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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夜行鬼戏耍捉刺客 云中燕路遇阴阳鬼

大八义 作者:(清)佚名


  话说杜林抹死焦英,忙用腿一拱他,死尸便爬在崔成身上了。杜林一长腰,便蹿进蒿草之中,到了那里看着。此时崔成是竟等一死,谁知噗哧一声,有物件打在自己身上。自己平时听见镖行三老说过:昏昏沉沉便是死啦。再说,咬手指头,若是疼,便可知道自己没死。想到此处,将手伸入口内,用牙一咬知道疼,这才知道自己没死。翻身起来,将焦英的死尸推在一旁。崔成当时把他的腰中银钱,全给掏了出来,说道:“小子,你也有今日。这不定是哪位侠客爷,将你斩首,搭救我的性命。这可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一般。”忙向四外一看,不见有人。此时满天的星斗,遂向四外说道:“是哪一位侠客爷救我了一命,可以请出来,我见一见,日后准知道是哪位搭救于我,将来我好登庄。”且说崔成,来到松林,于是看东西物件,一样不短。死尸是埋好啦,天光就快亮啦。他便一狠心,离开山东省。他饥餐渴饮,晓行夜住,来到西川地面。不由自己心里暗想:我到西川投奔谁家?见人打听马家的财主在哪里住,有人告诉他奔回里屯,来到四里屯的街当中,在那里一练把式,自己把刀法练好,自有你吃饭之所。崔成说:“四里屯在哪里?”此人说:“在街的当中。”崔成一听此言,谢了人家,他便一直打听着,来到四里屯的街当中,看见有一个空地。

  书中暗表,这个空场,乃是粮食市。他就在这里将小包袱放下,将大氅脱啦,绢帕蒙头,前后撮打拱手,将刀摘下,将十字绊丝鸾带紧了紧,便在场中打了一趟大红拳,踢了一趟潭腿,按潭腿一共十二趟,一趟分八腿,一腿分八招。时常有人说:三绺毛,四门斗。这话是被人叫白啦,其实是三手忙、四面走。崔成他一练,很有个样子。往高一纵,真有七八尺。往下一伏,鼻梁子着地。练得工夫不大,外边就站了一片人。内中有人说话,说道:“练把式的,你这是哪一门的?”崔成一闻此言,连忙收住拳脚,问道:“哪位朋友问?”旁边有人答言,说道:“你要问是谁问的,不错,是我问的。”崔成一看此人身高九尺开外,胸前厚,膀背宽,精神足满。往面上看,面如姜黄,尖脑门,细眉毛,长眼睛,黑眼珠太小,白眼珠大。蒜头的鼻子,薄片嘴。一嘴碎芝麻牙,小元宝耳朵,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髻,竹簪别顶。蓝绸子裤褂,绒绳十字绊。青抄包煞腰,洒鞋白袜子,花布的裹腿,手中提着一包袱。此人来到了里边。崔成问道:“阁下贵姓啊?”来人说:“我姓王名凯,人送外号镖连枪。”王凯说:“你贵姓?”崔成也通了名姓,王凯说:“你祖居何地?”崔成说:“山东东昌府的人。”王凯说:“你是东昌府的人氏!来到地面,有何贵干呢?”崔成说:“我来到此地,为是访一位朋友。可惜无有引线之人。”王凯说:“你我二人插拳比武,就是以武会友。我可以给你找一个安身之处,我那占山为王的宾朋不少。”崔成说:“我是那二十四门前三门。”他一听是莲花门的人,要跟他插拳比武,不由心中暗想:“我倒要看一看你有多大的本领,遂说:“朋友今天你来到此处,问我是哪一门的人。你取其何意?”王凯说:“我问你是哪一门的人,这是赏你好大好大的脸。”崔成说:“你不赏大脸又当如何?”王凯说:“我是扬拳便打。”说到此处,上前提手一晃,劈面掌,往下打来,五脏内就得受伤。什么切掌踏掌,这全算是气功能为。要是金钟罩的功夫,也是怕这几手。后文书大莲口赴会,生铁佛伍云僧,乃是金钟罩护体,被石禄一撮掌,打出了血。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如今且说崔成使了一个撮掌,王凯连忙使了一个缩颈藏头式,躲过此掌。