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隱石田薰禪師法嗣
杭州淨慈愚極慧禪師
參石田於靈隱。田室中,舉“雲門念七話”,連舉十數過,無人下語。忽有一僧纔跨門,田曰:“雪峰輥毬!”師在侍傍聳耳而聽,驀然領悟,衝口呈偈云:“雲門念七,雪峰輥毬;白蘋紅蓼,明月孤舟。”田頷之。
住北禪日,謝劒南儒藏主、雲谷慶藏主、無則珍藏主。
上堂,舉“白雲師祖開堂”,拈香有云:“眾中衣鉢道友,有一言半句利益我者,同伸報謝!山僧乍住,二三故人遠來相賀,又非一言半句者比。豈無片香以為供養?燒楓香是著菩提邊事,燒黃熟是說佛說祖邊事。而今猛焫一爐,也要盡大地人知道:浙西管內嘉興府川原道地。且道燒底是什麼香?”良久,云:“不下閣送寧禪人。”
偈曰“心未寧時為汝安,落花小雨釀春寒;斷橋流水孤山路,楊柳絲絲拂畫闌。”
杭州中竺雪屋珂禪師
上堂:“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且道衲僧知箇什麼?知道飰是米做。直饒恁麼,閻羅老子索飰錢有日在。”
師以宋鼎既遷,即謝寺,事金山賢默庵雅知。師且尊其道行。
時元兵下江南,默庵被總兵伯顏脇而置之幕中,從至武林。默庵言於伯顏,請師陞住靈隱,親持請疏叩師門。師抽關露半面問云:“汝為誰?”默庵云:“和尚故人,某甲也!”師落關云:“我不識你!”盖師雖處世外,而以忠節自持,故不屑靈隱之命。
後斷江恩有詩云:“雪屋今亡四十年,高風凜凜尚依然;伯顏丞相拜床下,不肯為渠來冷泉。”
徑山癡絕冲禪師法嗣
福州神光北山隆禪師
禮鏡清塔,偈曰:“慣問門前什麼聲,池蛙笑汝自蛙鳴。年來荒却天華寺,正令方纔一半行。”
高臺此山應禪師
上堂,舉“大隋庵側有一龜,僧問:‘一切眾生皮褁骨,這箇眾生因甚骨褁皮?’隋拈草履覆龜背上,僧無語。”師頌曰:“休將皮骨強分張,得六藏時且六藏;隻履盡情都盖了,這僧無事可思量。”
育王寂窻照禪師法嗣
湖州道場龍源介清禪師
王氏,世居福州長溪。得度於義興、法藏、齊禪。 師過育王,謁寂窻,入室有契。俾為侍者,復掌藏鑰。 出世四明壽國,遷開壽,升道場。
上堂:“三春云暮,綠暗紅稀;動為境轉,靜為法迷;不以色盖,不以聲騎,風前閑聽杜鵑啼。”
上堂:“終日忙忙,那事無妨;顯而不靈,隱而不藏。如何是隱而不藏底事?玉梅結子浮青樹,石笋抽條上綠窻。”
徑山晦機熈禪師法嗣
金陵龍翔笑隱大訢禪師
族姓陳,九江羲門。唐尚書操諸孫。 從郡之水陸院出家。初至廬山,謁開先、一山、萬公,既而遣詣百丈、參晦機。機一見器重,由內記升記室。
一日問曰:“黃龍得旨,泐潭領徒游方,及見慈明,氣索汗下。過在什麼處?”師抗聲曰:“千年桃核裏,覓甚舊時仁?”
又一日,舉“百丈野狐”話,詰曰:“且道不落因果,便墮野狐身;不昧因果,便脫野狐身。利害在什麼處?”師擬答,機遽喝之。平生凝滯,渙然氷釋。因同參者告問,師頌曰:“百丈野狐,野狐百丈,埋作一坑,伏惟尚享。”
機遷淨慈,復延掌記。出世湖之烏回,遷杭之報國、中天竺。
天曆元年,文宗以金陵潛邸為大龍翔集慶寺。妙東名德開山首膺其選,號曰“廣智全悟大禪師”,為開山第一代住持。厥後驛召赴闕,入見奎章閣,賜坐咨問法要,對揚稱旨,賜貂裘、金衲衣。
及順帝御極,待遇益隆。有旨,命百丈山東陽德輝,重編《禪林清規》。仍命師挍正,遂定為九章。四方咸取以為法。
以老病求退,御史大夫撒迪公以聞優詔,不許加號釋教宗主,兼領五山寺。勑外臺護視,使安居終老。
師因僧侍立,展手云:“八字打開了也,為什麼不肯承當?”僧云:“恐鈍置和尚!”師云:“許多時沒一點氣息!”便打。
一日,問僧:“甚處來?”僧云:“游山來。”師云:“笠子下拶破洛浦,徧參底作麼生?”僧云:“未入門時已呈似和尚了也!”師云:“即今為甚不拈出?”僧擬議,師便打。
一日云:“青州布衫重七斤,古人道了也。畢竟萬法歸一,一歸何處?”有僧出云:“東廊頭,西廊下。”師云:“什麼處見趙州?”僧擬對,師云:“捧上不成龍。”
一日,有僧來參。師云:“竪拂拈槌,古佛榜樣;擎叉舞劒,列祖條章。衲僧門下一句作麼生道?”僧:“珍重!”便行。師云:“不消一劄。”
上堂:“安養國中,水鳥樹林,悉皆念佛。知足天上,樹相撑觸,演說苦空,竪起拂子,山僧拂子,穿汝諸人鼻孔。諸人向甚處出氣?”
入新寺,陞座:“第一義諦,明如杲日,寬若太虗。萬彙森然,纖塵不立。明今舉古,無非節外生枝;立主立賓,何異虗空釘橛。然聖旨建寺,諸官臨筵,不可只恁麼休去。還有共相激揚底麼?問!”答罷乃云:“釋迦世尊,捨金輪而登佛位。今上皇帝從佛位而御金輪。收攝三千剎海於一印中,具足八萬法門於一毫上,如華嚴會上,菩薩得無盡福德,藏解脫門於一器中,出生種種美味飲食,又於眾會,仰觀空中,而雨種種珍寶,隨眾生心悉令滿足。然後得其寶者,盡證法門;食其味者,咸成妙道。無一塵而不具足佛事,無一法而不圓滿正宗。即今崇建寶坊,闡揚法施,諸天音樂不鼓自鳴;梵唄詠歌自然敷奏;十方菩薩咸集道場;八部天龍同伸慶讚。還有不歷化城、徑登寶所者麼?”擊拂子云:“四海已歸皇化裏,時清休唱太平歌!”
上堂:“拈花微笑,彩奔齩家;斷臂安心,漏逗不少。汝諸人分上又作麼生?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至正四年五月,俄示微疾。肩輿與御史大夫脫歡公為別留書,凡與交游之善者,囑其徒以兩朝賜己金幣,作萬佛閣,上報國恩。二十四日,遂書偈,趺坐而化。春秋六十一,夏四十六。
金陵保寧仲萬天倫禪師
明之象山張氏,幼而岐嶷,投廣德天寧竺源嗣公,薙落竺源,謂曰:“汝志趣宏遠,堪任大法,無為我滯此。”遂往依虎丘、東州永偶,過旃檀林,與一僧看傳燈錄語之曰:“千七百則公案,渾如生鐵鎻子,還有得鑰匙入手者麼?”師於言下有省。時,晦機在淨慈,師遂往見,纔入門,機云:“湖山靄靄,湖水洋洋;浸爛你鼻孔,塞破你眼睛,因甚不知?”師云:“通身無影象,步步絕行蹤。”機云:“未在,更道!”師拂袖便出。未幾,俾居侍司,復命掌藏鑰師,僤人事繁雜。嘆曰:“世降道,衰人根浮薄宿。”師碩德,具大知見,猶不為學者信服。無他,盖表裏不純故也。自是必欲剷蹤削迹於深靜地。聞吳興桃花塢尤僻,邃乃往縛茅焉。一日灌園,忽四山雲瞑驟雨,疾風摧折林木,霹靂一聲,胸中疑礙頓釋。乃曰:“大奇大奇也大奇,掇轉虗空顛倒騎,蟭螟吞却五須彌,曩於南屏室中。屢扣老和尚終不肯為我說,使當時說破,安有今日耶?“泰定丁卯出,主廣德東泉,遷明之佛巖,龍翔笑隱招居第一座,南臺治書吐魯公數來問道,泛及楞嚴,玄旨契合。會保寧虗席臺章,薦舉宣院,劄付俾主之。有僧至,參師云:“好箇僧,恁麼行履?”僧云:“撥草瞻風,豈因別事?”師云:“汝喫得棒也未?”僧擬議,師便喝。又僧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云:“誰人看不見?”又問:“如何是一相三昧?”師曰:“青黃赤白。”又問:“如何是鳳臺境?”師云:“鳳臺有什麼境?”
上堂:“言無展事,語不投機,承言者喪,滯句者迷。與麼也不得,不與麼也不得,與麼不與麼總不得,你有拄杖子我與你拄杖子,你無拄杖子我奪却你拄杖子。”
上堂舉:“僧問:‘雲門久雨不晴時如何?’門云:‘劄雲門一劄。’猿啼巴峽,熊耳峰高,石頭路滑。”
初在桃花塢定惺時,見一僧禮拜,師問:“汝何禮拜?”僧云:“菩薩也!”不見。
晚年,卜築於鳳臺西,曰新菴將終。謂淨覺曇公曰:“欲將後事相浼,今日何日?”淨覺曰:“二十九日。”師云:“月窮日不宜去,明日五月一,吾即行矣。”至期,召門人付囑已,舉手作別,或請書偈,叱:“去!”端坐而逝,世壽六十六,僧臘五十一。
四明育王石室祖瑛禪師
族姓陳氏,蘇之吳江人,齠年出家,住里之普向寺。十五祝髮,尋受具戒,即杖策遊方。初從虗谷於仰山,聞淨慈晦機道化,亟往投之,一見契合,遂留執侍,繼掌記室,聲聞日章,出世四明隆教,陞浙江萬壽,鄞之雪竇育王。謝天童平石砥問疾有偈,曰:“是身無我病根深,慚愧文殊遠訪臨,自有簷花談不二,青燈相對笑吟吟。法身徧在一切處,噇飯噇空得自由,太白鄮峰烟雨裏,筍輿來往亦風流。”迨謝事遂退處于受經,自號罷休老子,又稱鴻一道人。
昆陽鄭東季明作《罷休老子傳》:(罷休老子)晚年得痿痺疾,造一龕,詔曰木裰,日坐其中,絕不涉人事。至正癸未三月,定中見一衰衣婦人扣頭,請師應身為國王。師曰:“吾不願生天王家。”逾月十有七日,趺坐化去。闍維以其遺骨煅之,遵治命也。既而,炭灰已盡,益以香薪百煉不回,鎔作金銅色,扣之有聲,四眾驚異,附葬於三藏道法師塔右。
粤三年,吳興鄭希聖七月二日夜,夢師高坐,語希聖曰:“此兜率內院也,慈氏菩薩今現在宮中說法,汝往拜之。”希聖往觀內院,境之勝,眾之多,如經所云。
古林[卄/戌]悼以偈,有云:毗嵐風折須彌柱,摩竭魚吞般若舟。
杭州中天竺一關正逵禪師
番易人,姓方氏,參晦機於淨慈。
機問:“甚處人?”
師曰:“番易人。”
機曰:“番易湖水深多少?”
師曰:“瞪目不見底。”
機曰:“恁麼則浸爛衲僧鼻孔也。”
師曰:“終不借和尚鼻孔出氣。”
機曰:“畢竟借誰鼻孔出氣?”
師曰:“恭惟和尚萬福!”
機肯之。命充侍者,逾二年,往依中峰於天目山。久之,徑山原叟命掌記,中天竺笑隱又俾分座,既而出世,金陵崇因帝師授以“佛日普照”之號,遷鳳山資福,陞主報國,至中天竺。
示眾曰:“心不是佛,智不是道;一念涉思惟,全身入荒草。所以道,目前無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古今天地、古今日月、古今山河、古今人倫,頭頭顯露,物物全彰。不從千聖借,不向萬機求;內外絕承當,古今無處所。恁麼解?會猶是錯,認驢鞍橋作阿爺下頷。雖然既是泗州大聖,因甚在揚州出現?”良久云:“參!”
示寂,年五十又七,臘四十又四。
越州天衣業海了清禪師
上堂:“三歲孩兒抱花鼓,八十翁翁輥綉毬;嬌羞老醜都呈露,直得諸人笑不休。山僧昔在南屏山下,糞掃堆頭,拾得一領破襴衫子。抖擻將呈,天目不為顧釆。又過崇德,撞著惡辣漢,被渠撦(昌者切裂開也)破,七孔八穿。收拾仍歸南屏,深藏四十餘年,不將輕與外人。無端今日來,天衣比看,破舊相似,顏色一般。著來嫌袖大,起舞覺天寬。直得十峰齊起舞,雙澗共鳴湍。盡看當場,鮑老不知,笑倒旁觀。”遂大笑,拈拄杖,畫一畫:“更把一枝無孔笛,等閑吹出萬年歡。”
復舉“三聖我逢人則出話”,師云:“二大老竊得臨濟家私,各自賣弄,檢點將來,好與一坑埋却。”
同參至,上堂:“颯颯凉風景,同人訪寂寥。煑茶山下水,燒鼎洞中樵。慈明老祖將常住物作自己人情,天衣則不然:供佛懶拈花,延賓不煑茶;莫嫌無禮數,冷淡是僧家。”
徑山原叟端禪師法嗣
○杭州靈隱竹泉法林禪師
別號“了幻”,族姓黃,台之寧海人。依同邑法安太虗同禪師出家。因看睦州語有省,白虗曰:“從生至死,只是這箇,不由別人也。”
參原叟于中天竺。
叟問:“何處來?”
師曰:“天台。”
叟曰:“曾見寒山、拾得麼?”
師叉手而前,曰:“今日親見和尚。”
叟曰:“脫空謾語漢,參堂去!”
尋俾侍香,復掌藏鑰。
看經次,叟曰:“看經那[耶]?”
師曰:“是。”
叟曰:“將甚麼看?”
師曰:“將眼看。”
叟竪起拳,曰:“何不道將這箇看?”
師曰:“放下拳頭,將甚麼看?” 叟微笑。
東嶼在淨慈,招分半座。時竺原在浮山,得師提唱語,稱譽不置,尋美以偈,有“五百眾中居上首,妙解堪作人天”之句。居淨慈蒙堂,不出戶者九年。行省左丞相脫歡公請主浙江萬壽,遷中天竺。後至元四年,遷靈隱。宗風大振,順帝錫以金襴法衣。時寂照在徑山,父子同時唱道,五山人以為盛事。
上堂:“法是常法,道是常道。拶破面門,點即不到。雪峰一千七百人善知識,朝夕只輥三箇木毬;趙州七百甲子老禪和,見人只道‘喫茶去’;中峰居常見兄弟相訪,只道敘通寒溫燒香叉手;若是金毛師子子,三千里外定誵訛。”
上堂,舉:
僧問趙州:“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州云:“我在青州作一領布衫,重七斤。”
師云:“趙州雖則善用太阿,截斷這僧舌頭,未免自揚家醜。靈隱則不然,忽有僧問:‘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只向他道:‘今日熱如昨日。’”
元宵,上堂:“今朝上原節,雪霽見晴春。梵剎燈千點,長空月一輪。鼓鐘喧靜夜,歌管閙比鄰。總是圓通境,何須別問津。”
上堂:“一大藏教,五千四十八卷,頓也?漸也?權也?實也?偏也?圓也?只作一句道却,三世諸佛在你脚跟下。”
上堂:“古杭管內靈隱名山,肇建于東晉咸和年間。慧理法師為第一祖。今日上原令節,諸處放燈。知事直歲,各各照管風燭。”便下座。
大龍翔席虗,呈吉大夫遣幣聘,師辭不赴。使者三往返,師避于會稽山中。行院知不可強,具疏請師仍領靈隱。又居三年,退。處了幻菴。
至正十五年春,感末疾。二月二日,集諸徒,敘平生本末。且誡之曰:“佛法下衰,無甚於今。宜各努力,吾世緣止於斯矣。”索筆書偈曰:“七十二年,虗空釘橛。末後一句,不說不說。”遂奄然而化。龕留十日,顏色不變。全身窆干松源墖西塔前。古桂當春吐,花清香滿路。見者歎異。侍講學士黃公晉卿目見其事,故自書塔銘序中。
○杭州徑山古鼎祖銘禪師
姓應氏,世居四明奉化。依金峩橫山錫公得度。竺西坦公主天童,辟為內記。後徧參諸尊宿。元叟在靈隱,往從焉。叩“黃龍見慈明因緣”,叟詰之曰:
“只如趙州云:‘臺山婆子被我勘破。’慈明笑曰:‘是罵耶你。’且道,二老漢用處是同是別?”
師曰:“一對無孔鐵鎚。”
叟曰:“黃龍直下悟去,又且如何?”
師曰:“也是病眼見空花。”
叟曰:“不是,不是。”
師擬進語,叟便喝。師當下廓然。即命居記室。自是聲譽頓發,而師愈謙抑自持。及年五十四,始出主隆教,遷寶陀中天竺徑山。帝師聞法席之盛,錫號“慧性宏覺普濟大師”。
僧問:“祖意教意是同是別?”
師云:“破糞箕生苕菷。”
僧禮拜,云:“謝師指示。”
師云:“昨夜三更失却牛,天明起來失却火。”
問:“如何是佛?”
師云:“秤鎚蘸醋。”
僧云:“如何是佛向上事?”
師云:“仰面不見天。”
僧云:“記得僧問雲門‘如何是佛’,門云‘乾屎橛’,又作麼生?”
師云:“雲門不是好心。”
僧云:“乾屎橛與秤鎚蘸醋,相去多少?”
師云:“鑊湯無冷處。”
僧擬進語,師便喝。
上堂:“將十方世界安向諸人眼睫上,絲毫不動;將四大海水傾向諸人脚跟底,涓滴不流。會醫還少病,知分不多愁。”
上堂,舉:
大愚芝和尚示眾云:“大家相聚,喫莖虀。若喚作一莖虀,入地獄如箭射。”
師云:“宗師為人,如蠱毒之家。置毒於飲食中與人,未甞不欲斷其命根。雖然,是冤對者,能有幾人?”
頴毫作亂,師治妙明庵,以將歸老焉。元日,祝釐行省,現白光三道。丞相康里公,奉師所讚觀音像于紫薇閣。是夕,瑞光煜然。葛獠焚掠徑山。丞相延至郡城雲居。時詣師,叩宗門玄旨。
一日看經次,問:“長老何不看經?”
師云:“尋行數墨為看經耶?” 丞相無語。
師飜經云:“老僧看經去也。”
丞相以手掩經云:“請為說破。”
師云:“伊尹周公是阿誰做?中天竺用貞良。”
公謂師甞闡化是山,請歸了幻庵。尋示疾,致書囑丞相外護。書偈曰:“生死純真,太虗純滿。七十九年,搖籃繩斷。”擲筆而逝。
○台州國清夢堂曇噩禪師
自號“酉庵”,慈溪王氏子也,母周氏。生六年而父歿,母命從鄉校師遊。氣岸高騫,有一日千里之意。洎長窮覽儒籍,徹其義髓。學文於修道胡先生長孺。已而,心有所感。歎曰:“攻書修辭,此世間相耳,曷若求出世間法乎?”乃白母,走奉化廣法院禮良公為師。
訪道吳楚,渡江,憩真之長蘆。雪庭傳公有鑒裁,知師器識,遂為剃髮。師春秋已二十三矣。繼受具戒。凡佛經及諸宗之文,晝夜磨研,不知有飢渴寒暑。久之,復嘆曰:“教相如海,苟執著不回,是覔繩自縛。曷若求明本心乎?”
原叟由中天竺補靈隱,門風高,非宿學莫敢闖其門。師直往咨叩,了無畏懼。機契,命掌內記。徑山虗谷慎選書記,得師,緇白交慶。
至元五年,出主四明咸聖,遷慈溪開壽。帝師錫以“佛真文懿”號。至元十七年,行宣政院以國清聘瑞龍院,易甲乙為十方。師為開山,院賴增重。
上堂,竪拂子:“只這箇,在臨濟,則大機大用,卷舒擒縱,殺活自由;在雲門,則孤危聳峻,格外提持,言前定奪;在曹洞,則家風細密,金針玉線,明合暗投;在溈仰,則父慈子孝,用劒刃事,施陷虎機;在法眼,則箭鋒相拄,心空法了,情盡見除。五家提唱,金聲玉振,邁古超今,總是門庭施設。若是直截一句,不曾道著。作麼是直截一句?”厲聲云:“看脚下!”
上堂:“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黃河九曲出崑崙,摩訶般若波羅蜜。”
師數誡諸徒曰:“吾與爾等,究明此道,當外形骸、志[忘]寢食,以消累劫宿習,然後心地光明。”自是日惟一食,終夜凝坐,以達于旦。
國朝洪武三年,詔徵江南有道僧,而師居其首。舘于天界。既奏對,上憫師年耄,賜令還山。晚年以梁唐宋《高僧傳》重加筆削,刻板以傳。六年二月甲申,無疾,忽索浴,易衣;出器物,遺大方諸友。集眾而言曰:“三界空花,如風捲煙;六塵妄影,如湯沃氷。吾之幻軀,今將入滅。滅後闍維煅骨為塵,不可建塔以累後世。”言訖斂目,危坐而逝。壽八十九。
○嘉興天寧楚石梵琦禪師
四明象山人,姓朱氏,母張。師在襁褓中,有僧來見之。謂其父曰:“此兒佛日也。必當振佛法,照耀濁世。”鄉黨因以曇曜稱之。從族祖晉翁洵公,說法湖之崇恩,師往從焉。趙魏公見之,特器重。為鬻牒為僧,繼受具。晉翁遷道場,師為侍者,又司藏室。因閱《楞嚴》,至“緣見因明,暗成無見”,恍然有省。由是覽內外典,宛如宿習。然尚有凝礙。
原叟主徑山,師往參次。
即問:“如何是言發非聲、色前不物?”
叟遽云:“言發非聲,色前不物。速道!速道!”
師擬畣,叟震威一喝!師錯愕而退。
會英宗詔金書大藏經。有司以師善書,選上京都。一夕,聞彩樓鼓鳴,豁然大悟。撫几笑曰:“徑山敗闕處,被我識破了也。”因成偈曰:“崇天門外鼓騰騰,驀劄虗空就地崩。拾得紅爐一點雪,却是黃河六月氷,翩然東旋至雙徑。”
叟迎笑曰:“西來密意,喜子已得之矣。”遽處以第二座。
初居海鹽福臻,升永祚,遷杭之報國、嘉興之本覺天寧。
僧問:“不愁念起,惟恐覺遲。如何是覺?”
師曰:“牛角馬角。”
僧云:“如何是念?”
師云:“四五二十也不識。”僧禮拜。
僧問:“一大藏教是箇切脚,未審切箇什麼字?”
師云:“切箇不字。”
僧云:“只如不字又切箇什麼?”
師云:“莫錯舉似人。”
僧云:“謝師指示。”
師云:“石羊頭子向東看。”
僧問:“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經出。如何是此經?”
師云:“更要註解那[耶]?”
上堂:“彌勒真彌勒,分身千百億;時時示時人,時人自不識。”
拈拄杖云:“衝開碧落松千尺,截斷紅塵水一溪。”
上堂:“米裏有虫,麥裏有麵。廚庫僧堂,山門佛殿。盞子撲落地,揲子成七片。”
上堂:“爐鞴之所多鈍鐵,良醫之門足病夫。不因柳毅傳書信,何緣得到洞庭湖?”
上堂:“聞聲悟道,塞却你耳根;見色明心,換却你眼睛。蒲團上端坐,鍼眼裏穿線。西風一陳來,落葉兩三片。”
晚年,於永祚築西齋,而終老焉,因自號“西齋老人”。洪武元年九月,上念將臣或沒於戰,氏庶或死於兵,宜以釋氏法設冥以濟拔之。於鍾山建大法會,徵師說法。廷臣奏其說, 上大悅。
明年三月,復用元年故事,召師說法。又明年秋,上又召師以鬼神為問。師與同召諸師,援據經論,辨覈其理,成書。將入朝敷奏。師忽示微疾,索浴更衣,取筆書偈,曰:“真性圓明,本無生滅。木馬夜鳴,西方日出。”置筆,謂夢堂曰:“師兄,我去也。”堂曰:“何處去?”師曰:“西方去。”堂曰:“西方有佛,東方無佛耶?”師乃震威一喝而逝。實七月二十六日也。禮部宮以遺偈聞,上為嗟悼之。緇白瞻禮,如佛涅槃。天界住持白庵,乃法門猶子也,為治後事。時制火化,上以師故,特開僧家火化之例。火餘,牙齒、數珠不壞,舍利紛綴遺骼。參徒奉其遺骼,歸葬西齋而塔焉。壽七十五,臘六十三。
○杭州徑山愚庵智及禪師
字“以中”,別號“西麓”。蘇之吳縣顧氏,父茂卿,母周氏。入海雲院為童子,釋書、儒典並進。閩國王清獻公都中見之,特加賞異。
聽賢首家講“法界觀”,未終章,遂莞爾笑曰:“一真法界,圓通太虗。但涉言辭,即成剩法。”乃去。謁廣智於龍翔,微露文采,廣智大驚。
有嶼上人者呵曰:“子才俊爽,若此不思負荷大法,甘作詩騷奴僕乎?《無盡燈偈》所謂‘黃葉飄飄者’,何謂也?”師舌禁,不能答。即歸海雲。胸中如礙巨石。踰月,忽見秋葉吹墜于庭,豁然有省。雖喜不自勝,不取證明眼,恐涉偏執,乃走見徑山。
山勘辨之,師應畣不滯。山遂命執侍。久之,遷主藏室。至正壬午,行院舉師出世昌國隆教,轉普慈。未幾,行省左丞相達失公,延主淨慈。復請陞徑山。
僧問:“語是謗,默是誑。語默向上有事在。如何是向上事?”
師云:“胡孫上樹尾連顛。”
僧問:“如何是賓中賓?”
師云:“君向瀟湘,我向秦云。”
“如何是賓中主?”
師云:“常在途中,不離家舍。”
“云如何是主中賓?”
師云:“常在家舍,不離途中。”
“云如何是主中主?”
師云:“橫按鏌耶全正令,太平寰宇斬癡頑。”
一日,達失帖穆爾丞相到方丈,問:“淨名丈室容三萬二千獅子座,淨慈丈室容多少?”
師云:“一塵不立。”
相云:“得與麼覿體相違?”
師揭起簾,云:“請丞相鑒。”
相呵呵大笑,云:“作家宗師,不勞再勘。” 師便供茶。
上堂,舉:
東山演祖示眾云:“祖師說不著,諸佛看不見;四面老婆心,為君通一線。”
師云:“若教頻下淚,滄海也須乾。”
上堂:“諸方今日開爐,未免與諸人說些火爐頭話。”乃以拂子作吹火勢,云:
“喚作火,燒殺你;不喚作火,凍殺你。”
上堂:“一二三四五六七,地水火風空覺識。拈來數日甚分明,明眼衲僧數不出。也大奇!烏龍鑽敗壁,雞向五更啼。”
洪武癸丑,詔有道碩師十餘人,集天界寺。師居其首,以病不及召對,賜還穹窿山,即海雲也。戊午八月,忽示疾。至九月四日,索筆書偈而逝。其徒以遺骨藏海雲山陰,又分爪髮歸徑山於無等才禪師塔左[療-(日/小)+土]焉。壽六十八,臘五十一。
○蘇州萬壽行中至仁禪師
自號“澹居子”,又曰“熈怡叟”。番陽吳氏。父仲華,為江州儒學教授。師方五歲,其父俾從州之報恩真牧純公,七歲得度。自幼見地頴拔,逈出常兒。西域指空和尚赴英宗召,便道憩報恩,見師歎異。曰:“再世人天師也。”因授以戒,及持摩利胝天呪法。師受真牧,囑參原叟於徑山。
叟視師,軒渠一笑。師罔知所以,汗流浹背,失展尼師壇。
叟咄曰:“參堂去!”次日,又見。
叟曰:“爾何處人?”
師曰:“番陽人。”
叟曰:“番陽湖深多少?闊多少?”師展手作量勢。
叟曰:“不是,不是。”
師曰:“合取臭口。”
遂留侍香,繼掌外記。叟喜得師,謂其徒曰:“仁書記,虎而翼者也。”
出世蘄之德章,次住越之雲頂崇報,蘇之虎丘萬壽。
法道衰微,位以求得。獨師務韜晦。五名剎皆公卿敦迫而赴,故一出人皆尚之。師室中拈木枕子,問僧云:
“者箇是甚麼?”
僧云:“也知和尚老婆心切。”師擲枕于地,僧擬議,師便喝出。
一日,云:“一切眾生性清淨,因甚麼輪迴六趣?”
時有僧云:“願和尚慈悲指示。”
師云:“鉢盂口向天。”
上堂,竪拂子:“這箇是馬祖家風。”
喝一喝!(云):“這箇是臨濟家風。”
以拂子畫一畫,云:“這箇是什麼家風?若到諸方,不得錯舉。”
上堂:“疊疊遠山青,迢迢江水綠。盡日小吳軒,倚闌看不足。”
驀喚侍者云:“收取拂子!”便下座。
上堂:“禪性無生,離生禪想;禪性無住,離住禪寂。五臺山上雲蒸飯,佛殿階前狗尿天,剎竿頭上煎[飢-几+追]子,三箇胡孫夜簸錢。”
師旁通外典,尤邃於《易》。其所論著,務在匡宗,不以此自多。若虞文靖公集、黃文獻公溍、張潞公翥、宋侍講濂輩皆稱之。文靖見師《黃州思賢寺蘇文忠公祠堂記》,曰:“文辭簡奧,有西漢風。”潞國甞以詩寄,有“今代能仁叟,高風播海涯”之句。
國朝洪武初,皇上以鬼神之理,召釋氏之老問焉。師與同召者曰:“鬼神之說,當本佛旨以對。”及為書以進。上大悅。
師暮年,養閑於松林蘭若。道望益尊,人不敢叱名,咸稱曰“松林和尚”。十五年三月,忽示疾。十九日,有同參如愚仲來問訊。
曰:“師兄,時節既至矣。諸弟子在側,可不賜一言為末後訓乎?”
師曰:“十方薄伽梵,一路涅槃門。”
曰:“與師締交五十年矣,此別直至淨土相見。”
師厲聲曰:“盡大千界是一箇淨土,何處不相見?”
良久,索紙書偈已,泊然而逝。世壽七十四,臘六十七。
○杭州徑山復原福報禪師
台之寧海人,俗姓方,母張氏。稟父母命,往杭之梁渚崇福出家。時石湖美公主淨慈,師往參。湖器之,為祝髮。徑山原叟門庭嚴峻,師以己事未明,往咨決之。
叟問:“近離甚處?”
師云:“淨慈。”
叟云:“來作甚麼?”
師云:“久慕和尚道風,特來禮拜。”
叟云:“趙州見南泉作麼生?”
師云:“頭頂天,脚踏地。”
叟云:“見後如何?”
師云:“飢來喫飰,困來眠。”
叟云:“何處學得這虗頭來?”
師云:“今日親見和尚。”
叟頷之。次日,命居侍司。明年,升掌藏教。久之,出世慈溪廬山,遷越之東山四明智門。
皇朝洪武初,驛召道行沙門。師與徑山以中及上竺日章你赴京。舘天界寺。屢入內庭,應對稱旨。留三年,賜還智門。庵于寺東,扁曰“海印”,為終焉之計。徑山虗席,起師補處。
上堂:“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古人恁麼說話,正是抱贓呌屈。東山即不然,舉二不得,舉一放過。一著落在第七。到這裏須知有向上一路始得。如何是向上一路?”良久,云:“莫守寒巖異草青,坐却白雲宗不妙。”
上堂:“一葉落,天下秋;一塵起,大地收。誰謂北鬱單越,不是南瞻部洲。剛自騎牛,更覓牛。”
上堂:“語是謗,默是誑。還有二俱不涉者麼?”拍禪床,云:“洎合停囚長智。”
上堂:“一默一語,一作一止,何似水銀落地!僧問趙州云:‘乞師指示。’州云:‘喫粥已未?’僧云:‘喫粥了也。’州云:‘洗鉢盂去!’”
上堂:“終日著衣,未甞掛著一縷絲;終日喫飯,未甞咬著一粒米。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無瑕。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拈拄杖:“有時乘好月,特地過滄洲。”
前住山象原經始佛殿,未就而終,師力完之。其費則出姑蘇葛德潤氏。兩住徑山,甫八年。忽一日,得疾甚。革侍者請偈,師叱曰:“吾世壽尚有三年。”已而,果然。終時壽八十四,夏六十四。門人奉全身,窆寂照塔右之岡。
○杭州靈隱性原慧明禪師
“幻隱”,別號也。出台之黃巖項氏,母陳。既長,不甘俗處,往依溫之寶冠東山魯公出家。謁竺原道公於仙居紫籜山,咨問心要,不大省發。去參徑山原叟。
叟問:“東嶺來?西嶺來?”
師指脚下草鞋,曰:“此是三文錢買得。”
叟曰:“未在,更道!”
師曰:“某甲只與麼,未審和尚作麼生?”
叟曰:“念汝遠來,放汝三十棒。”
久之,軄侍香。朝參夕究,一旦默契。
育王雪窗招師掌藏教。未幾,出住鄞之五峰,遷金峩。
洪武五年春,詔天下高僧建大齋會於鍾山。師與徑山季潭俱與是選。既竣事,季潭奉旨住天界。延師居第一座,提綱舉要,得表率叢林體。又明年,鎮江金山請師補處。十一年,升居靈隱。學徒坌集,宗風大振。
上堂:“今朝閏五月初一,依舊日從東畔出。衲僧箇箇解知音,短咏長歌皆中律。梅雨晴樹陰密,林下優游何得失?無位真人赤肉團,等閑靠倒維摩詰。”
佛涅槃(日),上堂:“涅槃生死等是空華,佛及眾生皆為剩語。諸人到這裏作麼生會?”良久,拍禪床云:“但見落花隨水去,不知流出洞中春。”
浴佛(节),上堂,舉:
“香嚴和尚云:‘去年貧未是貧,今年貧始是貧。去年貧,猶有卓錐之地,今年貧,錐也無。’眾中忽有箇漢出來問:‘長老錯了也。’今朝四月八,是佛生日。如何舉此公案?山僧只對道,住持事煩。”下座。
師始至,經畫大雄寶殿,僅一載即落成,巋然山峙。
師室中垂語曰:“蓮華峰被蚍蜉食却半邊,因甚麼不知?”
