有知其所以然者所谓天也及其传天下也舍子属弟是则太祖之受天下与舜受之尧禹受之舜其揆一也其传天下与尧传之舜舜传之禹其揆一也受天下及传天下视天与人而巳非其心未尝有天下岂能如是哉世以为太祖不世出之主与汉高祖同葢太祖为人有大度意豁如也知人善任使与汉高祖同固然也太祖承自天宝以后更五代二百余年极敝之天下汉祖承全盛之秦二世之末天下始乱所因之势既殊太祖开建帝业作则垂宪后常可行汉祖初定海内而巳不及一太祖立折杖法脱民搒笞死祸定着常刑一本寛大汉祖虽约法三章然肉刑三族之诛至孝文始去不及二太祖功臣皆故等夷及位定上下相安始终一意汉祖疑间诸将夷灭其家不及三太祖削大弱强藩臣遵职汉祖封国过制反者更起累世乃定不及四太祖征伐必克汉祖数战辄北不及五太祖文武自出羣臣莫及汉祖非得三杰之助不得无失不及六开宝之初南海先下赵佗分越而帝汉祖不能禁不及七太祖不用兵革契丹自附汉祖折厄白登身仅免祸不及八太祖后宫二百问愿归者复去四之一汉祖溷于衽席女祸及宗不及九太祖明于大计以属天下汉祖择嗣不审几坠厥世不及十也汉祖所不能及其大者如此是自三代以来拨乱之主未有及太祖也三代盛矣然禹之孙太康失国汤之孙太甲放废文武之后世三四传昭王不返于楚繇汉以下变故之宻葢不可胜道也太祖经始大基流风余泽所被者逺五圣遵业至今百有二十余年上下和乐无变容动色之虑接于耳目治安久长自三代以来所未有也维太祖创始传后比迹尧舜纲理天下轶于汉祖太平之业施于无穷三代所不及成功盛徳其至矣哉葢唐天宝十四年天下戸八百九十一万太祖元年戸九十六万末年天下既定戸三百九万今上元丰二年戸一千三百九十一万六圣之徳泽覆露生养斯其所以盛也本原事实其所繇致此有自也哉

  唐荆川曰此等大文字当看其布置处南丰有沧州上殿劄子皆与此意同并可与欧公仁宗御集序参之

  新序目录序

  见极正大文有典刑

  刘向所集次新序三十篇目录一篇隋唐之世尚为全书今可见者十篇而巳臣既考正其文字因为其序论曰古之治天下者一道徳同风俗葢九州之广万民之众千歳之逺其敎巳明其习巳成之后所守者一道所传者一说而巳故诗书之文歴世数十作者非一而其言未尝不相为终始化之如此其至也当是之时异行者有诛异言者有禁防之又如此其备也故二帝三王之际及其中间尝更衰乱而余泽未熄之时百家众说未有能出于其间者也及周之末世先王之敎化法度既废余泽既熄世之治方术者各得其一偏故人奋其私智家尚其私学者蠭起于中国皆明其所长而昧其短矜其所得而讳其失天下之士各自为方而不能相通世之人不复知夫学之有统道之有归也先王之遗文虽在皆绌而不讲况至于秦为世之所大禁哉汉兴六艺皆得于断絶残脱之余世复无明先王之道以一之者诸儒苟见传记百家之言皆悦而向之故先王之道为众说之所蔽闇而不明郁而不发而怪奇可喜之论各师异见皆自名家者诞漫于中国一切不异于周之末世其弊至于今尚在也自斯以来天下学者知折衷于圣人而能纯于道徳之美者扬雄氏而止耳如向之徒皆不免乎为众说之所蔽而不知有所折衷者也孟子曰待文王而兴者凡民也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汉之士岂特无明先王之道以一之者哉亦其出于是时者豪杰之士少故不能特起于流俗之中絶学之后也葢向之序此书于今为最近古虽不能无失然逺至舜禹而次及于周秦以来古人之嘉言善行亦往往而在也要在慎取之而巳故臣既惜其不可见者而校其可见者特详焉亦足以知臣之攻其失岂好辩哉臣之所不得巳也

  王遵岩曰南丰文字于原本经训处多用董仲舒刘向也

  列女传目录序

  子固诸序并各自为一段大议论非诸家所及而此篇尤深入近程朱之防矣

  刘向所叙列女传凡八篇事具汉书向列传而隋书及崇文总目皆称向列女传十五篇曹大家注以颂义考之葢大家所注离其七篇为十四与颂义凡十五篇而益以陈婴母及东汉以来凡十六事非向书本然也葢向旧书之亡久矣嘉祐中集贤挍理苏颂始以颂义为篇次复定其书为八篇与十五篇者并藏于馆閤而隋以颂义为刘歆作与向列传不合今验颂义之文葢向之自叙又艺文志有向列女传颂图明非歆作也自唐之乱古书之在者少矣而唐志录列女传凡十六家至大家注十五篇者亦无录然其书今在则古书之或有录而亡或无录而在者亦众矣非可惜哉今挍讐其八篇及十五篇者巳定可缮写初汉承秦之敝风俗巳大坏矣而成帝后宫赵衞之属尤自放向以谓王政必自内始故列古女善恶所以致兴亡者以戒天子此向述作之大意也其言太任之娠文王也目不视恶色耳不聴淫声口不出敖言又以谓古之人胎教者皆如此夫能正其视聴言动者此大人之事而有道者之所畏也顾令天下之女子能之何其盛也以臣所闻葢为之师传保姆之助诗书图史之戒珩璜琚瑀之节威仪动作之度其敎之者虽有此具然古之君子未尝不以身化也故家人之义归于反身二南之业本于文王夫岂自外至哉世皆知文王之所以兴能得内助而不知其所以然者葢本于文王之躬化故内则后妃有关雎之行外则羣臣有二南之美与之相成其推而及逺则商辛之昏浴江汉之小国兎罝之野人莫不好善而不自知此所谓身修故家国天下治者也后世自学问之士多狥于外物而不安其守其室家既不见可法故竞于邪侈岂独无相成之道哉士之苟于自恕顾利冒耻而不知反巳者往往以家自累故也故曰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信哉如此人者非素处显也然去二南之风亦巳逺矣况于南乡天下之主哉向之所述劝戒之意可谓笃矣然向号博极羣书而此传称诗芣苢栢舟大车之类与今序诗者之说尤乖异葢不可考至于式微之一篇又以谓二人之作岂其所取者博故不能无失欤其曰象计谋杀舜及舜所以自脱者颇合于孟子然此传或有之而孟子所不道者葢亦不足道也凡后世诸儒之言经传者固多如此览者采其有补而择其是非可也故为之序论以发其端云

  王遵岩曰宋人叙古人集及古人所著书往往有此家数然多以考订次第为一篇之文而巳不能如先生更有一叚大议论以成其篇也如后叙鲍容李白集亦不免用其体葢小集自不足以发大议论又适当然耳

  说苑目录序

  此篇精神融液处不如新序战国策诸篇

  刘向所着说苑二十篇崇文总目云今存者五篇余皆亡臣从士大夫间得之者十有三篇与旧为十有八篇正其脱谬疑者阙之而叙其篇目曰向采传记百家所载行事之迹以为此书奏之欲以为法戒然其所取往往有不当于理故不得而不论也夫学者之于道非知其大略之难也知其精微之际固难矣孔子之徒三千其显者七十二人皆高世之材也然独称顔氏之子其殆庶几乎及回死又以谓无好学者而回亦称夫子曰仰之弥高鑚之弥坚子贡又以谓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则其精微之际固难知久矣是以取舍不能无失于其间也故曰学然后知不足岂虚言哉向之学博矣其著书及建言尤欲有为于世至其枉已而为之者有矣何其狥物者多而自为者少也葢古之圣贤非不欲有为也然而曰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故孔子所至之邦必闻其政而子贡以谓非夫子之求之也岂不求之有道哉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岂不得之有命哉令向知出此安于行止以彼其志能择其所学以尽乎精微则其所至未可量也是以孔子称古之学者为已孟子称君子欲其自得之则取之左右逢其原岂汲汲于外哉向之得失如此亦学者之戒也故见之叙论令读其书者知考而择之也然向数困于谗而不改其操与夫患失之者异矣可谓有志者也