崔成见他躲过切掌,当时左脚尖一点地,右脚一用力,立时绕到王凯的身背后。来到他身后,反背撩阴一掌打去。王凯再想躲,那就来不及啦。“吧”的一声就打在脊背上啦,打得他往前出去好几步,险些爬下。自己觉着心中不合适,哽嗓一发甜,“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啦,两眼一发黑。外面有人喊道:“王贤弟不要担惊!他不是一个小山东吗,待我来交战于他。”王凯抬头一看,遂叫道:“三哥呀,你可多小心了!小辈手下太黑,武艺太高,在你我的肩左。”崔成一见,说话之人身高八尺开外,细条身材,头顶上有几个包,又有四五个肉瘤子。书中暗表,他有七个肉瘤,连他头,因此得外号,叫八头太岁,姓孔名方。他是西川孔家寨的,皆因银花沟是走了一个普莲,他才来到此处。今天他见王凯被人打吐了血,这才上前搭话,便问道:“你就是崔成吗。”崔成说:“不错,正是在下。”孔方说:“崔成你从山东省来到此地,不知维持朋友,你反倒见一个就比下去一个,那你岂不是早晚失败吗?没别的可说,今天咱们二人插拳比武。你要是胜的了我,立时我把你引到山上,大小给你个坐位。”崔成说:“阁下,你有多大的本领?你祖居那一处?”孔方说:“我乃是大龙山后孔家寨。我们那里,除去太岁,就是阎王。”崔成说:“这么说我得跟阁下领教一二。”孔方便将大衣头巾全行摘下,说道:“王贤弟,你先给我看守这两样东西,待我与你报这一掌之仇。”崔成哈哈大笑,说道:“你休要口出大话!今天咱们比武,我要不把你头顶上的肉瘤子,一个一个的全给揪了下来,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说话之间,伸手取出匕首刀来,约有七寸来长,光亮无比,风霜的快。“孔方,我先把你的顶门的那个给你拉下去吧,省得戴帽碍事。”孔方一听,心中大怒,上前提手一晃迎面一掌,两个人当时就打了起来。这二人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崔成右手的刀,往下一垂,左手伸开是一切掌,用磕膝盖一顶他前胸,这一掌正打在他脖子上,那孔方往前抢了两步。崔成好有一比,打闪的一个样,用刀一走,“倏”的一声,他头顶上的粉瘤子,当时就落了下来。这一来戴帽子真合适啦,孔方头上的血就下来啦。崔成说:“这你戴帽子可就好啦。休要见怪,是我走手了。”孔方说:“崔成你不用担惊,我并不恼你。这不是当着大家你把我的肉瘤子给拉下去啦吗,我倒爱你是英雄。你把药取出来,先给我上点,咱们弟兄是不打不交。你不在山东,来到西川,所为那般呢?”崔成便将山东之事细说了一遍,可没说杀了一个焦英。孔方一听:“这个杜林,别看人小胆子可真不小。十四岁的娃娃,怔敢亮刀杀人。你不是给我削去一个包吗,你看我耳下这个包儿,才危险啦。那年我与他动手。小辈给我一刀,将耳下瘤划破。那时他要往下一垂腕子,我的人头就掉了。你是山东省的人,我倒要跟你交交。你要是立着刀下来,焉有我的命在?”崔成一闻此言,连忙取出药来,与他敷在刀伤之上,遂说:“你我没有多大冤仇,不过是见面之情罢了。”孔方说:“你随我来。”当下两个人来到罗家店,正赶上罗文龙在门前站着。崔成说:“这就是罗家店吗?”孔方说:“不错,这里正是罗家店。此位乃是我的拜兄,金棍将罗文龙。”罗文龙一闻此言,连忙问道:“孔贤弟这位是干什么的?”孔方说:“这位在粮食市卖武艺,武艺超群。”罗文龙道:“贤弟呀,他可是山东省的人氏?与咱们西川路人,脾胃可大不相同。”孔方说:“兄长,你可不要提话打岔。那山东省的人,也有交友之道。咱们西川也有不好门的。”罗文龙道:“此人贵姓?”孔方说:“此人姓崔名成,云中燕子便是。”罗文龙说:“好,那么请进来吧!”当下将他二人请进柜房屋中,分宾主落坐。他这才追问崔成的前情。