又曰:“冷泉亭吞却壑雷亭即不問,南高峰與北高峰闘額,是第幾機?”罕有契之者。示滅于洪武十九年六月二十三日。壽六十九,夏五十。
○杭州上天竺我庵本無法師
黃巖人。從淨慈方山落髮,依寂照於中天竺,掌綱維。有舅氏教庠,老成挽之更宗。於是見湛堂于演福,研精教部。寂照惜其去,作偈寄之,云:“從教入禪今古有,從禪入教古今無。一心三觀門雖別,水滿千江月自孤。”後,出世,既為湛堂嗣。仍爇一香,報寂照。不以跡異,而二其心。寂照示寂,師住四明。延慶遺書,祝其力弘大蘇宗趣,餘無他言。師於祭筵拈香,云:“妙喜五傳最光焰,寂照一代甘露門。等閑觸著肝腦裂,氷霜忽作陽春溫。我思打失鼻孔日,是何氣息今猶存?天風北來歲云暮,掣電討甚空中痕?”我庵臨終,無疾坐蛻。
○蘇州開原愚仲善如禪師
吳江人。
上堂:“佛身充滿於法界,普現一切羣生前。為甚麼滬瀆居民黃老之流,迎之而風濤駭吐,像即沒沉?吳縣朱膺東靈帛尼一請,而靈相峩峩倐然雙泛?試就提捧,豁爾勝舟,今山中所奉維衛、迦葉二石像是也。豈非‘隨緣赴感靡不周,而恒處此菩提座’?大眾,若作恁麼會,大虫看水磨;不作恁麼會,真州望長蘆。恁麼不恁麼總拈却,又作麼生?——清平世界,不用訛言!”
師動止安徐,言不妄發。或有求偈語,信筆而書,皆有警策之意。若寄閶門草庵僧云:“國師萬代善知識,鴈宕草庵天下聞。得在其中居住者,生難遭想報深恩。度牒親從天上降,得來何翅萬黃金。時中若不修僧行,孤負皇王一片心。”
師晚年,因法門從子瓛瑩中住萬壽,闢一室延之養老。及相本空繼席,待之尤至。故得優游,以樂其道。甞居葑門“直指庵”,人因稱之曰“直指和尚”。將終,呼本空及松林諸子貞松石等訣別,泊然而逝。
○杭州靈隱天鏡原瀞禪師
會稽倪氏。幼從至大寺雪庭立公祝髮及受具。遂往杭之集慶,從天岸濟公學止觀。
一日,師自謂:“從上諸老,多由教入禪。吾亦究別傳之旨乎!”登華頂,參無見覩,又如玉几,見石室瑛。室與語,大奇之,曰:“吾法叔徑山原叟和尚具大眼目,今代妙喜也。子欲了己躬事,往見勿後。”
師遂參叟於不動軒。入門,叟震威一喝!師不覺汗流浹背,即禮三拜。已而,俾居侍司,繼掌記室。尋遊金陵,見笑隱於龍翔上江。西禮諸祖塔像。過臨川,訪虞文靖公,道話契合。延師度夏,為作《斷江塔銘》、《樸隱軒銘》。至正丙申,出世邑之長慶,遷天衣。聖朝洪武五年,設廣薦法會于鍾山,詔天下名尊宿輪座說法。師預焉。九年冬,杭諸山請居靈隱。辭,再四僉。曰:“而祖佛照妙峰、而父寂照、而兄了幻,皆說法。靈隱于今振墜緒,提宏綱。捨和尚其誰哉!”
師幡然而起,上堂:“即心即佛,嘉州牛喫禾;非心非佛,益州馬腹脹。不是心,不是佛,天下覓醫人灸猪左膊上。”良久(云):“啼得血流無用處,不如緘口過殘春。”
上堂:“聲不是聲,觀音三昧;色不是色,文殊法門;聲色無礙,普賢境界。”拈拄杖,畫一畫,云:“大鵬展翅盖十洲,籬邊燕雀空啾啾。”終時年六十七,臘五十五。”
○台州護聖迪原啟禪師
臨海人。為書生時,拜叔父堅上人于里之寶藏寺。偶閱其几上《首楞嚴經》至“山河大地,皆是妙明心中所現物”處,置卷紬繹。良久,豁然有省。白父母求出家,禮寂照為師。服頭陀行,久而益勤。出世護聖,退居東堂。七年著書,曰《大普幻海》、曰《法運通略》、曰《贅譚》、曰《疣說》、曰《儒釋精華》,總若干卷;又作《佛祖大統賦》。終時壽四十三。
○蘇州萬壽佛初智淳禪師
送忠侍者。偈曰:“鳥窠吹起布毛,侍者當下悟去。一對無孔鐵鎚,賣弄鬼家活計。若是靈利阿師,別有天然氣宇。恢張本地風光,顯出衲僧巴鼻。以大千攝入毫端,將須彌納向芥子,直踏毗盧頂上行,千手大悲攔不住。”
○寧波府天寧仲猷祖闡禪師
別號“歸庵族”,陳氏鄞人也。依佛智匡禪師於永樂,而獲剃染參寂照于徑山。得旨。久之,出世蘆山,遷香山,升郡之天寧。
上堂:“第一句,三世諸佛道不得,六代祖師道不得,天下老和尚道不得,山僧道不得,大眾道不得。”拈拄杖:“拄杖子道得也是第二句。”
上堂:“即心即佛,非心非佛,不是心不是佛。五臺山上雲蒸飰,佛殿階前狗尿天。剎竿頭上煎[飢-几+追]子,三箇胡孫夜簸錢。”
元宵,上堂:“十五日已前,脚頭脚尾黃金蓮;十五日已後,白牯狸奴成隊走;正當十五日,樓臺上下火照火,車馬往來人看人。好!大眾且道,好在什麼處?”眾眼難謾,便下座。
江心一山萬禪師法嗣
報恩無方智普禪師
桂陽人,俗姓龍。住後上堂:“六月行人口吐煙,區區只為利名牽。爭如林下無心客,一覺和衣到曉眠。”拍禪床起來:“乾明不惜口業,為你說破。臘月三十日,閻老子要問你索飰錢在。”
上堂:“春色濃,春日融;園林暖,野桃紅。昔日靈雲一見,透脫色空;而今諸人總見,因甚不悟?若也不悟,眼被色籠。天寧未免開示,令得悟入。”擊拂子:“錯教人恨五更風。”
南康雲居小隱師大禪師
終日方丈危坐,澹如也。鬀餘鬚髮,侍者鑷生爭取藏之,信次即生舍利。甞送信禪人偈曰:“信是道無[源]功德母,藥如有驗不消多。上人直下承當得,佛祖安能奈爾何?”
徑山雲峰高禪師法嗣
江州東林古智哲禪師
都昌人,俗姓巢氏。初住興國、興聖,遷東林。
上堂:“過去諸佛已說,未來諸佛當說,現在諸佛今說,且畢竟說箇什麼?”卓拄杖,下座。
上堂:“明來暗謝,智起惑亡。黑牛臥死水,癩馬繫枯樁。何似東村黑王老,黃昏伸脚睡,一覺到天光。山僧與麼道,切忌錯承當!”
上堂:“盡令提綱,聖凡罔測。放開線道,普請同參。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凉。”
上堂:“諸禪德、祖師道:‘圓同太虗,無欠無餘。’三條椽下,七尺單前,切忌依他作解,莫有向天外出頭底麼?”乃云:“巡堂喫茶,禮暹道者塔。”
偈云:“髑髏元自有靈光,雪竇何曾抖屎腸。截斷婆婆三寸舌,至今雙劒倚天長。”
送萬禪人,參徑山虗谷和尚。偈曰:“萬轍千途同一車,參方眼正不曾差;一千七百人中主,元是仰山小釋迦。”
杭州中天竺一溪自如禪師
福建人。元兵下江南,師年少,被游兵虜至臨安,遺之而去。富民胡氏收養之,令伴其子弟讀書鄉塾。師隅立,凝神靜聽默識,無所失。胡氏喜,因子之既長,命隷里中無相寺為僧。
參雲峰於徑山,得旨。戒檢精嚴,法服應器不離體。初住浙江萬壽寺,後有大家黃氏重師道行,常供以伊蒲塞饌。一日請歸其家,進供逾勤。乃開私帑所藏金玉示師,欲動其心。師歸,謂左右曰:“彼黃氏以帑中寶示我,欲誘我死去為其子耳。殊不知我視金玉如瓦礫。古人墮此轍者頗眾。非但為其子,為其牛馬者,有之。我自此其疎黃氏矣。”
天曆初,中天竺笑隱奉詔開山大龍翔寺。因舉代住中竺者三人,御筆點師名,宣政院具疏敦請。久之,化去。茶維靈異頗多。
杭州徑山本源善達禪師
僊居柴氏。早年與及庵信行脚,誓不歷職。往江西見雪巖于仰山,隨眾入室,無所省發。後歸仙居,里人請主多福。棄去,遊湖南主福嚴。尋還浙西,見徑山雲峰。入室有省。峰印可之。適慧雲虗席,命師補處。後住保寧、淨慈、徑山,皆有成績可紀。師凡住處,不設臥榻,夜則焚香然燭,安坐至旦,率以為常。又體所稟與人異,遇嚴寒則衣絺綌,大熱則大繒絮。以餘資建大圓院於東路半山,接待雲侶。一日,自知時至。會眾敘平生行脚事畢,須臾,端坐而寂。
四明天童恠石奇禪師
為眾普說其略云:“參禪本無難易,只要具大信根,有決烈志,萬機休罷;千聖不攜,坐斷諸緣,不存一法。如太虗空,了無朕迹;如須彌盧,屹然不動;無上真乘,方可希冀。”
又云:“此事如人飢渴相似,說飲說食,豈能救療?直須自飲水、自喫飰,方有實効處。”
又云:“因舉從上先德痛切為人語要開示,倘能向者裏虗却心,不即法相,不離法相,一聞頓悟,便是涅槃會上廣額屠兒,放下刀立地成佛底時節。是即是,不得恁麼會。言多去道轉遠,且截斷葛藤。”喝一喝!下座。
龍巖真首座
諸方屢聘,不肯應世。甞作《樂閒歌》曰:“即心是佛,無心是道。萬事但隨緣,自覺身心好。院子從來不要住,便是佛也。不要做律,亦不曾持戒,亦不曾破。放行把住總由人,執法修行驢拽磨。要行便行,要坐便坐。也不精進,也不懶惰。一卷三字經,逐日為工課。有時深深海底行,有時高高山頂臥。幾生修得做間人,肯為虗名被覊鎻?我不輕汝等,從他當面唾。百年能得幾光陰?何必強分人與我。貧也不須憂,富也休莊大。閻王相請無親疎,盡付一堆紅焰火。自家作得主宰,終不隨風倒柂。補破遮寒暖即休,淡飯粗茶隨分過。我作樂閑歌,自歌還自和。不是閑人不肯閒,世上閒人能幾箇?”
天童止泓鑒禪師法嗣
湖州道場玉溪思珉禪師
明之象山張氏。首參雲峰於徑山,次謁止泓於天童。
泓問:“近自何來?”
師曰:“徑山。”
泓曰:“未離徑山一句作麼生?道!”
師曰:“平如鏡面,險似懸崖。”
泓曰:“昨夜山前,因甚虎咬大虫?”
師擬進語,泓即掌之。師忽有省。
一日侍次,泓舉:
世尊因外道問:不問有言,不問無言。世尊良久。意旨如何?
師叉手進前。
泓曰:“外道讚歎云:世尊大慈,開我迷雲,令我得入。又作麼生?”
師曰:“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泓喜其類己,令典藏教。
大德四年,出世郡之吉祥,遷金文大梅保福。帝師頒旨褒護,賜“佛心明妙”之號。至順三年,廣教府聘主婺之雙林。元統二年,行省選住道場。
示眾云:“此事如鐵壁銀山,如大火聚,湊泊不得,回避不得。你輩合作麼生?直饒脚不點地,通霄別有活路,也是不快漆桶。”
上堂:“依經解義,三世佛冤;離經一字,即同魔說。”拈拄杖,卓一下:“六月不熱,五穀不結。”後至元三年四月,示微恙。至二十有八日,書偈而逝。
蘇州萬壽竺田汝霖禪師
四明昌國王氏。從郡之慈溪永樂寺梅澗福公出家。既祝髮受具,聞天童止泓道化,往參拜。泓密奇之,遂命為侍者。泓室中,舉趙州“狗子無佛性”話勘驗來學。眾皆未喻,師已豁然矣。已而,見悅堂誾於杭之靈隱。堂器之,命典記室。會其受業師祖方巖會公赴龍興上藍,以師侍行。因游百丈,晦機素知師,遂命分座。師每有著述,晦機閱之,加敬。未幾,繼祖住上藍,大振法道,緇白翕如。
久之,升明之雪竇。閱三載,松江澱山,缺席屈師。俄寺燬,師不憚劬勩,十餘年間,殿堂眾宇皆一新之。晚主萬壽,僅一載,示微疾,更衣書偈訣眾而逝。後至元五年五月二十五日也,茶毗設利五色如菽粟者,不勝數。人爭得之,或後至者掘土而淘,亦滿其意。徒眾分舍利骨石為二,一墖澱山,一歸葬龍山之西岡。壽六十六臘五十勩(音曳勞也)。
何山鐵鏡明禪師法嗣
恭都寺
四明人。廉介自持,精修梵行。日誦《法華經》,因聆鐵鏡上堂,遂得心要。
甞夜坐有偈云:“點盡山窻一盞油,地爐無火冷啾啾。話頭留向明朝舉,道者敲鐘又上樓。”
鐵鏡因陞堂,特稱賞之。
臨終無疾。更衣坐逝。闍維,舌根不壞,湖海人聲偈追悼。
靈隱悅堂誾禪師法嗣
江州廬山東林無外宗廓禪師
送僧之中吳。偈曰:“佛是西天老比丘,何緣臥倒在蘇州?憑君此去輕扶起,問取二千年話頭。”
華藏瞎驢見禪師法嗣
蘇州陽山金芝嶺鐵觜念庵主
示眾:“靈山付囑,天下葛藤樁;少室單傳,諸方是非窟。安心懺罪破漆桶,又要重光。付法傳衣滯行貨,徒勞索價。臨濟棒頭開正眼,拳下示生涯。曹洞錦帳綉鴛鴦,行人難得見。雲門三句可辨,一鏃遼空,法眼大地山河,俱為妙用。溈仰團團無縫罅,壁立絕中邊。看來世界清平,何用強生節目?金芝今日為諸人斷這公案去也。看看!”
以拄杖畫一畫,云:“四海浪平龍睡穩,九天雲淨鶴飛高。”
復舉:
三聖道:“我逢人則出,出則不為人。”興化道:“我逢人則不出出則便為人。”
師頌云:“誰謂家風分兩邊?一條拄杖兩人牽。休觀千嶂凌雲勢,好看銀河落九天。”頌“舍利弗入城、月上女出城”話曰:“出城入郭兩相逢,來去誰云路不同?回首涅槃臺上望,九州四海一家風。”
直翁圓藏主法嗣
無為州天寧無能教禪師
於門首懸一牌云:“謹防惡犬。”
竺源盛,初往參。及跨門,源便云:“老和尚為我趕狗。”師便入去。有長蘆智首座出接,同坐。須臾,師從面前過,智起稟云:“此上人得得來見和尚。”
師云:“已相見了也。”
已而,源每聞師訶蒙山,不合引兄弟禮佛、拜懺、施食之類。
源云:“清淨地上不受一塵,佛事門中不捨一法。”
師云:“不然。我宗門中合提何事?如何是佛?——麻三斤!如何是佛?——乾屎橛!當提此事始得。
源就問云:“蒙山和尚平昔問學者云:‘栽松道者,不具三緣而生。達磨大師葬熊耳。三年後,隻履西歸。謂是神通妙用。謂是法爾如然。”
師云:“為是他不會我道,莫作禪會得麼?”源當下如夢忽醒。
皷山皖山凝禪師法嗣
松江澱山蒙山德異禪師
示陽高安盧氏。參蘇之承天孤蟾瑩。
蟾問:“亡僧遷化向甚處去?”師罔措。悱發參究。因首座入堂墜香合作聲,豁然有省。乃成頌曰:“沒興路頭窮,踏翻波是水。超羣老趙州,面目乃如此。”武忠呂公聞之,寄頌旌美。
登徑山謁虗堂,語契。然師未以此自足,往參皖山於鼓山室。中舉狗子話,反覆徵詰,箭拄亟合。山又拶以張拙寂照之語,師擬議。山震威一喝,師當下意消心廢。
一日,山舉:“臥雲深處不朝天,因甚到這裏?”
師云:“邦有道則現。”山深肯之。
已而,復如吳萬壽,石樓明命典藏。至元間丞相伯顏破吳武,暇詢決禪要,機契確,請出世于澱山。既退承天覺庵,遂處以第一座。素軒蔡公施蓮湖橋庵請居之,曰:“休休。”
僧問:“保壽開堂,三聖推出一僧。其意如何?”
師云:“兩彩一賽。”
僧云:“保壽便打又作麼生?”
師云:“為人須為徹。”
僧云:“三聖道,恁麼為人,非但瞎却這僧眼,瞎却鎮州一城人眼去在,是何的意?”
師云:“兜率陀天一日,人間四百年。”
僧云:“保壽歸方丈,有利害也無?”
師云:“疑殺憨癡佛祖,慶快靈利男兒。”
師以虗中十妙,示學者曰:“位中功中,動中靜中,體中用中,意中句中,要中妙中,各演以偈。”
上堂:“昨日十四,今日十五。靈利衲僧吞却佛祖。從教謝三郎,月下自搖艫。阿呵呵,莫莽鹵。甜瓜徹蔕甜,苦瓠連根苦。”
上堂:“奪人不奪境,九月菊花新;奪境不奪人,當陽撲破鏡。人境兩俱奪,古井浸乾坤;人境俱不奪,撼樹摘來香。便恁麼去。在人背後叉手,不行此道。八十四種圓相如何收拾?靈利漢更進一步,拂却行蹤。瞥轉一機,平常無偶;自然境智,乾淨自然;父慈子孝,雖然兩口無一舌,是何宗旨?”
良久(云):“暗機猶未動,義海已全彰。”
淳拙才禪師法嗣
河南府嵩山少林竹菴子忍禪師
鄧之內鄉,王氏。
上堂,舉:
法燈開堂,謂眾曰:“本欲栖藏巖竇,又緣清凉老人有不了底公案,今日出來為他了却。”
僧云:“如何是不了公案?”
燈便打,云:“祖禰不了,殃及兒孫。”
僧云:“過在什麼處?”
燈云:“過在我殃及你。”
天童宏智拈云:“這僧若是箇漢,出來便與掀倒禪床。不唯自己有出身之路,亦免見祖禰不了,殃及兒孫。”
師云:“山僧則不然。今日若有人問‘如何是不了底公案’,拈拄杖打,云‘獅子咬人,韓盧逐塊。’”
中竺空巖有禪師法嗣
嘉興石門真覺元翁信禪師
真覺肇興。眾請開山。
上堂:“向上一機,末後一訣,佛祖不傳,千聖結舌。莫有轉身吐氣者麼?出來,通箇消息看!”
僧問:“鈯斧開山從古有,師今新啟石門關。借路經過,不妨一問。”
師云:“公驗快將來。”
僧云:“如何是關中主?”
師云:“太平不舉令。”
進云:“意旨如何?”
師云:“鏌鎁橫在手,未肯斬癡頑。”
僧擬議,師便喝。僧禮拜。
師云:“癡頑漢。”
僧歸眾,師乃云:“滿目溪山絕點埃,無邊剎海自周回。毗盧樓閣重重現,誰覩門門有善財?”卓拄杖,石門關啟,以杖畫一畫:“真覺場開,橫按拄杖,一任南來與北來。”
復云:“昔日靈山會上,世尊拈花,迦葉微笑。世尊云:‘吾有正法眼藏,付囑摩訶迦葉,傳授將來,無令斷絕。’大眾且道,如何是正法眼聻?適來已為重拈出,金色頭陀笑未休。”
小參:“‘建法幢,立宗旨,明明佛勑曹溪是。’大眾,建法幢則故,然如何是立宗旨?莫是二轉五轉竪拳下喝麼?莫是默然據座拂袖便行麼?莫是語言文字確古論今麼?莫是灰頭土面長坐不臥麼?切須子細。若是正眼不明,盡墮偏邪執滯。所以道醍醐上味,為世所珍,遇斯等人飜成毒藥。據我祖師門下,盡十方世界是箇無縫鐵壁。達磨不識,盡十方世界,是箇無孔鐵槌;迦葉不知,無汝擬議時,無汝承當處。旋天轉地,換斗移星。雙放雙収,透頂透底。還會麼?龍袖拂開全體現,象王行處絕狐蹤。”
風旛空山中禪師法嗣
呂鐵船居士
其母秦國夫人。妊時,夢公安二聖住持福巖佑公至而生。故居士雖在富貴中,每以欲透徹祖關為要。當未弱冠時,日夕參空山。
一日,空山問云:“曾見趙州麼?”居士厲聲云:“無!”空山休。云稱於人曰:“再來人也。”
居士甞任江淮都府總管,於蘇之嘉定建佛寺,曰“永壽”。以延雲水。賡和永明壽禪師山居詩六十九首,甚得山林旨趣。及他偈言皆超邁絕俗。誠有所得者也!有達磨忌,拈香云:“西來不稱梁王旨,西去空攜一隻履。若言妙用與神通,真正衲僧誰數你。九年面壁尋出場,接得一人又無臂。衣盂連累到盧能,從此葛藤生不已。罪過有彌天,源流無滴水。今朝七百八十六,年逢忌辰,那箇兒孫痛徹髓?一爐香篆一甌茶,報恩却是孤恩底。欲把鼻頭舉似伊,憐梁已沒當門齒。”
慶壽中和璋禪師法嗣
廣陽慶壽海雲印簡禪師
山西人,姓宋,世業儒。父靜虗先生有隱德,母王氏。師七齡,父授以《孝經.開宗明義章》。師問:“云開者何宗?明者何義?”父異之,攜見傳戒顏公。
戒欲觀其根器,以石頭和尚《草庵歌》俾讀之,至“壞與不壞,主元在處”,乃問:
“云主在什麼處?”
戒云:“什麼主?”
師云:“離壞與不壞者。”
戒云:“此正是客也。”
師云:“主聻。”
戒吟吟而已。
即往禮中觀沼觀為師,薙髮受具。一夕,聞空中有聲召師名曰:“印簡大事將成行矣!毋滯。”遂挾策之京。過松鋪嶺,值雨,宿巖下。因同行者擊火,師見火星迸散,遂大悟。以手捫面曰:“今日始知眉橫鼻直。信道天下老和尚不寐語。”遂謁慶壽中和。
先一夕,和夢一異僧策杖徑趍方丈,踞獅子座。明日,和以所夢語左右,且曰:“今日有暫,到即引見。”迨日晡,師至。和笑曰:“此衲子即夜來所夢者。”往復徵詰,師機語捷,出無滯語見中和。傳,中和喜,命典記室,智證益深。乃以衣頌授師曰:“天地同根無異殊,家山何處不逢渠?吾今付與空王印,萬法光輝總一如。”歷住名剎,晚兩主慶壽。
自元太祖至世祖,屢朝師奉之。位至僧統,寵遇優渥,不可備述。年五十六,忽患風痺。一日說偈辭眾,畢顧侍僧:“毋喧!吾欲偃息。”侍僧忽呼主事人至,師已吉祥臥逝。茶維設利無筭。奉勑葬慶壽寺側,建石墖于其上。諡“佛日圓明大師”。
增集續傳燈錄卷第四
增集續傳燈錄卷第五
徑山興聖萬壽禪寺前住持比丘吳郡文琇集
大鑒下第二十二世
育王橫川珙禪師法嗣
○台州紫籜竺原妙道禪師
台之寧海人,俗姓陳,父曰原卿,母何氏。幼嗜學,偶患右目。母攜以禱觀音像前,仰見像之右目有蛛窠,為揭去之,患隨愈。父以為於佛有緣,合俾出家,依杭之六和寺正嚴得度。嚴令學《百法論》,師乃曰:"一法不學,學百法乎?"乃徧參禪門知識。至育王謁橫川,與語契合,遂居侍司川。一日,問曰:"僧問雲門'如何是佛門'?云:'乾屎橛'!汝作麼生會?"師累日快快不能答。遂再詣質問。川云:"汝不會耶?"展開兩手云:"那那!"師豁然大悟,即呈偈曰:"雲門乾屎橛,光明照十方。鄮峰纔發足,五日到錢塘。"川頷之,謂左右曰:"道侍者再來人也!"由是名動叢林。至元己丑,釋教都統,起師出世,邑之慈源,遷仙居紫籜。有以師名聞于仁宗,特旨住黃巖鴻福,號"定慧圓明"禪師。繼而蘇之諸山諷大府請住崑山薦嚴,法席鼎盛。僧問:"陸亘大夫問南泉云:'弟子家中有一片石,也曾坐,也曾臥,欲鐫作佛,得麼?'泉云'得',亘云'莫不得麼'?泉云'不得',意作麼生?"師云:"如人向十字街頭開箇飯店,只是不許人喫。"僧問:"和尚教看柏樹子話,並無入路。"師云:"河裏失錢河裏摭。"一僧夜上方丈,請益'狗子無佛性'話。師云:"試舉看。"僧擬開口,師厲聲云:"夜深,下去!"僧不會,歸堂中,怨詈不已。或者以告,師云:"他向後會去。"在僧聞之,釋然。台之監郡也都公問:"如何是佛?"師云:"牛背上老鴉。"問:"如何是法師?"云:"蘸雪喫冬瓜。"公欣然領旨。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云:"石馬不生毛。"僧云:"莫只這便是麼?"師云:"一字無兩畫。"僧問:"祖意、教意,是同是別?"師云:"乾三連,坤六斷。"僧問:"前三三、後三三,意作麼生?"師云:"猢猻倒上樹。"上堂:"胡盧得雨方浮甲,匾豆新栽未上笆。日日後園行一轉,住山何事不干懷?"上堂:"靈臺不磨而自瑩(縈定切玉色又潔也),靈源不決而自流。妙花不植而自生,妙輪不撥而自轉。碧兔水中懸寶鏡,烏龜火裏輥金毬。"上堂:"今時禪和子不肯參自己,要解會古人言句。古人言句不從解會來,從自己流出。你若踏著正脉,言句即是自己,自己即是言句,別有纖毫,並同流浪!"上堂:"虗空無變動之相,日月自上自下;寶鏡無鑒照之心,物象自去自來。須菩提宴坐巖中,帝釋雨花讚嘆。"喝一喝:"不覺日又夜,爭教人少年!"上堂:"鵠不日浴而白,烏不日黔而黑。六塵為自己之讎,稊稗乃嘉禾之賊。莊周夢蝶,庖丁解牛。虗空放紙鷂,線斷一時休。"師晚年歸休于紫籜,不出山十有四年,乃自號"東海暮翁"。正至甲申師年八十又八,門人散處他山者,期以九十會慶。師聞之曰:"我不過明年正月半。"明年正月十二日,忽誡參徒曰:"從朝至暮,行住坐臥,起心動念,但能與道相應,自然無媿佛祖。吾明日行矣,宜各努力。"十三日趺坐,敘平生始末,以別眾。眾乞留偈,師曰:"諸方到此,作盡伎倆,我只如常。"乃書偈曰:"佛壽八十,我多九年。世間情盡,寂滅現前。"闍維目睛不壞,門人収遺骨藏山中。
○金陵保寧古林清茂禪師
別號休居叟,溫州林氏。十歲聞人誦《法華經妙莊嚴王品》,感而出家,事天台國清孤巖啟公,試經得度,從律師溫容受具。啟公甞勵眾曰:"爾等持父母所生之身,從師入佛,無飢寒,無徭役,不於此時究竟出家,果何為乎?"師聞之,流涕憤悱,遂往參石林于淨慈。林問:"甚處人?"師曰:"溫州。"林云:"永嘉到曹溪,因甚打失鼻孔?"師良久,呈偈云:"永嘉到曹溪,鼻孔何曾失?振錫遶禪床,九九八十一。"林云:"善則善,只恐汝錯會。"師擬進語,林喝云:"果然錯會!參堂去!"繼而室中聞舉'南山筀笋,東海烏蠈'有省。俄林化去,往依橫川,於鴈山能仁放牧寮。即呈所作一編,川火之曰:"佛法不如此,作此見解,非吾種草。他日何足出而為人師?"不覺通身流汗。一日,侍次,川顧師云:"僧問'雲門不起一念還有過也無?'門云'須彌山聲未絕'。"師豁然大徹,勵聲曰:"和尚教壞人家男女了也!"川下床擒住云:"你向甚處見雲門?"師托開云:"張公喫酒李公醉。"川喜於得人,每示眾必曰:"惟茂侍者知我語落處。"出世蘇之天平,遷開原饒之永福,晚居保寧。在處緇白蟻慕,甞垂三關,語曰:"舌是斬身之本。須菩提巖中宴坐,因甚天雨四華?明知四大五陰是生死根本,因甚入者皮袋?喫粥了也,洗鉢盂去。衲僧家因甚口掛壁上?\"師問僧:"國師三喚侍者,你作麼生會?"僧擬議,師便打出。僧不甘,再至,師云:"你適來既道不得,如今更是道不得也。"僧擬議,師又打出。僧問:"一言道盡時如何?"師云:"駟不及舌。"僧云:"學人不會。"師云:"頭長三尺。"僧云:"便與麼去時如何?"師云:"猢猻繫露柱。"師一日坐次,僧纔入,師云:"適來上座亂統,打出了也。你因甚麼也亂統?"僧擬議,即喝出。次有僧入師云:"適來那僧不曾開口,因甚麼道他亂統?"僧云:"某甲是某州某縣人民。"師云:"却是你亂統。"便打出。上堂:"一大藏教只說者箇有底,道不說坐深井者,不知太虗之寬廣,忘偏見者,方明至理之圓融。豈不見僧問五祖云'一大藏教是箇切脚',未審切箇甚麼?祖云'鉢羅狼'。"卓拄杖云:"野色更無山,隔斷天光,直與水相連。"上堂,舉雪竇云'春力不到處,枯樹亦開花。九年人不識,幾度過流沙。'師云:"日不待火而熱,月不待風而凉。雖然,志士苦日短,愁人知夜長。"其退開原居隆祖塔所時,有旨特賜佛性號,侍者承宣以雪竇拈古請益,師云:"出據欵結案耳。今諸方以密庵傳授,豈祖師意?得吾海印三昧,又何疑者?"宣記所聞,別為一編。附語錄宗門統要之書,止於楊岐會禪師。師在永福時續之,凡十二卷。其居保寧,文宗亦潛邸金陵,常延師譚玄要深契旨。意造《佛頂心經》刻本,特命敘其首。入踐大位,遣使賷白金致褒問。居開原時,侍講袁公伯長亦甞作偈以寄,其為聖君賢臣所知如此。將入滅,眾請留偈。師云:"猶少這一解在。"乃援筆書云:"來亦不遲,去亦不早。打破虗空,紅日杲杲。"擲筆問云:"甚時?"眾云:"戌時。"遂逝。
○四明保福斷江覺恩禪師
慈溪顧氏,形模脩瘠,操履清峻,依雲門廣孝寺落髮。從明之延慶聞法師受四教儀,七日通之,莫不驚訝。時橫川住育王,師往入室,機契,命典內記,德業日彰,名振遐邇。所製詩頌,典雅高古,甞有偈寄紫籜道公,云:"茶塘茶與水井水,此味由來屬老饕。鐵鷂春風吹不起,兒童爭放紙鳶高。"若袁文清公、趙文敏公、鄧康莊公,皆相友善。出世蘇之太平,遷開原明之保福,而至越之天衣。一日坐次,扶杖而言曰:"老僧嵌空倚杖藜,分明畫出須菩提。"顧侍者曰:"會麼?"曰:"不會。"即擲杖倚蒲團而逝。
○四明開壽商隱予禪師
上堂:"見聞覺知,路絕一切,諸法現前,僧堂佛殿穿過汝髑髏,四大海水灌注汝心田。汝等諸人,還覺麼?若也覺去,頭上火起,脚下煙生。"上堂:"諸兄弟!且歇却狂心與你。若能履踐得純熟,心花發明照十方剎。"
○侍講學士袁文清公
伯長甞作數偈寄吳中諸山。其寄開原古林茂公偈曰:"玉几峰頭第一枝,老禪吃吃我心知。曾將鐵杵敲氷骨,自恠鉛刀割蜜脾。法外無心猶涉解,句中有眼即成疑。袈裟不展蒲團穩,此是開原妙總持。"在朝與內翰虞文靖公伯生為同僚,伯生每見其辯愽奇奧,浩然莫窮其津涯。意其所得非一學能名,因詢其所以,伯長乃謂曰:"橫川在吾郡說法時,往咨決得。其激發之益古林,乃吾同參也。"伯生自是愈信佛學。
淨慈石林鞏禪師法嗣
○蘇州虎丘東州壽永禪師
上堂:"青蘿夤緣,直上寒松之頂;白雲淡泞,出沒太虗之中。須菩提無說而顯道,天帝釋絕聽而雨花。"拍禪床一下,云:"善財去後無消息,樓閣門開竟日閑。"上堂:"昨日朔風生八極,昨日籬頭吹觱篥。今朝起來看曆日,又是十一月初一。天色嚴寒,無事不須久立。”上堂:“頻頻喚汝不歸家,何處是家?貧向門前弄土沙!爭怪得他每看年年二三月,不寒不熱;滿城開盡牡丹花,佛手難遮。"拈拄杖畫一畫。上堂:"經臺劒石,的的全彰;古木寒泉,重重顯露。南歌北唱,時時聞解脫之音;漢阮秦箏,一一奏無生之曲。聲來耳邊,色到眼中。不落見聞,歸家穩坐。所以古德道:'君若隨緣得似風,飛沙走石不乖空。但於事上通無事,見色聞聲不用聾。’"上堂:"一二三四五六七,無角鐵牛眠少室。七六五四三二一,波斯鼻孔黑如漆。空中木馬舞三臺,眼裏瞳人吹觱篥。千重關鎻一齊開,萬兩黃金亦銷得。"
○杭州靈隱東嶼德海禪師
台州臨海陳氏子。其母舅智益為蘇州寒山寺僧,挈與俱從蜀僧安石山落髮。及受大戒,即謁石林於承天。林問:"如何是汝自己?"師擬議,林即推出師:"自是疑情,莫決如仇。"同處一日,為病僧市藥,路忘所向。及歸值林,開室問曰:"盡大地是金剛正體,何處著上座這皮袋?"擬對,林便打。師當下豁然,即呈頌自通。林遷淨慈命師為侍者。一日林問:"云國師三喚侍者,意作麼生?"師云:"不是失却猫兒,即是失却狗子。"林云:"是孤負、不是孤負?"師云:"瞞人自瞞。"林休去。橫川主育王,師往見之,川室中垂語云:"南山筀笋,東海烏鰂。"師遽掩其口,曰:"請師更道。"川托開云:"朝看東南,暮看西北。"師拂袖便出。川遂以藏鑰留之,開法天台寒巖,遷姑蘇寒山,升崑山薦嚴。武宗賜璽書、金襴衣。歷居杭之中天竺、淨慈靈隱室中。垂語曰:"手握利刃劒,因甚猢猻子不死?"曰:"咬破鐵酸豏,因甚路上有飢人?"曰:"波斯去帽,蔗咬甜頭。"又曰:"魚以水為命,因甚死在水中?"僧問:"如何是佛?"師云:"牯牛背上立烏鴉。"僧云:"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云:"真州望長蘆。"僧云:"如何是法身?"師云:"德山卓牌。"僧云:"如何是法身向上事?"師云:"劈來也好做柴燒。"僧問:"如何是衣線下事?"師云:"仙人禮枯骨。"僧云:"作麼生是仙人禮枯骨?"師云:"六脚蜘蛛上板床。"僧問:"描貌不得處,如何是無位真人?"師云:"不厭笋斜出,岸懸花倒生。"僧云:"提掇不起處,如何是吹毛劒?"師云:"早地千尋浪,青天一陣雷。"僧問:"如何是宗門極則事?"師云:"眼裏瞳人踢繡毬。"僧云:"學人不會。"師云:"人心似鐵,官法如爐。"上堂:"白玉階前舞癩牛,虗空背上看揚州。眼中瞳子吹長笛,紙畫仙姑踼氣毬。"上堂:"古今佛法盡知,古今機用盡會。按下雲頭,不如無事好。釋迦掩室,不是無事。淨名杜口,不是無事。達磨面壁,不是無事。黃檗掩耳,不是無事。佛與祖師,皆非無事底人,覓箇無事底,也是臘月蓮花。"延祐四年九月初三日,示滅。壽七十二,臘五十七,賜號明宗慧忍。
○蘇州穹窿獨木林禪師
初參石林於黃龍,林問:"你曾參見什麼人來?"師從實吐露。林取坐具於師面前一拜云:"你作得我師。"便歸方丈閉却門。師便歸堂坐,不覺通身是汗。自後每見便云:"還我一拜來"師心熱悶如是三年。一日室中林舉"德山托鉢\"話,師復請問。林將公案舉一遍師便問訊而出。林云:"末後句是有是無?却來道。”次日,師聞僧堂前鐘聲,豁然省得密啟處意,便上方丈。林一見,便問如何是末後句。卓上有一兩瓜,師便捧起云:"只這便是末後句。"林曰:"你四五日思量得這一句子?"師應聲云:"莫相瞞好。"林曰:"密啟正是何意?"師曰:"賊見賊。"林曰:"賊在什麼處?"師即指云:"即這是。"尋呈一偈曰:"不識巖頭密啟時,有無之句幾多疑。風吹柳絮毛毬走,雨打梨花蛺蝶飛。"林方許可。後到鴈山能仁參橫川和尚,一見便問:"近來甚處?"師曰:"和尚試道看。"川曰:"道不得。"師曰:"道不得最親。"川曰:"此是我語。"師曰:"切忌分別。"至明州報恩,值覺庵入室,提起竹篦云:"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師把住竹篦云:"和尚離却這箇別道!"庵竪起拳頭,師曰:"話作兩橛。"庵打一下,云:"諸方即得,報恩門下喫棒有分。"師曰:"逢人但與麼舉。"庵有頌曰:"蒺藜徧地火漫空,峭壁懸崖路不通。不是四明林侍者,誰[拚-ㄙ+ㄊ]性命到其中。"先主蘇城覺報,次主穹窿。上堂:"恁麼,則五龍池畔,全彰古佛家風。不恁麼,則花板臺中,突出衲僧巴鼻。恁麼不恁麼,闔廬城動地雨花。然雖如是,於少室門風一點也使不著。何也?風定堯天濶,雲開舜日明。"上堂,舉佛眼和尚示眾云:‘一日日,一時時,龍門老心自知。'“山僧則不然,一日日,一時時,要與空王為弟子,莫教心病最難醫。"上堂:"若了目前法,便會西祖意。目前法即且置,如何是西祖意?"擊拂子云:"晷運推移,日南長至。"上堂:"二由一有,一亦莫守。竇八布衫穿,風吹石臼走。"
○溫州淨光東石契禪師
上堂:"脚絆草鞋,肩橫拄杖。不歷所司,徑登方丈。你有伎倆,我無伎倆。侍者燒香,行者點茶。你無伎倆,我有伎倆。"上堂:"一切靜處,有湛然凝止之相。一切閙處,有視聽言動之勞。蚯蚓斬為兩段,兩頭俱動。"上堂:"燈籠拜露柱,露柱拜燈籠,與你發明過去塵沙劫邊事。蛇吞鱉鼻,虎咬大虫,與你顯示現行三昧。冬瓜直儱侗,瓠子曲彎彎,無你咬嚼處,無你近傍處。"上堂:"歇得念念馳求心,著衣喫飯,屙屎送尿,是脫生死法。不歇得念念馳求心,著衣喫飰,屙屎送尿,是生死,無際輪轉不息。"上堂:"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少鹽醬。舌是斬身之本。"
○嘉興天寧竺雲曇禪師
初出世婺州治平,遷松江北禪金山昭慶,至天寧。上堂:"俱胝竪指,秘魔擎叉。雪峰輥毬,三平駕箭。總喚作西來祖意,三生六十劫。"卓拄杖,下座。上堂:"惟一堅密身,一切塵中現。塼頭瓦礫孤逈逈地,墻壁露柱硬紏紏地。青山綠水淨躶躶地,草木叢林赤洒洒地。覰著則瞎,動著即錯。切忌認驢鞍橋作阿爺下頷。"上堂:"五五由來二十五,余山不打禾山鼓。等閑拈起金剛圈,當陽坐斷主中主。明眼人,莫莽鹵,發機須是千鈞弩。"卓拄杖下座。
徑山石溪月禪師法嗣
○福州西禪柏堂祖森禪師
蜀重慶巴縣人,俗姓楊,年十九。其父見師種性絕俗,俾事鄉之崇因寺紹先,越三年得度,束包出峽。如浙一時宗匠,若癡絕、無準、石田、北澗,參謁殆徧,皆以法中龍象許之。石溪由虎丘升靈徑,師皆依侍。一日,室中問云:"如何是父母未生前面目?"師答云:"棊盤石元在凌霄峰頂。"溪喝云:"更須下這一著始得!"師密領其旨,遂司藏鑰。溪歸寂,從靈叟源公於焦山國清,皆為第一座。出世口之般若,遷杭慶,遠閩西,禪雪峰神光,晚復居西禪。上堂:"客從遠方來,遺我徑寸璧。中有一箇字,舉世無人識。大藏五千四十八卷,是上頭一點;傳燈千七百則,是下面一人。般若不敢私藏也!要下箇音釋!"卓拄杖云:"會麼?類格切!"上堂:"古人道'即心即佛',又道'非心非佛',又道'不是心不是佛',庭前種萵苣,萵苣生火筯,火筯生蓮花,蓮花生木瓜,木瓜顛落地,撒出大油麻。"上堂,舉'玄沙參次聞燕子聲',遂云:"深譚實相善說法,要便下座尋。"有僧出云:"某甲不會。"沙云:"去!誰信你。"師頌曰:"嬌娥羞倚玉樓粧,密把金針繡錦囊。輕薄少年樓下過,風前遙認綺羅香。"上堂:"佛佛禪禪,一犁春雨。萬頃良田,遠近青秧。漠漠往來,白烏翩翩。畫也畫不成,舉也舉不全。佛佛禪禪,新婦騎驢阿家牽?"上堂:"蠱毒鄉水,莫甞皺眉。喫橄欖吐唾,嚼檳榔待得甘回。齒頰更須著意隄防,且隄防箇什麼?飯中沙石,蜜裏砒霜。"臨終書偈已,跏趺而逝。壽七十二臘五十三。
○江州東林明巖徹禪師
上堂:"三日雨,兩日晴,子規苦苦勸歸人。王孫醉眠芳草,遊子爛走江塵。是汝諸人還猛省麼?畫角聲前孚上座,野桃花下老靈雲。"
○蘇州虎丘無機慧禪師
上堂舉同安察禪師因僧問'新歲方來,殘年已去。莫有不受歲者麼?'安曰:'有。'曰:'如何是不受歲者?'安曰:'作麼生?'曰:'恁麼則不受歲也。'安曰:'城上已吹新歲角,窻前猶點舊年燈。'師頌曰:"樓上鳴咿角已吹,燈前蝴蝶夢猶迷。如今要識不遷義,日出東方夜落西。"
○福州皷山鼎翁鼐禪師
上堂:"鼓聲未動,古佛顯露,堂堂及乎!纔動皷聲,便見釋迦走入諸人鼻孔中,彌勒跳入諸人眼睛裏,還覺頂門重麼?"