  徐干中论目录序

  子固于建安七子之中独取徐干得之而序文亦属典刑

  臣始见馆阁及世所有徐干中论二十篇以谓尽于此及观贞观政要怪太宗称尝见干中论复三年丧篇而今书此篇缺因考之魏志见文帝称干着中论二十余篇于是知馆阁及世所有干中论二十篇者非全书也干字伟长北海人生于汉魏之间魏文帝称干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而先贤行状亦称干笃行体道不耽世荣魏太祖特旌命之辞疾不就后以为上艾长又以疾不行葢汉承周衰及秦灭学之余百氏杂家与圣人之道并传学者罕能独观于道徳之要而不牵于俗儒之说至于治心养性去就语默之际能不悖于理者固希矣况至于魏之浊世哉干独能考六艺推仲尼孟轲之防述而论之求其辞时若有小失者要其归不合于道者少矣其所得于内者又能信而充之逡巡浊世有去就显晦之大节臣始读其书察其意而贤之因其书以求其为人又知其行之可贤也惜其有补于世而识之者少葢迹其言行之所至而以世俗好恶观之彼恶足以知其意哉顾臣之力岂足以重其书使学者尊而信之因挍其脱谬而序其大略葢所以致臣之意焉

  唐宋八大家文抄巻一百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一百一

  明 茅坤 撰

  南丰文钞五

  序

  礼阁新仪目录序

  按曾子固所论经术及典礼之大处往往非韩柳欧所及见者

  礼阁新仪三十篇韦公肃撰记开元以后至元和之变礼史馆秘阁及臣书皆三十篇集贤院书二十篇以叅相挍讐史馆秘阁及臣书多复重其篇少者八集贤院书独具然臣书有目录一篇以考其次序葢此书本三十篇则集贤院书虽具然其篇次亦乱既正其脱谬因定着从目录而礼阁新仪三十篇复完夫礼者其本在于养人之性而其用在于言动视聴之间使人之言动视聴一于礼则安有放其邪心而穷于外物哉不放其邪心不穷于外物则祸乱可息而财用可充其立意微其为法远矣故设其器制其物为其数立其文以待其有事者皆人之起居出入吉凶哀乐之具所谓其用在乎言动视聴之间者也然而古今之变不同而俗之便习亦异则法制度数其乆而不能无弊者势固然也故为礼者其始莫不宜于当世而其后多失而难遵亦其理然也失则必改制以求其当故羲农以来至于三代礼未尝同也后世去三代葢千有余歳其所遭之变所习之便不同固巳逺矣而议者不原圣人制作之方乃为设其器制其物为其数立其文以待其有事而为其起居出入吉凶哀乐之具者当一一以追先王之迹然后礼可得而兴也至其说之不可求其制之不可考或不宜于人不合于用则宁至于漠然而不敢为使人之言动视聴之间荡然莫之为节至患夫为罪者之不止则繁于为法以御之故法至于不胜其繁而犯者亦至于不胜其众岂不惑哉葢上世圣人有为耒耜者或不为宫室为舟车者或不为棺椁岂其智不足为哉以谓人之所未病者不必改也至于后圣有为宫室者不以土处为不可变也为棺椁者不以葛沟为不可易也岂好为相反哉以为人之所既病者不可因也又至于后圣则有设两观而更采椽之质攻文梓而易瓦棺之素岂不能从俭哉以谓人情之所好能为之节而不能变也由是观之古今之变不同而俗之便习亦异则亦屡变其法以宜之何必一一以追先王之迹哉其要在于养民之性防民之欲者本末先后能合乎先王之意而已此制作之方也故元撙之尚而薄酒之用大羮之先而庶羞之饱一以为贵本一以为亲用则知有圣人作而为后世之礼者必贵爼豆而今之器用不废也先弁冕而今之衣服不禁也其推之皆然然后其所改易更革不至乎拂天下之势骇天下之情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意矣是以羲农以来至于三代礼未尝同而制作之如此者亦未尝异也后世不知其如此而或至于不敢为或为之者特出于其势之不可得巳故茍简而不能备希濶而不常行又不过用之于上而未有加之于民者也故其礼本在于养人之性而其用在于言动视聴之间者歴千余歳民未尝得接于耳目况于服习而安之者乎至其防于罪戾则繁于为法以御之其亦不仁也哉此书所纪虽其事已浅然凡世之记礼者亦皆有所本而一时之得失具焉昔孔子于告朔爱其礼之存况于一代之典籍哉故其书不得不贵因为之定着以俟夫论礼者考而择焉

  王遵岩曰此类文皆一一有法无一字苟观文者不可忽此

  唐荆川曰此文一意翻作两叚说

  李白诗集后序

  不论着李白诗而独详白生平踪迹此其变调也然其结胎在卧庐山永王璘迫致之上葢如此李白夜郎之流浔阳之狱可释然无愧矣

  李白诗集二十巻旧七百若干篇今九百若干篇者知制诰常山宋敏求次道之所广也次道既以类广白诗自为序而未考次其作之先后余得其书乃考其先后而次第之葢白蜀郡人初隐岷山出居襄汉之间南游江淮至楚观云梦云梦许氏者高宗时宰相圉师之家也以女妻白因留云梦者三年去之齐鲁居徂徕山竹溪入吴至长安明皇闻其名召见以为翰林供奉顷之不合去北抵赵魏燕晋西扺岐邠歴商于至洛阳游梁最乆复之齐鲁南浮淮泗再入吴转徙金陵上秋浦浔阳天宝十四载安禄山反明年明皇在蜀永王璘节度东南白时卧庐山璘迫致之璘军败丹阳白奔亡至宿松坐系浔阳狱宣抚大使崔涣与御史中丞宋若思验治白以为罪薄宜贳而若思军赴河南遂释白囚使谋其军事上书肃宗荐白材可用不报是时白年五十有七矣乾元元年终以汚璘事长流夜郎遂泛洞庭上峡江至巫山以赦得释憇岳阳江夏乆之复如浔阳过金陵徘徊于歴阳宣城二郡其族人阳冰为当涂令白过之以病卒年六十有四是时宝应元年也其始终所更渉如此此白之诗书所自叙可考者也范传正为白墓志称白偶乘扁舟一日千里或遇胜景终年不移则见于白之自叙者葢亦其畧也旧史称白山东人为翰林待诏又称永王璘节度扬州白在宣城谒见遂辟为从事而新书又称白流夜郎还浔阳坐事下狱宋若思释之者皆不合白之自叙葢史误也白之诗连类引义虽中于法度者寡然其辞闳肆隽伟殆骚人所不及近世所未有也旧史称白有逸才志气宏逺飘然有超世之心余以为实录而新书不着其语故录之使览者得详焉

  范贯之奏议集序

  须览公所序奏议之忠直而能本朝廷所以容忠直处才是法家

  尚书戸部郎中直龙图阁范公贯之之奏议凡若干篇其子世京集为十巻而属余序之葢自至和以后十余年间公尝以言事任职自天子大臣至于羣下自掖庭至于四方幽隠一有得失善恶关于政理公无不极意反复为上力言或矫拂情欲或切劘计虑或辩别忠佞而处其进退章有一再或至于十余上事有隂争独陈或悉引谏官御史合议肆言仁宗尝虚心采纳为之变命令更废举近或立从远或越月逾时或至于其后卒皆聴用葢当是时仁宗在位歳乆熟于人事之情伪与羣臣之能否方以仁厚清静休养元元至于是非予夺则一归之公议而不自用也其所引防以言为职者如公皆一时之选而公与同时之士亦皆乐得其言不曲从苟止故天下之情因得毕闻于上而事之害理者常不果行至于竒衺恣睢有为之者亦辄败悔故当此之时常委事七八大臣而朝政无大缺失羣臣奉法遵职海内乂安夫因人而不自用者天也仁宗之所以其仁如天至于享国四十余年能承太平之业者繇是而巳后世得公之遗文而论其世见其上下之际相成如此必将低回感慕有不可及之叹然后知其时之难得则公言之不没岂独见其志所以明先帝之盛徳于无穷也公为人温良慈恕其从政寛易爱人及在朝廷危言正色人有所不能及也凡同时与公有言责者后多至大官而公独早卒公讳师道其世次州里歴官行事有今资政殿学士赵公忭为公之墓铭云