  书中垫笔书,他不得不撒谎。他早就知道西川路莲花党的人,久迎山东保镖的为仇作对,因此他才改为假话。罗文龙说:“孔贤弟你被他给你削下一个粉瘤子去,从今往后我与你改个外号,叫做多头太岁吧。咱们哥三个说一句笑话,你见着一个山东人,你就眼空四海,目中无人,自己的劲儿不小。你是艺高人胆大,在咱们西川路上,有个三十里五十里的,有你这么一个八头太岁孔方,你要真是像咱们门长那样的名誉,我全不嘱咐于你。”罗文龙怀壮志,说话全是随便的。“山东省人,人家全是齐心,互相帮助,位位的全是手黑。孔贤弟,你也算是两世为人。崔贤弟,你们贵省人,保镖的最多,护院的也不少。咱们江湖之中,成名的不少。山东省人脾气猛烈,好打路见不平。一提起来山东省三个字来,是人人皆爱。”崔成说:“罗仁兄,是您要抬爱我们山东人,说话可别客气。”罗文龙说:“是,我请问贤弟一声,为甚么不在山东?为什么来到西川路呢?此地有甚么高朋贵友呢?”崔成说:“我特来找我二主人。”罗文龙说:“是哪位呢?成名的便知。”崔成说:“此位大有名誉。”罗文龙说:“是哪一家呢?”崔成说:“我在山东济南府南门外连水县打虎滩,金花太岁普莲是将之尾,兵之头。皆因普大王叫我带领兵卒,白银十封,下山去买应用的物件。我在连水县南门外,吊桥以北,路西酒馆吃酒,路东三家赌场。那时我吃酒过量,因此上了宝场,十封白银一宝没红。我因为是下山置买物件,不想赌博输钱。我家大王说过一回,我是旧习文,故此我便没有脸目回山。这才将兵卒还回山口,我一人够奔西川,来到银花沟,二大王普铎的门下。来到那山寨里面,我要打算报去那失银之恩。不过我与二大王,素不相识,拜托仁兄代为介绍,您可曾认识他人。”罗文龙一闻此言,便鼓掌大笑,遂说:“崔贤弟你们艺业浅薄,不能跟普通人久在一处。”崔成说:“那么依您之见呢?”文龙说:“你要胜的了我的拳脚,那待我将你引到银花沟,与他人相见。”孔方心中暗想:如此甚好,我那拜兄,必要与我报那割包之仇。崔成说:“罗仁兄啊,你我要当场比武,是举手不留情。”罗文龙一闻此言,不由心中暗想:我必须设法胜了他才成。要与我那拜弟,报那削瘤之仇才成。”此时那崔成也暗做准备,将头巾也摘啦,大氅脱了下来,紧一紧丝鸾带。罗文龙收拾齐毕,转身形往外,说了声“崔成,随我来!”院子里打扫干净。罗文龙说:“崔成,咱们二位可是素不相识,你要是把我打个手按他,我可以带你前去。你要是胜不了我,那银花沟你就不姓崔啦,我姓罗的就打发你家去啦。”崔成一闻此言,并没还出话来,心说只不定把谁打发家去哪,遂说“请啊”。文龙上前抢步,右手一晃,左手的两手指直奔那崔成的二目而来。崔成一想,这小子是下绝招哇,连忙一掉脸没还招儿。罗文龙劈面掌到,崔成往旁一闪身。文龙往前一进身横着一个撮掌,崔成又没还招。罗文龙见他三招已过,并没还招。这才知道来人武艺比我二人胜强百倍,遂问道:“崔成你为甚么不还招?”崔成说:“罗仁兄,我叫您作引见之人,小弟焉有还招之理?”文龙说:“崔成你说话,言之差矣!你不把我战败,你怎能进山?”崔成说:“我一还招你就输啦。”罗文龙说:“你为何不还招呢?你要战不败我,你如何进山?”崔成说:“罗仁兄,小弟要是一还招,您输了可别记恨前仇。”罗文龙说:“焉有记仇之理?”崔成说:“那我可要多有得罪了。”罗文龙说:“请吧。”双掌使了一个白猿献桃,崔成便往下一矮身,双手使了个海底捞月,将他双手捞住,往里一拉,往上一扬,崔成可就转到罗文龙的胸前。那罗文龙一见,忙一用力往上一扬。崔成借劲往起一悠,双腿挂着了他的腿。这个时候罗文龙可乐大发了,翻身跌倒。这手功夫名为反臂千斤坠,把罗文龙的五脏六府,满给踢翻了过,险些把他踢死。崔成把他踢倒,这才撒开他的手腕子,挺身站起。回过头来一看罗文龙,见他直张嘴,连忙说:“孔主,我们哥俩个赶紧把大爷搀起来遛一遛。”这才把他扶起。文龙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罗文龙说:“崔成,咱们两个人并无仇恨,你怎么还使千斤坠呢?这要是真有仇,这下子就要了我的命啦。”崔成说:“兄长您要是那么说,您没有毒招,也招不出我用绝手。