○蘇州萬壽南州珍禪師
初住常熟甘草能仁,遷廬山開先,升萬壽。上堂:"大道只在目前,要且目前難覩。欲識大道真體,不離聲色言語。踏著底土埋塼頭,撞著底燈籠露柱。畢竟大道,真體在什麼處?"良久,下座。上堂:"眼若不睡,諸夢自除。心若不異,萬法一如。大眾喚什麼作不睡底眼?喚什麼作不異底心?"良久:"繰成白雪桑重綠,割盡黃雲稻正青。"上堂:"耕而食,蠶而衣,天地造化,萬物生於四時。說甚無修無證無念無為?山僧來年七十三歲,誰知道乙酉生人不屬雞?"
○清凉南叟茂禪師
上堂,舉趙州諗禪師因僧問'道人相見時如何?'州云:'呈漆器'。師頌曰:"漱石冷冷石澗陰,喬松千尺帶寒青。多應只看昂霄操,誰信根頭有茯苓。"
○蘇州虎丘雲谷慶禪師
題血書《法華經》偈曰:"眼裏有筋皮有血,自家針劄自家知。一毫頭上能通變,紅菡萏花三四枝。"
○九江慧力圓中規禪師
上堂:"一夜春風浩浩,掃盡千花百草。"因憶臨濟向黃蘗喫六十拄杖,遂拍膝云:"知機良不早!"
徑山虗堂愚禪師法嗣
○蘇州虎丘閑極雲禪師
上堂:"一莖草上明宗,面壁老鬍多虗。少實三轉語中定旨,鷲峰聵祖暗展明收。全身奉重底無一點佛法,身心撥無因果底具無量殊勝妙義。者裏轉得一步,便見皇都城裏人物駢闐,管絃雜遝,落星石畔。山明水秀,漁唱樵歌。可謂羲皇上人成佛子住。然雖如是,猶墮功勛量外一機。如何舉唱?"擊拂子:"徹底潮收青海尾,好看月上長珊瑚。”上豈():“多岐亡羊,多言喪道。驀劄相逢,何曾欠少。豈不見天台桐柏宮,盧道士年一百二十歲,攝召行法極好。若也不信,問取洞庭山水仙太保。"上堂:"南薰凉薝,蔔香日長,無事靠胡床。乾坤稊稗,身世糟糠。蒼苔滿地無人到,付與蟬聲送夕陽。"上堂舉藥山久不上堂,院主白云:'大眾久思,和尚示誨'公案,師云:"當時若道得箇起動和尚,管取藥山歸方丈不得。"
注()豈疑为堂字
○四明定水寶業源禪師
本郡人,參虗堂於徑山。凡宗門話頭未能透脫者,必咨決老成。一日問虗堂云:"德山末後句,若謂有,德山焉得不會?若謂無,巖頭又道德山未會。望和尚慈悲指示。"堂云:"我不會,汝去問雲首座。"師去問雲,適雲遊山歸,索水濯足。師丞進水委身出手為摩捋之,却仰首問云:"德山末後句,某甲未識有無,望首座開示。"雲以兩手掇濯足水澆潑云:"有什麼末後句?"師不明其指,明日見堂,具道問雲事。堂云:"他無別語?"師云:"他道有什麼末後句。"堂云:"那那我向你道他會得。"師當下釋然。住後僧問:"記得僧問洞山'如何是佛',洞山云:'麻三斤'。意旨如何?"師云:"欵出囚口。"僧云:"又僧問趙州'如何是佛',趙州云:'殿裏底,'又作麼生?"師云:"貴買賤賣。"上堂:"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師拈云:"釋迦老子四稜蹋地去也!還有人救得麼?"喝一喝。上堂:"蒲團収足,未有長住而不行;拄杖橫肩,未有長行而不住。舍彼就此,從西過東。了無佛干懷,亦無世諦留念。粗飯淡羹隨緣度日,薰爐茗椀任意適時。一句酧恩如何敲唱?風定堯天濶,雲開舜日明!"上堂舉趙州和尚因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云:'庭前柏樹子',僧云:'和尚莫將境示人'。州云我不將境示人。僧云:'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云:'庭前栢樹子'。師拈云:"這僧未發問時,已自黛色參天二千尺。趙州再答一遍,豈止霜皮淄雨四十圍?"上堂:"諸方談禪浩浩,崇福並無分曉。土面灰頭過時,住持職事不子。手臂長,衫袖小,直裰袈裟布觕皂。將無作有接禪和,笑倒保真泉大道。"上堂舉古德道'三世諸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却知有。'師拈云:"知有是?不知有是?"擊拂子:"名利盡隨騎馬客,是非不到釣魚人。"
○杭州淨慈靈石如芝禪師
初住嘉禾興聖,遷台之湧泉、嘉興本覺。上堂:"奔蜂不能化藿蠋,魯雞不能伏鵠卵。衲僧九十日中,剛要蒸沙作飰。者一半那一半,劈腹剜心,窮坑易滿。"上堂:"六月不熱,五穀不結。波斯頂上罩曉鏡,金剛腦後添生鐵。豈不見雲門大師道:'盡大地無纖毫過患,猶是轉句。不見一色,始是半提。'更須知有全提時節。"卓拄杖,下座。上堂:"結夏已一月,光陰迅如注。水牯牛水草傷甘,寒山子飯飽弄筯。針膏肓,起沉痼。山僧有易簡私方,普施諸人去也。"擊拂子:"若飯食時,量彼來處。"
○靈巖竹窻喜禪師
上堂:"諸人每日行住坐臥,聞見覺知,俯仰折旋。攀附應接,頭頭妙用。圓融處處,神光具足。為甚聞鐘聲披衣,聞鼓聲上堂?向這裏見得明白,許你七穿八穴,不然萬紫千紅零落盡,一年春事又成休。"
○四明雪竇禹溪予禪師
上堂:"如何是佛?即心是佛。與麼會便不是。如何是佛?即心是佛,與麼會方始是。金不愽金,水不洗水。兩三行鷹冷雲邊,七八葉蘆秋色裏。"
○葛廬覃禪師
頌'傅大士講經公案':"雙林大士太無端,又向梁朝露一斑。經旨未分玄路絕,一揮案上動龍顏。"
徑山虗舟度禪師法嗣
○杭州徑山虎巖淨伏禪師
淮安人,初由中天竺首座,出世潭州石霜。上堂:"廓落無依是何境界?風不鳴條,雨不破塊。"以拂子擊禪床,云:"堯舜之君,猶有化在。"上堂:"是句非句,全提半提。虗空剜孔竅,節目上生枝。似這般病,朝打三千,暮打八百,有什麼過?"上堂:"機先領旨,句下明宗。雲門拶得脚折,百丈喝得耳聾。落花三月雨,殘夢五更鐘。"上堂拈香擇火:"運水搬柴不是神通妙用,著衣喫飯、屙屎送尿不是神通妙用,畢竟如何?放曠長如癡兀人,他家自有通人愛!"上堂:"點著便行,脚跟下好與三十棒。不撥自轉,頂門上猶欠一錐,總不恁麼。幾般雲色出峰頂,一樣泉聲落檻前。"上堂:"高山墜石,至平地而勢自休;大海生波,遇無風而波自息。兩頭坐斷,一法不存。那裏有明暗色空?那裏有山河大地?雖然,不是僧繇手,徒說會丹青。"上堂:"凌霄峰頂有一片碁盤石,方不方、圓不圓、平不平、仄不仄,提掇不動,穿鑿不開,莓苔薜茘褁之不交,風雨烟雲洒之不濕。以滿天星斗萬象森羅為一局棊子,白月則現,黑月則隱。自古自今,無人下得一著。衲子旁觀有分,山僧試為下者一著。"驀拈拄杖卓一下,云:"路從平處嶮,人向靜中忙。"
○蘇州承天庸叟時中禪師
初參徑山無準,次於冷泉見虗舟。其出世四明萬壽。開堂拈香有云:"此香於淳化年間,凌霄峰頂瓦礫場中拾得,便知道地次;於乳竇峰前寒花亭畔皮膚脫盡,惟在真實;末後逗到飛來峰下直指堂前,撞著箇不分不曉、指南作北底老和尚,被渠一嗅嗅著,直得氣息全無,熏天灸地"云云。上堂:"無心則差,用意則錯。良醫之門,如何發藥?"撫膝一下,云:"睦州擔板,普化搖鐸。"上堂,舉僧問雲門'殺父殺母佛前懺悔,殺佛殺祖向甚處懺悔?'雲門云:'露',師頌云:"一般春色未甞偏,白白紅紅各自妍。路轉溪回風景好,五須彌頂浪滔天。"上堂:"釋迦老子四十九年說要且說不到,達磨大師九年冷坐要且覰不破。說不到、覷不破,海神知貴不知價,留與人間光照夜。"上堂,舉古德道:"'君若無心得似風,飛沙走石不乖空。但於事上通無事,見色聞聲不用聾。'大眾!古德與麼說話,早是壓良為賤了也,雙峩則不然。君若無心得似風,東西南北路頭通。箇中聲色非聲色,雲自高飛水自東。"上堂,舉'三分光陰二早過,何曾動著。靈臺一點不揩磨,爭恠得他。'"貪生逐日區區去,也是尋常行履處,喚不回頭爭奈何。前無達者後無人,承天與麼批判諸人,不得隨語生解。"卓拄杖一下。
○四明天童竺西妙坦禪師
族金氏,婺之浦江人,母張夢蓮花產于庭而生。依同里慧香淨月為師,既得度,下濤江,登天竺,從晦巖照公妍究三觀一心之旨,會虗舟唱道靈隱,委身事焉。一日,室中,舟問:“如何是良遂知處,諸人不知?”師答曰:"冬瓜直儱侗,瓠子曲彎彎。"舟咄曰:"如斯見解不離教乘。"師擬答,舟以拳劈面便打,師有省,遽作禮,趍出,舟即命為侍者。舟涖徑山,召掌書記。西游,見覺庵真於承天,尋主無錫保寧,遷慧山,移華藏,退處承天,久之,乃赴靈巖,居數月,復遯於虎丘祖塔大德。戊戌被旨,仍主華藏逾十年,至大戊申遷。天童上堂:"靜處閙浩浩,閙處靜悄悄。謹白參玄人,莫向兩頭討,出門總是長安道。"上堂:"霜露既降,木葉盡脫。古者道:'有寒暑兮促君壽,有鬼神兮妬君福。'是你諸人還覺寒毛卓竪麼?忽若死灰裏火發,燎却面門,便是參學事畢。"喝一喝。示眾:"五日風,十日雨,野老不知堯舜力,今日三,明日四,悠悠空度少年時。大眾還知天童苦心處麼?昨夜三更月到窻,杜鵑啼在深深樹!"
承天覺庵真禪師法嗣
○江州廬山東林澤山[戒-廾+一]咸禪師
病起,上堂:"寒一上,熱一上,左之右之,七顛八倒。明頭暗頭,千思萬想。大地長時,動搖四至,罔知所向。待令冷汗通身,頓覺神清氣爽,便解信口呼五作六,信手拋三放兩。諸仁者要論衣單下工夫,總不出這箇模樣。"喝一喝。上堂:"祖意教意,全提半提。翻風蝴蝶舞,呼雨鵓鳩啼。海上明公秀,趙州東院西。"上堂:"行脚參尋,等是不著,便一切事聞如不聞,一切事見如不見。"拍禪床:"西風一陣來,落葉兩三片。"上堂:"日遲遲,風細細。解脫門開,不可思議。土宿騎黃牛,那吒伸八臂。吽!吽!"上堂:"少減多添,將無作有,此是通人分上事。虎丘直下兒孫偏用省數,須一是一二是二始得。"
國清溪西澤禪師法嗣
○易首座
字無象,宋將家子夏氏。膂力過人,武技最精,曾襲父職,不樂,棄官。隷上虞奉國寺出家落髮,其師俾誦心經,三日不記一字,因大惡。俄有僧曰妙峰者,過其寺謂其師曰:"此人好危坐,恐是禪定中來,可以與我。"其師忻然命與俱,首抵雪竇掛搭,孜孜參究,脇不至席。忽一日定去,屹如枯株,經七日徐徐出定,似有慶快。清夜徐步廊廡間,有正首座者云:"且喜大事了畢。"師不答,指所見鐘樓,肆口說偈云云。即抵華頂,見溪西,往復勘辨悟旨,踢倒香倚即行。又往見天目高峰,機語尤契,合俾為首座。至正初來明之海會,機絕諸緣,影不出戶,道具不離側,人咸仰之。甲午正月忽謂侍僧曰:“吾俟來月二十四日,暫游戲江東。”至期,沐浴更衣趺坐告眾曰:“吾前日豈不向汝道,今日游戲乎?”言訖,乃泊然而逝。
仰山雪巖欽禪師法嗣
○杭州天目高峰原妙禪師
十五歲出家,十六歲為僧,十八習教,二十更衣入淨慈。參斷橋和尚習禪,遂立三年死限用工,雖切,未有入處。時雪巖閒居北澗塔,遂往請益。方問訊,即被打出。次日復去,始得相見。巖問已前參究處,師一一答了。巖令看無字話,從頭開發做工夫一遍,日前所積之疑當下便得豁然。巖又令日日上來一轉,要見用工處。自後一入門,巖便問:“阿誰為你拖者死屍來?”聲未絕,便打。日日如此,正被逼拶,方有些涯際。值巖赴南明請師,遂上徑山度夏。忽一夜夢中,憶著斷橋和尚所舉萬法歸一話,自此工夫打成一片。又一日至三塔閣上諷經,忽覩五祖和尚真讚,末後云:“百年三萬六千朝,返覆看來只這漢。”日前被巖問拖死屍句子,驀然打破。雖然如此,日用中尚不得自由,如欠人債相似。後侍巖赴天寧,途中巖詰問曰:“日用浩浩時,還作得主麼?”師答曰:“作得主。”曰:“睡夢時作得主麼?”曰:“作得主。”曰:“正睡著時,無夢無想,無見無聞,主在甚麼處?”師無語。巖却囑云:“從今日去,也不要你學佛學法,也不要你窮古窮今。但只飢來喫飯,困來打眠,纔眠覺來,却抖擻精神:我者一覺,主人公畢竟在甚處?”師遵守此語,及五年,偶寓一庵宿睡覺。正疑此事,忽同宿道友枕子墮地作聲,打破疑團,如在網羅中跳出,日前所疑,佛祖誵訛公案,古今差別因緣,恰如泗州見大聖,遠客還故鄉,元是舊時人,不改舊時行履處。至元丁亥冬,眾請開堂,師室中垂語曰:“大徹底人本脫生死,因甚命根不斷?佛祖公案只是一箇道理,因甚有明與不明? 大修行人當遵佛行,因甚不守毗尼? 杲日當空,無所不照,因甚被片雲遮却? 人人有箇影子寸步不離,因甚踏不著? 盡大地是箇火坑,得何三昧不被燒却?”示眾:“有一物明歷歷,佛祖覰不破,大地無人識。常在舌頭尖,盡力吐不出。吐得出,也是胡餅裏呷汁。”示眾:“海底泥牛[口*(銜-金+缶)]月走,巖前石虎抱兒眠,鐵虵鑽入金剛眼,崑崙騎象鷺鷥牽。此四句內,有一句能殺能活,能縱能奪。若撿點得出,許汝一生參學事畢。”上堂:“日正暄,春已暮。花片片,隨流去。”拈拄杖云:“拄枝杖頭一點紅,馨香徧界無人顧。大眾顧不顧即且止,畢竟一歸何處?”擲拄杖下座。上堂,舉僧問長慶“眾手淘金,誰是得者?”,慶云:“有伎倆者得。”僧云:“學人還得也無?”慶云:“大遠在!”師拈云:“西峰不然。今日忽有人問:‘眾手淘金,誰是得者?’只向他道:‘阿誰無分?’”又云:“學人還得也無?猶嫌少在。”將終,書偈云:“來不入死關,去不出死關。鐵蛇鑽入海,擡倒須彌山。”
○杭州徑山虗谷希陵禪師
婺州人。上堂:“直指人心,曲垂方便。石鞏張弓,三平架箭。”上堂:“見處平常,用處平常。截鶴而短,續鳧而長。有見恁麼道,便道我會了也。西天鬍子因甚沒髭鬚?”