  王遵岩曰沉着顿挫光采自露且序人奏议发明直气切谏而能形容圣朝之气象治世之精华眞大家数手叚如苏公序田锡奏议亦有此意然其文词过于俊爽而气轻味促

  强几圣文集序

  范希文与欧阳永叔为深相知坐希文贬及希文经畧西夏时辟永叔为掌书记而永叔不从其书曰吾当与公同其退不当同其进也何等卓几圣之文今不可见然平生所自见者并属魏公幕府则子固之所不满而风刺之者巳见其概矣此其文之典刑处而王道思所批鑴云云非是

  几圣讳至姓强氏钱塘人几圣字也为三司戸部判官尚书祠部郎中既殁其子浚明集其遗文为二十巻嘱予序几圣少贫能自谋学为进士材防出其辈类出辄収其科其文词大传于时及为吏未尝不以其间益读书为文尤工于诗句出惊人世皆推其能然最为相国韩魏公所知魏公既罢政事鎭京兆及徙鎭相魏常引几圣自助魏公喜为诗每合属士大夫賔客与游多赋诗以自见其属而和之者几圣独思致逸发若不可追蹑魏公未尝不叹得之晚也其在幕府魏公每上奏天子以歳时庆贺问及为书记通四方之好几圣为属槀草必声比字属曲当绳墨然气质浑浑不见刻画逺近多称诵之及为他文若志铭序记策问学士大夫则简古典则不少贬以就俗其所长兼人如此魏公数荐之朝廷以谓宜在馆阁然未及用魏公既薨之明年几圣亦以疾卒几圣之遗文在魏公幕府者最为多故序亦反复见之览者可推而考之也其行治官世巳着于志几圣之葬者故此不着

  王遵岩曰此序虽不立意发论而颇有逸气葢少出于经而入于史氏之体故亦有纵歩若王氏兄弟之序则绳趋窘武蹜蹜乎如有循矣信乎周道如砥非君子莫之能履也

  王子直文集序

  意见好

  至治之极敎化既成道徳同而风俗一言理者虽异人殊世未尝不同其指何则理当故无二也是以诗书之文自唐虞以来至秦鲁之际其相去千余载其作者非一人至于其间尝更衰乱然学者尚防余泽虽其文数万而其所发明更相表里如一人之说不知时世之远作者之众也呜呼上下之间渐磨陶冶至于如此岂非盛哉自三代敎养之法废先王之泽熄学者人人异见而诸子各自为家岂其固相反哉不当于理故不能一也由汉以来益远于治故学者虽有魁竒防出之材而其文能驰骋上下伟丽可喜者甚众然是非取舍不当于圣人之意者亦巳多矣故其说未尝一而圣人之道未尝明也士之生于是时其言能当于理者亦可谓难矣由是观之则文章之得失岂不系于治乱哉长乐王向字子直少巳着文数万言与其兄弟俱名闻天下可谓魁竒防出之材而其文能驰骋上下伟丽可喜者也读其书知其与汉以来名能文者俱列于作者之林未知其孰先孰后考其意不当于理亦少矣然子直晩自以为不足而悔其少作更欲穷探力取极圣人之指要盛行则欲发而见之事业穷居则欲推而托之于文章将与诗书之作者并而又未知孰先孰后也然不幸蚤世故虽有难得之材独立之志而不得及其成就此吾徒与子直之兄回字深甫所以深恨于斯人也子直官世行治深父巳为之铭而书其数万言者属予为叙予观子直之所自见者巳足暴于世矣故特为之序其志云

  王深父文集序

  深父之文不可得而见予按王荆公所为墓铭与其相答书大畧贤者也

  深甫吾友也姓王氏讳回当先王之迹熄六艺残缺道术衰微天下学者无所折衷深甫于是奋然独起因先王之遗文以求其意得之于心行之于巳其动止语默必考于法度而穷逹得丧不易其志也文集二十巻其辞反覆辩达有所开阐其卒葢将归于简也其破去百家传注推散缺不全之经以明圣人之道于千载之后所以振斯文于将坠回学者于既溺可谓道徳之要言非世之别集而巳也后之潜心于圣人者将必由是而有得则其于世敎岂小补之而巳哉呜呼深甫其志方强其徳方进而不幸死矣故其泽不加于天下而其言止于此然观其所考者岂非孟子所谓名世者欤其文有片言半简非大义所存皆附而不去者所以明深甫之于其细行皆可传于世也深甫福州侯官县人今家于颍尝举进士中其科为亳州衞真县主簿未一歳弃去遂不复仕卒于治平二年之七月二十八日年四十有三天子尝以某军节度推官知陈州南顿县事就其家命之而深甫既卒矣

  王平甫文集序

  以诗文相感慨

  王平甫既没其家集其遗文为百巻属予序平甫自少巳杰然以才高见于世为文思若决河语出惊人一时争传诵之其学问尤敏而资之以不倦至晩愈笃博览强记于书无所不通其明于是非得失之理为尤详其文闳富典重其诗博而深矣自周衰先王之遗文既丧汉兴文学犹为近古及其衰而陵夷尽矣至唐乆之而能言之士始几于汉及其衰而遂冺冺矣宋受命百有余年天下文章复侔于汉唐之盛葢自周衰至今千有余歳斯文濵于冺灭能自防起以追于古者此三世而巳各于其盛时士之能以特见于世者率常不过三数人其世之不数其人之难得如此平甫之文能特见于世者也世皆谓平甫之诗宜为乐歌荐之郊庙其文宜为典册施诸朝廷而不得用于世然推其实千歳之日不为不多焦心思于翰墨之间者不为不众在富贵之位者未尝一日而无其人彼皆湮没而无传或播其丑于后平甫乃躬难得之资负特见之能自立于不朽虽不得其志然其文之可贵人亦莫得而揜也则平甫之求于内亦奚憾乎古今作者或能文不必工于诗或长于诗不必有文平甫独兼得之其于诗尤自喜其忧喜哀乐感激怨怼之情一于诗见之故诗尤多也平甫居家孝友为人质直简易遇人豁然推心腹不为毫髪疑碍与人交于恩意尤笃也其死之日天下识与不识皆闻而哀之其州里世次歴官行事将有待于识平甫之葬者故不着于此云

  唐荆川曰文一滚说不立间架

  齐州杂诗序

  虽小言自中律

  齐故为文学之国然亦以朋比夸诈见于习俗今其地富饶而介于河岱之间故又多狱讼而豪猾羣党亦徃徃喜相攻剽贼杀于时号难治余之疲驽来为是州除其奸强而振其弛坏去其疾苦而抚其善良未期囹圄多空而枹鼔几熄歳又连熟州以无事故得与其士大夫及四方之賔客以其暇日时游后园或长轩绕榭登览之观属思千里或芙蕖芰荷湖波渺然从舟上下虽病不饮酒而间为小诗以娱情写物亦拙者之适也通儒大人或与余有旧欲取而视之亦不能隐而青郓二学士又从而和之士之喜文辞者亦继为此作总之凡若干篇岂得以余文之陋而使夫宗工秀人雄放瑰絶可喜之辞不大传于此邦也故刻之石而并序之使览者得详焉