倘若西川路的宾朋,不群战,要讲单打单斗,我说话敞一点,无论他是谁也是难讨公道。”罗文龙说:“好,孔贤弟,你去把你的三哥二哥叫来,与我报这个千斤坠之仇。”孔方转身形往外,到了东村头路南三友店,叫来罗文虎、罗文彪,三个人一同来到店内,追问里面动手的情形,孔方细说一遍。文彪说:“好,二哥闪开了,待我与他过一过家伙。”崔成说:“阁下不懂。”文彪说:“我们是亲哥四个。往往有俗语,是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崔成说:“阁下排行在三。”罗文彪说:“不错。”崔成说:“我可是山东省的人,人与人不同。我跟你们哥四个动手,可是还有世外高人呢。”罗文彪说:“你就是跟我们哥四个动手。”崔成说:“罗三爷,我今天说话抖一点胆,我在这里住个三五日,房价饭钱我全照给。每天有四位跟我动手,分上下论高低,无论是谁把我踢倒,那时我抱头一走出西川省,滚回我的故土原籍。”

  书中暗表,罗家哥四个,就属文彪的武艺好。四里地长街,就得叫他过去。罗文彪说:“咱们过军刃。”崔成说:“过军刃,难道赌生死吗?练武的人,胜败输赢乃是常理,为甚么要赌生死呢?”罗文彪说:“你我一战,咱们是有能为占上风,无能为认母投胎。”崔成闻此言一横心。孔方说:“崔成,你要是有能为躲得开他这一条棍,就算你成。他的外号叫铜棍将镇西川,西川的无敌手。”崔成说:“好!咱们哥俩过一过家伙吧。”说话之间也就拔出了刀啦。罗文彪收拾俐落,来到影壁后头取过一根熟铜棍。齐眉者为棍,故为百军刃之王。崔成提刀一看他,要依着文彪的心里是一棍就打得他骨断筋折。要打在头上,必须万朵桃花,死于非命,方趁心意。不过是遇见没有能为的人,他能如此。真要遇见有能为的主儿,他也难称其意。崔成一见不由暗想:我一个人来到西川太孤,一两招就得见输赢。遂说:“三哥手下留情,请进招吧。”罗文彪双手拿定铜棍是轻如鸿毛,要打到人身上,是重如泰山。崔成横刀观看,不由心中暗想:我要把他杀了,那时我一人难敌三人,架不住他们人多,莫若我多少叫他们挂一点伤,也就是啦。想到此处,见那文彪横棍一撮,崔成看他这是绝招,往上一纵,腿准抡上。往下一坐腰,头部就得挨上。他反到往前一扑身,横刀来个正砍。罗文彪往下一猫腰,这刀就顺头发就过去啦。刀一过去,文彪搬棍头往上一立,压他的腕子。崔成用左手一推他的左手,顺胳膊一压,右手刀往外一撕。罗文彪急忙往下一低头,这一刀当时将他手绢削了下去,连带一块头皮,鲜血流下来。这一来是他的刀法利害,二来是他身形真快,再说他眼神最好。所以一刀将他后脑皮削下二指宽一下子去。崔成连忙说道:“三兄长是我一时失手,多有得罪。来呀,快上点刀伤药。”说着伸手取出药来,替他敷上,用布包好。罗文虎一横亮银棍,上前说道:“崔成啊,你我分上下,论高低。你将我兄长打吐了血,如今又将他头皮削下一块,咱们二人是有死有活。”崔成说:“罗三爷,你们哥们跟我动手,我是十成能为,才拿出三成来。你不信咱们二人过招,一照面,我就叫你挂伤,你这还打甚么呀。我要与他一动手,一招面再就结果他的性命,伤你们我就不肯了。”罗文虎说:“好,你不要说的朗言大语,我全不怕。而今你我是有死有活,非看一看你是怎么一般利害。我们哥们不挂伤不算啦,再说咱们已然是过了家伙啦,还说甚么容让的啦?”崔成说:“要是一招不让,照面就得见输赢。”他们二人正说着话,后边的铁棍就打下来啦。崔成往前一上步,后边铁棍就打来啦,“吧”一声把地砸了一个坑。崔成一转身,平着一刀直奔他右耳门子。孔方一见,大声说道:“姓崔的刀下留人!”崔成见刀已然临近,听他一说,连忙用刀一扬,刃朝上,顺着右脸,往上一走,那右边耳朵,就掉下去啦。文虎一看四弟的耳朵掉下个去,他就急啦。崔成说:“无名的小辈,你没报通你的名姓,给你家崔某来个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你是甚么东西,如此看来你们这西川路上的人,好不是道理啦。