○湖州道場及菴宗信禪師
婺之方氏。僧問:“一念未興時如何?”師云:“名不得。”僧云:“名不得後如何?”師云:“初八二十。”上堂:“千說萬說不如親見一面,東去西去無過,只要到家。”竪拂召大眾云:“見麼見了?”擊拂云:“到也到了,且其中事作麼生?”以拂子畫一畫,云:“不是與人難共住,大教緇素要分明。”上堂,舉巖頭訪仰山,纔跨門便提起坐具,云:‘和尚。’仰山擬取拂子,巖頭云:‘不妨好手。’”師云:“仲尼溫伯雪,目擊而道存。千古之下,誰是知音?”顧視大眾云:“不可謂秦無人。”上堂,舉杉堂長老問仰山和尚云“學道人還假悟也無?”山云:“悟則不無,爭奈落在第二。”師頌云:“油煎石磉盤,一口吞一箇。不是不與人,只緣劈不破。”上堂,舉僧問趙州“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州云:“我在青州作一頷布衫,重七斤。”師頌曰:“萬法歸一一何歸?南海波斯舞柘枝。青山只解磨今古,流水何曾洗是非。”
○酃縣靈雲鐵牛持定禪師
吉安大和王氏,宋尚書贄九世孫也。依雪巖於仰山,服杜多行。巖示眾有云:“兄弟家做工夫,若也七日夜一念無間,眼不交睫,無箇入處,斫取老僧頭作舀屎杓。”師聞,遂勵精奮發。因為眾持茅,眾患痢,師委身,事之未幾,亦有疾。醫謂不可治,乃取一觸桶於屏處,危坐其上,單持正念,七日不動。忽覺山河大地徧界如雪霽月明,堂堂一身,獨露乾坤之外。久之,似聞擊木聲,徧體汗流,其疾亦頓愈。遂請陳於巖,巖詰之,酧對無滯,復示以偈曰:“昭昭靈靈是什麼?眨得眼來已蹉過。廁邊籌子放光明,直下元來只是我。”尋為大僧。一日巖上堂舉“亡僧死了燒了,向什麼處去?”自代云:“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師於言下疑情蕩然,身如湧高丈許。即造方丈曰:“適來和尚舉揚般若,驚得法堂前石獅子笑舞不已。”巖云:“你試道看。”師云:“劫外春回萬物枯,山河大地一塵無。法身超出如何舉?笑倒西天碧眼胡。”巖敲面前卓子云:“山河大地一塵無,者箇是什麼?”師作掀倒勢,巖笑曰:“一彩兩賽。”巖巡堂次,師以楮被褁身睡。巖召至方丈,勵聲云:“我巡堂,汝打睡。若道得即放過汝。”師答云“鐵牛無力懶耕田,帶索和犂就雪眠。大地白銀都盖覆,德山無處下金鞭。”巖曰:“好箇鐵牛也!”因以為號,遊方至衡陽酃縣,愛其桃源山幽深,結屋而居,酃人翕然從化,寺成,榜曰靈雲。大德七年癸卯正月十五日,示寂。函全身於陶具,三年啟視,坐如生,爪髮俱長,乃建塔于其上。
○高麗鐵山瓊禪師
湘潭人,年十三。因一僧教導,方知有佛法,但以誦經禮佛為事。見經云:“種種供養,非報佛恩。惟發菩提心,能報佛恩。”然不知菩提心作麼生發。又見《法華經》云:“新發意菩薩常於間處,修攝其心。”自此乃學坐禪。二十二為僧,二十四受具,往參雪巖,於仰山值歲歉不納,逕到石霜討住。眾中有庚首座,他是有發明者。師遂親炙,學坐禪。偶見雪巖坐禪,箴思量做處不曾從這裏過,乃復上仰山。久之,方得歸堂。一日,巖上堂有云:“兄弟家終日在蒲團上瞌睡也,須是下地後架頭走一遭。冷水灌漱洗開兩眼,却上蒲團上竪起脊梁,壁立萬仞,單單提一箇無字,如關雲長百萬軍中斬顏良頭相似,斬得頭來,百萬軍眾總不知。誠能如是用工七日七夜,若不悟去,斬取老僧頭去作舀屎杓。此是老僧四十年前已用之工。”師聞如是說,便咬定牙關,依彼所說而坐。至第四日夜,忽覺如劈破髑髏相似,又如萬丈井底掇出在虗空中相似,突出這一段光明露裸裸地在面前,直是無著懽喜處。次日見巖,纔入門巖便問:“什麼人?”師云:“某甲。”巖云:“有什麼事?”師云:“門前好五鳳樓。”巖以拄杖連打二三十下,却坐定。問數轉語,師一一答了,巖云:“未在,更去做工夫。”師尋以紙求語,巖示以偈曰:“一拶虗空粉碎時,花開鐵樹散瓊枝。紹隆佛種向上事,腦後依前欠一槌。”已而至廬山東巖作夏。一日東巖開堂次,舉“心不是佛,智不是道”,師云:“抱贓呌屈。”又云:“不是心,不是佛。”師云:“眉間放出遼天鶻。”巖命師掌藏教,未幾,巖遷育王,師送入院,又請充後堂。後到蘇之休休,見蒙山,機契,蒙山甚喜,請居第一座。冬節秉拂云:“冬在月頭賣被買牛,冬在月尾賣牛買被。”卓拄杖云:“者裏無頭無尾,中道齊休,行也休休,坐也休休,住也休休,臥也休休。睡眼豁開,五雲現瑞。光風霽月,無處不周。梅綻枯枝古渡頭,風前時復暗香浮。雖然到此,向上一路,萬里崖州!何以見得?”靠拄杖云:“休休!”蒙山謂人曰:“說禪還是鐵山始得。”高麗國王欽師道德,具禮幣遣使專請。師至彼國,玄風大行,得度者甚夥。因洪宰相請普說,有云:“蒙山和尚宗門旨要,最親最切。前輩到處不到處,悉撿點得出。細大法門,莫不精通。從前承師友教導者多,獨蒙山勝他前輩。所謂縱擒殺活掣電之機而得自在。”雪巖道:“如人入海,輕入輕深。”蒙山道:“猶如剝珠,愈剝愈光。”二老之言,若合符節。師終時甚多靈異。
淨慈斷橋倫禪師法嗣
○杭州淨慈方山文寶禪師
上堂:“三世諸佛,六代祖師,在你諸人脚跟下。還有踏得著者麼?”良久云:“若踏不著,三世諸佛六代祖師在你諸人頂[寧*頁]上屙!”上堂:“山僧一夏與諸人說底總是世諦之談,與那事略無干涉。若要與那事相應,直須向世諦中明取。儻不如斯,向後逢人切不得道在祇園過夏。”上堂:“一雞二犬三豕四羊,新年佛法已為舉揚。儻或觀聽尚留,便見五馬六牛七人八穀去也。”上堂:“百骸俱潰散,一物鎮長靈。”拈拄杖:“者箇是拄杖子,那箇是長靈一物。”擲下拄杖:“何似南山鱉鼻蛇?”上堂:“一夏以來,東敲西擊,費盡手脚為汝諸人得徹困,賴是恬然不顧。設若一箇半箇眼睛定動,老僧定入無間地獄。”臈八上堂:“北斗七、南斗八,夜夜光生,人人眼活。老瞿曇突然道箇:‘奇哉!’是甚?樹栽竹栽魚栽菜栽。”上堂:“禪和家氣宇如王,幾肯放頭低人半箬葉地?為甚逗到今日,各各不敢做一動子?”良久:“山中九十日,雲外一千年。”
○杭州淨慈古田垕禪師
初住揚州雍熈,遷廣德靈山,安吉鳳山,吉州東山,吳中虎丘,台州慧因天寧,杭州中天竺。上堂,舉傅大士頌曰“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師拈云:“鄉談滿口,也怪他大士不得。靈山亦有一頌:赤脚過乾溪,草鞋絆樹生。仰身喫一顛,肚下污黃泥。”解夏,上堂舉古德“一夏不與兄弟說話,大開東閤。”有僧自歎云:“只麼空過,不望說佛法。得聞正因二字,亦得把飰呌飢。”德聞云:“闍梨莫嘶速。若論正因二字,也無這多口漢。”德復扣齒云:“適來不合,與麼道也是倒抽書。”鄰壁老宿聞云:“好釜羹被兩顆鼠糞污却。”拈却卦盤復云:“古人三寸咽喉,被靈山一掐搯定了也。”顧視左右云:“莫有與伊出氣底麼?”便下座。上堂:“此土清規,畫圈禁蟻。西天古制,縛囤關羊。今日盡情革去,別立條章。”擊拂子云:“依舊薰風殿閣凉。”上堂,舉“世尊陞座,大眾集定。迦葉白搥云:‘世尊說法竟。’世尊便下座。”師拈云:“元首明哉,股肱良哉。雖然如是,還知太平無象麼?”上堂,舉古德道“乾坤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秘在形山。”又古德云“掛在壁上。”師拈云:“好一寶,無端被二大老韞櫝而藏之,鳳山今日與諸人打開去也。乾坤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便下座。上堂:“趙州傾鴆毒於茶甌,不能爛院主腸肚。嬾安露霜刀於笑面未即斷疎山命根。若是吾鄉我里之人,決不敢輕易動著。何故?台州性一觸便發。”上堂:“江南兩浙,春寒秋熱。一雨便凉,莫言不說。”上堂,拈拄杖卓一下,云白:“大眾!”眾舉首,遂靠拄杖云:“且待別時開爐。”上堂:“南山自罹回祿之後,不敢道著火字,亦不敢動著死柴頭。今日開爐且撥冷灰看。”以拄杖撥云:“照顧燎却眉毛。”至元壬辰四月十四日,終于淨慈丈室。
○溫州能仁藏室珍禪師
台州人,初住大同。上堂:“吾法二千年後不移毫髮。達磨大師預將後人田園,界至高低作一白契籍沒了也。至若窮山深谷,猿狖晝啼,草木塵毛,形影相雜處,各住本位,各演本法,咸彰未兆之前,共助無為之化。新大同出來,亦只作得箇證明而已,爭敢妄通消息?雖然如是,台州管內近有七處開堂。”復舉僧問大同濟“如何是祖師西來意”,濟云:“庭前一叢竹,經霜不自寒。”僧云:“畢竟如何?”濟云:“只聞風擊響,知是幾千竿。”師云:“如人善舞,節拍相成。只是罕逢別者。忽有問新大同‘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只向道拄杖開封,畢竟如何?卸下衲衣,痛與一頓。”上堂:“大道通衢,曾無傍徑,青天白日,何用指迷?新能仁懲時不軌,努力出頭來將。從上古德間家潑,具德山棒、臨濟喝、石鞏弓、秘魔叉一時籍沒,普請大地人歸家穩坐。”乃拍手笑云:“且喜天下太平。”溪亭晚坐,偈曰:“雨飽山田稻正香,溪亭貧坐晚風凉。今無監院鳴參鼓,得聽寒螿送夕陽。”
○西禪末宗本禪師
聽蛙,偈曰:“頭戴青苔咄咄鳴,千山虗寂月初明。一機頓發空諸有,太雅松風無此聲。”
○溫州江心嘯雲莊禪師
上堂:“世尊不居靈鷲,老鬍不涉流沙。智者不來金地,宿覺不在永嘉。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
○光孝雪磯綱禪師
上堂:“我宗無語句,亦無一法與人。徧地刀鎗,通身泥水。光孝只知檢點.德山老漢自己不覺開眼尿床。”上堂:“眉毛眨上,電影難留。絲毫念起,萬里崖州。休去歇去,古廟香爐去,冷湫湫地去。債有主冤有頭,三世如來盌脫丘。”喝一喝。上堂:“放開線,路重重。鐵壁銀山,不動纖塵。處處七花八裂,恁麼則釋迦虗費口業,淨名徒然杜詞。有人會得,錢唐江潮一日兩度,不是差異底事。不然拄杖子用得恰好。”以拄杖卓一下。上堂:“十方無影像,三界絕行蹤。葉落千巖雨,松號萬壑風。多有人到這裏,只麼打住。三十年後,寧免換手搥胸。”
○象山新安雪山曇禪師
閩中人,蚤從斷橋得旨,相依方山於瑞巖甚久。甞著《禪門宗要》,鳳山一源靈稱羨此書。其中提掇古人不到處,餘不能及。其首萹云:“我宗無語句,亦無一法與人。已是枝蔓了也。後代而降口耳授受,何左途哉?”或理於玄妙,則曰:“風動塵起,雲行鳥飛。動作施為,無非是道,去道遠矣。”或墮於空寂,則曰:“身如槁木,心如死灰。絕慮忘緣,靜觀默照謂道在,是去道遠矣。愚常考諸古如神光,三拜依位而立,有所傳耶?無所傳耶?魯祖面壁有所說耶?無所說耶?起模畫樣,百醜千拙。若謂之不立文字,教外別傳,吾宗掃土而盡。”
○四明隆教絕象鑒禪師
頌孚公勘鼓山赴大王請話:“洞天無壁月無遮,朝斗先生叩齒牙。風撼古壇松子脫,打反頭上帽簷斜。”
○歸宗竹屋簡禪師
上堂,舉鼓山晏國師參雪峰,峰搊住云:“是什麼?”山釋然了悟而忘其了,唯舉手搖曳而已。峰云:“子作道理耶?”山云:“何道理之有?”峰撫而印之。師頌曰:“驀被曾郎搊著胸,平生途路忽然窮。無端擡手輕搖曳,笑倒南方大頂峰。”
天童西巖惠禪師法嗣
○四明天童東巖淨日禪師
僧問:“三聖道:‘我逢人則出,出則不為人。’意旨如何?”師云:“車不橫推,理無曲斷。”云:“興化道:‘我逢人即不出,出則便為人。’又作麼生?”師云:“梵音亭下月臨泉。”上堂:“釋迦掩室於摩竭,淨名杜口於毗耶。白晝訛言妖語,不知閧動幾家。直得楊岐三脚驢,走徧天涯海涯,夜來依舊宿蘆花。”上堂:“一日日,一時時,口如鼻,眼如眉。飜覆看渠渠是誰?”良久:“未明三八九,難辨力圍希。”上堂:“萬法本閑,唯人自閙。”喝一喝:“苦瓠連根苦,甜瓜徹蔕甜。”臨終垂誡云:“吾滅後,但依常僧例,三日後茶毗,一切喪禮並免。歷觀前輩遺囑,或令露骸松下,或化骨藏之眾塔,或投于江。去後往往為諸徒藉此白占常住山地,造塔建庵為溫飽計。豈為師弟子之道哉?故述一偈以示二三子:“以天為盖地為函,底用重營墖與庵。煅骨焚軀言已出,勿違吾志重吾慙。”
○饒州薦福月澗明禪師
上堂:“五千四十八卷破故紙,一千七百爛葛藤。其間說長說短、說玄說妙,至於疏解箋注,胡批亂判,總是杜撰僻說,帶累後代兒孫。刺頭入爛泥中,何有了日?”驀拈拄杖,畫一畫,云:“山僧為諸人一時掃絕去也。”卓拄杖:“野色更無山隔斷,天光直與水相通。”
○洪州翠巖水庵訥禪師
上堂:“日可冷,月可熱,眾魔不能壞真說。三乘十二分教盡是妄談,且如何是真說?”拍禪床,云:“山上鯉魚吞石螺,海底泥牛嚼生鐵。”
○天寧月舟乘禪師
作無參偈曰:“得罷休時便罷休,南詢著什麼來由。情知五十三知識,門掩西風一樣秋。”
靈隱退耕寧禪師法嗣
○金陵蔣山月庭忠禪師
潭州人。上堂:“入門便棒,入門便喝。臨濟德山,現錢足陌。諸人還知落處麼?六月不熱,五穀不結。”上堂:“離四句絕百非,西來祖意覿面提持,擬心湊泊隔雲泥。”上堂:“松風涼,秋夜長。虫鳴古砌,葉墮銀床。何事五湖雲水客,甘心流落在他鄉。”
○杭州中竺旨堂宗禪師
上堂:“隔山見烟便知是火,隔墻見角便知是牛。咄哉!不快漆桶,我更問你參學,眼在什麼處?”上堂:“諸德行亦禪、坐亦禪,未到曹溪時語。到了曹溪時語,若與麼,永嘉大師正好行脚。”上堂,舉僧問百丈:“如何是奇特事?”丈云:“獨坐大雄峰。”師云:“老百丈與麼道未為奇特。或有問山僧‘如何是奇特事?’只向道:‘中峰今日開堂’。”上堂:“諸兄弟南來北往,京三汴四,行脚事未問。你還知諸方老宿向上提持麼?”良久:“路遙知馬力,歲久見人心。”上堂:“千了百當孤峰獨宿,七間僧堂甘心閑却。中峰與麼道,也是按牛頭喫草。”
天童別山智禪師法嗣
○湖州西余大覺竹洲修禪師
上堂:“有來由,沒己鼻。一種春風,萬般花卉。年年費盡巧精神,見徹根源能有幾。直饒見得親切,也是玄沙道底。”上堂:“一葉墜林端,山河珠走盤。隨流能轉物,世上獨稱尊。離微不犯,切忌垛根。不見古人曾有言:‘猶是王老師兒孫。’”
○西林松巖秀禪師
上堂,舉玄沙參次聞燕子聲,沙云:“深談實相,善說法要”。便下座。時有僧請益,示:“某甲不會。”沙云:“去,無人信汝。”師云:“深談實相善說法要,鉢盂著柄虗空掘窖。者僧請益利刃有蜜,玄沙道:‘去,無人信汝’,甜瓜徹蔕甜,苦瓠連根苦。”
淨慈愚極慧禪師法嗣
○福州雪峰樵隱悟逸禪師
俗姓聶,絕岸湘手度弟子。上堂:“開口道著,不在口皮邊。舉足踏著,不在脚跟底。萬物一馬,天地一指。臨濟德山,討甚巴鼻。”上堂,舉僧問投子:“春雨霖霖,百草為什麼不抽芽?”投子云:“巴蕉只麼長。”僧問法眼,法眼云:“却是本色百草。”師云:“二大老與麼答話,如慈雲密布甘雨普沾。爭奈不能活這僧焦芽敗種。山僧若見他與麼問,拈拄杖劈脊梁便打也。教他知道,近水柳先綠,向陽花易紅。”上堂:“巧梓順輪桶之用,枉直無廢材。良御適險易之宜,駑驥無失性。喝下知歸,棒頭取證。臨濟德山,未能盡令。”上堂:“子湖立牌於門下,千金嫁蠱毒。德山卓牌於閙市,五綵縵毒缸。鍾山這裏終不學他這些伎倆,寒暄語話一切如常,早是龜毛數丈長。”上堂,舉白雲和尚云:“開口時末上一句正道著,舉足時末上一步正踏著。為甚到底鼻孔不正?只為尋常見他頑了,所以不肯發心。白雲今日勸諸人發心去,乃云:‘一。’”師云:“白雲師翁與麼說話,大似自家心裏急他人未肯忙。鍾山這裏一箇箇總是發心底,要且不用勸他。何故?青山碾為塵,白日無閑人。”上堂,拈拄杖:“一徑直,二周遮。道吾舞笏,秘魔擎义。”擲下拄杖云:“何似南山鱉鼻蛇。”
○杭州靈隱竺田悟心禪師
初住南康天寧,遷廬山羅漢,轉栖賢至圓通,後升靈隱。僧問:“諸佛出世,接物利生。和尚出世,有何方便?”師云:“一舉四十九。”僧云:“還許學人領會也無?”師云:“三十年後。”僧云:“和尚眼空,佛祖為什麼不識某甲問頭?”師云:“放汝三十棒。”上堂:“若約祖師門下,直爾無你開口處,無你措足處。你若問佛,佛是名句。你若問法,法無相狀。二六時中但回光返照,不用別求,窮劫至今,一道神光初無間歇。諸禪德,祇如是見不用疑惑,便是報佛祖之恩,報國王之恩。古者道:‘歇即菩提。’各自努力。”上堂,舉夾山示眾云:“百草頭上薦取老僧,閙市門頭識取天子。”師云:“草鞋跟底認取達磨大師。”上堂:“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蒲團上端坐,針眼裏穿線。西風一陣來,落葉兩三片。”
○杭州靈隱千瀨慶禪師
上堂,舉玄沙因僧問:“盡大地是一顆明珠,因甚學人不會?”沙云:“用會作麼?”師頌曰:“白髮漁翁理釣舟,烟波萬里思悠悠。蘋花冷照江天雪,醉臥不知明月秋。”
○舜田滿禪師
送僧,偈曰:“昔年曾入長蛇陣,重整風前舊戰袍。春醉馬蹄花影亂,一鞭暗日上凌霄”。
育王頑極彌禪師法嗣
○四明育王東生德明禪師
上堂:“今日初一,明日初二,凍解寒巖,春回大地。江路野梅香,漏泄西來意。”上堂:“目前無法,六鰲頭戴遠峰青;意在目前,大海波澄春水綠。不得作境話會,切忌佛法商量,只如高提祖印,丕贊皇猷。又且如何舉唱?海國乾坤闊,蓬萊日月長。”頌臨濟參黃蘗話曰:“梅邊春盡已三分,戲蝶遊蜂總未聞。恠底清香輕漏泄,一枝斜亞竹籬根。”送僧見薦福澤山,偈曰:“上人參禮何方去,玉几難為指路頭。有箇長汀憨布袋,如今出現在饒州。”
龍翔笑隱訢禪師法嗣
○應天府天界覺原慧曇禪師
天台楊氏,母賈,夢吞明珠而有娠,及生,廣顙豐頤、平頂大耳,相甚異焉。長依越之法果大均學出世法,迨冠,薙染具戒,習華嚴於高麗教公,聽止觀於上竺澄公,已而,皆棄去。時廣智在中天竺,師造焉。智問曰:“何處來?”師曰:“游山來。”智曰:“笠子下拶破洛浦徧參底,作麼生?”師曰:“未入門時呈似和尚了也。”智曰:“即今因甚不拈出?”師擬議,智便喝。師當下脫然有省。一日,智展兩手示師曰:“八字打開了也,因甚不肯承當。”師曰:“休來鈍置。”智曰:“近前來為汝說。”師即掩耳而出,智頷之。及廣智奉勑為龍翔開山住持,師隨至掌藏鑰,繼分座,至順辛未行臺檄,師出世牛頭山祖堂。至正癸未升清涼,道行聞于帝師,授以淨覺妙行之號。乙未遷保寧,丙甲太祖高皇帝定建鄴,師謁於轅門,見師魁偉傑特,歎曰:“真福慧僧也!”命主蔣山,丁酉賜龍翔為大天界寺,詔師住持,御書“天界第一禪林”六大字揭於門,以旌宗極。師室中示僧曰:“二六時中無你啗啄分,無你趣向分,會麼?”僧罔措。師曰:“未明三八九,難免自沉吟。”示眾曰:“春風浩浩,春日遲遲,黃鶯啼在百花枝,箇中無限意,畢竟許誰知。”語未既遽,有僧問曰:“心意識遏捺不住時如何?”師厲聲曰:“是誰不住!”上堂:“六月一日前,萬象森羅替說禪;六月一日後,八角磨盤空裏走。今朝正當六月一,無位真人赤骨律。金毛獅子解翻身,無角鐵牛眠少室。十聖三賢總不知,笑倒寒山并拾得。”上堂:“朝到西天,暮歸唐土,鑒在機先未敢相許。保寧八字打開了也,莫有控勒不住者麼?”下座。上堂:“擁之不聚,撥之不散。類之不齊,混之不濫。絕照忘緣,十方坐斷。隔江招手見誵訛,盡力承當得一半,蔣山與麼提持,驢年也未夢見。”上堂:“只箇現成公案,眾中領解者極多,錯會者不少。所以金鍮不辨,玉石不分,龍河者裏直要分辨去也。張上座李上座,一箇手臂長,一箇眼睛大,總似今日達磨一宗,教甚麼人擔荷?”“噓”一聲下座。上堂:“經有經師,論有論師。龍河放一線,道分科列段去也。”拈拄杖卓一下,云:“且道是何章句?”上堂:“威音王已前,彌勒佛已後,有箇現成公案,未敢與汝說破。何故?心不負人,面無慚色。”上堂:“恢楊岐宗風,坐南泉鉢位。佛祖命根,衲僧巴鼻。”卓拄杖云:“東頭買賤,西頭賣貴。”示眾:“文遠當年侍趙州,東司說法未輕酧。回光一念分明處,午夜霜清月滿樓。”至大元年大內新成,上將登寶位,詔師引千二百僧披閱藏經用嚴清淨覺地。師陞座說法,上親帥羣臣座前瞻聽,大悅,出內,帑帛以賜。洪武元年戊申春開善世院,詔師領院事,脫紫衣及金襴方袍,御製誥章。其略曰:“自予肇業,命汝匡宗。德風振起於法門,景運贊襄於家國。特授演梵善世利國崇教大禪師。”時章縫之士以釋子為世螙,奏請除之。上以疏章示師,師對曰:“孔子以佛為大聖人,以此知真儒必不非佛,非佛必非真儒矣。”上亦以佛之教陰翊王度,却不聽。庚戌夏六月廷議西域末臣伏。 上以彼域敦尚佛乘,特命師往。 詔尚書趙某為之副,師承命,即日登途,衣盂之資一無顧惜。辛亥秋道憩僧伽羅國其,王奉師於佛山精舍,執弟子禮。九月示微恙,二十六日沐浴更衣,亟命尚書至,謂曰:“某幻緣終此,不能復命矣。”仍誡諭左右,屹然端坐。夜過半,問曰:“天明也未?”對曰:“未也。”少頃復問,對曰:“日出矣。”遂恬然而逝,世壽六十八,僧臈五十三。其王奉棺茶毗,收舍利齒牙舌根祔葬彼國辟支佛塔。甲寅冬,尚書趙某還朝陳其事, 上聞而嗟啅,勑天界住持宗泐,以師遺衣,藏於雨華臺之左。
○杭州靈隱用貞原良禪師
別號介庵,蘇之吳縣人,范文正公第三子、尚書右丞恭獻公諱純禮之九世孫。父伯和,母鄭氏,生二子,長叔敔,次師也。年十五,從里之迎福院受彌薙髮,依北禪澤法師學天台教觀。因天平住山士瞻[打-丁+((興-(一/口)+(巨-匚))/火)]公勸其從禪,於是往見廣智於龍翔。智問:“汝自何來?”師曰:“蘇州北禪來。”智曰:“三乘十二分教即不問,如何是行脚事。”師擬議,智便喝。師禮拜而退。次日又見,擬伸問,智又喝,師俛首。智曰:“思而得之,落在第二頭去。”師遂有省,乃執侍左右,久之盡得其要旨。復往謁石室瑛公于育王室,俾掌藏教。至正壬午行宣政院檄,師出世嘉興資聖,遷越之天章,移杭之中天竺,陞靈隱,示眾曰:“夏末秋初,衲僧家東去西去。拄杖頭撥著一箇會佛法底便是禍事,三世諸佛搆不著,歷代祖師搆不著,天下老和尚搆不著。喝!”又曰:“百千法門,無量妙義,一毫頭上識得根源,萬兩黃金亦消得。因甚雲門道:‘還我九十日飯錢來!’蓋謂爐鞴之所多鈍鐵,良醫之門足病人。向上更有事在,其間別有商量。達磨一宗,掃土而盡。”洪武四年正月十六日化去。先一日謂左右曰:“明日巳時行矣。”至時,澡浴端坐,侍僧請偈,乃書曰:“今年五十五,打破虗空鼓,不涉死生關,討甚佛與祖?”須臾寂然而逝。
○杭州淨慈懶庵廷俊禪師
用彰,其字也,世居饒之樂平,姓董氏。從里之大雲輯公出家,年二十薙髮受具,二十又五遊方,歷廬山諸剎,久之,往浙中,見月江印於吳興何山。印曰:“未入門,來相見了也。”師曰:“鳳栖不在梧桐樹。”印曰:“不是,不是。”師疑之。執侍期歲終不契。時廣智闡道杭之中天竺,師往謁。智展兩手示之,師即禮拜。智曰:“見什麼?”師曰:“驊騮墮地,志在千里。”智歎曰:“子黃龍佛印流也,善自護持。”靈隱東嶼尋命掌記室。天曆初,文宗即金陵潛邸,建大龍翔集慶寺,廣智為開山住持,延師居第一座,講行清規,號令廣眾,遂致法席全盛。至正二年,行宣政院選師住蘇之白馬,繼遷吳興資福,作大殿山門僧堂厨庫方丈,僅五載而大完。再遷紹興能仁、杭之中天竺、淨慈國朝,洪武元年浙西僧道以賦役集金陵,師在行,寓鍾山。五月二十三日,端坐如常,寂然久之。侍僧意師欲去,膜拜請偈。師瞠目曰:“緣未盡則住,緣盡則去,何偈為?”頃之則逝。天界覺源曇公法門昆仲為力治喪事,世壽七十,僧臘五十。
○四明育王約之崇裕禪師
毗陵陳氏子,事壽昌院東林曉公為師,參徑山寂照、天目斷崖,俱不契。見廣智於中天竺,及至龍翔始機湊,俾充綱維,掌藏教。自是益勵精于道,三十年脇不沾席。出世太平南禪,遷九江圓通,至育王。上堂:“鴻濛未剖已前,天地未位之際,有一句子,三世諸佛不知,六代祖師不會。老僧不惜眉毛,今日當陽顯示。”展兩手云:“嗄!”上堂:“昔日簡堂和尚拈出一箇死猫頭,向山中開張鋪席,遼天索價賣弄不行,直至如今,風吹日炙,臭氣熏天。山僧不惜腕頭之力,重為上行去也,莫有定價者麼?見義不為,何勇之有?”上堂:“教中道,清淨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山僧道:“清淨本然,喚什麼作山河大地?若向教中語下悟去,壓沙取油。若向山僧語下悟去,畫波求縫。畢竟如何?地傾東南,天傾西北,”上堂:“諸禪德,也無玄,也無妙,也無佛,也無祖,從朝至暮,東廊上,西廊下,還曾有物絆你脚跟麼?
○杭州淨慈仲邠克岐禪師
別號尚素,台之臨海人,姓徐,年十三,依天台明巖太古熈得度。聞無際本唱道江心,遂往謁。際問:“何處來?”師曰:“天台來。”際曰:“石橋昨夜作兩截。汝還知麼?”師曰:“近離華頂。”際曰:“我問汝石橋。”師曰:“十日到此。”際乃喜。久之,往謁廣智於龍翔,掌內記,禮寂照於徑山,典藏教,自是叢林易觀。出世四明五峰,遷大梅,升淨慈。上堂:“問話且止,未入門來,已為諸人相見了也,皇恩佛恩一時報畢。若也尚存觀聽,未免重下註脚。達磨云:‘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華開五葉,結果自然成。’年來事久多變,後代兒孫,門風無限,攪得身心一團麻線。五峰今朝都為截斷,還會麼?一百五日近清明,上元定是正月半。”上堂:“長天無極,白日如飛。人心不定,白髮催歸。物理昭然,古今不易。三條椽下,七尺單前。宜加省察。”上堂:“貪嗔癡,戒定慧,泥團土塊,作麼生得十成去?河裏失錢河裏摭。”上堂:“鷺池鷲嶺,海甸菴園。曹溪路上,少室峰前。其平如掌,其直如絃,總在這裏。有耳者聞,有眼者見。聞見歷然。直下是箇什麼?”良久:“依稀越國,彷彿楊州!”洪武二十四年八月十七日示寂,壽八十三,臈六十九。
○應天府天界李潭全室宗泐禪師
台之臨海人,周姓,父吉甫,母葛氏。師生始能坐即跏趺,父母親族咸異之。八歲命從杭之中天竺廣智學佛,經書過目成誦。十四薙髮,二十受具。智開山金陵龍翔集慶寺,師與俱。一日智問:“國師三喚,侍者三應,意旨如何?”師云:“何得剜內()作瘡?”智云:“將謂汝奇特,原來只與麼!”師喝,智擬棒,師拂袖而出。自是日臻玄奧,久之,謁原叟於徑山,語合,命掌記室。未幾,出世宣之水西,餘二十祀,眾廢畢舉。洪武戊申升杭之中天竺,遷徑山。 太祖高皇帝問鬼神事, 詔兩浙有學行僧,師居其首。館於天界,對揚稱旨,既而建普度大會于鍾山。師奉命作讚佛樂章,復對鬼神說法。 太祖臨筵瞻聽歎美,命住天界,寵榮之。一時緇白嚮化,法席鼎盛。上堂:“苦樂逆順,道在其中。無苦無樂無逆無順,道在什麼處?”卓拄杖云:“滿堂無限白蘋風,明明不在秋江起。”上堂:“一年十二月,九箇月遊州獵縣,翫水觀山,看來有甚了期?安居三箇月,正好休去歇去。山僧恁麼告報,也是泥裏洗土塊。”遂擊拂子:“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凉。”至上堂:“一陽來復,萬彙昭蘇。魯公臺上書雲,漢女宮中添線。若作世諦流布,塞壑填溝;更作佛法商量,墮坑落壍。何故車不橫?推理無曲斷。”上堂:“仲冬嚴寒,天寒人寒。地爐頻著火,収足上蒲團。現成有一句,大雪滿長安。”拍禪床下座。上堂:“說心說性,說妙說玄,總是野狐涎唾。行棒行喝,擎叉舞筍,亦是鬼家活計。”卓拄杖云:“毗婆尸佛早留心,直至如今不得妙。”上堂:“今朝三月旦,過去已滅,未來未至,現在無住。從無住本,立一切法。”擊拂子云:“大虫舌上打鞦韆,蟭螟眼中放夜市。”駕每臨幸,或召對內廷,賜茶與饍,復和師所作詩一帙以賜。西天善世禪師板的達來朝,見師歎曰:“真苦海慈航也。”甞患疾,駕幸慰問,使醫診視。丁巳春,奉詔,同杭州普福如玘註《心經》、《楞伽》、《金剛般若》三經行世。 太祖以佛書有遺逸, 命師領徒三十人往西域求之,得《莊嚴寶王文殊》等經。洪武十五年三月,還朝。十六年,開僧錄司,以右街善世授師。或有教門事,同官不敢言,惟師力言之。後因長官奏事獲譴,同往鳳陽槎峰建寺,三年訖工, 勑賜圓通之額。十九年秋,趣歸天界,引見賜詩,有“泐翁去此問誰禪,朝夕常思在目前”之句。後二年,舊寺災,師以興復為己任,率住山。春,公奏重建于聚寶門外, 上曰:“可。”師於是力為無倦色。落成,師闢一室于三塔庵,額曰:“松下居。”為佚老之所。二十三年夏 詔再住天界, 上曰:“一百二十歲永鎮綱宗。”二十四年復領右街善世,居無何,以年老賜歸槎峰。詣 闕拜辭, 上曰:“寂寞觀明月,逍遙對白雲。汝其往哉。”絕江至江浦石佛寺,俄示疾,召門人誡諭已,遂泊然而寂。闍維設利無筭,乃九月十日也。世壽七十四,夏六十,餘骼附葬于天界廣智塔右。
()内疑作肉
○應天府天界芳林宗鬯禪師
別號幻夢,台之臨海毛氏子。示眾曰:“古德云‘是身壽命,如駒過隙。何暇間情妄為雜事?‘大眾,汝十二時中著衣喫飯,豈不是雜事?燒香禮佛豈不是雜事?看經坐禪豈不是雜事?且道那箇是本分底事?”良久,云:“我不敢輕於汝等,汝等皆當作佛。”
○台州九巖道純雅禪師
頌佛成道曰:“堂堂獨露劫空前,萬里青天赫日懸。夜覩明星方瞥地,頂門合喫棒三千。”
保寧仲方倫禪師法嗣
○勾容奉聖笑巖喜念禪師
上堂:“非不非,是不是。差之毫釐,失之千里。趙州茶、廬陵米,玉筯撑開虎眼睛,金鞭敲出鳳凰髓。阿呵呵!誰識閻羅王是鬼!”上堂:“一口針,三尺線,金州布揚州絹。趙州道‘我在青州做一領布衫重七斤’,閉門造車,出門合轍。”寄同參偈曰:“沗為住山人,甘自忍饑餓。三條篾束腰,四壁寒凝霧。袈裟無一截,紙被都碎破。床上笑飜身,門外車聲過。仰面看屋梁,知心無一箇。新開一片畬,雨餘蘿蔔大。”
靈隱竹泉林禪師法嗣
○台州鴻福牧隱文謙禪師
福州長樂方氏,幼頴悟,書過目能誦。年十一,從邵武安國寺自建得度。游方抵蔣山,時曇芳法席盛甚,有首座所鐵山者亦閩人,號為宿德。師咨以禪要,所令參“狗子無佛性”話,久之有省,乃造所曰:“趙州被我捉敗了也。”所曰:“無字聻。”師遂拳之,所曰:“離此一拳,落在甚麼處?”師提起坐具摵之,曰:“更少箇什麼?”所曰:“放汝三十棒。”去謁金山即休了公,休命掌記。聞靈隱了幻道化,往謁曰:“自遠趍風,乞師一接。”幻曰:“未入門來,接心了也。”師曰:“因風吹火,用力不多。”幻曰:“書記近離甚處?”師曰:“金山。”幻曰:“金山與焦山闘額是第幾機?”師曰:“不辭向和尚道,只恐不信。”幻頷之,復令掌記行宣政院,檄住台之覺慈,遷鴻福。洪武五年春, 太祖高皇帝有旨,召高德僧十人於鍾山法會,演法師與其選,召對武樓下,賜饍。次日駕幸鍾山御崇禧寺,對揚稱旨, 天顏大悅。已而感微疾,謂其徒曰:“吾今日去矣。”有問者曰:“和尚如何?”師曰:“謂吾昏耶。”問者曰:“昏得這箇,昏不得那箇。”師厲聲曰:“有甚這箇那箇!”眾請留偈,乃援筆大署曰:“有世可辭,是眾生見。無世可辭,是如來見。踏倒須彌盧,虗空無背面。”遂端坐而化,天界金禪師因 召入內,具奏師告寂之故,并誦其遺偈, 太祖為手書之,嘉歎良久。闍維舍利無筭,壽五十七,夏四十六。
○蘇州虎丘滅宗宗起禪師
族出天台,謝事萬年,隱居石橋庵。長年禪坐,不知有人世事。暮年僧錄司舉住雲巖,僅一載。師為人簡淡,拙於應世。士庶待之尋常,及化去光明偉異,皆嗟嘆不已。乃洪武廿三年也。師終時,以平昔法語,藁自焚之。惟記其甞送衡公住穹窿偈曰:“穹窿山頂鐵船浮,直接南湖萬頃秋。謾說國師遺舊業,今逢開士繼徽猷。髻螺山好排簷擁,法雨泉甘遶舍流。莫謂西來無祖意,未曾開口已先酬。”
○蘇州常熟慧日曇石德祺禪師
嵬山太倉胡氏子,興福院出家。初見湖州天池元翁信,至杭中天竺,了幻愛其篤志在道,俾居侍司,復升掌藏教,及幻遷靈隱,又往參謁,遂分第二座。從游既久,盡得其末後一著。久之,歸大倉,構庵而居,曰:“淨慧”。與數禪者同住,朝鐘暮鼓禪誦有常規。邑之黎庶,翕然歸敬。士大夫過門,但與譚禪,不及世故,不能契機,輙旁引圓覺楞嚴開喻,凡聆其指教,無不油然生信。晚年四眾勸勉開法慧日,雖不遇其時,能以法道自任,凡叢林清規真舉。上堂:“從來大道出平常,那用將心謾度量。渴則飲泉飢則飯,寒時向火熱乘涼。慧日寺裏一眾,清晨上殿,諷經粥了,打板坐禪。飯罷,廊下東行西行,且道是平常不是平常?若是金毛獅子,三千里外見誵訛。”上堂,舉真淨和尚云“二月仲春漸暄,時來萬物爭妍。莫待桃花悟道,出門芳草芊芊。”師云:“恁麼說話,猶帶廉纖。在惠日則不然:二月仲春漸暄,日長正好打眠。長連床上一覺,團團月出山顛。”良久:“子期去後知音少,往往徒勞奏七絃。”終于嘉定檀越顧長達所建圓覺庵。師將終,謂庵主賝石隱云:“有一頂袈裟,無人堪受領,不幸得罪于師門。”言畢淚下,良久泊然而逝,茶毗異香襲人,莫不異之。
徑山古鼎銘禪師法嗣
○杭州徑山象原仁淑禪師