  先大夫集后序

  子固阐扬先世所不得志处有大体而文章措注处极浑雄韩欧与苏亦当俯首者

  公所为书号僊鳬羽翼者三十巻西陲要纪者十巻清边前要五十巻广中台志八十巻为臣要纪三巻四声韵五巻总一百七十八巻皆刋行于世今类次诗赋书奏一百二十二篇又自为十巻藏于家方五代之际儒学既摈焉后生小子治术业于闾巷文多浅近是时公虽少所学巳皆知治乱得失兴坏之理其为文闳深隽美而长于讽谕今类次乐府巳下是也宋既平天下公始出仕当此之时太祖太宗巳纲纪大法矣公于是勇言当世之得失其在朝廷疾当事者不忠故凡言天下之要必本天子忧怜百姓劳心万事之意而推大臣从官执事之人观望怀奸不称天子属任之心故治乆未洽至其难言则人有所不敢言者虽屡不合而出而所言益切不以利害祸福动其意也始公尤见竒于太宗自光禄寺丞越州监酒税召见以为直史馆遂为两浙转运使未乆而真宗即位益以材见知初试以知制诰及西兵起又以为自陜以西经畧判官而公尝切论大臣当时皆不悦故不果用然真宗终感其言故为泉州未尽一歳拜苏州五日又为扬州将复召之也而公于是时又上书语斥大臣尤切故卒以龃龉终公之言其大者以自唐之衰民穷乆矣海内既集天子方修法度而用事者尚多烦碎治财利之臣又益急公独以谓宜遵简易罢筦以与民休息塞天下望祥符初四方争言符应天子因之遂用事防山祠汾隂而道家之说亦滋甚自京师至四方皆大治宫观公益诤以谓天命不可专任宜绌奸臣修人事反覆至数百千言呜呼公之尽忠天子之受尽言何必古人此非传之所谓主圣臣直者乎何其盛也何其盛也公在两浙奏罢苛税二百三十余条在京西又与三司争论免民租释逋负之在民者葢公之所试如此所试者大其庶几矣公所尝言甚众其在上前及书亡者葢不得而集其或从或否而后常可思者与歴官行事庐陵欧阳修公巳铭公之碑特详焉此故不论论其不尽载者公卒以龃龉终其功行或不得在史氏记籍令记之当时好公者少史其果可信欤后有君子欲推而考之读公之碑与书及予小子之序其意者具见其表里其于虚实之论可覈矣公卒乃赠谏议大夫姓曾氏讳某南丰人序其书者公之孙巩也

  王遵岩曰先生之文如此篇之委曲感慨而气不迫晦者亦不多有

  相国寺维摩院聴琴序

  叅之欧阳公所赠杨寘琴说序不如远甚而其学问之防亦似有得者录之

  古者学士之于六艺射能弧矢之事矣又当善其揖让之节御能车马之事矣又当善其驱驰之节书非能肆笔而巳又当辨其体而皆通其意数非能布策而巳又当知其用而各尽其法而五礼之威仪至于三千六乐之节文可谓微且多矣噫何其烦且劳如是然古之学者必能此亦可谓难矣然习其射御于礼习其干戈于乐则少于学长于朝其于武僃固修矣其于家有塾于党有庠于乡有序于国有学于敎有师于视聴言动有其容于衣冠饮食有其度几杖有铭盘盂有戒在舆有和鸾之声行歩有佩玉之音燕处有雅颂之乐而非其故琴瑟未尝去于前也葢其出入进退俯仰左右接于耳目动于四体达于其心者所以养之至如此其详且密也虽然此尚为有待于外者尔若夫三才万物之理性命之际力学以求之深思以索之使知其要识其微斋戒以守之以尽其才成其徳至合于天地而后巳者又当得之于心夫岂非难哉噫古之学者其役之于内外以持其心养其性者至于如此此君子所以爱日而自强不息以求至乎极也然其习之有素闲之有具如此则求其放心伐其邪气而成文武之材就道徳之实者可谓易矣孔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葢乐者所以感人之心而使之化故曰成于乐昔舜命防典乐教胄子曰直而温寛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则乐者非独去邪又所以救其性之偏而纳之中也故和鸾佩玉雅颂琴瑟之音非其故不去于前岂虚也哉今学士大夫之于持其身养其性凡有待于外者皆不能具得之于内者又皆畧其事可谓简且易矣然所以求其放心伐其邪气而成文武之材就道徳之实者岂不难哉此予所以惧不至于君子而入于小人也夫有待于外者予既力不足而于琴窃有志焉乆矣然患其莫予授也治平三年夏得洪君于京师始合同舍之士聴其琴于相国寺之维摩院洪君之于琴非特能其音又能其意者也予将就学焉故道予之所慕于古者庶乎其有以自发也同舍之士丁宝臣元珍郑穆闳中孙觉莘老林希子中而予曾巩子固也洪君名规字方叔以文学吏事称于世云

  类要序

  其书之所纂本微浅而公序之亦难为措注故其防不远

  晏元献公出东南起童子入秘阁读书遂賛名命入为翰林学士真宗特宠待之每进见劳问及所以任属之者羣臣莫能及皇太子就书学公以选入侍太子即皇帝位是为仁宗公遂筦国枢要任政事位宰相其在朝廷五十余年常以文学谋议为任所为赋颂铭碑制诏册命书奏议论之文传天下尤长于诗天下皆吟诵之当真宗之世天下无事方辑福应推功徳脩封禅及后土山川老子诸祠以报礼上下左右前后之臣非工儒学妙于语言能讨论古今润色太平之业者不能称其位公于是时为学者宗天下慕其声名人见公应于外者之不穷而不知公之得于内者何也及得公所为类要上中下秩总七十四篇凡若干门皆公所手抄乃知公于六艺太史百家之言骚人墨客之文章至于地志族谱佛老方伎之众说旁及九州之外蛮夷荒忽诡变奇迹之序录皆披寻防绎而于三才万物变化情伪是非兴坏之理显隐细钜之委曲莫不究尽公之得于内者在此也公之所以光显于世者有以哉观公之所自致者如此则知士不素学而处从官大臣之列备文儒道徳之任其能不馁且病乎此公之书所以为可传也公之子知止能守其家者也以书属予序予与公仕不并时然皆临川人故为之论次以为公书诸首

  唐宋八大家文抄巻一百一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一百二

  明 茅坤 撰

  南丰文钞六

  序

  送传向老令瑞安序

  仅百余言而搆思措辞种种入彀中有简而文淡而不厌者

  向老传氏山隂人与其兄元老读书知道理其所为文辞可喜太夫人春秋高而其家故贫然向老昆弟尤自守不苟取而妄交太夫人亦忘其贫余得之山隂爱其自处之重而见其进而未止也特心与之向老用举者令温之瑞安将奉其太夫人以往予谓向老学古其为令当知所先后然古之道葢无所用于今则向老之所守亦难合矣故为之言庶夫有知予为不妄者能以此而易彼也

  送丁琰序

  篇中所见逺而其行文转调处似不免朴遬纡蹇之病故不英爽子固本色自在子固所为本色不足处亦在

  守令之于民近且重易知矣予尝论今之守令有道而闻四方者不过数人此数人者非特任守令也过此数人有千里者相接而无一贤守有百里者相环而无一贤令至天子大臣尝患其然则任奉法之吏严刺察之科以绳治之诸郡守县令以罪不任职或黜或罢者相继于外于是下诏书择廷臣使各举所知以任守令是天子大臣爱国与民而重守令之意可谓无不至矣而诏虽下举者卒不闻惟令或以旧制举不偕循歳月而授每举者有姓名得而视之推考其材行能堪其举者卒亦未见焉举者既然矣则以余之所见闻隂计其人之孰可举者卒亦未见焉犹恐余之愚且贱闻与见焉者少不足以知天下之材也则求夫贤而有名位闻与见之博者而从之问其人之孰可举者卒亦未见焉岂天下之人固可诬而天固不生材于今哉使天子大臣患天下之弊则数更法以御之法日以愈密而弊日以愈多岂今之去古也逺治天下卒无术哉葢古人之有庠有序有师友之游有有司之论而赏罚之始于乡属于天下为敎之详至此也士也有圣人之道则皆得行其敎有可敎之质则皆可为材且良故古之贤也多贤之多则自公卿大夫至于牛羊仓廪贱官之选咸宜焉独千里百里之长哉其为道岂不约且明其为致天下之材岂不多哉亦岂有劳于求而不得人密于法而不胜其弊若今之患哉今也庠序师友赏罚之法非古也士也有圣人之道欲推而敎于乡于天下则无路焉人愚也则愚矣可敎而贤者卒谁敎之哉故今之贤也少贤之少则自公卿大夫至于牛羊仓廪贱官之选常不足其人焉独守令哉是以其求之无不至其法日以愈宻而不足以为治者其原葢此之出也巳噫奚重而不更也姑苏人丁君琰佐南城南城之政平予知其令令曰丁君之佐我又知其邑人邑人无不乐道之者予既患今之士而常慕古之人每观良吏一传则反覆爱之如丁君之信于其邑予于旁近邑之所未见故爱之特深今为令于淮隂上之人知其材而举用之也于令也得人矣使丁君一推是心以往信于此有不信于彼哉求余文者多矣拒而莫之与也独丁君之行也不求余文而余乐道其所常论者以送之以示重丁君且勉之且勉天下之凡为吏者也