若不是孔方说了一句话,我定叫你的尸首两分。”罗文虎说:“崔成,你可千万不准说出不逊之言,他不是外人。”崔成说:“他不是外人,是甚么人呢?”罗文虎道:“那是我四弟罗文豹,别号人称铁棍将。我弟兄金银铜铁四条棍,震西川。你如今将我弟兄四个人战败了,你可算一个豪杰。待我将你引入银花沟,会见我那兄长普铎。”崔成说:“我崔某人来到西川不讲人多,不讲暗算,你有雄兵百万,战将千员,我也不惧。生死置之度外,生而何欢?死而何惧?”罗文虎说:“崔成,为人作事,我四弟无知,你我也就不必动手啦。你在店中等候,我二人上山,面见普铎,引你入伙。”崔成说:“就是吧,您见了普二大王,多给美言就是。”罗文虎说:“你不必多言,如此看来,你的武艺是压倒西川。”罗文龙与多头太岁孔方三个人上山。文虎说:“你们哥三个先在店中等候,待我弟兄去面见他人。山上若是用人,我叫孔方回来,再请你上山,天下占山是一家。”

  说完三个人出店,崔成送出说道:“三位兄长,我可不远送了,听您的回话。”三个人说:“中啦吧。”当时三个人从此一走,来到中途路上。罗文虎说道:“孔贤弟,可不是我心眼多,究竟我心中犹疑不定。”孔方说:“大哥您只管放心,那崔成在山东地面待不了啦,一心投咱们西川来。要是再不收留他,那他就没地方啦。”罗文虎说:“那他们在山东待不了啦?”孔方说:“是呀,他但分要是能有地方,为甚么往这里跑呢。依我之见,咱们到了山上禀报普铎。到了那时把山上规则,预备齐备,考查他的胆量如何。”弟兄三人主意已定。少时到了东边山的山口。一进山口,直到寨门。到了门前,说道:“兵卒,二大王可在山中?”兵卒说:“正在山中。”三人说:“可以给回禀一声,就说我们弟兄来啦。”兵卒说:“您三位常来常往,还用回禀,干什么呀!”三个人来到了里面,来见普铎,行礼毕,普铎说:“三位贤弟有事吗?”罗文龙说:“有事。”当时将崔成之事细说了一遍。普铎说:“他的艺业如何?”罗文龙说:“他的艺业比我弟兄胜强百分。”普铎一闻此言,吩咐鸣锣聚将。当时锣声响,兵将人等聚到厅前。普铎用锣锤一敲锣边,大家一声不响。普铎说:“头道寨大门以里,要兵卒四百,要这样的预备;二道寨栏门之内,要这样的形景;三道门以里,也派四百人要这样的办理。”当时又挑出四个身量最高大的喽兵出去接崔成,要这个样的办理。大厅前边喽兵,必须如此的准备。按下此大厅不表。

  如今且说云中燕子崔成,在外边等的功夫大啦,这才看见从里面走出四个身量高大的喽兵。身高九尺开外,各个身体强壮,粗脖梗,大脑袋。青布贴身靠袄,蓝布护领,青纱布扎腰,青布底衣,鱼鳞洒鞋,青布袜子,青布裹腿。一面两人,旁边站立。崔成往山上一看,是土雨翻飞,烟雾弥漫。不大工夫那多头太岁孔方才从里边走了出来。孔方说:“崔贤弟,往里请啊!”崔成当时迈步往里要走,旁边兵卒说:“朋友,慢走!这里上山的规矩,你可曾知晓?必须先将军刃物件百宝囊大氅,一齐全行摘下为是。”崔成一听,连忙将那些完全摘下。孔方说:“贤弟你可要遵山令,屈尊屈尊。”崔成说了一声“好”。说着把双手往背后一背,过来人将他绑了。孔方说:“多有得罪了。”说完他往里跑回见普铎,二次行礼。此时屏风门里预备下八仙桌一张,桌上放着一块方盘,里头一块墩肉,旁边一口牛耳尖刀。孔方见预备齐啦,这才吹哨子一声响。崔成才进头道寨门,他一看这两边有四百兵卒,每人全是青绢帕罩砂,前后撮打象鼻子疙疸,各人手中一口斩马刀。两方面刀交结一处,当中是走道。崔成一见,这才低头钻进刀下,往前行走。走在中间,上边刀“呛啷”一响,崔成并不担惊害怕,面不更色,仍然往前走。那孔方在暗中一看他,真是面不更色。崔成一看那边还有刀搭十字,也须低着头看着走。来到二道门以里,又是四百人,每人还是单刀,上头刀尖对刀尖,下边也是如此,刀刃冲外。崔成到了此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心中暗想:这普铎乃是西川的有名总瓢把子,果然与他人不同。