台之臨海陳氏,年二十,聞徑山寂照道望,往依之,獲薙染。曇芳繼席,俾掌內記。東還之鄞至育王,雪窓命職書記。妙明主杭中天竺,師造焉,明曰:“書記帶得育王舍利來麼?”師展兩手云:“是什麼?”明曰:“儱侗真如。”師曰:“當面蹉過。”明以竹篦抶之,曰:“不是不是,”師汗下如雨,乃云:“這回識破這老子了也。”會明遷徑山,師再往參之,命居第二座,行院劄符開法天目山大覺,兄視妙明而師承之,洪武元年善世院檄住嘉禾。天寧五年 詔天下高僧建法會於鍾山,師預其列。入覲 奉天殿,賜坐與饍,尋住徑山。上堂:“心不是佛,智不是道,恁麼會者,慶快平生。不恁麼會者,慶快平生。上乘菩薩信無疑,中下聞之必相笑。”卓拄杖云:“莫相笑,木馬夜嘶風,天明失却曉。”上堂,舉乾峰示眾云:“‘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雲門出眾云:‘昨日有人從天台來,却往徑山去。’峰顧侍者云:‘明日不得普請。’”師拈云:“乾峰如項羽,持兵四十萬會漢高於鴻門。若不是雲門嗅土知機,爭見前徒倒戈卸甲?”顧侍者云:“明日不得普請,敗闕多少?”上堂:“有一句到你肉上抉瘡,無一句到你日中逃影。總不恁麼時如何?”良久:“橫身當宇宙,誰是出頭人。”因縣令梁公復庵勉師建佛殿,材木已具而工未就,忽謂門人曰:“吾初住此山,夢寂照授筯九雙。今越九載,緣止是矣。”書偈而逝。洪武庚申六月四日也,闍維脊梁骨寸餘成佛像,眉目分明,觀者驚異,歎未曾有。設利如珠,粘綴遺骨,塔于凌霄峰下曰“歸雲”。其住徑山翰林學士宋公濂,贈以十偈,其末章云:“寂照傳燈到妙明,如今正印屬師兄。好將東海為油點,續焰聯芳到化城。”
○應天府靈谷天淵清濬禪師
別號隨庵,俗黃巖李氏,父益母應,師幼學鄉校,頴悟特異,然不甘處俗。年十三依妙明於明之寶陀,逾年薙髮受具。明遷中竺,延師居侍司,及升雙徑,又處以記室。師益奮勵,坐究行參,弗忘向上事。一日閱大慧語錄,至:“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忽有悟,即白明。明曰:“我手何似佛手作麼生?”師曰:“合取臭口。”明呵呵大笑。師復日閱《楞嚴》、《圓覺》、《楞伽》、《維摩》等經,皆深究義趣。既而還四明,留育王佛照祖庵五載。愛東湖青山境致清絕,往掛錫焉。洪武改元,始應郡守請,出世萬壽。甫三載,又卜二靈和庵主故山縛茅而居,扁曰“隨庵”。四年, 太祖高皇帝有旨於鍾山,設普度大會,驛召有道沙門十人,師居一也。事竣還山賜賚甚優。十五年肇開僧錄司, 召師職覺義。十九年被 旨即靈谷大齋會說法,祥光發現,照曜林谷,萬目咸覩,歎未曾有。適靈谷住持羲物先以疾辭退, 太祖命師補處,親製詩十二章,以寵其行。仍勑僧錄司,官弘道夷簡守。仁宗泐翰林學士劉三吾董倫咸屬和,以贈師。尋和進, 太祖覽之稱善。時天大雪, 太祖御几筵,復為冐雪來朝,詩以褒嘉之,有“佛日增輝萬象開,全身又入夢中來”之句,自是 太祖侍遇益隆,屢奉 制賡和。一日,欽和思親懷故詩進 ,太祖嘉歎,賜寶鈔二千五百。師不己有,就奏為萬工池,費而尤為。諸 親王禮待,賜予手書詩偈及珍異物,道風遠播四方,參學之士,雲屯水匯,師皆隨其根器,以加策勵,多所成就。佛誕,上堂,舉世尊初生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云:“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雲門云:“我當時若見,一棒打殺與狗子喫,貴圖天下太平。”師頌云:“指天指地稱第一,萬禍千殃從此出。雲門棒短沒奈何,殃及兒孫無了日。”結制并謝首座。上堂,舉雲門和尚有時云“平地上死人無數,過得荊棘林是好手”時,有僧出云:“與麼則堂中第一座有長處也。”師云:“喚什麼作荊棘林?又何用?要過,殊不知荊棘林即是菩提座,從曠大劫來,未甞暫離行也。在裏許住也,在裏許坐也,在裏許臥也,在裏許卷舒出沒,縱橫變化,無不自在,所以道:隨緣赴感靡不周,而恒處此菩提座。雖然,只如世尊入因沙室,與此時是同是別?畢竟水須朝海去,到頭雲定覓山歸。”示全侍者偈曰:“破顏微笑顯全機,二十烏藤未放伊。前路逢人休錯舉,得便宜是落便宜。”洪武壬申五月三十日入滅,其先五日,斥服玩,散交游,誡諸徒,別同僚。書偈而化。春秋六十五,夏五十一。闍維其徒収遺骨,陪葬雙徑妙明塔左。
○應天府天界白庵萬金禪師
吳郡姚氏子,母蘇。生師時奇香馥郁滿庭,年臨五六,方顙圓顏,白晢如玉。琢郡大夫愛之,時抱載車上,歸與妻妾瓌玩之,欲索為子。父母靳弗與。逮七歲頴悟異常,几書一覽即記憶。一日請于母:“兒患世相不常,願求出世間法。”母曰:“出家甚苦,爾來幼,弗堪。”曰:“兒心自樂之想,無苦也。”自後,請之不已。父母知志不可奪,俾依吳縣寶積寺道原衍公為弟子,祝髮及受具衍主嘉禾德藏。師為綱維,俄棄去,謁妙明于雙徑,明一見,以法器期之,留侍左右。一日謂曰:“德山見龍潭,因甚向吹滅紙燭處方始瞥地?”師曰:“莫瞞某甲好。”又一日,舉如來有密語迦葉不覆藏,聲未絕,師即抗聲曰:“和尚惜取眉毛。”一日,聞厓石墮地,胸中廓然頓忘知解。明俾掌記,由後堂復升前堂,自是聲稱籍甚。至正乙未,出世蘇之瑞光,遷嘉禾天寧。帝師大寶法王聞師之道,授以圓通普濟禪師之號。師自幼喪父,惟有母存,乃於城東築孤雲庵,以奉養焉。洪武改元肇開善世院以統釋教,院以疏幣聘師補處杭之淨慈,不受。已而有 旨起師住持天界,師應。 詔至闕見, 太祖高皇帝於外朝慰勞優渥,即令內宮送入院,賜天厨之饍。自後屢 奏,對多稱旨。上堂:“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燈籠自燈籠,露柱自露柱。何曾得一體來?南泉道:時人見此一株花,如夢相似,又且如何?休將支遁鶴喚作右軍鵝。”上堂,舉黃蘗示眾云“汝等諸人,盡是噇酒糟漢,恁麼行脚何處有今日?還知大唐國裏無禪師麼?”時有僧出云:“只如諸方匡徒領眾,又作麼生?”蘗云:“不是無禪,只是無師。”師云:“潭州紙遺,一狀領過。”五年春,詔三宗名僧十人及其徒二千,建廣薦法金於鍾山,命師總持齋事,師能靈承上旨,凡儀制規式,皆堪傳永久。尋以母年耄,舉徑山泐公自代,復還喜禾侍母。是年冬, 詔復建會鍾山如初。 大駕臨幸, 詔師說法。公侯庶僚,靡不悅服。 上以師才智踔絕, 諭令罷道輔政,師固辭而止。一日示門弟子曰:“吾有宿因,必酧之去。”飲食七日,委順而化。實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也。停龕六旬,啟而視之,容貌如生,爪髮皆長。闍維數珠,頂骨齒牙不壞。壽四十七,臘三十六,其徒奉靈骨及諸不壞墖于天寧。
○蘇州萬壽本空曇相禪師
謝檀越施法被,上堂:“見則易,識則難。花根本艶,虎體元斑。識不難,見不易。干木隨身,逢場作戲。鍾山道林大士拈起杖頭剪刀,把虗空剪得七零八落。有箇摩耶佛母忍俊不禁,向金針鋒上玉線蹊中,恰好揍得,還成一片。青者自青,白者自白,紅者自紅,綠者自綠,莫不自然。闘角捉方,攢花簇錦。以致過現未來三世諸佛,向雜華世界各坐一方,同聲讚歎:奇哉!奇哉!希有!希有!因見諸人懡[怡-台+羅]不釆?走入山僧拄杖裏去也。”舉起拄杖,云:“若喚作三世諸佛,又是拄杖子。若喚作拄杖子,又是三世諸佛。三世諸佛穿過拄杖子,拄杖子穿過三世諸佛。正與麼時,若有具擇法眼緇素得出,許你一生參學事畢。其或未然,拄杖子為你說破。”卓拄杖云:“菩提妙華徧莊嚴,隨所住處常安樂。”(敘謝畢復說偈云)“錦繡叢中輥出來,須彌頂上大張開。看他妙用神通處,鶻眼龍睛妙莫猜。”上堂,舉雲門因僧問“如何是學人自己?”門云“遊山翫水。”師云:“原來跛脚阿師說得行不得,帶累多多少少人向山水中著到。若有問北山,如何是學人自己,便與一喝,豈不直截分明?”良久:“箇中若了元無事,體用何妨分不分。”上堂:“遇八念誦,遇五陞堂。雖然舊事舉起,何妨雲門乾屎橛。切忌錯承當。”佛誕日,上堂:“纔出胞胎便會行,多生習氣不能忘。西天五印都瞞盡,最苦難瞞是大唐。”上堂:“三期果滿在今朝,大野風生暑氣銷。脚下草鞋生兩翼,吳雲楚水任遊遨。大眾,切忌踢破脚指頭。”
○蘇州萬壽澤原慧禪師
上堂,舉東印土國王請般若多羅尊者齋次,王問“諸人盡轉經,唯師為甚不轉經?”者云:“貧道出息不隨眾緣,入息不居陰界。常轉如是經百千萬億卷,非但一卷兩卷。”師云:“山僧道:東印土國王,只有供養心,全無問難意。見與麼答,便言請尊者經看。若下得這一轉語,非惟檀波羅蜜具足圓滿,亦乃財法二施等無差別。”上堂,舉晏國師示眾云“皷山門下不得咳嗽”時,有僧咳嗽一聲。國師云“作什麼?”,僧云“傷風”,國師云“傷風即得。”師云:“大小國師,龍頭蛇尾。當時若見他道‘傷風’,便云‘傷風敗教之徒,偏門擯出!’非惟有放有收,抑亦玄風獨振。”上堂:“馬祖陞堂,百丈卷席。劒出匣畫人之頭,嬰鋒而摧;矢離弦石虎之額,沒羽而裂。正所謂:毗嵐倒山霹靂破柱時也。未舉先知,尚為鈍根。佇思停機,豈是靈利!”卓拄杖:“在途空爾念歸家,多勇何如多智慧。”上堂:“得之於心,伊蘭作栴檀之樹。去之於旨,甘露乃蒺藜之園。古德與麼道,品之教苑堪逞座主。長材班之禪叢,未見宗師手段。慧上座不惜眉毛為他去也。”拍禪床,下座。上堂:“臨濟云‘佛者,心清淨是。法者,心光明是。道者,處處無礙淨光是。’”良久,云:“三段不同,打歸一處。”
國清夢堂噩禪師法嗣
○杭州徑山岱宗心泰禪師
別號佛幻,越之上虞人,姓孫,父子實,母何氏。產師時外向而出,識者謂離俗之兆,未髫即聰頴,羣兒莫與敵。甞書于闥曰:“一行白鷺非上天,不識飛作非。”父母異之,七歲入鄉校,讀書過日能誦,不煩捶責。校師奇之,然不樂處俗,惟僧是樂。年十五,依等慈沃洲達公,後禮其徒聞叟愛公薙染,繼往郡城開原受具,志欲遊方,遂入杭。初夏于西天竺,尋上徑山見古鼎銘。鼎留為侍者,弗就。逾十載,聞夢堂說法天台國清,遂往見之。堂曰:“汝從何來?”師曰:“上虞來。”曰:“來作甚麼?”曰:“特來禮拜和尚。”曰:“禮拜我作麼?”曰:“學佛法耳。”曰:“若是佛法,我這裏一毫也無。”曰:“和尚說底!”堂器之,即令入室,久之,見用貞于靈隱,命掌書記。 國朝洪武初,天界白庵疏命董姚江龍泉,繼主上虞東山國慶。十三年,僧錄司舉住中天竺。時浙江布政使司布政王公鈍重師林而能文,力為外護。永樂元年,陞住徑山。開爐上堂,舉此庵和尚云“開爐今歲無柴炭,潦倒情懷實不安。寒氣四山來得重,大家收足上蒲團”,“徑山亦成一偈,舉似大眾:諸方無炭又無薪,寒氣如何不著人。徑塢有薪還有炭,自然暖處好安身。”浴佛,上堂:“母胎纔出已稱尊,不是興家便滅門。莫謂雲門無毒手,棒頭別有一乾坤。”四年丙戌, 國家纂修《永樂大典》,師承 召,赴京僧錄司。以師年耄,舘于天界閑居以俟。葛利麻上師至而迎接之,丁亥得歸山中。戊子謝事,居寂照庵。辛卯受業,諸孫請歸永樂侍奉。乙未冬十一月,示微疾。十四日作偈別眾曰:“八十九年為僧,到老末後一句。不道!不道!”擲筆而逝。茶毗,徒孫收遺骨,塔于等慈。
天寧楚石琦禪師法嗣
○蘇州萬壽瑩中景瓛禪師
別號笑軒,族出[櫓-魚+(?*圭)]李姚氏。父桂卿,母茆氏。幼岐嶷,與羣兒戲輙作唄匿聲。或調之曰:“明日有船來取你作壻去也。”師怒曰:“便是鐵船來也打碎他底。”父母識其志,送同郡興福寺禮法雲祝髮,猶壹鬱不懌。既具戒,即更禮天寧西齋為師,始愜素抱。一日,叩問曰:“父母未生已前……”西齋遽曰:“那箇是你本來面目?”師遂有省。徑山竺遠愛其英偉,招為侍者,升記室,尋往宣之水西,依法叔澹居於西堂,日增智證。 國朝洪武元年肇開善世院,總統曇公雅知師,首舉出世海鹽。天寧四年,澹居出主虎丘。師躬輔翼,迨遷萬壽猶從之,若普化之於臨濟也。偶與僧山塘行次,僧舉妙喜遣僧與張公紫巖書話,至“拖箇死屍路上走”,乃大笑曰:“先師用處,我識得了也!”及澹居謝事。郡守王公興宗請師嗣居之,時丁潦,饑眾多而食不給,師分衛以贍。上堂:“世尊無說說,迦葉不聞聞。一段奇特事,分明舉向君。”便下座。上堂:“溪光山色全彰清淨法身,柳巷花街廓爾涅槃正路。”良久:“竹杖化龍去,癡人戽夜塘。”上堂:“夏日長,薰風凉,雨過滿庭薝蔔香。莫作境物會却,休為佛法商量。”良久:“達磨大師牙齒缺,釋迦老子面皮黃。”上堂:“妙明心印觸處全彰,在天是天,在地是地。在僧是僧,在俗是俗。即今坐立,儼然何處是妙明心印?”喝一喝,下座。上堂:“如來禪,祖師禪,如水合水,似空藏空。有般漢聞恁麼道,便云‘我會也、我會也’,且問你,阿難因甚合掌?迦葉因甚擎拳?”擊拂子,下座。上堂:“百千法門同歸方寸,河沙妙德總在心源。玄沙和尚云‘達磨不來東土,二祖不往西天’,何處得恁麼說話?嗄!口因踢破脚指頭。”十一年,詔天下僧徒習《心經》、《金剛般若》、《楞伽》三經,晝則講演,夜則坐禪。師為眾講說,言簡理豐,靡不厭服。十五年僧錄司選住青州華嚴,而終茶毗。其嗣法弟子崑山薦嚴素蘊等奉遺骨塔于蘇之西山佛日庵。
徑山愚菴及禪師法嗣
○杭州靈隱空叟忻悟禪師
蘇之吳縣人,俗姓鈕。父本華,母吳氏。兒時簡重寡默,父母知其非處俗質,甫九歲,命入郡城龍興,依白雲間公出家。暨受具,即欲參方。時愚菴居淨慈,師往見。庵詰之曰:“如何是永明旨?”師曰:“某甲新到,只見一湖水,不識永明旨。”庵可之,遂容入室為侍者,繼命典藏教,復居第二座。既而中天竺懶庵請居第一座,表率其眾。久之還鄉里,吳郡諸山以天平請,弗徙。時帝師聞師道譽,錫以“圓慈正濟”之號。 皇明洪武元年戊申善世院命居感慈,亦不赴。三年庚戌,京都宗剎疏住浙江萬壽。起廢之餘,待雲錫不懈。遷住中天竺,募施建天香閣。既完,陞住靈隱,學者鱗萃。上堂:“絕思惟,斷疑惑,三際十方明歷歷。放過德山,掃除臨濟。熱則乘涼,困則打睡。山悠悠,水悠悠,更嫌何處不風流?”上堂:“諸佛不出世,亦無有涅槃。釋迦世尊因甚向雙林樹下摩胸告眾云:‘汝等善觀吾紫磨金色之身,瞻仰取足,毋令後悔。今日則有,明日則無。’世尊畢竟是涅槃耶?不涅槃耶?還委悉麼?闌干雖共倚,山色不同觀。”新正上堂:“今朝正月一,一歲從新起。徧界動香風,普天施法雨。拈拄杖,畫一畫云:“一生二,”又一畫云:“二生三,”又一畫云:“三生萬物。”卓拄杖:“管取今年禾麥熟,大家安坐樂昇平。”開爐上堂:“兼謝龍華和尚,今朝十月旦,天寒宜向火。深山古寺獸炭少,大家疊足團圝坐。堪笑丹霞燒木佛,却教院主眉須墮。”扣禪床云:“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終時壽五十五,臈四十。
○四明天童用愚希顏禪師
蘇之長洲余氏,覺林出家。住後上堂:“登山須到頂,入海須到底。登山不到頂,不知大虗之寬廣;入海不到底,不知滄溟之淺深。喝!纔有是非,紛然失心。”上堂,舉東山演祖示眾云“祖師說不著,佛眼看不見。四面老婆心,為君通一線”,便下座,師云:“若教頻下淚,滄海也須乾。”終于浙江萬壽東堂。
○北京順天府慶壽獨庵道衍禪師
蘇之長洲姚氏,幼依里之妙智庵出家。入鄉校讀書,不煩師諭,義理自通。尋禮宗傳為師披削,未及冠,即能詩文。為時所稱。從北禪虗白亮公習天台,教閱四教儀圖解。剔其謬處問虗白,白不能答,遂棄之。往杭之徑山,參愚庵機契,命司記室。自是往來十餘年,盡得旨要,聲譽洋洋,聿起江海間。初出世臨安普慶,遷住杭之天龍,嘉定之留光。洪武壬戌僧錄司選舉,欽除慶壽住持。 皇上當潛龍時,重師道學。每召入內府,必茗饍問辯。屢錫楮鏹黃白之物無虗月,眾集如雲,法席一振。上堂,舉修山主云“二破不成一,一法鎮長存,若作一二會,永劫受沉淪”,“修山主盡力只道得八成,普慶為他畫虎添斑去也:二破不成一,黃昏候日出。一法鎮長存,面南看北辰。若作一二會,隔壁猜啞謎。永劫受沉淪,圓通解脫門。喝!禾黍不陽艶,競栽桃李春。飜令力耕者,半作賣花人。”上堂:“霜華撲戶北風凉,荒院蕭蕭夜愈長。莫只擁衾間瞌睡,火爐頭話合商量。”上堂:“今朝三月十五,慶壽陞堂打鼓,山門厨庫交參,露柱燈籠起舞。直得開山和尚向山僧拂子頭上,將木劒綿虵橫拈倒弄,踊躍懽喜而脫呪曰:‘室利室利蘇嚕蘇嚕’。報禪流,休莽鹵。蟭螟虫吞却虎,大地山河無寸土。”永樂二年, 皇上命師罷道輔政,特授資善大夫、太子少師,賜名廣孝,與府第,享厚祿,屢錫金帛。雖脹冠帶,當富貴,清修自如而淡薄,禪誦比舊益加。十六年三月二十五日往朝 皇上于北京,二十八日遂斂衽,趺坐而逝。 皇上哀悼,輟視朝三日,命有司為治喪葬,追封榮國公,諡恭清,遣官賜祭,以四月六日火化。惟舌不壞,堅如金石,得舍利皆五色,光彩煜然,仍為卜地,于西山礱石建塔,壽八十四。
萬壽行中仁禪師法嗣
○杭州徑山南石文琇禪師
蘇之崑山李氏,父福成,母沉氏善清。幼從邑之雙江紹隆院智興祝髮,初參蘭江濋公於薦嚴,一見,器許,然師意終未滿。洪武四年,熈怡翁說法虎丘,師謂聞:“其名既久,必一見。”乃已纔覿面,果契合。遂俾居侍司,升記室。自是聲譽靄然。未幾,出世郡之普門,遷靈嚴,陞住萬壽,法席大振。永樂四年,奉 召纂修《永樂大典》,留京三年,及書完,僧錄司公舉師住杭之徑山,參徒雲集。上堂:“十方無異路,為什麼南尋天台,北尋五臺?目前無異草,為什麼桃花紅,李花白?”良久:“打破祖師關,總是自家底。”上堂:“情塵易遣,理障難除。盡十方世界空索索地,有什麼情塵可遣?有什麼理障可除?雖然山門頭,佛殿裏,切忌撞著露柱。”上堂:“望州亭烏石嶺,相見了也。發明空劫已前事,燈籠與露柱交參,厨庫對僧堂發笑,顯示現行三昧。嘉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天下覔醫人,炙猪左膊上。三世諸佛搆不著,歷代祖師搆不著。”上堂:“但參活句,莫參死句。頭頭上顯,物物上明,是死句。舉步踏著,南辰轉身,觸翻北斗,是死句。且作麼生是活句?蘇州街雨過著繡鞋。”眾擬議,擲拂子,下座。上堂:“森羅及萬象,一法之所印。前面是鉢盂,峰後面是凌霄峰,中間是佛殿。喚什麼作一法?”良久:“國一祖師原是崑山人。”上堂:“目前無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洗硯池頭雲冉冉,埋雞塚上草離離。”師室中垂語云:“道源不遠在什麼處?祖師西來為什麼事?菩提無樹誰為立名?”僧問:“昔有僧問‘巴陵祖意。教意是同是別?’巴陵云:‘雞寒上樹,鴨寒下水。’此意如何?”師云:“你問我。”僧云:“祖意教意是同是別?”師云:“[(?*犬)/?]瓦鉢,破蒲扇。”僧云:“某甲不會,望和尚慈悲指示。”師云:“鉢好盛飰,扇好取風。”師問侍者:“南陽三度喚侍者,你還會麼?”者云:“也只為老婆心切。”師云:“你恁麼會,國師汗臭氣也未夢見在。”者云:“望和尚點破。”師云:“待鉢盂峰點頭向汝道。”師暮年,還萬壽松院,纂成此錄。及脫藁次,於永樂十六年九月二十四日入寂。茶毗舍利纍然。其徒孫奉遺骨塔于永懷門,弟子分墖于寂照塔之右。世壽七十四,僧臘六十七,嗣法吳郡翠峰宗謐,校對壽榟,依世次而書入之。
○崑山永懷無我普觀禪師
族出嘉定,於邑之留光寺出家。初參曇石於常熟慧日,咨以出世之法。石屢啟之,知有而不能發。遂見熈怡於北山,俾居座首。一日熙怡問曰:“仰山夢昇兜率,其意若何?”師曰:“白日青天休要說夢。”熈怡頷之。師甞頌趙州無字話曰:“狗子無佛性,一刀便斷命。若是懵懂流,擬議即成病。”
○蘇州虎丘性海善法禪師
別號無說,吳縣徐墅顧氏,幼依寶壽信庵謹公學出世法,禮其徒祖顯為師,見熈怡於萬壽,俾職綱維。一日熈怡問曰:“興化打克賓,你還會麼?”師曰:“太平不用將軍令。”怡休去,既而之杭,徧遊湖山。時空叟悟主中夫竺,挽居藏司。師雖孜孜以向上事存心,然終有疑礙。偶訪舊於江陰獨行道中,田家小兒喚耕夫喫飯來,師聞不覺手舞足踏,私自慶曰:“今日始知眉毛元在眼上。”洪武庚申出世秀峰,壬申遷虎丘。佛誕上堂,舉世尊初生話頌曰:“分手指上下,顛狂似少神。茫茫天地內,將謂更無人。”靈巖南石至,上堂拈拄杖竪起云:“靈巖拄杖子,若不是雲巖師兄到來,决不肯容易拈出。且拈出後如何?”遂以拄杖放舊處,云:“明眼人前不敢妄通消息。”居四年,退歸受經,闢一室,日宴坐其中。永樂七年正月旦,示微疾。初十日呼徒孫誡之曰:“吾世緣止於此矣,汝輩當勤道業,莫負出家之志。”言訖,端坐泊然而逝,茶毗收骨石附葬其祖信庵塔右。
○常州天寧雪心明顯禪師
檇李陳氏,母顏,俱茹素事佛,故師自幼即絕葷血。稍長,父母命禮海鹽德藏荊翁珏法師為師,年十有六,始得度為大僧。尋詣杭之昭慶受具戒,忽自嘆曰:“出家以明佛心宗為要,若尋常碌碌者,名字沙門耳,何足取哉?”乃更衣往姑蘇萬壽參熈怡和尚。怡問曰:“汝是驅烏沙彌?應法沙彌?”師曰:“和尚年尊,惜取眉毛好。”怡見師年少英偉,異之,遂俾為侍者,親炙既久,遂臻壺奧。去登徑山見泉原,原聞自熈怡室中來,即延居記室,一時龍象皆敬而友之。常之僧綱司稔師道譽,以永慶久廢,特命師起之。甫三載,堂殿一新,升主天寧,法席尤盛。室中垂語曰:“三世諸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却知有,且道知有什麼?”又曰:“山門佛殿日夜為諸人說法,還聞麼?”上堂:“歷代祖師、天下善知識互相出興,各開方便,盖得其本而然也。所以道從無住,本立一切法,你諸人若得其本,便能開大口,說大話;不得其本,莫道著衣喫飯量家道,便是土,也消不得。天寧恁麼說話,且道還有本麼?”自云:“有!歸堂,喫茶去。”上堂:“如來說一切法,即非佛法。喚什麼作佛法?昨日栽茄子,今日種冬瓜。”已而退居長洲莊溪福濟菴,日以禪誦自怡,士庶歸依者益眾。永樂十三年四月示微疾,十五日澡浴更衣,端坐而逝。闍維設利無筭迨旬餘,有以灰土淘洗,又悉滿所欲。其徒復初等收遺骨建塔福濟之後。
○蘇州示光止庵普震禪師
嘉定瞿氏,參熈怡于萬壽,由內記而掌外記,出住示光,經一十年,克苦精勤,得住持之體,募建大雄氏殿,甫成。詔修《永樂大典》至長于,因疾而逝。師學贍內外,湖海咸期,其起熈怡之家,俄爾傾逝,莫不痛惜多聲,偈以悼師。甞題魚籃觀音云:“丰婆窈窕鬂髼鬆,籃內魚兒活似龍。路轉金沙晴日暖,令人無處避腥風。”
○江陰光孝仲虗廣益禪師
號萍菴,蘇之吳縣徐氏。從古庭學公於光福,究華嚴之宗趣。侍熈怡于虎丘,了少林之別傳。一日侍次熈怡,舉南陽三喚侍者話,未竟,師遽說偈曰:“南陽三喚太無端,六月無風徹骨寒。一把柳絲收不得,和烟搭在玉欄干。”住後上堂:“非不非,是不是,辯如懸河說不出。力能扛鼎提不起,阿呵呵,囉囉哩,三級浪高魚化龍,癡人猶戽夜塘水。”終時寓江陰廣福。
徑山復原報禪師法嗣
○撫州踈山天霖澤禪師
初住智門,後居天界第一座,升踈山解夏,上堂:“九旬禁足,以大圓覺為我伽藍,身心安居平等性智。釋迦老子,舌頭拖地。趙州云:‘有佛處不得住,無佛處急走過。’三千里外逢人不得錯好,猶較些子。如今截斷二途,剖破藩籬去也。須彌頂上走馬,大洋海底蹴毬。人人鼻孔遼天,一任隨緣去留。”頌僧問巴陵話:“珊瑚枝枝撑著月,三世如來同一舌。共工觸到不周山,女媧鍊石補天缺。”終于踈山。
靈隱性原明禪師法嗣
○應天府碧峰無作慎行禪師
別號卍庵,族出台之臨海毛氏,幼聰敏,稍長從四明雪竇壽松懷祝髮,及受具,才思泉涌,偈句操觚而成,人因稱為小高僧。洪武戊午如杭冷泉參幻隱,隱問:“何處來?”師曰:“四明隱。”曰:“如何是三佛出處?”師曰:“一尚不可得,何況有三?”隱曰:“未在。”師曰:“和尚因甚自生退窟?”隱乃厲聲云:“參堂去!”師當下豁然,隱喜,即俾侍香。凡幻隱上堂小參贈送偈語,諸徒爭執筆記錄。師一經耳目,絕無忘失。丁卯,杭之僧綱司以大報國命出世,丙子僧錄司選舉,欽除青州府郡綱兼住持彌陀禪寺。皇上登極,召授僧錄司左覺義兼碧峰住持, 恩賜隆厚。師室中垂語曰:“鄭州梨,青州棗,萬物無過出處好。你諸人還知出處麼?”又云:“雲門乾屎橛,洞山麻三斤。不用舉著,父母未生前道將一句來!”永樂甲午正月十日示微疾,十一日呼諸徒訓誡訖,端坐而逝,茶毗。其弟子虎丘宗南奉遺骨,附葬杭之靈隱幻隱塔之右。
萬壽佛初淳禪師法嗣
○常州天寧滄海智寶禪師
紹興人,蘇之嘉定普照出家,禮鐵壁通公為剃度師。初住長洲月輪,遷常之天寧。上堂:“奔流度刃未是作家,疾焰過風猶為鈍漢。德山見僧入門便棒,笑殺旁觀。臨濟見僧入門便喝,飜成劇戲。指南一路,智者知踈;末後一機,通人解會。若是舉一明三目,機銖兩底,撥著便動,撩起便行,猶是外邊打之,遶離此之餘,不堪種草,總不恁麼,又且如何?”良久:“將此深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退歸普照而終,火後,門人收骨附葬鐵壁塔側。
報恩無方普禪師法嗣
○懶牛勤禪師
頌世尊成道:“夜半毛頭星子現,老鬍纔見便荒忙。玉溪一覺雞鳴丑,誰管三更月到窻。”
天童恠石奇禪師法嗣
○錢唐廣化宗聖覺禪師
黃巖蔡氏,徑山本源達手度弟子,厲志講學,恠石在大慈時,招居侍司。未幾,往從育王石室攻詩。詩日臻其奧,若趙公子昂虞、公伯生張公仲,舉皆稱之。中歲知非,取平日著作火之,力空絕學之旨。參仲謀猷無所入,遂扣南堂于本覺。堂曰:“你自是了事人,但聞見太多,隘塞胸次,以致本地風光不能發現。”師隨問:“如何是佛?”堂曰:“晨時有粥,午時有飰。”擬進語,堂以手揶揄曰:“不是不是。”師恨其不為明白說破,次日又謁云:“和尚開大爐鞴鎔鍛聖凡,我正如一塊頑銅鈍鐵投入其中,求鍛鍊成就美器。若不能者,是和尚爐鞴欠熱耳。”堂曰:“我此法門只貴直截承,當不在世智辯聰。若能一刀兩段,有甚麼頑銅可鍛?有甚麼美器可成?去此二途,向父母未生前道將一句來!”師無語,後効古人頂彌勒像,徹夜行道所生內院,久之豁然徹見恠石用處。年六十二得微疾,與眾訣別,泊然而逝。
○金陵湯水延祥絕海法舟禪師
昌國人,依恠石了達宗旨,住延祥二十年,得住持之體,垂終將衣鉢盡行遺囑,獨留拄杖棕帽,請方丈東堂至,拈拄杖與方丈云:“與和尚撑天拄地去!”提起棕帽與東堂曰:“與和尚盖覆天下人去!”言訖,端坐而化,壽八十七。
○古心仁藏主
台州人,參恠石得旨,遂司是職。居天童蒙堂,足不出山門,甞作二偈,悼斷江恩公。其一曰:“知識一年無一年,烹金爐冷火無煙。布單從此不須賣,留取三冬盖脚眠。”其二曰:“笑到斷江膓欲裂,數珠牙齒不關情。破沙盆話無人舉,秋雨秋風撼祖庭。”
道場玉溪珉禪師法嗣
○四明天童壽巖智昌禪師
台之黃巖陳氏,謁枯木秀于大慈。木激以究明己事,師因謝絕諸緣,危坐蒲團,足不越閫。一日暑雨初霽,綠陰凝寂,蟬聲乍歇,忽然有省。遂往霅之道場參玉溪,溪與語契合,留居擇木寮。一日舉送僧偈云:“東觀白霧濛濛,西望青山岌岌。喚作渾崙句子,胡餅正好覓汁。侍者會麼?”師云:“鷄作鷄啼,犬作犬吠。”溪咄云:“未在,更道。”師擬開口,溪便打,師便禮拜。孚中信唱道天童,往見之,乃為司藏,久之出主四明大梅,升昌國吉祥,遷天童。師室中問僧云:“生從何來,死從何去?”僧云:“渠無生死。”師云:“渠是阿誰?”僧無對,師便打云:“不快漆桶。”師又問僧云:“太白峰開口即不閑,玲瓏巖點頭一句道得麼?”僧無語,師云:“伎死漢。”上堂:“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無瑕。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且,道樂箇甚麼?”喝一喝。上堂:“釋迦老子在你脚底,三世諸佛在你脚底,六代祖師在你脚底。擬議不來,白雲萬里。”上堂,舉僧問投子“一大藏教還有奇特事也無”,投子云“演出一大藏教。”又有僧問黃龍“一大藏教還有奇特事也無”,黃龍云“演入一大藏教”。妙喜云“演出演入則不無,二大老若是奇特事,三生六十劫也未夢見在。”師云:“妙喜恁麼說話,也是壓良為賤。喚作奇特事,早是錯下名言!”拍禪床,下座。頌趙州庭前柏樹子話曰:“庭前柏樹子,直截為君舉。東土與西乾,迢迢十萬里。”
○杭州淨慈愚溪弘智禪師
別號藁室,蘇之吳江人。初住廣德聖感,移廣信興福湖之法寶道場。洪武初,陞居淨慈。上堂,舉“東山和尚示眾云‘結夏,無可供養大眾,作一家宴管顧諸人’,遂展兩手云:‘囉囉招,囉囉搖,囉囉送莫恠空踈。伏惟珍重。”師云:“東山和尚與麼設施,也是黃葉止兒啼。興福則不然。”拈拄杖,靠左邊下座。上堂,舉“碧雲和尚云:‘跳出胞胎也只寧,指天指地強惺惺。碧雲不用韶陽棒,水拍銀盤弄化生。’老碧雲使福州肚膓,用白拈手段,言中蠱毒,句裏砒霜。撿點將來,只是腕頭力弱,不能用韶陽棒子。法寶則不然,有條扳條,無條攀例。輙成一偈舉似諸人:母胎出得便粗豪,南北東西轉一遭。孝順子孫心似鐵,年年惡水驀頭澆。”上堂,舉迦葉世尊偈云“一切眾生性清淨,從本無生無可滅。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無罪福。”師云:“迦葉如來乃十號具足之尊,位居七佛之內。既出頭來,只合提持向上一段極則大事,與大地眾生解粘去縛,拔楔抽釘,便一箇箇不為罪福所惑,一箇箇不為生死所抅,一箇箇不為身心所役,一箇箇不為淨穢所礙。無端說身、說心、說淨、說穢、說生、說死、說罪、說福,帶累後代兒孫箇箇拖泥帶水,頭出頭沒,無有出離。且道作麼生是向上極則大事?”驟步下座,云:“切忌認驢鞍橋作阿爺下頷。”二十年任湖州府僧綱司都綱,二十四年秋九月一日上僧錄司書求解印,尋辭合郡官僚與諸道舊,期以九日茶毗,遂歸法寶之東軒,以衣服遺囑諸山及分諸徒。是日與客早飯且戲曰:“我上路人宜倍飡,令人舁龕。”師乘輿語笑如平居,至化所,有以師像請讚,師援筆疾題云:“西州大呆子,東土啞羊僧。靜奏無絃曲,間看沒字經。百般無出豁,一味得人憎。末後轉身句,渾崙付丙丁。”遂索火自焚。苕溪驛丞三山陳德銘甞問道於師,後至哀泣獨甚。師於火聚中擲數珠與之云:“勤修勿怠。”儼然不動,龕之四維一舍許天華彌空。好事者搏取置香合中,信次乃消。有九鶴盤旋空中,火燼方去。舍利無筭,送者數千人,於草木瓦礫中得之者甚眾。嗣法弟子法寶住持道慧等奉舍利骨石塔于道場山之歸源庵。
天寧無能教禪師法嗣
○鐃州妙果竺源永盛禪師
饒之樂平人,姓茫氏,號無住。年十七從沙門常公於蘿山寺。常使受學鄉校,而每躭禪寂。一日刺血書《金剛經》,常見之,呵曰:“不讀書,早事此耶!”師徐對曰:“讀書能免生死固不敢懈,第不免爾。”常雖奇之,終欲使卒其學。既剃落,謁月庭忠於蔣山。時孤舟濟為首座,濟以皖山凝示蒙山異公語示之,師撫几曰:“於此已見二公矣。”至東林悅堂誾命掌藏教,過袁州見[仁-二+幻]牛和於治平,尋抵無為見無能,舉前參請話徵詰,渙然氷釋。能俾頭趙州無字話,師衝口曰:“趙州道無,猛虎當路。狐兔潛蹤,佛祖罔措。”又令頌有字話,師曰:“狗子佛性有,面南看北斗。更擬問如何,虗空開笑口。”能肯之。海印如居饒州,薦福延。師居座首。延祐四年,南巢居民柳氏捨山成菴,曰“竺源”,請師居之。天曆己巳主西湖妙果,垂三關語示學者:“一,父母未生已前,向甚處安身立命?二,三千里外定誵訛,因甚對面不相識?三,展手云:‘此是第二句,還我等一句來。’學者多不契其幾。”上堂:“大眾,天地未分,陰陽未判,此心已逼塞虗空。天地既分,三才既立,此心亦逼塞虗空。即今坐立儼然,此心亦逼塞虗空。所以道:‘心同虗空故,示等虗空法。證得虗空時,無是無非法。’”上堂:“般若如大火聚,擬之則燎却面門。豈不見僧問五祖演和尚云:‘一大藏教是箇切脚,未審切箇甚麼?’祖云:‘鉢囉娘,’”師拈拄杖卓一下云:“野色更無山隔斷,天光直與水相連。”至正七年丁亥四月二十四日入寂,弟子奉全身塔于珠峰。世壽七十三,僧夏五十三。
冶父金牛真禪師法嗣
○廬州大湖普明無用賢寬禪師
廬之和州含山縣周氏,參金牛於冶父。初入門,金牛便喝,師亦喝。金牛曰:“那裏學得這虗頭來。”師曰:“大有人疑著。”金牛便打。次日,又見金牛,引師入閤中坐,忽爐內湯瓶瀉,爐灰上衝。師豁然大悟,汗流浹背,即呈偈,有“水底泥牛吼一聲,大千沙界一齊傾”之句,金牛頷之。至正甲午,於太湖創禪居曰“普明”,又於西梁山及當塗各處建庵。師往來說法,四方禪衲蟻慕。夜則有天燈下照人,皆驚嘆,師若無有常。師特賜佛照圓悟之號,佛成道示眾曰:“六年雪山錯,忽見明星錯。走下山來錯錯錯。假使九州之鐵,也難鑄這一錯!”卓拄杖一下:“大地含生,成等正覺。”泰定三年九月十五日,召門弟子勉進德業已,書偈而逝。龕留一月,顏貌如生,全身葬太湖之原。
真覺原翁信禪師法嗣
○杭州虎跑止巖普成禪師
室中垂語云:“大鵬金翅鳥,因甚在蟭螟眼裏作窠?”又云:“南高峰因甚與北高峰闘額?”