  唐荆川曰南丰之文大抵入事以后与前半议论照应不甚谨严

  送周屯田序

  议论似属典刑而文章烟波驰骤不足读昌黎所送杨少尹致仕序天壤矣

  士大夫登朝廷年七十上书去其位天子官其一子而聴之亦可谓荣矣然而有若不释然者余为之言曰古之士大夫倦而归者安居几杖膳羞被服百物之珍好自若天子养以燕飨饮食乡射之礼自比子弟袒韝以荐其物谘其辞说不于庠序则于朝廷时节之赐与缙绅之礼于其家者不以朝则以夕上之聴其休为不敢勤以事下之自老为无为而尊荣也今一日辞事返其庐徒御散矣賔客去矣百物之顺其欲者不足人之羣嬉属好之交不与约居而独游散弃乎山墟林莽僻巷穷闾之间如此其于长者薄也亦曷能使其不欿然于心邪虽然不及乎尊事可以委蛇其身而益闲不享乎珍好可以窒烦除薄而益安不去乎深山长谷岂不足以易其庠序之位不居其荣岂有患乎其辱哉然则古之所以殷勤奉老者皆世之任事者所自为于士之倦而归者顾为烦且劳也今之置古事者顾有司为少耳士之老于其家者独得其自肆也然则何为动其意邪余为之言者尚书屯田员外郎周君中复周君与先人俱天圣二年进士与余旧且好也既为之辨其不释然者又欲其有以处而乐也读余言者可无异周君而病今之失矣南丰曾巩序

  送赵宏序

  余尝按南越南越州郡吏特得威名者抚而制之无难者无巳则雕其酋足矣今之请兵大征者皆非也

  荆民与蛮合为宼潭旁数州被其害天子宰相以潭重镇守臣不胜任为改用人又不胜复改之守至上书乞益兵诏与抚兵三百殿直天水赵君希道实防以往希道雅与余接间过余道潭之事余曰潭山川甲兵如何食几何贼众寡强弱如何余不能知能知书耳书之载若潭事多矣或合数道之兵以数万絶山谷而进其势非不众且健也然而卒殱焉者多矣或单车独行然而以克者相踵焉顾其义信何如耳致吾义信虽单车独行宼可以为无事龚遂张纲祝良之类是也义信不足以致之虽合数道之兵以数万卒殱焉适重寇耳况致平耶杨旻裴行立之类是也则兵不能致平致平者在太守身也明矣前之守者果能此天子宰相乌用易之必易之为前之守者不能此也今往者复曰乞益兵何其与书之云者异耶子忧潭民之重困也寇之益张也往时潭吏与旁近郡靳力胜贼者暴骸者戮降者有之今之往者将特不为是而巳耶抑犹不免乎为是也天子宰相任之之意其然耶潭守近侍臣使抚觇潭者郎吏御史博士相望为我谂其贤者曰今之言古书往往曰迂然书之事乃巳试者也师巳试而施诸治与时人之自用孰为得失耶愚言倘可以平潭之患今虽细然大中咸通之间南方之忧尝剧矣夫岂阶于大哉为近臣郎吏御史博士者独得而不思也希道固喜事者因其行遂次第其语以送之

  送江任序

  古来未有此调出子固所自为机轴

  均之为吏或中州之人用于荒边侧境山区海聚之间蛮夷异域之处或燕荆越蜀海外万里之人用于中州以至四遐之乡相易而往其山行水渉沙莽之驰往往则风霜氷雪瘴雾之毒之所侵加蛟龙虺蜴虎豹之羣之所抵触冲波急洑隤崖落石之所覆压其进也莫不羸粮举药选舟易马力兵曹伍而后动戒朝奔夜变更寒暑而后至至则宫庐器械衣服饮食之具土风气之宜与夫人民风謡语言习尚之务其变难遵而其情难得也则多愁居惕处叹息而思归及其乆也所习巳乆所蔽巳解则歳月有期可引而去矣故不得专一精思修治具以宣布天子及下之仁而为后世可守之法也或九州之人各用于其土不在西封在东境士不必勤舟车舆马不必力而巳传其邑都坐其堂奥道涂所次升降之倦冲冒之虞无有接于其形动于其虑至则耳目口鼻百体之所养如不出乎其家父兄六亲故旧之人朝夕相见如不出乎其里山川之形土田市井风謡习俗辞说之变利害得失善恶之条贯非其童子之所闻则其少长之所游览非其自得则其乡之先生老者之所告也所居巳安所有事之宜皆巳习熟如此能专虑致勤职事以宣上恩而修百姓之急其施为先后不待旁谘久察而与夺损益之几巳断于胸中矣岂累夫孤客逺寓之忧而以苟且决事哉临川江君任为洪之丰城此两县者牛羊之牧相交树木果蔬五谷之垄相入也所谓九州之人各用于其土者孰近于此既巳得其所处之乐而厌闻饫聴其人民之事而江君又有聪明敏给之材廉洁之行以行其政吾知其不去图书诗论之适賔客之好而所为有余矣葢县之治则民自得于大山深谷之中而州以无为于上吾将见江西之幕府无南向而虑者矣于其行遂书以送之

  唐荆川曰此文作两叚一叚言用于异乡之难为治一叚言用于其土之易为治

  馆阁送钱纯老知州诗序

  文之典刑雍容雅颂

  熈宁三年三月尚书司封员外郎秘阁挍理钱君纯老出为婺州三馆秘阁同舍之士相与饮饯于城东佛舍之观音院防者凡二十人纯老亦重僚友之好而欲慰处者之思也乃为诗二十言以示坐者于是在席人各取其一言为韵赋诗以送之纯老至州将刻之石而以书来曰为我序之葢朝廷常引天下儒学之士聚之馆阁所以长养其材而待上之用有出使于外者则其僚必相告语择都城之中广宇丰堂游观之胜约日皆会饮酒赋诗以叙去处之情而致绸缪之意歴世寝久以为故常其从容道义之乐葢他司所无而其赋诗之所称引况谕莫不道去者之义祝其归仕于王朝而欲其无久于外所以见士君子之风流习尚笃于相先非世俗之所能及又将待上之考信于此而以其彚进非空文而巳也纯老以明经进士制策入等歴敎国子生入馆阁为编挍书籍挍理捡讨其文章学问有过人者宜在天子左右与访问任献纳而顾请一州欲自试于川穷山阻僻絶之地其志节之高又非凡才所及此赋诗者所以推其贤惜其志殷勤反覆而不能巳余故为之序其大防以发明士大夫之公论而与同舍视之使知纯老之非久于外也十月日序