可是我崔成来到此地,不能叫他把我们山东人脉给耗了去,一笔写不出两个山东省来。想到此处,他这才将死置之度外,当时钻刀而进。又来到三道寨门,还是四百名兵。每人全是单腿打扦,手中全是攒竹枪一条。三道门直到屏风门,不见甚远。此时崔成施展绝艺,脚尖一着地,一长腰,“哧”的一声,就纵进屏风门。当下距离有两丈,燕子三抄水,那全不足为奇。他这功夫,比那个都快,要不他怎叫追云燕子。他现这手功夫不要紧,当时吓退了群贼一怔。崔成来到里面一看,迎面有一座八仙桌,桌旁站着一个大兵卒,他身后有一把椅子。此兵身高顶丈,披散着头发,面如黑锅底,朱砂眉大环眼努於眶外,蒜头鼻子,翻鼻孔,一绺红鼻须子,短钢髯,如同蒿草一般。上身穿青缎色贴身靠袄,白护领,红绒绳十字绊。一巴掌宽皮挺带扎腰,三环套月,青布底衣,足下薄底快靴。左手插腰,右手拿着一口牛耳尖刀。一见崔成来到,他“哇呀”的怪叫,问道:“对面来到可是崔成吗?”崔成道:“不才正是崔某。朋友你贵姓?”此人说:“我叫赤发太岁焦亮。崔成你可有胆力吃肉?”崔成一声没言语,就把嘴张开了。那焦亮用刀一扦那块肉,往出一递,直奔崔成口中而来。崔成一见刀进来了,咬着肉一甩头,焦亮往外一夺刀,将那块肉又带出去啦。崔成说:“焦亮,你们山上之人好不景气,行事不到,可见你们山主的不利。”普铎一听山主不利,心中大怒,吩咐一人将焦亮绑了,当时过来十几个人,立时把焦亮绑了。普铎下令将他推出砍了。崔成一见,连忙说声:“普大王刀下留人!”普铎说:“崔成,别人的情我决不准。今天你初次到山,我给你个全脸。来人把他拉回来!”崔成说:“普大王您有所不知,这样要杀他,他心中也不服,必须叫他心服口服死也甘心。请问大王您刀下是真刀,为甚么我咬住了,他还能给带了出来?”

  孔方一闻此言,连忙过去拿起牛耳尖刀一看,原来上头刃弯了回来,连忙说道:“普大王,这个牛耳尖刀是弯回来的。”普铎一听,此人口中全有劲,会把刀尖给咬弯了,遂说:“焦亮,并非是我不斩,只因他是我兄长,在山东屯龙口打虎滩那时,他乃是一个将之尾兵之头。来呀,快将崔成的绑绳撤下。”孔方一闻此言,连忙将他绑绳给解啦,这才上大厅与他致引。罗文龙用手一指说:“崔成,这位便是普大王,姓普名铎,外号人称银花太岁。”崔成一看此人身高八尺开外,白煞煞的一张脸,宝剑眉斜插天苍。头戴青缎色软扎巾。青缎软袍儿,鸾带丝袜,紧衬俐落,蓝纺丝底衣。足登搬尖洒鞋,花布裹腿,青袜子。崔成连忙上前行礼。普铎说:“崔成,你由山东省到这西川地面,你有甚么意思呢?”崔成便将撒谎之情细说了一遍。普铎一闻此言,他所说的话与罗文龙所说一样,遂说:“崔成你在我兄长山上身在何职?”崔成说:“将之尾,兵之头。”普铎说:“崔成,你要当面试艺,我看你的技术如何,大小给你个寨主,在大厅之内,也有你个座位。”崔成说“普二爷,您看在我家大王的面上,赏一把金交椅,我当面谢过。”普铎说:“来呀,把他军刃拿来。”兵卒答言,当时送了过来。崔成接过,穿戴起来,周身收拾紧衬俐落,抽出刀来。普铎说:“且慢!此时兵将全在大厅之前,必须当面试艺。”说完一打锣,二次聚来兵将。崔成说:“二大王,我的暗器,是百发百中。尤其是败中取胜的飞刀,施展出来,令人难躲。”说完他来到当场,说了声“我让过了列位寨主以及诸位弟兄。”他把刀法练了出来。大家一看他这路刀法,在西川还没有这么样,大家不由暗中夸奖。崔成他看普铎在北房廊子底下,倚靠门柱,遂说“二大王,您看我的刀法怎么样?”普铎说:“可算第一。”崔成暗想待我耗一耗你的脉。想到此处,练到快处,一轮刀直奔明柱,飞了出来。普铎一见刀到,斜身低头出去。那刀“呛”的一声,便插在横匾之上。崔成来到近前跪倒,口中说:“二大王快将双手绑了,您多有受惊,奴才我失了手,您多有受惊啦。”那普铎是鼓掌大笑说:“崔成你何罪之有?”崔成说:“二大王,我这口刀是走了手啦。”普铎过来,双手一捧他的手腕,在他心中,是要看看他的功夫,也是要耗耗他的脉。崔成一硬腕,普铎一摸他的腕子,如同铜镜一个样,连忙撒了手。崔成说:“二大王您让我哪把金交椅?”普铎说:“第六座的寨主。”焦亮一听,连忙说:“二大王,他由山东省来,他在屯龙口乃是将官之尾,兵卒之头,您将六座寨主赏与他人,小弟我上哪方?”普铎说:“焦亮,你要是不服,可以你二人在厅前对刀。你要是他人的对手,六把椅还是你的;你若是不是他人的对手呢,那只好让与他人。”