○嘉興廣德東海德湧禪師
族出廣東馮氏,生十三歲便知有出世大事因緣。十九歲僧于曹溪南華,决志參方。首謁贛州馬祖巖徹庵,見即器異之。次見智者無涯際、華頂無見覩,皆有所啟發,然猶以為未了。聞原翁喝道吳興之天池,不憚數千里之遠,直造其門。適機緣相契,向之所未明者,一旦而廓然矣。時虗谷主徑山,師為掌內記。及元叟繼席,又掌外記,悉有聲稱。第孳孳以道為務,世俗文筆隨時應酬,非其好也。自是道風遠揚四方,參請之士,隨處麕至,却之不能去。廼結廬嘉禾之曹奧,即廣德也,大開法席陶冶後昆逾五十年,登其門者多獲趣證。上堂:“一向不恁麼,孤峰獨宿,目視雲漢,不順人情。一向恁麼,十字街頭,灰頭土面,世諦流布。恁麼中不恁麼,不恁麼中却恁麼。懸崖撒手,從空放下。隨處自在,是處安間。本無生滅,豈有去來。放大光明,高低普應。到這裏始知‘居一切時不起妄念,於諸妄心亦不息滅。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於無了知不辨真實’,與諸佛同一受用,其或未然,有寒暑兮促汝壽,有鬼神兮妬汝福。”上堂:“寂光圓照周沙界。體用如如絕古今。直下不生凡聖解。鵓鳩啼在綠楊陰。”上堂:“動則影現,覺則氷生。不動不覺,死水平沉。既動既覺,未免傷鋒犯手。正恁麼時,如何舉唱驀?”拈拄杖卓一下云:“依稀苕菷柄,彷彿赤斑虵。”洪武元年十二月初一日入寂。
○湖州天池空海本源和尚
蘇之崇明人,山居不出,有高尚之節,道俗歸之著甚眾。甞讚達磨偈云:“竺國東風欠密藏,十分春色媚晴粧。一聲雷過落花雨,狼藉滿城流水香。”
○烏石山傑峰愚和尚
室中垂語云:“三世諸佛,因甚麼披毛戴角,在異類中行?白日青天,因甚開眼作夢?一塵不立,因甚麼法法全彰?”
增集續傳燈錄卷第五
增集續傳燈錄卷第六
徑山興聖萬壽禪寺前住持比丘吳郡文琇集
大鑒下第二十三世
紫籜竺原道禪師法嗣
○四明天童了堂唯一禪師
別號“芥室”,台之寧海人,宋丞相葉夢鼎之的裔。從四明“萬壽”雪崖莊公,學出世法。
初住延慶,遷台之紫籜四明“天寧”。 僧問:“金剛眼中著得什麼?”師云:“著得什麼則且置,喚什麼作金剛眼睛?”僧云:“學人不會”師云:“問取燈籠”。僧云:“十二時中如何用力?”師云:“無汝用力處。”僧禮拜。僧問:“如何是佛?”師云:“八角磨盤空裏走。”僧云:“如何是法?”師云:“赤脚踏氷稜。”僧云:“如何是僧?”師云:“井底種林檎。”僧云:“如何是一體三寶?”師云:“驊騮將捕鼠,不及跛猫兒。”僧問:“萬法歸真,真歸何所?”師云:“三脚蝦蟆著錦襠。”
上堂:“我此間也無禪,也無道,也無玄,也無妙;只有一口劒,佛來也斬,魔來也斬。眾中忽有人出來道:借和尚劒看。只向他道:三年一閏,五年再閏。”
上堂,舉“盤山積禪師示眾云:‘心月孤圓,光吞萬象;光非照境,境亦非存;光境俱亡,復是何物?’”師云:“天台則有,南岳則無,趙州東壁掛葫廬。”
上堂:“飲光論劫坐禪,布袋終年落魄。質庫何曾典牛,蟻子不食生鐵,占波國人語言難辨。一二三四五,虗空缺處補;五四三二一,黃昏候日出。”拍禪床下座。
上堂:“佛祖向上巴鼻,諸人本地風光。覷得破者,銀山鐵壁;覷不破者,銀山鐵壁。且道一大藏教是箇切脚,畢竟喚什麼作正文?”拈拄杖,“興化棒頭知落處,笑看千嶂起風雷。”退院。
上堂:“百尺竿頭拋鐵網,千峰頂上棹金船;行來此日難行事,了得前生未了緣。”
終時壽八十四。
○台州瑞巖恕中無慍禪師
台之臨海人,別號“空室”,族姓陳。七歲入鄉校,所讀書不煩再授。往徑山,依寂照薙落。辭,遊方,見“淨慈”靈石芝、“資福”一源靈。源造詣深遠,師扣問細大事至詳切。既而歸徑山,寂照令居擇木寮。東還,見“太白”平石,典藏教。久之,又偕聰木、庵興、大宗參竺。原於紫籜以“看狗子”話未破為問,纔開口被一喝,即大悟。因進一頌曰:“狗子佛性無,春色滿皇都,趙州東院裏,壁上掛葫蘆。”原乃笑曰:“恁麼會,又爭得。”師拂袖便出。開法明之“靈巖”、台之“瑞巖”。
室中示眾曰:“穩坐家堂,因甚主人翁不識?掀飜大海,摑碎須彌,平地上因甚擡脚不起?眼光爍破四天下,自家眉毛落盡,因甚不見?” 僧問:“如何是‘瑞巖’境?”師云:“風吹不入。”僧云:“如何是境中人?”師云:“水灑不著。”僧問:“如何是函盖乾坤句?”師云:“猛虎口裏活雀兒。”僧云:“如何是截斷眾流句?”師云:“金剛手裏八稜棒。”僧云:“如何是隨波逐浪句?”師云:“李白捉月,張騫乘槎。”
上堂,竪起拂子云:“世尊拈花,達磨面壁;乃至後來,或行棒行喝,或擎叉舞笏,神頭鬼面,百種施呈,總向這裏出擲下。”云:“好事不如無。”
上堂:“辭親割愛,剃髮染衣,入此門中,合為何事?若也知慚識愧,是真出家。一出俗塵恩愛家,二出三界火宅家,三出粗感煩惱家,四出細惑無明家。出得四家,始稱衲僧家。且如何是衲僧家?撞著冤家、惡口小家。”
上堂:“情塵易遣,理障難除。十二時中,放教虗豁豁地,不取一法,不捨一法。情塵不遣而自遣,理障不除而自除。飢則喫飯,寒則添衣,又不可違時失候。”
上堂:“若以語言名狀心,終不得心;不以語言名狀心,亦不得心。去此二途,如何湊泊?驢唇先生開口笑,阿脩羅王打[跳-兆+孛]跳;海神失却夜明珠,擘破毗盧穿七竅。”
學者景從。俄,謝事,居“松巖”。洪武七年夏,日本國主遣使入貢就奏,請師化其國。以水晶數珠、峩山石硯為贄。上召師至闕,師以老病辭。上憫而不遣,留處界。時,金華宋公濂在翰林,休沐日則訪師,劇談道妙。
是年冬奉詔東還。宋公為製《語錄序》,晚年因弟子居頂住翠山,迎師奉養,四方參扣者無虗日。忽遘微疾,索筆書偈曰:“七十八年無法可說,末後一句露柱饒舌。”端坐而逝,實洪武十九年丙寅七月十日也。闍維,奉骨窆翠山之唐嶴。
○寧波天童木菴司聰禪師
台州臨海謝氏,宋宰相方叔之後;父嶽,母黃氏。年十五,從鄞之“靈峰”汶公,學出家法。既祝髮受具,謁“天童”平石砥公,居侍司;登徑山,依原叟端禪師,升典藏之職。
師自察所得不離見聞覺知,豈為究竟。有老宿言,紫籜道公,本色鉗鎚。時,道公春秋高,棧絕人事。師至,却之;如是者三,方納之。
一日,舉圓照以“庭前柏樹子”答僧問“古帆未掛機緣”。師豁然開悟,徹見從上諸祖用處。
至正辛卯,來太白蒙堂;閉一室禪誦,日有常規。久之,行宣政院檄,師出世里之“洪祐”,遷“國清”。皇朝洪武二年,陞“天童”法席,出諸方。
上堂:“從緣有者,終成敗壞;不從緣有者,歷劫常存。舉起拂子,穿却德山鼻孔,換却臨濟眼睛。”
上堂:“百丈卷席,秘魔擎叉,南泉斬猫,大隨燒虵。犀因翫月紋生角,象被雷驚花入牙。”
上堂:“一切法即諸佛法,一切道即諸佛道,一切語即諸佛語,一切事即諸佛事。南瞻部洲,北鬱單越,西瞿耶尼,東拂于逮,家家門底透長安。”卓拄杖一下,下座。
五年,朝廷即鍾山設無遮大會,詔兩浙高行僧,校讎《藏經》,儀袁法事。師預焉。屢獲賜坐,從容論道;詔師說法,開示幽顯。
及東還,尋,退居東堂。因自號“東院”。十四年四月朔入滅,壽七十。
○杭州徑山大宗法興禪師
別號“松石”,台之黃巖陣氏,幼岐巍。在齠齓中,重默如成人。年十五投同邑“瑞嚴寺”明公出家,依平石砥于“天童”。命侍香。逾浙,見古鼎于“徑山”,延入藏司。
時,歸源藏老于仙居紫籜。師與木庵聰等,折節輪誠,咨决法要,有省。出世永嘉“太平”,遷樂清“壽昌”、鷹山“能仁”。
上堂:“青海崖頭,雙溪那畔;烟波萬頃,漁市千家。突出衲僧,巴鼻顯示;第一義諦,當頭坐斷。百匝千重,一句全提,十方通暢。所以道:佛佛授手,祖祖相傳。德山入門便棒,臨濟入門便喝;秘魔擎叉,俱胝竪指。檢點將來,總是三家村裏賣草鞋底相識。”驀拈拄杖,“須彌山上走馬,大洋海底橫身。天無私臨,日無私照;山嶽穹崇,江河浩渺。是故金輪御,萬國咸寧;玉燭調,四時式敘。狸奴、白牯齊歌至化,露柱、燈籠共樂昇平。”卓拄杖,“洪鈞妙力先天地,五葉花開徧界春。”
上堂,舉楊岐拈拄杖示眾云:“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以拄杖畫一畫云:“山河大地,天下老和尚百雜碎。作麼生是諸人鼻孔?”良久,“劒為不平離寶匣,藥因救病出金瓶。”喝一喝,卓拄杖一下,師拈云:“大小楊岐,巧盡拙出。”驀拈拄杖,云:“諸人鼻孔即且置,作麼生是山河大地,天下老和尚百雜碎?”靠拄杖,“不因紫陌花開早,爭得黃鸕下柳條。”
洪武丁卯,僧錄司選師補處“徑山”。衲子嚮風雲合。齋厨不給,乃吳江望族葛德潤樂為之賑,與師若有宿契然。
明年遘微疾,前住侍復原報禪師,居“寂照庵”。一日來問疾。師危坐欵茶話而别。忽顧待僧,云:“吾行矣。”侍僧曰:“臨行一句作麼生道?”師云:“空手揑雙拳,開口落第二。”僧曰:“恁麼,則與和尚流通去也。”師云:“也不消得。”侍僧擬再進語,師竪一拳示之。即索筆,書偈云:“生也如是,死也如是,如是如是。咄咄。”擲筆而逝,乃三月十一日也。茶毗,舌根、牙齒不壞,其徒塔于支隴東崦,其營立之費,則出義士山左者,姓姚彥仁氏。
○四明保福一菴如禪師
溫州人。上堂:“昨日說凡夫法,聖人不會;今日說聖人法,凡夫不知。”拈拄杖卓一下,“蝦蟆跳上梵天,蚯蚓驀過東海。”
上堂:“三德六味供佛供僧;有情無情均沾利樂。還有知恩報恩者麼?有水皆含月,無山不帶雲。”
上堂,“粥罷喫茶,茶罷陞座。摩訶衍法,離四句,絕百非。”便下座。
○黃巖靈石古帆新禪師
初,見東州永於虎丘。俾典藏鑰。次見竺原於鴻福。一夕,上方丈,請益云:“某甲看狗子無佛性話,無入頭處。望和尚垂示。”原厲聲云:“夜深,下去!”師歸堂中,詬罵云:“不為我說則休,何得見嗔?!”有人說向竺原。竺原云:“他向後自會去在。”師聞之,當下廓然。
保寧古林茂禪師法嗣 ○蘇州靈巖了庵清欲禪師 別號“南堂遺老”,台之臨海大雄山朱氏,母黃。九歲而孤,仲父茂上人,引登徑山,為童子;依虎巖試經,得度受具。希白明藏主亦師之叔父,自“育王”橫川會中來,一見,以法器期之;提誘辨詰,無所不至。謂曰:“子氣銳甚,非佛性不足為師;今在蘇之開原,往見不可後。”
師即謁佛性。性問云:“近離何處?”師云:“徑山”。性云:“船來,陸來?”師云:“二俱不涉。”性云:“汝安得到此?”師便喝。性云:“雖是後生,却堪雕琢。”他日,性又問:“汝豈不是‘徑山’來?”師云:“是。”性云:“山上有鯉魚,井底有蓬塵,作麼生?”師云:“和尚甚處得這消息來?”性云:“欽師因甚猶被馬師惑?”師云:“也少和尚一分不得。”性云:“參禪須是些子始得。”師乃掩耳而出。
皇慶初,佛性被旨復住“開原”,師為入院侍者,繼掌藏教。還徑山虗谷陵,選為後堂首座。佛性遷建業“保寧”,分第一座說法。
天曆乙巳,出世漂水“開福”。元統癸酉,遷嘉禾“本覺”。帝師大寶法王有旨,賜金襴衣并“慈雲普濟禪師”號。居十年,退居南堂。至正乙酉,應中吳靈巖請,衲子聞風而萃。
室中垂語云:“文殊、普賢起佛見、法見,貶向二鐵圍山則固是。且道釋迦老子還有過也無?”良久,云:“休”。
上堂:“一大藏教,束之高閣;長期短期,無繩自縛。莫更紛紛紜紜,直須洒洒落落。楊岐一頭驢,只有三隻脚;潘閬倒騎歸,顛殺黃幡綽。五味拈來饡枰鎚,別有香風滿寥廓。”喝一喝。
上堂:“前無釋迦,後無彌勒,中無自己。鐘樓上念讚,床脚下種菜;甜瓜徹蔕甜,苦瓠連根苦。”
閱五載,復歸“南堂”。時,江浙行省丞相遣使延請,師堅臥不起,作三偈答之。有“綠蘿窻下垂垂老,軒盖林中不得來”之句。
癸卯秋八月十三日,感微疾,默而不言。至二十五日,索筆書偈云:“七十六年,無後無先;聖凡情盡,明月中天。”適通守陳公元禮來候疾,謂師曰:“和尚,東南大法幢也。時既至矣,可無一言啟迪我輩乎?”師瞪目大笑,遂泊然而逝。闍維,火未盛,有紅白二圓光盤旋龕頂,良久,浮空而滅。頂骨、舌齒俱不壞,舍利無筭。姪僧祖灊等收而藏之“南堂”,即千佛塔院。
○台州龍華會翁清海禪師
臨海人,年三十始入道。投“徑山”虎巖披剃,至旃檀林巡按。有見其舉止山野,竊譏誚之。即發憤,翼日往天目求中峰誨示,晝夜彈力參究,睡重難遣,摘數珠撒暗地,摸足數乃已,久之無所入。
時,東州住“虎丘”,古林住“開原”,東岐住楓橋“寒山”。師如蘇州,出入三大老之門,漸臻閫奧。出世“龍華”。
師室中垂語云:“舉足下足,無非道場,因甚却踏不著父母未生面目?開眼便見,因甚不識?”一日,問僧云:“甚處來?”僧云:“天台。”師云:“還聞長觜鳥說禪麼?”僧云:“聞。”師云:“摩斯吒因甚心掛樹枝,身沉海底?”僧擬議,師即打出。
僧問:“如何是三乘教外別傳底事?”師云:“汝若不問,我即忘却。”僧云:“恁麼,則學人有賴也。”師云:“切忌錯承當。”
上堂:“木落四山空,水肅潭石見;霜氣曉蕭蕭,又是十月半。堪笑衲僧家,漏逗渾不筭;若也筭,兩箇五伯,原是壹貫。”喝一喝,下座。
上堂:“諸佛時時降生,諸佛時時成道,諸佛時時滅度。若言有過去、未來、現在,大似無事生事。畢竟如何?飰籮裏還著得屎麼?”喝一喝,下座。
上堂:“一釋迦、二原和、三佛陀,分明道了也。獻佛不在香多。”
師謝事西游,寓雲間南禪。是時,蒙尚為驅烏受經,師正宗興山。主迎師來雙江“紹隆”。有一居士行業極謹,年七十餘。欲禮師剃度故也,居士後名“覺顯”,號“無外”,終時多靈異。由是蒙得侍左右,僅一歲。師每舉古德語示蒙,蒙不能曉。寒夜愛擁爐坐,甞引聲吟曰:“臘月寒深道者孤,一堂禪侶守寒爐;衲衣穿處氷侵骨,坐到更深炭也無。”蒙遂扣問云:“古人畢竟意在於何?”師曰:“你他後自會去在。”
年九十三,抵“育王”守橫川祖塔。俄,跌損左足,不能良行。每牀坐,當清夜,朗吟古人偈語。其徒文渙問曰:“一生參禪到此不能受用,却託吟咏自遣。”師曰:“不見大慧和尚因疾呻吟,左右云:平生呵佛罵祖,今乃爾。大慧云:癡子!呻吟便不是耶?!”渙禮拜。既寂,火化,異香襲人。
○溫州仙巖仲謀猷禪師
本郡人。上堂:“明頭來明頭打,著甚屎急;暗頭來暗頭打,著甚屎急;四方八面來連架打,著甚屎急。總不與麼來時,明日大悲院裏有齋。又且如何?踏破草鞋赤脚走,好山猶在最高峰。”
上堂,舉松源和尚示眾云:“石鞏張弓,魯祖面壁;正令不行,抝曲作直。”師云:“廣教則不然。石鞏張弓,魯祖面壁;綿褁秤鎚,錦包特石。”
上堂:“碧天杳杳,紅日團團;空裏無花,眼中無翳。成佛作祖,正是這箇時節;拖犂拽杷,正是這箇時節。”
謝藏主侍者至,上堂:“一默酬僧,雷轟電激;三喚領旨,玉轉珠回。七十三,八十四;築著磕著,礙塞殺人。”拈拄杖,“昨夜西風枕簟秋,無限蟬聲噪高樹。”
讀《正法眼藏》,偈曰:“竹榻夜長燈燄短,蘿窻晝永日光浮;二千餘載真消息,五十平頭病比丘。”
○日東建長竺仙梵仙禪師
自號“來來禪子”。見休,居於“保寧”,得心要。
泰定間,日東遣使來聘。既至其國,道契其王臣,度人不可勝紀。熈怡和尚甞敘其〈語錄》,有云:“惟古林諸子多賢,而嶄然絕出者二人。其一南堂欲公,道鳴中國;其一竺仙,化徹異邦。可謂二甘露門矣。”是《錄》稱性而談,妙得家法;縱橫迅揵,雲興泉注;示用應機,如矢中的。宜乎東人感化得度者夥也。
南堂甞以三偈悼之。其一曰:“五住招提盡大方,座中冠盖擁朝行;雷音遠震扶桑國,繕寫歸來作寶藏。”
○蘇州定慧大方因禪師
既謝事,居靈巖老宿華公房。至正壬戌九月八日,郡守周義卿以事入山,師忻然出迎。謂云:“某此月十四日即此日大化,侯其為我證明。”周戲諾之,別去。
至十三日,師以偈寄侯曰:“昨日巖前拾得薪,今朝幻質化為塵;殷勤寄語賢佳道,碧落雲収月一痕。”是夜,請於華,以燥薪為高棚。十四日晨起,與眾僧訣;遂自秉火,行陞柴棚;薪得火,烈焰熾然;於火聚中,祝香云:“靈苗不屬陰陽種,根本原從劫外來;不是休居親說破,如何移向火中栽。”度數珠與華,云:“聊當遺囑。”火焰到處,多得舍利。
侯聞之驚異,為詩二章以挽之。“南堂”欲公悼以四偈。其首章云:“佛日西傾不柰何,奮身揮起魯陽戈;向來入室操戈者,火後爭収設利羅。”
○四明清涼實庵茂禪師
僧問石頭和尚道:“言語動用沒交涉,意旨如何?”師云:“打鐵不離火星。”僧云:“只如藥山道:非言語動用亦沒交涉。又且如何?”師云:“一對無孔鐵鎚。”僧問:“德山棒,臨濟喝,是同是別?”師云:“懸羊頭,賣狗肉。”僧問:“朕兆未分人盡望,及乎天曉意如何?”師云:“紅日上山頭,清風吹木杪。”僧云:“恁麼,則盡大地是解脫門。”師云:“把手拽不入。”
上堂:“直下便是,大似眼裏撒沙;向上承當,還如空中釘橛。直饒上無攀仰,下絕己躬,常光現前,壁立萬仞,正是扶籬摸壁漢到這裏。縱有懸河之辯,嚙鏃之機,一點也用不著。”拈拄杖卓一下,“八十翁翁輥繡毬。”
淨慈東嶼海禪師法嗣
○杭州徑山悅堂希顏禪師
四明人,初住蘇州崑山“東禪”,升“萬壽”、虎林之“淨慈”;行中書省左丞相達失公舉主“徑山”。
結制,上堂:“今朝四月十五,天下叢林結制;東禪懶散過時光,未免依時衛舊例。普請同道高流切莫開眼瞌睡。”
上堂,舉“僧問投子:‘春雨淋淋,因甚百草不抽芽子?’云:‘芭蕉只恁麼長。’”師云:“今日忽有人問:‘萬壽春雨淋淋,百草因甚不抽芽?’只向他道:‘春色無高下,花枝自短長。’”
上堂:“十五日已前,水漲船高,泥多佛大;十五日已後,烏栖無影樹,花綻不萠枝。正當十五日,又作麼生?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
上堂:“山鳴谷響,虎嘯龍吟。是汝諸人,向什麼處安身立命?流止亭前新號令,鉢盂峰下舊家風。”
上堂:“一不做二不休,打爺須是鐵拳頭。”拈拄杖卓一下,云:“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
○四明育王雪窻悟光禪師
姓楊氏,成都新都人,投“天王寺”了冲薙染。出峽,徧歷禪林。
至杭,謁東嶼于“淨慈”,嶼問:“三乘十二分教即不問,如何是行脚句子?”師擬答,嶼亟以拄杖逐去。師堅坐堂中,夜半見飛蟻撲燈,忽有省;因歎曰:“若不遇善知識,不幾空過一生。”已而開法蘇之“白馬”,陞“開原”。宣政院使納麟高公舉住“育王”。
師室中垂語云:“盡大地是沙門一隻眼,因甚不見自己?透過荊棘林是好手,因甚平地上死人無數?手擡利刃劒,因甚胡孫子不死?”僧問:“年窮歲盡時如何?”師云:“家家門首釘桃符。”問:“如何是金剛正體?”師云:“飜簷帽子禿袖布衫。”
上堂:“大眾,道不用修,但莫染汙:禪不用學,只貴明心。心明則無菩提可求,絕學則無煩惱可斷;自然虗而靈,寂而妙;頭頭顯露,法法全彰。然雖如是,要稱本色衲僧,且待三十年後。”
上堂:“山僧這裏不似諸方,說影子裏話;分明向你道:日東昇,月西沒;飰是米做,炭是柴燒。汝若自生分別,也恠老僧不得。”下座。
一日,有僧來參。師云:“何處來?”僧云:“天台。”師云:“將得鉢來麼?”僧云:“將得來。”師云:“何不呈似老僧?”僧云:“且過中有。”師云:“我不問這箇鉢,我問無底鉢。”僧罔措。師云:“俊快衲僧能有幾箇。去!”
○四明育王大千照禪師
別號“元虗”,初住溫州“明慶”,遷明之“寶陀”。
至“育王”,師室中手握木虵,問學者云:“喚作木蛇則觸,不喚作木蛇則背。速道速道!”僧擬議,師便打。
上堂:“世尊三昧,迦葉不知;迦葉三昧,阿難不知;阿難三昧,商那和脩不知。棒打石人頭,剝剝論實事。”
上堂,舉法燈云:“無根兮得活,離地兮不倒;日用尚不會,更於何處討?”師云:“切忌喚鐘作甕。‘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喚作無根得麼?‘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彫。’喚作離地得麼?日用尚不會,會又會箇什麼?”喝!“西風吹渭水,落葉滿長安。”
上堂:“古德道:‘結夏已五日了也,水牯牛作麼生?’又有道:‘結夏已十日了也,寒山子作麼生?’聊成一偈,舉似大家。‘一頭水牯一寒山,困則眠兮飢則飡;終日拈香并擇火,不知身在畫圖間。’”下座。
○蘇州穹窿子原自厚禪師
本郡人。佛誕,上堂:“有見則為垢,此則未為見;遠離於諸見,如是乃見。佛‘毗藍園’裏示現受生,九龍吐水灌沐金軀。汝等諸人眼裏還著得屑麼?”喝一喝,下座。
請藏主,上堂:“諸佛出世,說箇甚麼?祖師西來,傳箇甚麼?有眼如盲,有口如啞;一默酬僧,柴瓣颺下。五千四十八卷,飜成黃葉止啼。咄咄咄!力圍希,禪子訝,中眉垂。”
○蘇州虎丘中行本復禪師
本郡人。上堂:“心生種種法生,森羅萬象亂縱橫;心滅種種法滅,如淨琉璃含寶月。也無生,也無滅,雨後千山呈秀色。正法眼藏破沙盆,無位真人乾屎橛。”驀拈拄杖,云“大丈夫須猛烈,賊來須打客來看,五臺問取三菩薩。”
○蘇州芝塘明因天淵湛禪師
天曆改原,師在鳳山“資福”一源靈會中,居前堂。秉拂云:“翔鳳山前,行看白雲,乍舒乍卷;禺泉亭上,坐聽流水,或抑或揚。眼處作耳處佛事,耳處作眼處佛事,便見非唯觀世音,我亦從中證。”
已而一源云:“有‘便見’二字,是與別人說話;無此二字,方是自家說話。”師不覺退席,謂人曰:“還丹一粒,點鐵成金,堂頭之謂也。”
○台州萬年橫江浩禪師
郡之仙邑東溪鄭氏,出世“紫巖”。上堂:“曹溪路上,水泄不通;紫巖山前,千郊兩足。所以道,今年雨水非常足,管取秋來田稻熟;牧童齊唱太平歌,笑倒東村王大叔。好大眾,楊廣山前草,憑君待價燉;異苗飜茂處,深密固靈根。”擊拂子,“將謂白雲老祖,却是大陽和尚。”
上堂:“佛無眾生不成佛。”良久,“一雨普施,三草二木。”
頌“趙州柏樹子”話曰:“趙州禪在口皮邊,方便垂慈為指南;可笑死於言下者,競從庭柏樹頭參。”
師室中甞垂語云:“抝折無星秤,將什麼稱斤定兩?猛虎當路坐,鷂子過羅。”
○天台明巖太古熈禪師
久依雙清,得心法。慍恕中早歲甞參。師問云:“藏主久參竺原和尚,世尊初生下時,做出許多神頭鬼面,還知落處麼?”慍對云:“美食不中飽人喫。”師忽離位,分手指上下,乃至步武,厲聲云:“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蘇州吳縣寶華枯林澤禪師
本邑人,“餘慶院”受業。早依雙清,于“淨慈”掌記室。出世郡之楓橋“普門”,遷“太平”,升“寶華”。
上堂,拈拄杖示眾云:“喚作拄杖子則觸,不喚作拄杖子則背。”卓拈杖云:“如我按指,海印發光;汝暫舉心,塵勞先起。”
解制,上堂,卓拄杖云:“布袋頭解了也。”又卓,云:“鐵彈子百雜碎了也。衲僧家一任東去西去。”喝一喝,“逢人切忌錯舉。”
歲旦,上堂,舉“僧問黃龍云:‘舊歲已去,新歲未臨;不涉二途,請師速道。’黃龍云:‘東方甲乙木。’”師頌云:“東方甲乙木,言端語亦端;曉來風色緊,依舊孟春寒。”
萬壽南州珍禪師法嗣
○蘇州萬壽中峰宗海禪師
上堂:“即心即佛,舌頭無骨;非心非佛,此地無金。還識馬大師用處麼?聽雨寒更盡,開門發華深。”
慈淨靈石芝禪師法嗣
○嘉興法喜嶽雲一嵩禪師
上堂:“靈機絕待,妙應無差;南泉斬猫,歸宗斬虵。星河秋一鷹,砧杵夜千家。”
上堂:“靈光獨輝,逈脫根塵;左眼八兩,右眼半斤。”卓拄杖,“石牛闌古路,一馬生三寅。”
上堂:“大海乾枯,虗空突兀;南嶽磨甎作鏡,馬祖坐禪成佛。靈山會上,無許多事;少室峰前,無許多事。”
一日,三人新到相看,師問云:“識得一萬事,喚什麼作一?”僧竪起一指。師云:“你既不會,第二近前。”僧云:“也知和尚慣用此機。”師云:“過那邊著。”指第三僧云:“者箇僧却較些子。”僧罔措。師云:“同坑無異土。”
徑山虎巖伏禪師法嗣
○四明育王月江正印禪師
自號“松月翁”,福之連江劉氏。參虎巖於“靈隱”,巖授以狗子話,俾參究。久之,以偈呈露,巖頷之。令侍香,復掌藏教。自是聲譽隆著。“育王”橫川慎許可與師語,喜愕曰:“此後學甘露門。”元貞乙未,開法常之碧雲。遷松江澱山南禪湖之何山道場,至“育王”,所至弘道樹業厥功茂焉。
師室中垂示云:“鐘樓上念讚,床脚下種菜;荊棘林中是什麼人行履?兩箇泥牛闘入海。無位真人因甚額頭汗出?達磨不來東土,二祖不往西天;祖師鼻孔長多少?”