  王遵岩曰治朝盛世文儒遭逢出入得意之气象蔼然篇中观者不但可以想见其人而又可以知其时也

  赠黎安二生序

  子固作文之防与其所自任处并巳槩见可谓文之中尺度者也

  赵郡苏轼余之同年友也自蜀以书至京师遗余称蜀之士曰黎生安生者既而黎生携其文数十万言安生携其文亦数千言辱以顾余读其文诚闳壮隽伟善反覆驰骋穷尽事理而其材力之放纵若不可极者也二生固可谓魁奇特起之士而苏君固可谓善知人者也顷之黎生补江陵府司法叅军将行请余言以为赠余曰余之知生既得之于心矣乃将以言相求于外邪黎生曰生与安生之学于斯文里之人皆笑以为迂濶今求子之言葢将解惑于里人余闻之自顾而笑夫世之迂濶孰有甚于余乎知信乎古而不知合乎世知志乎道而不知同乎俗此余所以困于今而不自知也世之迂濶孰有甚于余乎今生之迂特以文不近俗迂之小者耳患为笑于里之人若余之迂大矣使生持吾言而归且重得罪庸讵止于笑乎然则若余之于生将何言哉谓余之迂为善则其患若此谓为不善则有以合乎世必违乎古有以同乎俗必离乎道矣生其无急于解里人之惑则于是焉必能择而取之遂书以赠二生并示苏君以为何如也

  唐荆川曰议论谨密

  送蔡元振序

  才焰少宕特其所见亦有可取

  古之州从事皆自辟士士亦择所从故賔主相得也如不得其志去之可也今之州从事皆命于朝非惟守不得择士士亦不得择所从賔主岂尽相得哉如不得其志未可以辄去也故守之治从事无为可也守之不治从事举其政亦势然也议者不原其势以为州之政当一出于守从事举其政则为立异为侵官噫从事可否其州事职也不惟其同守之同则舍巳之是而求与之同可乎不可也州为不治矣守不自任其责巳亦莫之任也可乎不可也则举其政其孰为立异邪其孰为侵官邪议者未之思也虽然迹其所以然岂士之所喜然哉故曰亦势然也今四方之从事惟其守之同者多矣幸而材从事眎其政之缺不过室于叹途于议而巳脱然莫以为巳事反是焉则激激亦奚以为也求能自任其责者少矣为从事乃尔为公卿大夫士于朝不尔者其几邪临川蔡君从事于汀始试其为政也汀诚为州治也蔡君可拱而坐也诚未治也人皆观君也无激也无同也惟其义而巳矣蔡君之任也其异日官于朝一于是而巳矣亦蔡君之任也可不懋欤其行也来求吾文故序而送之

  唐荆川曰此文入题以后照应独为谨密异于南丰诸文

  叙盗

  前半篇按图次盗情本末如画后半篇则又归重于不忍刑之之意此子固之文所以动合典刑也而子固之谳狱详悉处亦可具见矣

  盗三十人凡十五发繇孙僊而下盗吴庆船者杀人皆应斩盗朱缟船者赃重皆应绞凡应死者十有八人繇汤庆而下或赃轻或窃盗或尝自言凡应徒者十有二人此有司之法也今图之所见者其名氏税等械器与其发之日月所盗之家所取之财至于人各别其凡若干发皆旁行以见之人各别其凡若干发者又别之以朱欲览者之易晓也吴庆之船赃分为三与吴庆吴道之属有亲疎居有异同至于孙僊汤庆之族属以及十二人之所以得不死者皆别见于图之上下而狱之轻重详矣其创作兵仗合众以转刼数百里之间至于贼杀良民此情状之尤可嫉者也方五六月之时水之害甚矣田畴既以荡溺矣屋庐既以漂流矣城郭之内籴官粟以赈民而犹有不得食者穷乡僻壤大川长谷之间自中家以上日昃持钱无告籴之所况于蹑所素困之人乎方且结草苇以自托于坏堤毁垾之上士有饥饿之迫无乐生之情其屡发而为盗亦情状之可哀者也康诰曰杀越人于货睯不畏死凡民罔不憝孟子以谓不待敎而诛者也是则杀人之盗不待敎而诛皆百王之所同而未有知其所始者也然而孔子曰天下有道盗其先变乎此谓养之既足导之既明则为盗者知耻而自新则非杀人之盗有待敎而诛此亦百王之所同而未有知其所始者也不待敎而诛者天下之所不得容也待敎而诛者俟之之道既尽矣然后可以责之备也苟为养之既有不足导之既有不明俟之之道既有不尽矣故凶年人食不足而有起为盗贼者天子尝密下寛大之令许降其罪而此非有司之法也至杀人与赃重者亦不降有司之法存焉亦康诰之意也余当阅是狱故具列其本末情状以览观焉以明余之于是尽心矣

  序越州鉴湖图

  通篇点次鉴湖如天官家之次三垣五星二十八纬以及飞流疾伏无不擘画如掌而又恐后之势家或请为田而废也于是又详为辨覈叅驳曾公之文固雄而其经世之略亦概见矣

  鉴湖一曰南湖南并山北属州城漕渠东西距江汉顺帝永和五年会稽太守马臻之所为也至今九百七十有五年矣其周三百五十有八里凡水之出于东南者皆委之州之东自城至于东江其北隄石楗二隂沟十有九通民田田之南属漕渠北东西属江者皆溉之州东六十里自东城至于东江其南隄隂沟十有四通民田田之北抵漕渠南并山西并隄东属江者皆溉之州之西三十里曰柯山斗门通民田田之东并城南并隄北濵漕渠西属江者皆溉之总之溉山隂会稽两县十四乡之田九千顷非湖能溉田九千顷而巳葢田之至江者尽于九千顷也其东曰曹娥斗门曰槀口斗门水之循南隄而东者由之以入于东江其西曰广陵斗门曰新迳斗门水之循北隄而西者由之以入于西江其北曰朱储斗门去湖最远葢因三江之上两山之间疏为二门而以时视田中之水小溢则纵其一大溢则尽纵之使入于三江之口所谓湖高于田丈余田又高海丈余水少则泄湖溉田水多则泄田中水入海故无荒废之田水旱之歳者也繇汉以来几千载其利未尝废也宋兴民始有盗湖为田者祥符之间二十七戸庆厯之间二戸为田四顷当是时三司转运司犹下书切责州县使复田为湖然自此吏益慢法而奸民浸起至于治平之间盗湖为田者凡八千余戸为田七百余顷而湖废几尽矣其仅存者东为漕渠自州至于东城六十里南通若耶溪自樵风泾至于桐隖十里皆水广不能十余丈每歳少雨田未病而湖葢巳先涸矣自此以来人争为计说蒋堂则谓宜有罚以禁侵耕有赏以开告者杜杞则谓盗湖为田者利在纵湖水一雨则放声以动州县而斗门辄发故为之立石则水一在五云桥水深八尺有五寸会稽主之一在跨湖桥水深四尺有五寸山隂主之而斗门之钥使皆纳于州水溢则遣官视则而谨其闭纵又以谓宜益理隄防斗门其敢田者防其苗责其力以复湖而重其罚犹以为未也又以谓宜加两县之长以提举之名课其督察而为之殿赏吴奎则谓每歳农隙当僦人濬湖积其泥涂以为丘阜使县主役而州与转运使提防刑狱督摄赏罚之张次山则谓湖废仅有存者难卒复宜益广漕路及他便利处使可漕及注民田里置石柱以识之柱之内禁敢田者刁约则谓宜斥湖三之一与民为田而益隄使高一丈则湖可不开而其利自复范师道施元长则谓重侵耕之禁犹不能使民无犯而斥湖与民则侵者孰御又以湖水较之高于城中之水或三尺有六寸或二尺有六寸而益隄壅水使高则水之败城郭庐舍可必也张伯玉则谓日役五千人濬湖使至五尺当十五歳毕至三尺当九歳毕然恐工起之日浮议外揺役夫内溃则虽有智者犹不能必其成若日役五千人益隄使高八尺当一歳毕其竹木凡费九十二万有三千计越之戸二十万有六千赋之而复其租其势易足如此则利可坐收而人不烦弊陈宗言赵诚复以水势高下难之又以谓宜从吴奎之议以歳月复湖当是时都水善其言又以谓宜增赏罚之令其为说如此可谓博矣朝廷未尝不听用而着之于法故罚有自钱三百至于千又至于五万刑有杖百至于徒二年其文可谓密矣然而田者不止而日愈多湖不加濬而日愈废其故何哉法令不行而苟且之俗胜也昔谢灵运从宋文帝求会稽回踵湖为田太守孟顗不聴又求休崲湖为田顗乂不聴灵运至以语诋之则利于请湖为田越之风俗旧矣然南湖繇汉歴吴晋以来接于唐又接于钱镠父子之有此州其利未尝废者彼或以区区之地当天下或以数州为镇或以一国自王内有供养禄廪之须外有贡输问馈之奉非得晏然而巳也故强水土之政以力本利农亦皆有数而钱镠之法最详至今尚多传于人者则其利之不废有以也近世则不然天下为一而安于承平之故在位者重举事而乐因循而请湖为田者其言语气力往往足以动人至于修水土之利则又费财动众从古所难故郑国之役以谓足以疲秦而西门豹之治邺渠人亦以为烦苦其故如此则吾之吏孰肯任难当之怨来易至之责以待未然之功乎故说虽博而未尝行法虽密而未尝举田者之所以日多湖之所以日废繇是而巳故以为法令不行而苟且之俗胜者岂非然哉夫千歳之湖废兴利害较然易见然自庆厯以来三十余年遭吏治之因循至于既废而世犹莫寤其所以然况于事之隠微难得而考者繇苟简之故而弛坏于冥冥之中又可知其所以然乎今谓湖不必复者曰湖田之入既饶矣此游谈之士为利于侵耕者言之也夫湖未尽废则湖下之田旱此方今之害而众人之所覩也使湖尽废则湖下之为田亦旱矣此将来之害而众人所未覩者故曰此游谈之士为利于侵耕者言之而非实知利害者也谓湖不必濬者曰益隄壅水而巳此好辩之士为乐闻苟简者言之也夫以地势较之壅水使高必败城郭此议者之所巳言也以地势较之濬湖使下然后不失其旧不失其旧然后不失其宜此议者之所未言也又山隂之石则为四尺有五寸会稽之石则几倍之壅水使高则会稽得尺山隂得半地之□隆不并则益隄未为有补也故曰此好辩之士为乐闻苟简者言之而又非实知利害者也二者既不可用而欲禁侵耕开告者则有赏罚之法矣欲谨水之畜泄则有闭纵之法矣欲痛絶敢田者则防其苗责其力以复湖而重其罚又有法矣或欲任其责于州县与运使提防刑狱或欲以每歳农隙濬湖或欲禁田石柱之内者又皆有法矣欲知濬湖之浅深用工若干为日几何欲知增堤竹木之费几何使之安出欲知濬湖之泥涂积之何所乂巳计之矣欲知工起之日或浮议外揺役夫内溃则不可以必其成又巳论之矣诚能收众说而考其可否用其可者而以在我者润泽之令言必行法必举则何功之不可成何利之不可复哉巩初蒙恩通判此州问湖之废兴于人求有能言利害之实者及到官然后问图于两县问书于州与河渠司至于叅覈之而图成熟究之而书具然后利害之实明故为论次庶夫计议者有考焉熈宁二年冬卧龙斋