  原来普铎有一宗心意:因为焦亮刀法在他之上,这个人的刀法呢,能在西川占第一,为是叫他二人比一比看,到看谁好,因此叫他们比刀。焦亮说:“二哥,我两个人要是对上刀啦,挂伤为输。”普铎说:“崔成,你把刀起下来。”崔成走过去将刀起下来,遂说:“焦亮,你我二人在厅前分上下论高低,是伤算输,这可是你说的。二大王,还是论生死的伤,还是点到而已的伤呢?”普铎说:“还是点到而已吧。”在他心中暗想,得一帮手不易,可是不能够得一个伤一个。焦亮的刀法,绝对不如崔成。遂说:“二人较量高低,可是谁也不准伤损谁。”焦亮一听,虽然说谁也不准伤损谁,可是他来到西川不能叫他占上风,多少我也得叫他挂点伤,赶巧了叫他废命。崔成说:“焦亮,我崔成是初次来到大寨,你我二人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最好还是插拳比武,不必过家伙。咱们一过军刃啦,难免有个失手。那时躲之不及挂点伤处,那倒有个不方便。”焦亮说:“不要紧,咱们两个人过家伙。”崔成一想:我要用刀跟他一过家伙,叫他们大家小瞧于我。像他这样无名之辈,何足挂齿?他不过是一勇之夫,终无大用。犟小子一个,空有六坐寨主,绝没有为人之处。他可是西川人。我肯跟他过家伙,上至寨主,下至喽卒,并无有一个答言解劝之人。如此的看来,小子一定没有屈己从人之量。这口刀要是我拿着,是一口刀,他要拿着废铁一块。崔成这个地方,就叫放份,遂说:“焦亮,你这个人好不知自爱。我倒肯让于你,你非过军刃不可。冲你一说过家伙,我倒给你个便宜。讲单打单斗,不用跟你拿家伙,你得甘拜下风。”焦亮一闻此言,“嘿嘿”一阵冷笑,遂说:“崔成,可不拿家伙?”崔成说:“你拿一块废铁,我拿家伙干吗?”说着双手一捧,说声“请!”焦亮左手一晃,右手一刀向下劈来。崔成见刀到,手连动也没动,往旁一闪身,他刀就空啦。刀一空往外一推腕子,刀往外走,崔成往下一坐腰,刀过去了。他又往怀中一拉,崔成连忙使了一个铁板桥。三招已过,崔成说:“且慢!头一手刀,乍来到山上,以后你我天天相见,是久在一处;第二招我不还招,是看在二大王的面上;第三一手没还招,有见面之情。这三手已过,你还不认输吗?”焦亮说:“我不认输。”崔成说:“我一还手就叫你甘拜下风。”焦亮说:“是牛全是宰的,没有吹死的。”说着话托刀往里一扎他,崔成往旁一闪,右手一盖刀背,往里一划,当时拿住了他刀护手盘。往前一拉,低身上步一左掌,名为撮掌,在他右肘上就打上了,“吧”的一声,左腿使个里排腿,掌腿一齐到。当时焦亮打倒在地,自觉心口一热,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唇外,将他五脏打翻了个。

  大众一看,暗暗夸奖他果然艺业高强,在你我大家之上,咱们过去真是白给,可算无名之辈。罗文虎一看,崔成的能为,实在是高。孔方、文龙、文豹,连忙过去先将焦亮换了起来。问道:“你们两个人这一来怨谁呢?他来到西川,一而再的让你,你偏不答应,如今怎样?”焦亮是个不见黄河不死心的人,他说:“崔成,你当着大众将我打吐了血,我到是不记恨于你,可惜我的秉性不好,因此吃亏。你我久后在一起,日子太多啦,那没别的可说,还求你多加指点刀法。”崔成说:“你我既已说出,那咱们亲弟兄一般,这不是小事一段。”银花太岁普铎说道:“第六把金交椅归你崔成,第七为焦亮。”崔成说:“他占第七座,那他不服。我能替你与他走几合,无论是拳脚刀法,是随他人之便。”说的大家闭口无言。