上堂:“古德道:菩提、涅槃、真如、佛性,名異體同;真心、妄心、佛智、世智,名同體異。鎔瓶、盤、釵、釧為一金,攪酥酪、醍醐為一味。春色無高下,花枝自短長。”
上堂,舉“僧問廣德周和尚云:‘阿逸多不斷煩惱,不修禪道,佛說此人成佛無疑。此理如何?’德云:‘鹽盡炭又無。’僧云:‘鹽盡炭無時如何?’德云:‘愁人莫向愁人說,說向愁人愁殺人。’”師頌曰:“行看山兮坐看山,春風花鳥自關關;善財別後無人到,樓閣門開盡日閑。”
師居“育王時”,帝師聞其道,賜以金襴法衣,號曰“佛心”。普鑒將終,索浴更衣,書偈而逝。闍維,舍利不可勝數,其徒塔于松江真淨。
○蘇州萬壽別岸若舟禪師
嘉興人,姓朱氏,禮華亭“海慧寺”覺源祝髮。參虎巖於徑山,即投以偈,遂蒙印可。 住後,上堂:“一葉落,天下秋;凉風暗度,酷暑潛収。一種可人描不得,夜明簾外月如鈎。”
上堂:“道遠乎哉?觸事而真。如井覷驢,如驢覷井。聖遠乎哉?體之則神。南山起雲,北山下雨。一夏九十日過了也,且道之與聖在什麼處?金風兮浙浙,玉露兮瀼瀼。耶舍塔中敲鐵磬,天台鴈宕絕人行。”
上堂:“一切法是佛法,一切心是佛心。青蘿夤緣,直上寒松之頂;白雲淡泞,出沒大虗之中。”下座。
上堂:“十二時中,無纖毫繫念,猶是陰界。那裏是汝放身命處?栴檀叢林栴檀圍遶,荊棘叢林荊棘圍繞。”
贈延上人,書《華嚴》偈曰:“雜華林裏展戈矛,筆陣堂堂巧運籌;五十三人俱納欵,百城烟水一毫収。”
○杭州徑山南楚師說禪師
南昌鄧氏,初見一山萬于“開先”。侍次,山顧謂曰:“馬祖陞堂,百丈卷席,意作麼生?”師抗聲曰:“二俱不了!”山器之。
辭去,謁虎巖於“靈隱”。巖問:“從甚處來?”師曰:“廬山‘開先’。”巖曰:“青玉峽吞却華藏世界,五老峰走入藕絲竅裏。汝還知麼?”師曰:“賴有和尚證明。”巖駭異。
未幾,巖移“徑山”,師與俱侍香。久之,去,掌天童“東巖”書記。巖化去,竺西繼之,復命分座,出世番易“妙果”。
先有旨,遭義學僧三十六人,開講席于諸郡名剎。在饒州“妙果”,師至,以禪講混雜,別作一寺處之。曰“天壽萬安教寺”。主廬山“開先”,復一新之。中吳“承天”既燬,強師來居。既至,施者麏集。大致堅良之林;所徵眾工,必極天下之選。故樓殿巨麗,像設嚴好,東南無與,儷踵曇芳。
居“徑山”,法席亦鼎盛。僧問:“說法者當如法說。作麼生是如法而說?”師曰:“綿褁蒺藜,錦包特石。”僧云:“專為流通去也。”師曰:“且莫詐明頭。”
上堂:“洪機在掌,巨靈神擘,開泰華之峰;明鏡當臺,演若多爍,破迷妄之域。諸禪人會不會?蝦蟆跳上梵天,蚯蚓驀過東海。”
上堂,舉“僧問趙州:‘如何是毗盧圓相?’趙州云:‘自小出家,不曾眼花。’”忽有問徑山:“如何是毗盧圓相?”只向道:“桃花帶日舒紅錦,草色連天屐展茵。”
終于蘇城“法喜庵”,其徒奉全身歸葬徑山之東崦 。
○婺州寶林明極楚俊禪師
四明昌國黃氏,依虎巖於“冷泉”。一日,巖見問曰“是什麼?”師拱而前曰:“和尚莫瞞某甲好。”巖曰:“未在,更道。”師曰:“某甲無侍者,祇對和尚。”巖休去。
住後,上堂:“好諸禪德,一切智通無障礙。五須彌山障礙你不得,百億剎土障礙你不得,四大海水障礙你不得。拈燈籠向佛殿裏,將山門來燈籠上。”
上堂:“有時教伊揚眉瞬目白雲萬里,有時不教伊揚眉瞬目白雲萬里;有時教伊揚眉瞬目者是白雲萬里,有時教伊揚眉瞬目者不是白雲萬里。定林如此批判,還契得馬大師麼?白雲萬里。”
日本國王具書,以國師禮聘至彼。對揚稱旨,命住鉅福山“建長寺”。示寂時,年七十五歲。
○杭州靈隱獨孤淳朋禪師
俗姓楊氏,臨海人。上堂:“晃晃焉於色塵之內,而相不可覩;昭昭然於心目之間,而理不可分。古人垂示處,不妨明白;後人領解處,多是顢頇。‘天寧’今日矢上加尖去也。一夜落花雨,滿城流水香。”
上堂:“因妄說真,真無自相;從真起妄,妄體本空。妄既歸空,空亦不立。”良久,云:“蕩蕩一條官驛路,晨昏曾不禁人行。”
上堂:“會即事同一家,不會萬別千差。不會則且置,如何是事同一家?雞寒上樹,鴨寒下水。”
上堂:“畢鉢巖前,風清月白;曹溪路上,浪靜波平。靈鷲山中,從苗辨地;三段不同,収歸上科。”
上堂:“春風吹,春雨滴,落花滿地春狼藉;雲外青山青又青,獨立寥寥[筐-匚]何極。諸人要識朱頂王,者漢從來頭腦赤。”
延祐甲寅,住“靈隱”。至元丙子秋入寂,壽七十八。全身葬“普光庵”後。
○溫州江心無際本禪師
入院山門佛事,云:“江心門戶,逈與諸方不同;不設樞機,晝夜開豁。”示徒偈曰:“大地撮來如粟粒,九旬禁足誑嬰孩;楊岐種子無碑記,時把龜毛眼裏栽。”
有岐上座者,乃“明巖”太古熈公弟子。一日,持郁山主《跨驢圖》請題。師援筆疾書曰:“策蹇溪橋蹉脚時,悞將豌豆作真珠;兒曹不解藏家醜,笑倒楊岐老古錐。”置筆,乃問云:“你且道,楊岐這一笑,落在什麼處?”岐云:“無風荷葉動,必定有魚行。”師掌,云:“歸去!”師前分明舉似,岐即仲邠也。
天童竺西坦禪師法嗣
○金陵龍翔孚中懷信禪師
明之奉化姜氏,母劉。禮里之鹿頂山“法華院”子思薙[髟/采],徧扣浙西諸德之門,平昔胸中凝滯,淘汰殆盡。會“華藏”竺西,遷“天童”。遂隨以來,於其言下悟旨,領綱維職。迨雲外岫繼席,留掌藏教。泰定三年,出世四明“觀音”;遷“寶陀”。
元統二年,朝廷降香,營修功德莊嚴大士妙相。使冋,特旨賜“廣慧妙悟智寶弘教禪師”號,及金襴紫伽黎。 至正乙酉,赴“天童”,眾廢具舉。且營壽塔於中峰祖庭,為終焉計。未幾,應龍翔之辟,不得已也。
師不倦提唱,隨機示用,出於自然,德性真率,和氣靄然,未甞以聲色忤人。
至正丁酉八月二十四日,晨起更衣,趺坐而瞑,如入禪定,良久氣盡。停龕七日,顏貌如生。闍維,設利不可筭,貯以寶瓶,光發於外。塔牛首山東麓。壽七十八,臘六十九。
○四明雪竇華國子文禪師
“慈覺圓通”者,帝師大寶法王所賜之號也。俗姓趙氏,宋清獻公之裔孫,父諱“燁愽”,學號“純儒”。故師於經史詩書,皆自幼習。
出家里剎“淨慧”,從畢萬一經公薙染。公天台性,具少林心要,悉能淹貫。師親杖屨既久,所獲非常流可比。辭,遊兩浙,參扣諸碩德,求是正之耳。
時,竺西在毗陵“華藏”,一見契合;及遷“天童”,起師為記室。“雪豆”橫山錫又以第一座招之。尋,開法“奉慈”;遷“萬壽”,陞“雪豆”。
至正辛卯二月六日,示微疾而卒。龕留七七日,顏無異於存日,流汗被面。闍維,頂骨牙齒不壞。壽八十三,臘七十。
○四明天童正宗法匡禪師
定海人,俗姓趙,依竺西於“太白”。入室次,竺問曰:“取不得,捨不得,不可得中只麼得?”師隨答云:“寐語作麼。”竺揮竹篦,師拂袖退,竺頷之,命為侍者。尋,掌藏鑰。
初住明之“開壽”,遷龍興“上藍”,陞“蔣山”。江浙丞相赤憐真班入山,作禮寶公,問曰:“大士生鷹巢中,是否?”師曰:“要且謾丞相不得。”又問:“大士十二面,那箇是正面?”師以手打圓相,云:“巍巍堂堂,煒煒煌煌。僧繇斂手有分,梁皇窺覷無門。”相遂有省,施[卄/毦]段玉琖。至正十三年,行院請住“天童”。
上堂:“一雨火雲盡,千峰午吹凉;幽栖無箇事,高枕臥長床。諸禪德,‘知幻即離,不作方便。離幻即覺,亦無漸次’。彈指圓成八萬門,一超直入如來地。”
上堂,舉五祖云“一抽三二添四黃,牛角指天八脚垂過鼻。”乃云:“急急。”以手拍禪床,云:“趂得老鼠,打破油甕。”
○四明佛隴行可直禪師
佛涅槃,上堂:“今朝二月十五,天色半晴半雨;桃花李花競開,柳條桑條正吐。如何天下癡人,却謂如來滅度不滅度?”拍禪床,云:“曉來兀坐蘿窻下,聽得竹雞三兩聲。”
上堂:“世尊拈花,迦葉微笑。一對鐵槌,全無孔竅。謂之正法眼,藏涅槃妙心,有甚交涉?”拈拄杖云:“諸人不得妄生節目。”下座。
頌玄沙三種病話:“潦倒玄沙巧用功,病源三種示宗風;巨靈擡手無多子,分破華山千萬重。”
聽雨偈曰:“簷前滴滴甚分明,迷己眾生喚作聲;我亦年來多逐物,春宵一枕夢難成。”
靈隱玉山珍禪師法嗣
○金陵龍翔曇芳守忠禪師
南康都昌黃氏,依“雲居”玉山祝髮。游方至“佛陀里官講”,聽法華。入吳,見蒙山於“休休菴”。問:“鄉里何方?”師曰:“江西都昌蒙。”山曰:“船來,陸來?”師曰:“二途不涉。”蒙山展兩手,師瞠目視之。
往徑山,見“虎巖”伏巖,命掌綱維。又往“育王”,見“東巖”日,留典藏教。及玉山居“靈隱”,師往省。山一日室中,舉“僧問趙州:‘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云:‘庭前柏樹子。’”師聞舉豁然。
久之,開法金陵“保寧”,移“蔣山”。泰定己丑,太子梁王至金陵。是夕寺灾。明日,王詣山,問師:“興復若何?”師曰:“賴有大檀越在。”王頷之。王囑師建寺於寶珠峰,曰“崇禧”。自是,每至必留連,問辨。一日,問曰:“如何謂之衲僧門下事?”師曰:“不離殿下所問。”王有契,大悅。致和元年,王入登寶位,改元天曆;遣使函香至“蔣山”,謝寶公,兼勞師;賜金襴袈裟,《經》一藏,白銀器五伯兩,黃金五十兩,納失失幡一對。明年,遣使特授“廣慈圓悟大禪師”,住持“大崇禧寺”,兼領“蔣山”。
至順元年,召師與大龍翔訴。公乘驛入京。既至,禮部尚書王士弘引見於奎章閣,賜坐溫問,禮賜優渥。勑學士虞集撰《重興蔣山寺記》。至正二年,行院使納麟高公起師主徑山。五年正月,特旨陞住“龍翔”。雖經鬱攸,而舊觀悉復。
上堂,拈拄杖云:“拄杖子,有時象王回旋,有時獅子嚬呻。”卓拄杖,“且道是象王回旋?是獅子嚬呻?”靠拄杖云:“龍虵易辨,衲子難瞞。”
上堂:“坐深井者,不知大虗之寬廣;忘偏見者,方明至理之圓融。臨濟掌黃蘗,黃蘗掌百丈;國清才子貴,家富小兒驕。”
上堂,舉“南泉道:‘我十八上便解作活計,’趙州道:‘我十八上便解破家散宅。’”師云:“諸禪德,解作活計底,便解破家散宅;解破家散宅底,便解做活計。若到徑山門下,總與明窻下安排,三十年後,却不得道曾見徑山來。”
上堂,舉“雲門問僧:‘甚處來?’僧云:‘江西。’門云:‘江西一隊老漢,寐語住也未?’僧無語。”師云:“者僧無語且置,雲門老漢面皮厚多少?”
八年十月二十八日,召諸弟子,誡曰:“汝等宜勇猛精進,紹隆先聖之道。庶無負國家崇重吾教之心。”言訖,翛然而逝。世壽九十四,僧臘五十六。
天目高峰妙禪師法嗣
○杭州天目山中峰明本禪師
錢唐孫氏。母娠時,夢“無門”開道者,持燈籠至其家而生師。稍長,即愛閱經教。然指誓持尸羅,困則首觸柱以自警。一日,閱《傳燈錄》,至庵提遮女問文殊:“明知生是不生之理,為甚被生死流轉?”有疑。
往參高峰叩心要。誦《金剛經》至“荷擔如來阿耨菩提”處,恍然有省。師自謂,識量依通,非悟也。高峰為薙染於“獅子院”。尋,受具戒。因觀流泉,乃大悟。
師亦閟而不聞於人,自是說法縱橫該貫,辯愽無礙。高峰將戢化,權書真讚遺師,曰:“我相不思議,佛祖莫能視。獨許不肖兒,見得半邊鼻。”
延祐戊午,仁宗特召,不起。賜金紋伽梨,號曰“佛慈圓照廣慧禪師”。英宗御極,亦封衣香,即所居攸敬。附馬瀋王請於朝,親詣山中禮謁,構亭巖前,曰“真際”,表得法也。
翰林學士丞旨趙公孟頫,每與師書,必稱弟子。行宣政院使張閭諸達官尤加敬服,屢以徑山“靈隱”奉師,固不受。轉運使瞿霆發,以“大覺寺”請,亦不受。逾越渡淮至,浮舟以居而隱避之。所至結庵,皆名“幻住”。學徒從之者如雲。朔漢三韓,西域南詔;至於日本之僧,靡不來參。多望風信慕,尊之曰“大和尚”。繪像事焉,南詔僧普福奉師像南歸,至重慶,忽神光燭天,其土感悅,遂篤信禪宗。
師凡見學者輙問曰:“汝喚什麼作生死?”或者茫然無所答;或者謂生不知來處,死不知去處。師曰:“便饒知得去來,所知亦是生死。”又或指,“一念忽起是生,一念忽滅是死。”師曰:“離一念起滅,亦生死也。”
師之提唱辯愽機峻,實由乘願力而來,為法檀度,觀時適宜,隨機應物,多諸方便。師曰:“真造實履以先之,而不事空言。”故信之者眾也。
示眾:“雲門話墮,趙州勘婆,唯之與阿,相去幾何?焦尾錦鱗,躍開地網,摩空俊鶻,透過天羅。不動一塵知落處,二十年事不爭多。還會麼?如或不然,更為你重下注脚。記得雪竇和尚頌‘為道日損’曰:‘三分光陰二早過,靈臺一點不揩磨;貪生逐日區區去,喚不回頭爭柰何。’折東籬,補西障,回地軸,轉天關。在雪竇則不無。爭柰四句,遭人撿點。三分光陰二早過,向甚處去也?靈臺一點不揩磨,無你下手處。貪生逐日區區去,何處不稱尊?喚不回頭爭奈何,直得分踈不下。高高峰頂行,擡脚不起;深深海底坐,打衣不濕。雪竇平地上把人埋沒,撚指二百餘年,今古之下乏人點撿。‘幻住’也有一喝,還有撿點者麼?須早出來,不然則就與拈出去也。三尺黑[虫*尢]眠暗室,一雙白鼠嚙枯藤;家山咫尺無行路,有底間情逐愛憎。”
至治癸亥八月十四日,寫偈辭眾,曰:“我有一句,分付大眾。更問如何?無本可據”。置筆,安坐而逝。全身塔于寺西。壽六十一,臘三十七。天曆乙巳,文宗諡曰:“智覺禪師”。塔曰“法雲”。《語錄》及《楞嚴》《或問》等,總三十卷。元統二年,“大慶壽”住持善達密的理奏聞,賜入《大藏》,仍賜號“普應國師”。
○天目山斷崖了義禪師
湖州德清楊氏,父大宥,母張氏。師始能言,便從其母誦《法華經》,於人事懵無所知。
年十七,有禪者過門,誦高峰上堂語,忽有感。遂往見于天目山之左關,為童子。峰令提“萬法歸一”話。他日,峰為僧舉“牛過窻櫺”話。師聞,遂大疑,參究益精進。 一日,告峰云:“上極天宮,下窮水際,盡大地一瑠璃瓶。”峰曰“莫作聖解。”偶過鉢盂塘,見松上雪墜,有悟。即詣呈頌云“不分南北與西東,大地山河一片雪。”聲未絕,峰棒之,不覺隕身崖下。人意其必絕,同學救之,則已出崖半,無所苦也。謂同學曰:“我往江西見雪巖去也。”同學曰:“汝孤負老和尚痛棒矣。”力挽之還,師乃自誓曰:“我七日不證,則決去矣。”遂直堅壁,忘廢寢食,夜則攀樹露立達旦,未及所期,豁然大悟。馳至死關,呼曰:“大地山河一片雪,太陽一照並無蹤;自此不疑諸佛祖,更無南北與西東。”
明日,峰上堂云:“我布漫天大網,打鳳羅龍,不曾遇得一蝦一蟹;今日蟭螟虫撞入,三十年後向孤峰絕頂揚聲大呌。且道呌箇甚麼?”舉拂子曰:“大地山河一片雪。”
自是,與母入武康,上栢山,結茅以居。越五年,還山。峰為剃落,名“了義”。元貞乙未,峰示寂,師亦韜晦。然所至,四眾歸重,未甞受請立。僧咸稱之曰“義首座”。
泰定三年,勉循眾請,歸坐祖庭一載,即“師子正宗禪寺”。師室中垂語云:“除却語默動靜,道將一句來?”又曰:“一息不來,向何處安身立命?”
元統元年歲除日,忽謂徒眾曰:“有一件事大來大,你還委悉麼?”良久,云:“明日是年朝。”正月六日至夜分,乃曰:“老僧明日天台去也。”禪者曰:“某甲隨和尚去。”師曰:“你走馬也趕不著。” 翌早,跏趺而逝。世壽七十二,僧臘四十九。全身葬獅子巖之後“雲深庵”。
○杭州中天竺布衲祖雍禪師
明州定海人,題《李源訪圓澤圖》曰:“天竺山前相會時,源公認得澤闍梨;果然頭角能奇特,十二年前也似伊。”師甞賡永明壽禪師山居詩,其意趣不相上下。句法圓熟,間有過之者。臨終書偈,坐逝。火餘,設利頗多。
○處州白雲山福林室中以假禪師
衢州括蒼人,姓葉氏,宋咸淳生。早失恃怙,年十七入郡之岑峰出家,禮榮枯木為師。越二年,薙染受具。
首謁高峰於“天目”。峰問:“汝名什麼?”師曰:“以假。”峰曰:“汝性假否?”師曰:“性尚無真,豈有假耶?”
峰令參堂。師然指自誓云:“不明此事,不下此山。”因入室,聞舉“狗子無佛性”話,有省。呈頌曰:“趙州一箇無,春暖花齊發;直饒與麼會,眼裏重添屑。”峰云:“未在。”師云:“這回不疑天下老和尚舌頭。”峰便喝,師拂袖而出,峰深肯之。
服勤十載,住後法化大行,得其開發者頗眾。晚年退居一室,淵默自怡。 一日,喚弟子智光智度,謂曰:“我將行矣。”書偈已,擲筆泊然而逝。壽六十九,臘五十。全身塔福林中麓。
徑山虗谷陵禪師法嗣
○杭州徑山竺遠正源禪師
族出盧陵歐陽氏,從舅氏梅溪清公於里之“甘竹寺”。清之徒師濟為薙髮。一日,善相者過之,曰:“師五短人也,異時必主大方,為人天師。”
延祐初,上徑山。值佛鑒入室次,舉“德山見龍潭,因甚向吹滅紙燭處悟去?”師云:“焦塼打著連底凍。”鑒云:“打著後如何?”師云:“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漉始應知。”鑒云:“知箇甚麼?”師擬對,鑒便打,師豁然有省。遂俾執侍左右。鑒示滅,原叟繼其席,命師掌記。
泰定四年,出世上海“觀音”;遷嘉禾“興聖”。帝師頒旨,賜“佛慧慈照普應”之號。至正二年,主湖之道場;十四年,遷“靈隱”居三年。“徑山”以兵燬,丞相達失公起師主之。拂歲畚礫,經營佛殿,龍王堂未就緒而疾作。將寂,書偈別眾;復致書丞相,畢而逝。壽七十一,臘五十五。
○袁州仰山了堂圓照禪師
南昌徐氏,禮“大雲寺”臞庵越公九世孫海公出家。凡內外典籍,無不該習。至元庚辰,試經得度。
初參“翠巖”訥公,巖累策發之,然未有證入。謁佛鑒于“仰山”,鑒舉“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趙州云:‘無’。古人意旨作麼生?”師云:“某甲近離‘翠巖’。”鑒云:“畢竟古人意作麼生?”師云:“夜來宿山前接待。”鑒喜,以藏鑰留之。未幾,去。
遊兩浙,“天童”東巖命分座說法。及佛鑒遷“徑山”,師再參。又命分座。 出世“旌忠”。還仰山,法化大振。示寂日,策學者務勤修,即怡然而逝。龕奉七日,顏貌如生時。闍維,烟成五色,俄火光粲,若白蓮花。既燼,舍利如菽者無筭,頂骨、牙齒亦不壞。建塔梅洲藏之。
○嘉禾興聖覺隱本誠禪師
崇德人,號“道原”。師甞著《性學指要》十卷、《宛陵注》,叔志、古汴、段天祐、吉甫皆序之于前段。序有云:“是編發明心性,至為詳密。”又曰:“吾儒欲為極本窮源之學,此書不可以不觀也。”
中有《真性篇》曰:“心性本一,故曰真如。真如者,一真心源也,(一真即性,心性一源;心性皆如,如者不變也。)故曰真如性,又曰真如心。性無形,心有質;心以性為體,性以心為主。是故體則俱體,故曰‘性體’,又云‘心體’;用則俱用,心為能用,性為所用。能用者智,所用者理(謂之理智圓融)。能用非所用,則真智無以顯;所用非能用,則實體無以彰。所以心非性不立,性無心不行。故云:理智交徹,體用一源也。(言真如,則心與性不可相離○真是真實,如是如常。以實故,不變不異,無毫髮私妄;以常故,自然而然,無錻微作為。)又謂之真如法界(此言體用一源)。法界者,一真之體,萬化之本,真如凝然本之一也。真如隨緣,化之萬也。一即萬,無不從此法界流;萬即一,無不還歸此法界。理事交徹,皆一心之妙用。(理事相即,物物一法界。法界即性,妙用即心之用;心之用即是情,亦言心之全體。)然心之與性,其靜則一,其用則殊。所以或一或異者,以心之有生滅也。故云:‘心生則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心有真妄,性體惟一。(心有真心、妄心之名,性則無私妄之目。)妄心者,心違性而動也,故謂之無明心。無明妄心,倐起倐滅;如天忽雲,如鏡忽塵。然雲昏、塵翳黯蔽其外,天鏡之體本無增損。(雲塵聚散,妄心之生滅;天鏡常如,性真不動。)盖心能隨物而轉,性則無有變遷;心則可善可惡,性則純一無雜 。(主一身萬事,皆是心性。體常靜,心隨性,是循理上來,故善;心隨情,是附氣上去,有不善。心主發用,情有善惡,性體常靜。)又謂之‘法性’。法以軌持為義,至正無私,方堪軌範;略有偏頗,則非法矣。所以,此真性體,從無始來,湛湛真如,淨無纖翳。故云:‘實際理地,不受一塵’。是所謂大覺之真體,生靈之大本也。”
○杭州中竺空海良念禪師
賀“淨慈”,起“千佛閣”,兩牌門畫五十三參,壁改路。偈曰:“千佛束之高閣了,百城煙水一毛吞;縱饒別有通天路,也落南山第二門。”
○寧州兩峰千福木巖本植禪師
中秋,上堂:“靈山指月,曹溪話月,寒山比月,馬師翫月。這一隊漢總是弄光影底,要見真月未得在。且如何是真月?”以拂子打圓相云:“會麼?無物堪比倫,教我如何說。”
上堂:“若論此事,如隔墻看馬騎,貶得眼來,千里萬里。高亭見德山隔江招手,便乃橫趍,早遲八刻。更待揚眉瞬目,竪拂拈槌,堪作何用?靈利漢向這裏拂袖便行,西峰有棒也未到你喫在。”
上堂,:“雞鳴丑,愁見起來還漏逗,裙子褊衫箇也無,袈裟形相些些有。裩無襠,袴無口,頭上青灰三五斗,指望修行利濟人,誰知變成不唧[口*留]。趙州老人大似積世故家,富貴固是薰人,只是不合風流太過。西峰今日不是眼皮熱他,也只要後代兒孫太家知有。” 道場及菴信禪師法嗣 ○嘉興福源石屋清琪禪師 蘇州常熟溫氏,依“崇福”永惟祝髮。
一日,有僧過門,曰:“將登天目見高峰和尚。”師忻然偕行。見峰,峰授以“萬法歸一”話,令參究。三年無所入。辭,“參諸方”。峰曰:“溫有瞎驢,淮有及菴,宜參謁,不可後。”
師遂往見及庵於達陽西峰。庵問:“何處來?”師答曰:“天目。”庵曰:“天目有何指示?”師曰:“萬法歸一。”庵曰:“此是死句。什麼害熱病底教汝與麼?”師懇求啟發,庵曰:“有佛處不得住,無佛處急走過。意旨如何?”師屢答,不契。庵曰:“這箇亦是死句。”師不覺汗下。後因入室,庵理前話徵詰;師曰:“上馬見路。”庵呵曰:“在此六年,猶作這箇見解?!”師發憤棄去。途中,忽舉首見風亭,豁然有省。即回語庵曰:“‘有佛處不得住’也是死句,‘無佛處急走過’也是死句。某甲今日會得活句了也。”庵曰:“汝作麼生?”師曰:“清明時節雨初晴,黃鸝枝上分明語。”庵頷之。
未幾,庵遷道場;命師典藏教。庵謂眾曰:“此子乃透網金鱗也。”已而,見悅堂誾於“靈隱”,延居第二座。尋,卓庵湖之霞霧山。天湖樵蘇之役,皆躬為之。有古宿遺風,禪暇喜作山居詩,叢林盛傳。廣教府請居當湖“福源”,師堅不應。或曰:“弘法為要,何乃獨善?”遂番然而起,居七年,法席大振,名聞朝廷,降香幣以旌異。皇后又錫以金襴衣。
上堂:“四月十五日已前,夜短睡不足;四月十五日已後,日長飢有餘。正當四月十五日,‘福源寺’裏禪和子,飯亦足,睡亦足,遊戲‘圓覺伽藍’,安居平等性智。敢問諸人,因甚得到這般田地?薰風入戶自生凉,湖水到門非有意。”
臨終,書偈而逝。闍維,其徒收骨石,塔于天湖。弟子愚太古,高麗人,其王尊為國師;遣使分舍利歸國建塔。
○杭州淨慈平山處林禪師
仁和王氏子,母黃氏。師既生,比旦有僧過其家,持木刻梵僧像僅尺許,遺其父母曰:“此即汝所生兒也。”語訖,不知僧所往。父母異之,曰:“此必佛種也。”因不茹葷肉,以保護之。
年十二,俾禮邑之“廣嚴院”廣修薙髮。既具戒,告母曰:“兒欲參學四方。”母曰:“此汝分內事也。”為治衣履,使行。不數日,復還見母。母曰:“學佛當持不退心,何趑趄若是?”師因痛自警省,即往金華,謁及庵于西峰。庵一見,器之;命處侍室。
一夕侍次,庵撚紙清膏以代燭,因舉示師曰:“龍潭吹滅,汝作麼生會?”師擬答,庵遽以手掩其口,忽有省。
未幾,庵遷湖之“道場”,師從之典藏。冬至,師秉拂,學者發百餘問,隨問隨答,如矢中的,眾皆讋服。
庵還化,師往見虛谷於“仰山”。偶因禪者乞,作《茶瓢頌》。谷見,驚喜,命居第二座。
出世大慈“嘉禾”。當湖張某建寺,曰“福源”,請師開山。遷中天竺行院,選師居“淨慈”,學者坌集至萬,指施者亦向風而來;殿堂像設皆一新之。勘辨學者,隨機策勵;且營淨居、塔院,為終老計。
一日,師語左右曰:“吾世緣殆盡矣。”肩輿入城,與丞相別。還至淨居,索浴;浴罷,書偈已,泊然而化。乃至正辛丑五月一日也。世壽八十二,僧臘六十六。
靈雲鐵牛定禪師法嗣
○豫章般若絕學世誠禪師
吉水鎦氏,年十七,諸父迫使從商。行寓興國大冶三泉山,有異僧無相者,通宿命。見師,呼曰:“昔黃梅同參,能記識乎?”師惘然。無相勉學佛,以還舊習。師即棄貨殖,從修禪定。又教以出神。師曰:“神往形存,被人舁致水火,神返將何所寄?”知不足學,棄去。禮真顛肉身薙落。
久之,入吳,見蒙山異公、及庵信公。復歸里,見徙崖戒公。戒卒,見鐵牛于湘南。徵詰數返,始嚗然如釋所滯。鐵牛遂留分座洪之凌景,仁即靈鷲峰築庵曰“般若生”。采市鄧實齊亦捨所居,為庵師往來居之。學者坌集。西域、高麗、雲南、日本諸師,嚮風趍慕若公卿,儒士、黎庶、老稚接踵于道。家繪其像祀之,每剪爪髮或墮齒牙則爭取,持去皆獲舍利。
至順壬午十月二十三日化。壽七十三,臘四十二。全身沙瘞,三年出,視之貌如生,爪髮俱長,眉須亦皆長寸餘。飾以香泥,迎置于堂,礱密石為塔以奉之。
淨慈方山寶禪師法嗣
○天台華頂無見先覩禪師
台州仙居葉氏子,世業儒。從郡之“天寧”古田垕公薙染。既具戒,遂參方山於瑞巖,盡得其要領。
乃翩然上華頂,尋高庵所居故址,結茅而居。久之,道化大行。咸謂:“高庵再來也。”四方學者爭集,人以為無田不可蓄,眾往往持田劵來施。師皆却之。冬夏一衲,食惟充飢,不分粗細。
示眾曰:“風冷冷,日杲杲,薝蔔花開滿路香,池塘一夜生春草。堪悲堪笑老瞿曇,四十九年譚不到。阿呵呵。”拍禪床,下座。
山居偈云:“一樹青松一抹煙,一輪明月一泓泉;丹青若寫歸圖畫,添箇頭陀坐石邊。”又“偶挑野菜過坑西,嬾草齊腰路欲迷;春雨弄晴春日淡,杜鵑啼住竹雞啼。”
遷化,火浴,忽胸堂清水迸出如瓶之注,得舍利大如菽,光耀人目。
○嘉興天寧鏡堂古禪師
上堂,舉“僧問雲門:‘和尚,如何是諸佛出身處’門云:‘東山水上行’。”師頌云:“東山水上行,直截為敷揚;靜裏乾坤大,閑中日月長。”
上堂:“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六根門頭空索索,十方世界空索索;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甚麼得來?”喝一喝。
上堂:“一不成,二不是,閃電未成,霹靂隨至。耳裏著得須彌山,眼裏著得大海水。”擊拂子,“萬論千經只這是。”
○湖州資福一源靈禪師
寧海人,徑山雲峰手度弟子。參方山于台州“瑞巖”,充
維那。以趙州勘臺山婆子話扣問,山云:“靈維那,你下一轉語看。”師隨口便道:“盡大地人無奈這婆子何。”山云:“我則不然,盡大地人無柰趙州何。”師當下如飢得食,如病得汗。
住後上堂,舉“世尊陞座文殊白槌”公案。師云:“世尊以是錯說,文殊以是錯傳,鳳山今日以是錯舉。會麼?字經三寫,烏焉成馬。”
時,竺原隱居六和塔,聞之歆艶,曰:“宣政院舉許多長老,惟鳳山較些子。”
慍恕中參師。一日,飯後遣困,偶與朋友擲“選佛圖”。師聞之,令淨頭送至一偈,云:“百千諸佛及眾生,休向圖中錯較量;心印堂陽輕擲出,堂堂高坐寂光場。”怒中次日清朝問訊,師乃數云:“古人無剪爪之工,汝後生輩忍得唐喪光陰?且擲‘選佛圖’到極合殺時,擲得一箇印出,便歡喜云:‘我成佛了。’一切時一切處皆是汝成佛處,汝却不知!?”