  送李材叔知柳州序

  立意似浅然亦本人情而为之者录之以为厌游南粤者之劝

  谈者谓南越偏且逺其风气与中州异故官者皆不欲久居往往车船未行辄以屈指计归日又咸小其官以为不足事其逆自为虑如此故其至皆倾揺解弛无忧且勤之心其习俗从古而尔不然何自越与中国通巳千余年而名能抚循其民者不过数人邪故越与闽蜀始俱为夷闽蜀皆巳变而越独尚陋岂其俗不可更与葢吏者莫致其治敎之意也意亦其民之不幸也巳彼不知繇京师而之越水陆之道皆安行非若闽溪峡江蜀栈之不测则均之吏于逺此非独优欤其风气吾所谙之与中州亦不甚异起居不违其节未尝有疾苟违节虽中州宁能不生疾邪其物产之美果有荔子龙眼焦柑橄榄花有素馨山丹含笑之属食有海之百物累歳之酒醋皆絶于天下人少鬬讼喜嬉乐吏者唯其无久居之心故谓之不可如其有久居之心奚不可邪古之人为一乡一县其徳义惠爱尚足以薰蒸渐泽今大者专州岂当小其官而不事邪令其得吾说而思之人咸有久居之心又不小其官为越人涤其陋俗而敺于治居闽蜀上无不幸之叹其事出千余年之表则其美之巨细可知也然非其材之頴然迈于众人者不能也官于南者多矣予知其材之頴然迈于众人能行吾说者李材叔而巳材叔久与其兄公翊仕同年同用荐者为县入秘书省为著作佐郎今材叔为柳州公翊为象州皆同时材又相若也则二州交相致其政其施之速势之便可胜道也夫其越人之幸也夫其可贺也夫

  唐宋八大家文抄巻一百二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一百三

  明 茅坤 撰

  南丰文钞七

  记

  筠州学记

  不如宜黄记所见之深而其行文亦属作者之防

  周衰先王之迹熄至汉六艺出于秦火之余士学于百家之后言道徳者矜高逺而遗世用语政理者务卑近而非师古刑名兵家之术则狃于暴诈惟知经者为善矣又争为章句训诂之学以其私见妄臆穿凿为说故先王之道不明而学者靡然溺于所习当是时能明先王之道者扬雄而巳而雄之书世未知好也然士之出于其时者皆勇于自立无苟简之心其取与进退去就必度于礼义及其巳衰而搢绅之徒抗志于强暴之间至于废锢杀戮而其操愈厉者相望于先后故虽有不轨之臣犹低徊没世不敢遂其簒夺自此至于魏晋以来其风俗之弊人材之乏久矣以迄于今士乃有特起于千载之外明先王之道以寤后之学者世虽不能皆知其意而往往好之故习其说者论道徳之防而知应务之非近议政理之体而知法古之非迂不乱于百家不蔽于传疏其所知者若此此汉之士所不能及然能尊而守之者则未必众也故乐易敦朴之俗微而诡欺薄恶之习胜其于贫富贵贱之地则养廉逺耻之意少而偷合苟得之行多此俗化之美所以未及于汉也夫所闻或浅而其义甚高与所知有余而其守不足者其故何哉繇汉之士察举于乡闾故不得不笃于自修至于渐摩之久则果于义者非强而能也今之士选用于文章故不得不笃于所学至于循习之深则得于心者亦不自知其至也由是观之则上所好下必有甚者焉岂非信欤令汉与今有敎化开导之方有庠序养成之法则士于学行岂有彼此之偏先后之过乎夫大学之道将欲诚意正心修身以治其国家天下而必本于先致其知则知者固善之端而人之所难至也以今之士于人所难至者既几矣则上之施化莫易于斯时顾所以导之如何尔筠为州在大江之西其地僻絶当庆厯之初诏天下立学而筠独不能应诏州之士以为病至治平三年葢二十有三年矣始告于知州事尚书都官郎中董君仪董君乃与通判州事国子博士郑君蒨相州之东南得亢爽之地筑宫于其上斋祭之室诵讲之堂休息之庐至于庖湢库廐各以序为经始于其春而落成于八月之朢既而来学者常数十百人二君乃以书走京师请记于予予谓二君之于政可谓知所务矣使筠之士相与升降乎其中讲先王之遗文以致其知其贤者超然自信而独立其中材勉焉以待上之敎化则是宫之作非独使夫来者玩思于空言以干世取禄而巳故为之着予之所闻者以为记而使归刻焉