  这里普铎带着崔成在山上各处一绕,指点好了那里出,那里入,全告诉好了他人,然后来到大厅。崔成在山寨半年之久,银花太岁在暗中一调查崔成,真是并无躲懒之处。处处地方他全小心,专心保护山寨。普铎这才叫过罗氏弟兄与孔方以及崔成“咱们弟兄结盟喝血酒。”遂说:“文龙,结交崔成,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文龙点头说“是”。从此他在这山上二年,后来云峰段峰回山,勾走普铎;何家口一镖三刀,治死何玉。他回山后,是约下西川的宾朋不少,为是防备他们山东人前来报仇,又将罗家店之事安置齐毕。直到如今,两个月有馀,是音信皆无。这才命崔成带五十名喽兵,在东四道围子墙那里驻守,是三间房一明两暗,下面有四道地弦,直通明间后房沿。有四棵明柱子,上头有四个走铃。由北边这柱子说起:头一道走铃响,是外围子拿人;二道走铃响,是卷网拿人;三道走铃响,是翻板有人被擒;四道走铃响,那是万字坑搅轮刀捉住了人。那普铎带着崔成,围着各处一巡视,全都指给他了。从夹壁墙到外边这股暗道,也叫他知道了,就拿他当了心腹之人,崔成到各处全看明白了。另外有一张阵图,上上头注写的明白,哪里为总弦,哪处为管弦,又甚地方为放弦,各种的钥匙全在哪。由今天起,是五天一次,上一回大厅要听崔成的报告。崔成答应,这才带着这五十名兵卒,在这里把守。那崔成对待兵丁,是如同亲弟兄一样,屈己从人。这五十名兵卒,跟他也是一心一意,服从于他。崔成暗将阵图放好在兜囊之中,便对兵卒说道:“列位弟兄,咱们无论是谁,可在日出以后,日落以前谈话,别的时候可不准闲谈。”大众俱都点头。

  书要简短。崔成从此是隔五天,便到大厅一次,报告无事。这天他又来到了大厅,普铎说:“崔贤弟,我昨天夜内偶得了一兆,我看见老贼何玉,捧刀将我的卧室明间的门给劈啦。他身背后有小畜生何斌,另外还有许多的人等,我没看明白。那何斌是跟我全家来拚命,他要报那一镖三刀之仇,将你那嫂嫂一刀结果了性命。我心中一着急,醒来却是一梦。那时山上梆锣齐响,正是子时应兆,不知主何吉凶?崔贤弟你今天把他们安派好了,我遣贤弟你夜探罗家店。”崔成说声“是!”这才回去到了三间房,叫五十名兵卒,安置齐毕。这时有一人说话,说道:“崔兄长,您对待我们真是恩重如山,我们粉身碎骨难报此恩呀!”崔成说:“你何出此言?你们大家里头,也有年长的,也有年幼的,有一件事我对你们说:今天二大王派我下山,夜探罗家店,我要是回来,你们大家还可以归我管。倘若我一去不返,那你们就不用与我再见了,咱们是来生再见。”众兵卒说:“您别那么说,您来到西川还这样的交友诚实啦,真是在山上就没有几位护胸口的朋友吗?那些位山东的人前来报仇,就许内中有一两位,也可借此得有活命。我们大家盼望您早去早归。”崔成说:“诸位,我可是山东省的人,我到了那里,他们报仇的人,要是真来了,我被获遭擒啦。你们在山上是当一名喽兵,要看那山东省报仇人来到,可要各处逃命,千万可别上前去拦挡。他们有那明白的主儿,可是刀捡有仇的杀。要遇见那无情度理的主儿,他可不管一切。叫你们山上,上自寨主下至喽兵,一齐命丧。你们大家家中一定还有妻子老小,哪能像我似的,孤身一人,没有哭的吗。”他说着话,眼泪不由在眼眶内还转。大家一见,无不心酸。那崔成说完,转身往外行走。大家一齐说道:“崔大哥。”也有叫崔兄弟的,说:“您探罗家店,不是夜里去吗?作甚么白天走呢?咱们大家再盘桓一会儿,好不好呢?”崔成说:“列位不知,那大厅之前,还有事呢。”说完他赶奔大厅,与普铎一说话,他是一惊一乍的。应前有一桌酒席,大家坐在一处吃酒。惟独那云峰、段峰、普铎三寇是变颜变色。众人吃喝已毕,残席撤下,献过茶水,一天无事。晚饭吃完,天交初鼓,崔成这才来到三间房子,安排好了这五十人。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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