  宜黄县学记

  子固记学所论学之制与其所以成就人材处非深于经术者不能韩欧三苏所不及处

  古之人自家至于天子之国皆有学自防至于长未尝去于学之中学有诗书六艺歌洗爵俯仰之容升降之节以习其心体耳目手足之举措又有祭祀乡社养老之礼以习其恭让进材论狱出兵授捷之法以习其从事师友以解其惑劝惩以勉其进戒其不率其所以为具如此而其大要则务使人人学其性不独防其邪僻放肆也虽有刚柔缓急之异皆可以进之于中而无过不及使其识之明气之充于其心则用之于进退语默之际而无不得其宜临之以祸福死生之故而无足动其意者为天下之士而所以养其身之僃如此则又使知天地事物之变古今治乱之理至于损益废置先后终始之要无所不知其在堂戸之上而四海九州之业万世之策皆得及出而履天下之任列百官之中则随所施为无不可者何则其素所学问然也葢凡人之起居饮食动作之小事至于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体皆自学出而无斯须去于敎也其动于视聴四支者必使其洽于内其谨于初者必使其要于终驯之以自然而待之以积久噫何其至也故其俗之成则刑罚措其材之成则三公百官得其士其为法之永则中材可以守其入人之深则虽更衰世而不乱为敎之极至此鼓舞天下而人不知其从之岂用力也哉及三代衰圣人之制作尽坏千余年之间学有存者亦非古法人之体性之举动唯其所自肆而临政治人之方固不素讲士有聪明朴茂之质而无敎养之渐则其材之不成固然葢以不学未成之材而为天下之吏又承衰弊之后而治不敎之民呜呼仁政之所以不行盗贼刑罚之所以积其不以此也欤宋兴几百年矣庆厯三年天子图当世之务而以学为先于是天下之学乃得立而方此之时抚州之宜黄犹不能有学士之学者皆相率而寓于州以羣聚讲习其明年天下之学复废士亦皆散去而春秋释奠之事以着于令则常以庙祀孔氏庙废不复理皇祐元年会令李君详至始议立学而县之士某某与其徒皆自以谓得发愤于此莫不相励而趋为之故其材不赋而羡匠不发而多其成也积屋之区若干而门序正位讲艺之堂栖士之舍皆足积器之数若干而祀饮寝食之用皆具其像孔氏而下从祭之士皆备其书经史百氏翰林子墨之文章无外求者其相基会作之本末总为日若干而巳何其周且速也当四方学废之初有司之议固以谓学者人情之所不乐及观此学之作在其废学数年之后唯其令之一唱而四境之内响应而图之如恐不及则夫言人之情不乐于学者其果然也欤宜黄之学者固多良士而李君之为令威行爱立讼清事举其政又良也夫及良令之时而顺其慕学发愤之俗作为宫室敎肄之所以至图书器用之须莫不皆有以养其良材之士虽古之去今远矣然圣人之典籍皆在其言可考其法可求使其相与学而明之礼乐节文之详固有所不得为者若夫正心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务则在其进之而巳使一人之行修移之于一家一家之行修移之于乡邻族党则一县之风俗成人材出矣敎化之行道徳之归非逺人也可不勉欤县之士来请曰愿有记故记之十二月某日也

  灜州兴造记

  刀尺不逾

  熈宁元年七月甲申河北地大震坏城郭屋室灜州为甚是日再震民讹言大水且至惊欲出走谏议大夫李公肃之为高阳关路都总管安抚使知灜州事使人分出慰晓讹言乃止是日大雨公私暴露食储库积无所覆冒公开示便宜使有攸处遂行仓库经营葢障雨止粟以石数之至一百三十万兵器他物称是无坏者初变作公命援兵警备讫于既息人无争偷里巷安辑维北边自通使契丹城壁楼橹御守之具寝弛不治习以为故公因灾变之后以兴坏起废为巳任知民之不可重困也乃请于朝力取于旁路之羡卒费取于备河之余材又以钱千万市木于真定既集乃筑新城方十五里高广坚壮率加于旧其上为敌楼战屋凡四千六百间先时州之正门弊在狭陋及是始斥而大之其余凡圯坏之屋莫不缮理复其故常周而览之听断有所燕休有次食有高廪货有深藏賔属士吏各有宁宇又以其余力为南北甬道若干里人去污淖即于夷涂自七月庚子始事至十月巳未落成其用人之力积若干万若干千若干百工其竹木瓦之用积若干万若干千若干百葢遭变之初财匮民流此邦之人以谓役钜用艰不累数稔城垒室屋未可以复也至于始作逾时功以告具葢公经理劝督内尽其心外尽其力故能易坏为成如是之敏事闻有诏嘉奬昔郑火灾子产救灾补败得宜当理史实书之卫有狄人之难文公治其城市宫室合于时制诗人歌之今灜地震之所摧败与郑之火灾卫之宼难无异公御备构筑不失其方亦犹古也故灜之士大夫皆欲刻石着公之功而予之从父兄适与军政在公幕府乃以书来属予记之予不得辞故为之记尚俾来世知公之尝勤于是邦也

  繁昌县兴造记

  亦有幅尺

  太宗二年取宣之三县为太平州而繁昌在籍中繁昌者故南陵地唐昭宗始以为县县百四十余年无城垣而濵大江常编竹为障以自固歳辄更之用材与力一取于民出入无门关賔至无舍馆今治所虽有屋而痹逼破露至聴讼于庑下案牍簿书栖列无所往往散乱不可省而狱讼赋役失其平歴七代为令者不知几人恬不知改革日入于坏故世指繁昌为陋县而仕者不肯来行旅者不肯游政事愈以疵市区愈以索寞为乡老吏民者羞且憾之事之穷必变故今有能令出因民之所欲为悉破去竹障而垣其故基为门以通道往来而屋以取固即门之东北构亭瞰江以纳四方之賔客既又自大其治所为重门歩廊门之上为楼敛勑书置其中廊之两旁为羣吏之舍视事之防便坐之斋寝庐庖湢各以序为防之东西隅凡案牍簿书室而藏之于是乎在自门至于寝庐总为屋凡若干区自计材至于用工总为日凡二千三百九十六日而落成焉夏希道太初此令之姓名字也庆厯七年十月二十三日此成之年月日也始繁昌为县止三千戸九十年间四圣之徳泽覆露生养今几至万家田利之入倍他壤有余鱼虾竹柿栗之货足以自资而无贫民其江山又天下之胜处可乐也今复得能令为树立如此使得无歳费而有巨防賔至不惟得以休而耳目尚得以为之观令居不惟得以安而民吏之出入仰望者益知尊且畏之狱讼赋役之书悉完则是非倚而可定也予知县之去陋名而仕者争欲来行旅者争欲游昔之疵者日巳减去而索寞者日以富蕃称其县之名其必自此始夏令用荐者为是县至二十七日而计材以至于落成不惟兴利除弊可法也而其变因循就功效独何其果且速欤昔孟子讥子产惠而不知为政于戏如夏令者庶几所谓知政者欤于是过子产矣凡县之得令为难幸而得能令而兴事尤难幸而事兴而得后人不废坏之又难也今繁昌民既幸得其所难得而令又幸无不便巳者得卒兴其所尤难皆可喜无憾也惟其欲后人不废坏之未可必也故属予记其不特以着其成其亦有以警也

  洪州新建县防壁记

  览此文则知为县者所甚难

  为后世之吏得行其志者少矣此仕之所以难也而县为最甚何哉凡县之政无小大令主簿皆独任而民事委曲当有所操纵缓急不能一断以法举法而绳之则其罪固易求也凡有所为问可不可于州执一而违之则其势固易挠也其罪易求其势易挠故为之者有以得于州然后其济可几也不幸其一锱铢与之咈则大者求其罪小者挠其势将不遗其力矣吏之不能自安岂足道哉县有不与其扰者乎方是时也而天下之能忘其势而好恶不妄者鲜矣能忘人之势而强力不苟者亦鲜矣州负其强以取威县忧其弱以求免其习巳久其俗巳成之后而守正循理以求其得于州其亦不可以必也则仕于此者欲行其志岂非难也哉君子者虽无所处而不安然其于自处也未尝不择仕而得择其自处则县之事有不敢任者岂可谓过也哉洪州新建自太平兴国六年分南昌为县至嘉祐三年凡若干年为令者凡三十有九人而秘书省著作佐郎黄巽公权来为其令抑豪纵惠下穷守正循理而得济其志者也公权亦喜其职之行因考次凡为令者名氏将伐石以书而列置于壁间故予为之载其行治而因着其为县之难使来者得览焉

  齐州二堂记

  辨证的确得太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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