○針工丁生
天台人,參方山於“瑞巖”,曾蒙印可。詠瑠璃偈云:“放下放下,提起提起,一點光明照破天地。”
淨慈古田垕禪師法嗣
○溫州江心東澗洵禪師
台之仙居人,出世三學。上堂:“山僧生緣仙居,如今把人杓柄又是仙居,可謂熟處難忘;況現前一眾,盡是舊時相識,各各心眼相照,且不用說佛法長短,家太有無。入院之初,但只敘寒溫而已。”喝一喝,云:“賓主歷然。”
上堂:“今朝解夏了也。放得脚頭闊,無往而不可。會
麼?紫栗一尋,青山萬朵。”
上堂:“山僧平生,不曾將一法擊綴人,亦不曾將語言賺悞人;只據平等真實處,說與諸人。今朝冬至節,魯史驗書雲,諸人也要知得分曉。”良久,“惟有黃色是豐年。”
上堂:“雙峰高聳東西塔,一日平分早晚潮;燈揭半空璇斗出,日昇東海玉龍搖。箇是我家一片天然境界,千百億生受用不盡。既是千聖不傳之妙,任是真歇,老人亦乃未曾踏著。何故?靈蹤更在猿啼處,月照須彌第一峰。”
頌大通智勝佛話曰:“直節虗心不受污,采蔽甘隱首陽居;警言不食姬周粟,千古夷齊只餓夫。”
天童東巖日禪師法嗣
○四明天童平石如砥禪師
出世保福,升定水。至天童,上堂,舉“三角和尚因僧問:‘如何是三寶?’角云:‘禾、麥、豆。’”師云:“三角與麼道,大似將常住物作自己受用,其奈傍觀者哂。忽有人問保福:‘如何是三寶?’只向他道:‘佛、法、僧。’何故?千虗不如一實。”
上堂,僧問:“三聖道:‘逢人則出,出則不為人。’時如何?”師云:“有甚巴鼻。”僧云:“興化道:‘逢人則不出,出則便為人。’又且如何?”師云:“却較些子。”僧云:“古今無異路,達者自同途。”師便喝,僧禮拜。師云:“不快漆桶。”
上堂:“魯祖面壁,雪峰輥毬;動絃別曲,葉落知秋。便與麼會時如何?銅沙鑼裏滿盛油。”
上堂:“雲門一曲,‘臘月二十五。’直下會得,未敢相許。何故?射虎不真,徒勞沒羽。”
上堂:“山僧夜來得一夢,甚是奇特。天明起來,擬欲舉似諸人;子細尋思,又成忘却。”便下座。
○靈巖虗中滿禪師
台之黃巖人。上堂,“千山競秀,萬壑爭流;色不到耳,聲何觸眼。眼、色、耳、聲,萬法成辨。衲僧家,語、默、動、靜不知落處,將何以報佛祖垂蔭之恩?”拈拄杖卓一下,“金剛腦後鐵三斤。”
示眾:“十方三世,一一周徧;不屬古今,豈離聞見。運水般柴,著衣喫飯;毫髮無差,種種成現。”擊拂子,“急須著眼看仙人,莫看仙人手中扇。”
慧日曇石禧禪師法嗣
○守拙上座
姓夏,蘇之嘉定人。中年捨緣入道。曇石在“淨慧”時,師往從之,究心要。石以“狗子無佛性”話授之。寅夜參究至忘寢食。尋,得祝髮披緇,自是各寺院坐期必預,預名雙江紹隆庵坐期。
一夜五更,聞鷄鳴,豁然大悟。素不識一丁,乃說偈曰:“幾年壁角坐堆堆,陰極陽生走出來;一夜五更雞報曉,天明紅日上高臺。”
終後火化,舌根不壞。
烏石傑峰愚和尚法嗣
○衢州福慧克庵和尚
施主設齋。上堂,舉“臨濟與普化赴施主齋”,濟云:“毛吞巨海,芥納須彌。為復神通妙用?為復法爾如然?”化踢倒飯床,濟云:“太麤生!”化云:“者裏說什麼麤細?”濟休去。
明日又同赴一家齋。濟云:“今日供養何似昨日。”化又踢倒飯狀。濟云:“得即得,只是太觕生。”化云:“瞎漢!佛法說什麼觕細。”
師云:“一人深深海底行,一人高高山頂立。我當時見化踢倒飯床,便與震威一喝,教他俱倒退三舍。眾中還有為二老出一口氣底麼?千山勢向嶽邊止,萬派聲歸海上消。”
鐵關樞禪師法嗣
○杭州淨慈逆川順禪師
上堂,竪拄杖云:“拄杖竪,山河大地一時竪。”橫拄杖云:“拄杖橫,山河大地一時橫。”卓拄杖云:“山河大地粉碎了也。諸人向甚麼處安身立命?”靠拄杖,喝一喝,下座。
上堂,舉“僧問雲門:‘如何是雲門曲?’雲門云:‘臘月二十五。’”師云:“雲門曲調,和者應稀。雅山冬病起來,疎闊尊眾,未免効顰一曲,少伸供養。病來病去皮粘骨,抖擻起來無一物;行不成步語聲低,鼻孔依然高突兀。將謂雅山曲,又是東山頌。”擊拂子,下座。
上堂:“六橋楊柳,十里荷花,常在諸人眼睛裏轉大法輪。”拈拄杖,“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渡水不穿雲,般若波羅蜜。”
薦福月澗明禪師法嗣
○饒州東山崇禪師
上堂:“趙州無,雲門普,雪峰毬,禾山皷,東山聻,黑漆拄杖七尺五。”
上堂:“泥牛吞却南山虎,萬象森羅齊起舞;木人笑兮石女歌,露柱燈籠齊唱和。是何曲調?萬年歡。”
上堂:“春風習習,春日遲遲。是處桃花破萼,發明向上真機。堪悲堪笑靈雲老,打失眼睛鼻孔,剛道不疑 。”
大鑒下第二十四世
天童了堂一禪師法嗣
○杭州徑山敬中普莊禪師
自號“呆庵”,台州仙居袁氏。初住撫州“北禪”,選“雲居”。洪武甲戌,奉 旨居“徑山”。
師一日問新到云:“我這裏虎狼塞路,荊棘參天。上人到來,有何忙事?”僧云:“特來禮拜和尚。”師云:“入門一句則不問,且道你脚下草鞋甚處得來?”僧擬議,師便喝。
又問一僧云:“昨日離何處?”僧云:“廬山。”師云:“不勞再勘。”
上堂:“或喜或嗔,或動或靜,總是一相三昧,切忌妄生分別。”驀拈拄杖卓一下,云:“雲自帝鄉去,水從江漢流。”
法華會,上堂:“久默斯要,不務速說;今當說之,各宜善聽。”良久,云:“我不敢輕於汝等,皆當作佛。”
因雪,上堂:“大地雪漫漫,山深分外寒;斷肱人不到,面壁也無端。大眾,且道是祖師無端,山僧無端?”拈拄杖擲下,云:“無端,無端。”
上堂:“鳥窠吹布毛,通侍者便解悟去。如虫禦木,偶爾成文。雲門颺下柴片,一大藏教只這是。為虵畫足,取笑傍觀。徑山與麼批判。譬如獅子王哮吼,獅子兒聞之,悉增勇猛。若是野干之流,自壞狂怖,又爭恠得。”喝一喝,下座。
瑞巖恕中慍禪師法嗣
○應天府靈谷圓極居頂禪師
別號“圓庵”,生台之黃巖陳氏,父頤道,母葉氏。師產時,得吉夢;因願捨之出家。年十五能詩文,入鄉之“淨安寺”為沙彌,依迪元瑀公講授《楞嚴》、《圓覺》。會空室主瑞巖,遂從得度。繼為侍者,盡得心要。
空室退寓慈溪“永樂”,師隨侍之。因得從庸庵宋先生,妙盡作文之法。已而金華宋潛溪、天台朱雲巢見師著作,皆共稱賞。 蜀王殿下,亦甞賜詩歎美,有“僧中班馬是何人”之句。
洪武十六年,出世鄞之翠山;延空室,奉養至於送終。塔葬克盡其禮,江湖稱孝焉。
二十五年, 蜀王召師主成都“大慈”,力辭弗就。適金華雙林虗席,僧錄司檄請補處。
二十八年, 太祖高皇帝召至京師。明年正月, 勑補僧錄司左講經,繼住“靈谷”。 寵錫便蕃,又升左闡教師。
有《送遠侍者》偈云:“香林曾把紙衣書,潦倒圓庵一字無;有口惟能吞飯顆,遠來參侍恐相孤。”又,《送勇藏主還徑山》偈云:“一大藏教破故紙,達磨西來無直指;道人更欲問何如,井底蓬塵山上鯉。”
永樂二年二月初二日入寂。闍維,異香襲人。門人收骨石葬翠山空寄塔右。
靈巖南堂欲禪師法嗣
○鎮江金山穆庵文康禪師
慈溪人。僧問:“牛頭未見四祖時如何?”師云:“頭上著枷,脚下著杻。”僧云:“見後如何?”師云:“要坐即坐,要行即行。”
師室中垂語云:“威音王已前與你日用現行相去多少?”又云:“打破髑髏,向什麼處見釋迦老子?”又云:“來時因甚無口。”
上堂:“身心清淨,諸境清淨;諸境清淨,身心清淨。僧問雲門:‘如何是雲門一曲?’門云:‘臘月二十五。’摩訶般若波羅蜜,甚深般若波羅蜜。”卓拄杖,下座。
上堂,舉“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師云:“狗子無佛性,頭正尾亦正;跳出向上關,急急如律令。”
○蘇州靈巖天彰文煥禪師
別號“本光”,溫之林民。依南堂於“靈巖”頗久,智證日深,甞分座說法;精究《楞嚴》要旨,極愛環師所注,尋常不釋手。師貌與蘇城東禪酒仙賢禪師相類,或謂酒仙再來也。師因禮其像,有偈云:“人言我貌似仙翁,況與仙翁姓又同;是汝是吾俱莫論,笊籬撈取西北風。”又甞燒線香,有偈云:“雜華香散一絲烟,寶網雲臺悉現前;但把寸心灰得盡,熏聞不在鼻頭邊。”
徑山南楚悅禪師法嗣
○杭州靈隱見心來復禪師
豫章人,別號“蒲庵”。上堂:“馬頷驢腮,一真妙相;鴉鳴鵲噪,一佛妙聲。”竪拂子云:“且道這箇是甚麼相?”擊拂子云:“且道這箇是甚麼聲?汝諸人若以有相有聲,即是常見;若以無相無聲,即是斷見。直饒有無俱遣,猶在半途。更須透出向上一關始得。且道向上一關作麼生透?”良久,“自是不歸歸便得,五潮風月有誰爭。”
上堂:“上不在天,下不在地,中不在人。”竪拂子,“且道這箇因甚在山僧手裏?”以拂子擊禪床一下,“百雜碎了也。向這裏莫有轉得身,吐得氣底麼?夜短路長休把火,大家吹滅暗中行。”
上堂:“古人道,一口吞三世諸佛,一氣轉一大藏教。點撿將來,大似無事生事。槎峰則不然,有口且嚥唾,有氣且養神。那得間肚腸,吞三世諸佛;那有閑工夫,轉一大藏教。只圖省事過時,免見動勞心力。何故?了了了時無可了,玄玄玄處亦須呵。”
天童正宗匡禪師法嗣
○湖州道場竺芳慕聯禪師
別號“朽庵”,四明定海人,父錢。幼依大白山“彿龍寺”行宣為沙彌。逾年往“五臺寺”受具。
游浙西,首謁“靈隱”竹泉和尚。泉問云:“汝何處人?”師云:“明州。”泉云:“我聞明州有三佛,是否?”師答云:“一尚不見,何況有三。”泉云:“汝不是明州人。”師顧旁僧云:“這老漢又醉也。”泉云:“且坐喫茶。”
繼往“蔣山”見正宗。一日,宗問:“汝本師有聽雨頌,還記得麼?”師云:“記得。”宗云:“試舉看。”師舉云:“簷前滴滴甚分明,迷己眾生認作聲。”宗以手約住,云:“既不喚作聲,喚作什麼?”師云:“終不喚作碗脫丘。”宗云:“見面不如聞名。”師云:“圓悟關踏倒了也。和尚還知麼?”宗便作掌勢,師退步云:“和尚已後錯打人去也。”
久之,行宣政院命出世“石門”,遷寶陀“普慈”。洪武十年, 朝命陞道場建佛殿,眾屋俱倍勝舊規。十一年,奉 旨校讎新註三經。十五年, 朝廷新開僧道衙門;眾推師為僧綱司都綱。管內僧徒無不聽命為善,吳興清規為之魯變。
上堂:“一大藏教,不是黃面老子說底;直指人心,不是達磨大師傳底。”拈拄杖,“牛角長三寸,兔角長八尺。牧羊海畔女貞花,拒馬河邊望夫石。”
上堂:“古德道,釋迦不出世,達磨不西來;佛法徧天下,譚玄口不開。古德恁麼道,只見錐頭利,不見鑿頭方?龍峰則不然,釋迦不出世,達磨不西來;落花二五片,點破階前苔。”
上堂,舉“保寧勇和尚示眾云:‘智不到處,切忌道著。道著則頭角生。大眾,頭角生也。是牛是馬?’”師云:“大小保寧牛馬也不識。既是頭角生也,有甚難辨?雖然,汝諸人也不得草草勿勿。”
七十年六月一日示微疾,十二日早發諸山書訖,移頃而逝。
龍翔曇芳忠禪師法嗣
○崑山薦嚴蘭江清濋禪師
天台人,姓鎦。初從“集福”遠公習天台教。去,依岳林“水南”湘公。久之,走謁金陵保寧。仲方倫公以太隨話詰之,半載間猶不契。一旦,行護龍河上,脫然有省。遂自慶曰:“大隨鼻孔令入我手矣。”仲方曰:“此固善矣,未可以自足也。”
師既辭去眼膺,此言剎那不敢忘。偶過湖州菁山市中,俯仰之間,頓忘移步,始知無佛可成,無眾生可度。呵呵大笑。
既而見廣慈於“蔣山”,俾居侍司,復掌藏鑰。尋,游吳興。靈巖欲公分座說法。出世常之“翠微”,遷湖之“顯慈”。天界淨覺延居第一座。復俾居崑山薦嚴。
僧問:“世尊拈華,迦葉微笑。意旨如何?”師云:“世尊手裏一花紅,迦葉面門雙眼碧。”僧云:“鼻祖面壁,神光斷臂。又且如何?”師云:“當年用毒流支有,今日安心慧可無。”僧云:“只如分皮分髓又作麼生?”師云:“機先領旨猶成滯,言下知歸亦是迷。”僧擬議,師遂喝。
上堂:“即心即佛,非心非佛;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石女肝腸錦繡纏,波斯鼻孔黃金突。突出虗空,驀拶相逢。”
上堂,舉百丈野狐話畢,作野狐呌,云:“號狐。”下座。
上堂:“感之所召,越山河而非遙;緣之所乖,附耳目而有間。當求於己,莫讓於人;用黑豆法吞栗棘蓬。”
上堂:“清淨行者,不入涅槃;破戒比丘,不入地獄。十二闌干倚遍時,海門一點遠山綠。”
師偶成偈曰:“略無世事可思量,只恨人間夜不長;一覺起來天大亮,西風滿院桂花香。”
化渡船偈曰:“岸南岸北聲相接,活路不通千里賖;全藉箇中人著力,船頭撥轉便歸家。”
不求人偈曰:“尋常柄杷在吾手,二六時中受用多;癢處驀然抓得著,通身無奈喜懽何。”
終于松江,“松隱”唯庵禪師為竭力其後事。
天目中峰本禪師法嗣
○婺州伏龍山聖壽千巖元長禪師
號“無明”,越之蕭山人,姓董氏;隨諸父曰“曇芳”者,學佛於富陽法門院。諸書經目輙成誦。十九薙染。
走武林習律於“靈芝寺”。律師問曰:“八法往來片無乖角,何謂也?”師曰:“何不問第九法乎?”律師曰:“問律而答以禪,真大乘器也。”
會丞相府飯僧,師隨眾入。中峰亦在座,遙見師,即呼謂:“汝日用如何?”師曰:“唯念佛耳。”峰曰:“佛今何在?”師擬議,峰叱之。師遂作禮,求指示。峰以“狗子無佛性”話授之。
繼往,習禪於靈隱山中。雪庭傳公召師,掌內記。俄,歸法門將十載。一旦,忽喟然嘆曰:“生平氣志充塞乾坤,乃今作甕裏醯雞耶。”復造靈隱,脇不沾席者三載。因聞雞聲有省。亟見中峰,峰復叱之,師憤然來歸。夜將寂,忽鼠飜猫食器墮地有聲,恍然開悟,覺身躍起數丈。且復往質於峰,峰曰:“趙州何故云‘無’?”師曰:“老鼠食猫飰。”峰曰:“未在”。師曰:“椀子撲落地,打破常住塼。”峰乃微笑,祝曰:“善自護持。”既而師隱居“天龍東菴”。
有一虵日來座下,師為說歸戒,蛇即矯首低昂作拜勢而去。自是聲光日顯。行省丞相脫歡公遣使,逼師出世;諸山亦爭相歡請,師皆謝絕。乃踰江之伏龍山,卓錫巖際,警曰:“山若有泉,吾將止焉。”俄,山泉溢出,作白乳色。遂依大樹而止。邑大姓樓君如浚等為構屋以居。尋,因舊寺基,號曰“聖壽”。緇白嚮慕輻湊,鎮南王親書寺額以賜,并僧伽梨及普應弘辯妙智之號。資政院又為咨于東朝,命臣製“佛慧圓明廣照無邊普利大禪師”之號,并金襴衣以賜。
僧問:“釋迦彌勒猶是他奴,未審他是阿誰?”師云:“糞掃堆頭生苕菷。”僧云:“學人不會?”師云:“問取淨頭。”僧問云:“大悲千手眼,那箇是正眼?”師云“點。”
宋公景濂甞訪師,師問曰:“聞汝閱盡大藏教,有諸?”濂曰:“然。”師云:“汝用耳閱乎,抑眼觀也?”濂曰:“亦眼觀耳。”師云:“眼之能觀者,汝謂誰耶?”濂揚眉向之,於是相視一笑。
示眾云:“轉山河國土歸自己則易,轉自己歸山河國土則難。拈了也。父母未生前,道將一句來?”
上堂,指香爐云:“大眾,香爐與諸人說法了也。”便下座。
上堂:“秋風凉,秋夜長,未歸客思故鄉。大眾,如何是你故鄉?”喝!幸然家裏在,不用苦思量。
至正丁酉六月十四日,書偈曰:“半生饒舌,今日敗闕;一句轟天,正法眼滅。”投筆而逝,全身瘞青松菴 。
○蘇州獅子林天如維則禪師
廬陵人。師在“幻住”室中,偶一新到問:“大事未明,如喪考妣;大事已明,亦如喪考妣。”問聲未絕,幻便打。師於侍傍,疑情頓發。既而屢呈己解,皆不契。一日,忽自笑曰:“今日瞞我不可得了也。”幻勘之,曰:“明與未明即不問,且喚什麼作大事?”師隨口應曰:“露柱吞却獅子巖,燈籠笑破半邊口。”幻肯之,且囑曰:“汝須向孤絕處一坐坐斷,三十年後不相負也。”尋,命師居板首,師力辭;幻遽下床一拜,師急閃身曰:“和尚這一拜却拜在虗空裏。”幻曰:“你且不在虗空外。”遂鳴鐘送師歸寮。自是幻每曰:“堂中有首座,老幻可偷閑矣。”幻既寂,師於蘇城中結庵,名曰“師子林”。
示眾云:“如何是佛麻三斤?如何是佛殿裏底?如何是佛乾屎橛?三文大光錢,買得箇油糍,喫向肚皮裏,當下便不飢。”
示眾:“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雲。阿呵呵。箇是眾寮之物,誰敢私而有之!?雖然如是,只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師甞集《楞嚴經》諸家註釋要語,合為一書,名曰《會解》,板行于世。
淨慈平山林禪師法嗣
○應天府天界止菴德祥禪師
杭州人,出世郡之“龍華”,遷蘇之“天平”,移杭之“報國”,升淨慈“徑山”,至“天界”。
徑山新方文成。上堂:“闊一丈,斬新日月;深十尺,別是乾坤。東來西來底,南來北來底,總在這裏相見。且道不來不去底,向甚麼處相見?”拈拄杖卓一下,“鶴飛千尺雪,龍臥一潭氷。”
大鑒下第二十五世
聖壽千巖長禪師法嗣
○蘇州鄧尉山聖恩萬峰和尚
諱“時蔚”,溫州樂清金氏,母鄭。夢儒釋二人入其寢室,逮旦產二子。次即師也。有光燭室,眾恠,欲棄去;姑育之,在襁褓見僧輙微笑合掌。年十一,得度於越“永慶”,禮昇講主為師。昇授《法華》,誦至“諸法從本來”,忽有省。遂遊方。
既受具,即參止巖於虎跑。巖示“南泉三不是”話,俾參究。尋,往達蓬山“佛迹寺”故基,卓庵而居,晝夜究竟所參話,殆忘寢食。久之,往華頂禮無見。不契。聞千巖道化,亟往見。
一日,入室次,巖問:“汝莫要受戒麼?”師即掩耳而出。明日普請斫松次,師拈一圓石作獻珠狀,云:“請和尚酬價。”巖云:“不直半分錢。”師云:“瞎!”巖云:“我也瞎,你也瞎。”師云:“瞎瞎。”巖休去。
佛降誕日,巖上堂云:“今日有種種好事。一者世尊降誕,二者天道晴明,三者有大施主設齋。諸人若向此識得老僧舌頭落處,日消萬兩黃金。”師從西過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云:“天中天,天中天,釋迦彌勒誰後先?”巖喝云:“這溫州子也胡做。”已而請居後板。
自是,蔚首座之名播于四方。未幾,復還“佛跡”。後巖寄以偈,仍囑云:“汝緣在浙西,當往彼化導。”師至姑蘇,緇白蟻慕。建四道場,從受歸戒者不可以數計;聞名覩影靡不以手加額。繪其像奉祀者甚眾。豈非與蘇人宿有因緣?!
將終,沐浴更衣,索筆書偈而逝。全身塔于聖恩之右涅盤山。壽七十九,臘五十九。
○松江松隱唯庵德然禪師
郡之張氏。參千巖,聞其提唱,有悟。繼而踵其席。示眾:“德山棒,臨濟喝,拈放一邊;諸人脚跟下,道將一句來?”以拄杖畫一畫,云:“毗婆尸佛早留心,直至如今不得妙。”
上堂:“江月照,松風吹,永夜清宵何所為?永嘉大師滿口道了也。大眾還知落處麼?”卓拄杖,“劫石有銷日,黃金無壞時。”
暮年養間於松隱,人因稱為松隱和尚。遐方異域宰官士庶緇流,如水赴壑。宋翰林景濂題其《語錄》。有曰:“語言峭拔,銅關鐵壁,利劒長矛。豈惟不可湊泊,亦無縫罅之可乘,吁可畏哉。”翰林之言可不信夫。
增集續傳燈錄卷第六
五燈會元補遺
徑山興聖萬壽禪寺前住持比丘吳郡文琇集
大鑒下第十七世
華藏明極祚禪師法嗣
○杭州靈隱東谷光禪師
常之無錫人。與侍讀尤焴(余六切,盛也。)厚善。初住嘉禾“本覺”,遷蘇之“靈巖”、常州“華藏”,而中吳“萬壽”居之最久。眾盈七百,法道為之一振。勑授明之“育王”,特旨移“靈隱”。
僧問:“借功明位時如何?”師云:“未問已前。”僧云:“借位明功時如何?”師云:“遍地日頭黑似漆。”僧云:“即今為復是借功明位?借位明功?”師云:“大似不曾齋。”僧云:“學人到這裏,進之無路,退之無門。”師云:“你是一枚草賊。”僧云:“今日親遭捉敗。”師云:“三十棒付在別時。”
上堂:“性覺妙明,本覺明妙。霜林玉鳳生雛,月戶金雞唱曉。從來只箇,家風端的,與誰同到?到不到?仰面不揚眉,低頭拍手笑。”
上堂:“萬籟吼松風,千林飛敗葉。缺齒老躁胡,一去無消息。”拈拄杖竪起,云:“即今來也。還見麼?”復安舊處,云:“諸人既是不領,又入少林去也。”
歲夜小參,“否極泰來,梅萼香傳春谷暖;力窮位轉,松風聲度夜堂寒。時節分明,去來有準。可謂當涂息耗叶路通宗。正恁麼時如何?金鋤不動土,靈苗在處生。”
寶祐元年臘月初五日示寂。書偈辭眾云:“東谷片雲收,月圓當古渡;寒驚白鳥飛,夜宿無影樹。”
雪竇足庵鑒禪師法嗣
○四明天童長翁如淨禪師
上堂,舉“達磨見梁武帝”因緣,頌曰:“金烏飛上玉欄干,黑漆崑崙對面看。畢竟這些傳不得,落花流水太無端。”
黃龍牧庵忠禪師法嗣
○袁州慈化普菴印肅禪師
亘春縣余氏子。六歲,夢一僧點其心,曰:“汝他日當自省。”既覺,以意白母。視之當心一點紅瑩,大似世之櫻珠。父母因此許從“壽隆院”賢和尚出家。
年二十七落髮。師容貌魁奇,智性巧慧。賢器之,勉令誦經。師曰:“甞聞諸佛原旨,必貴了悟于心;數墨脩行,無益於事。”
遠遊湖湘,謁大溈牧庵。因問“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忠竪起拂子,師遂有省。後歸受業,有鄰寺慈化者,眾請住持。寺無常住,師布衾楮衣,粥食禪定;偶閱《華嚴論》,乃大悟,徧體汙流。喜曰:“我今親到華嚴境界。”說偈曰:“揑不成團撥不開,何須南岳又天台;六根門首無人會,惹得胡僧特地來。”
平居有偈曰:“靈妙如如,不異大虗;造化萬物,不礙方隅。”慕道向風者日眾。師隨宜而為說法。有病患, 草為藥,與之即愈。或有疫毒,人迹不相往來者。書頌與之,咸得十全。或問師:“修何行得此?”師乃當空畫一畫,云:“會麼?”其人云:“不會。”師云:“止止,不須說。”
一日,忽告眾曰:“諸佛不出世,亦無有涅槃。入吾室者,必能玄契。善自護持,無令退失。”索浴更衣,跏趺而寂。乾道五年七月二十一日也。壽五十五,臘二十八。
華藏民禪師法嗣
○杭州徑山石橋可宣禪師
蜀嘉定許氏子,別峰印公、橘洲曇公之師弟。曇又其同氣。時人謂師:“禪與印詩,與曇相頡頑。”嘉定丁亥,獲知亟相魯國,俾居“徑山”。
上堂:“三九二十七,籬頭吹觱篥;可憐明眼人,對面不相識;俱胝竪起指頭,魯祖見人面壁。會麼?”
今朝臘月一,師念四方雲衲重趼而來,窮其日力,食息無所,於雙溪之上築室,濟其所不及。寧宗錫“化城”二大字以寵之。因創重閣以揭于上,又賜師“佛日”之號。眉山楊汝明撰《化城寺記》頗詳。及師終,塔于寺之後。
徑山大慧杲禪師法嗣
○杭州徑山大禪了明禪師
秀州陸氏,形頎腹大,道貌豐碩。紹興辛酉,隨妙喜謫衡陽。州縣防送甚嚴,師為荷枷間關,辛苦未甞少怠。既至貶所,衲子追隨問道者,率不下二三百人。喜以齋粥不給,且慮禍屢,勉令去。師輙不然,每自肩栲栳行乞,至晚即數十人為之荷米麵、薪蔬食用成列而歸。食指雖多,無不具足。如是十七年如一日。喜法嗣之盛,在貶所接者居其半。師之力也。
癸亥,辭,往浙西持鉢,期明年上元回。喜以偈送之曰:“藞苴明大禪,孟浪絕方比;識得玄中玄,作得主中主。赤脚走長街,一日數百里;色力既勇猛,殊不畏寒暑。如是二三年,日日只如此;人皆謂渠狂,渠只笑而已。秋陽方熾然,忽來辭妙喜;持銖入閙市,普化乃知己。肩橫楖栗杖,其興不可止;臨行贈汝言,汝今須記取。甲子上元前,却要到這裏。”仍求得妙喜像,讚曰:“直饒畫得十分,猶是真常流注;普化倒飜筯斗,爬著了明痒處。有箇末後句,當機難禁制,咄且不要絮。”
師志氣豪邁,機鋒敏捷,應酬施設,必以法喜為樂;故得“叢林大禪”之譽。久之,出世舒州“投子”。適投子諸莊牛遭疫,死斃幾盡,師化二百牛以實之。連歲大稔倍常。遷住“長蘆”,衲子輻湊,叢林改觀。
隆興元年,奉詔住“徑山”。道經廣德軍“開法院”,僧首宗儼求頌,發揮其修造。師援筆書曰:“這箇儼僧首,靈機常在手;[祝/土]著磕著處,塞却娘生口。言外領略得,三三不成九。僧首如是傳,大作獅子吼;諸佛亦如是,喝下須彌走。做起參天大梵剎,千年萬歲摩星斗。”
頌趙州勘婆話云:“干戈中有太平基,不用干戈始得之;若無舉鼎拔山力,千里烏騅不易騎。”
先是,揚和王夢一僧,長大奇倚緩行言,欲化蘇州一莊。
覺而異之。翌旦,師忽杖屨徒步而至。王見與夢中無異,遽呼眷屬出,炷香作禮。茶罷。師首言:“大王莊田至多,可施蘇州一莊,以為徑山供佛齋僧,無窮之利。”王未有可否。師飯罷便出,更無他語。時內外鬨然,傳言王以蘇州莊施徑山,遂達孝宗聖聽。會,王入朝;上言:“聞卿以蘇州一莊施徑山,朕當為蠲免稅賦。”王謝恩歸。次日以書抵徑山,而師以二日前已遷化矣。自是寤寐間見師在前,語曰:“六度之中,施度為先;善始善終,斯為美矣。”王即以莊隷徑山。此莊歲入二萬斛。
師於緇素有大因緣,所至施供雲委。江浙、湖湘號之為布袋和尚再世。
○杭州徑山無等有才禪師
富陽楊氏,幼喪父,依僧可評出家。評善醫,欲授其業。師曰:“出家為求出世間法,豈可流於方術以自鬻耶?!”於是一意禪學,不惑他岐矣。
時,道場慧東、禪杲為叢林師範。師由浙入閩,於二師處,服勤頗久;雖有發明,而非究竟;棄去,之江西百丈。解后宗鑒侍者,師之畏友也。因夜話論諸方優劣,鑒曰:“不探虎穴,安得虎子?子誓了大事,不見妙喜,將安之乎?”時,喜謫衡陽,居“花藥寺”山堂。往從之。一日,因入室。喜問庵內人:“為什麼不見庵外事?”師曰:“鲇魚上竹竿。”喜以竹篦迅擊一下,師平生疑情渙然氷釋。
喜每呼師為杭州子。堂窄眾多,師乃結廬林中以居。喜往見,一榻蕭然。因索筆大書“無庵”二字於壁。師取以為號。喜徙梅陽,師回浙右。久之,出世儀真北山,遷“資福”。紹興辛巳,繼應庵居中吳“萬壽”。
乾道元年秋,“徑山”明大禪謝世;參政錢公雅聞師名,遂取旨以師住持。明年春,太上皇高宗車駕幸山,命師陞座說法;大悅,賜度牒金帛。師尋建“御寢”、“龍游”二閣。帝聞,大書“龍游閣”三字賜之。四年夏,孝宗召師赴闕,入對選德殿。師首奏:“先師宗杲,蒙陛下寵遇,施及臣僧。”上曰:“素聞汝師名,恨不及見也。”師劇談其道,上嘉歎不已。
五年六月,感疾;二十六日呼眾告別,書偈而逝。壽五十四,臘三十九。其徒葬師於南塔之後。上聞,嗟啅久之,賜諡“無等禪師”。塔曰“寂光”。
○杭州徑山雲庵祖慶禪師
上堂,舉“楊岐和尚因僧問:‘如何是佛?’楊岐云:‘三脚驢子弄蹄行。’僧云:‘莫只這便是麼?’岐云:‘湖南長老’。”師頌云:“楊岐一頭驢,眼光如電爍;踏殺天下人,說甚三隻脚。”
○袁州仰山圓禪師
盰江人,稟戒後,為道勇決。聞妙喜居”梅陽“,往依之;服勤炊爨,精苦自勵。妙喜見其器識精敏,異之。因小參,聞舉修山主“具足凡夫法,凡夫不知;具足聖人法,聖人不會。聖人若會,即是凡夫;凡夫若知,即是聖人。”忽然有契。
後主衢之“祥符”,遷袁之“仰山”。視事閱七日,講“雲門告香之禮”。首座領眾羅拜,咨以“生死事大,無常迅速。”伏望慈悲開示因緣。師徐曰:“若欲究明生死,直須於行住坐臥處,覷看生從何來,死從何去,畢竟生死作何面目。”良久,不起于座,泊然蟬蛻。
○感山雲臥曉瑩禪師
生緣洪州,學愽而贍,善為文章。久親妙喜,所得叵量。因聞同參遯菴分座“徑山”,以祇夜寄之曰:“徑山突兀上雲烟,高遯山顛絕世緣;握以竹篦分半座,却將毒氣噴人天。”師有《雲臥紀》、《譚蘿湖野錄》二書行世。
○桐江大悲間禪師
閒居福州閩縣“般若精舍”。紹興甲寅,時年八十有四,大慧居“洋嶼”,與“般若”一水之隔。師雖老而尤篤參究。日來隨眾入室。大慧因問曰:“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麼人?”師曰:“扶不起。”慧曰:“扶不起底是什麼人?速道,速道。”師擬對,大慧以竹篦便打,師忽契悟。大慧說偈印之,曰:“一棒打破生死窟,當時凡聖絕行蹤;反笑趙州心不歇,老來猶自走西東。”
○湘西鹿苑無言信禪師
早,以詩名於叢林。徐公師川、洪公玉父第其詩“韻致高古”,出“瘦權癩可”一頭地。及參大慧於泉南小溪,俱康、南二道者事蔬供眾。因钁地次,南曰:“钁頭邊道將一句來。”康以土塊擲中柄上,師忽有省。
甞有詩曰:“新庵小溪上,英俊頗浩浩。從渠作佛祖,任渠會禪道。荷鋤向東園,事蔬誓畢老。乘月始抱甕,破午正殺草。芥藍被虫食,秋茄亦旱槁。齋盂從此去,但願蔓菁好。”
士大夫遊小溪,好言詩者,大慧必曰:“此間有箇園頭,能詩。”隨侍之“徑山”,過衡陽,放浪於衡嶽,栖遲道吾最久。削木以蔽風雨,於院之西偏牓以版菴,禪燕自牧。于湖居士張公師潭聞其高風,力致之,出世“鹿苑”。贈之以詩曰:“詩卷隨身四十年,忹中參得竹篦禪;而今投老湘西去,臥看湘江水拍天。句中有眼悟方知,悟處還應痛著錐;一箇身心無兩用,鳥窠拈起布毛吹。”師和一首曰:“竹篦子話選當年,直下無私不是禪;院遇狀元真眼目,敢拈沉水向人天。”
○泉州舟峰庵主
諱“慶老”,字“龜年”。泉州北山之頂有橫石如舟,世人以舟峰名。師既結茅山麓,遂號“舟峰庵主”。蚤,以道德文章為泉南緇素歆艶。李參政漢老甞訪之,不值。有詩略曰:“慧遠過溪應送陸,玉川入寺不逢羲。”
于時,大慧庵小溪之上,百衲所栖,師亦預焉。因謂慧曰:“和尚竹篦話,如民家被科胥;產業已籍沒,猶要其納?”慧曰:“你只道得一半在。若無得納,何不投河自縊,放身捨命去也?”師自是於道,日臻其奧。慧遷“徑山”,遂與俱行,為掌記室。詞章華贍,殊增叢林光潤。
甞自題其像曰:“撿點眉毛大逼真,伏犀插腦見精神;霜髭漸茁何妨老,褸褐長披却耐貧。一壑平生專畏影,十方從此倦分身;君看逐塊紛無數,孰與青原獨角麟。”
紹興癸亥孟秋,委順。
○懷玉山宣首座
初於筠陽“黃蘗”,聞祥和尚小參,舉“一葉飄空大地秋,法身須透鬧啾啾”,忽有省。
尋,造“徑山”。或有謂大慧曰:“明州宣來探宗旨。”大慧曰:“我禪如蚌蛤,開則五臟皆露,何用探焉。”師聞而駭異,洎隨侍。過衡陽,服勤,久之有省。
甞頌竹篦話曰:“背觸大乖張,癡禪眼似羊;貪他一粒米,失却半年粮。”雪峰慧日聞公受懷玉,命師與偕行,相與建保社。汪聖錫半刺宜春時,以疏幣致師住南源。師曰:“我長作粥飯僧,誓不願出人間世矣。”王舍人泮登山謁之,贈以詩曰:“納帔騰騰粥飯師,無人曾見下山時;相逢只道無能解,肯作紅樓應制詩。”
○南閩修仰書記
紹興間,掌記室於泐潭。參大慧於衡陽,言下契旨。未幾,隨侍遷梅陽。郡守謝朝議語僚屬曰:“朝廷編置,所謂長老者,但一僧耳。兵馬司東偏隙地,從其居止。”既而,僧行日至,幾數百指。施鍬钁而平基址,運竹木而縛屋廬;聽其指呼,無敢怠者。
守雖聞其服勤如此,亦未知果何人也。於是延見一二,觀其能為。師適承命,乃與從容彌日,語論英發,搉古啇今,逢原左右。守復徵:“等伍更有蘊異能者否?”師遂告以負大經論者有之,愽極書史者有之,詩文高妙者有之,翰墨飄逸者有之。其所以未能明徹者,則佛祖大事因緣而已。是以不憚艱險,隨侍而來;得依仁政,幸莫大焉。守且駭異,知其徒皆為法忘軀之士。自是於大慧日益加敬,遣其子純粹求入道捷徑。大慧示以《法語》八篇。
師學富才優,入道穩實故。罹瘴毒,卒於潮陽“光孝寺”。
○關西尼真如
早選入宮,以才能為內夫人,隷喬貴妃閤。喬氏崇佛,容其剪[髟/采],參道四方。
入閩,與大慧小溪法會。一日,作偈曰:“平地偶然著顛,起來都無可說;若人更問如何?笑指清風明月。”慧為小參說偈曰:“今日如師姑,昔時王師父;身居羅綺叢,只著麤麻布。開口便高談,嫌佛不肯做;趒出是非坑,截斷生死路。入虎穴魔宮,心中無怕怖。杜撰八陽經,自有三千部。愛吟落韻詩,偏不勒字數。行脚走天下,參禪無所悟。近日到雲門,一時都敗露。錯認碓觜頭,喚作冬瓜瓠。如是作師姑,勸君少喫醋。更有一處乖,且道那一處?嘉州大像喫炙麩,陝府鐵牛撑破肚。”師之所得,於此槩可見矣。
○祖麟道者
甞為太學上舍生,名“楊麟”。紹興丁丑夏,詣“育王”。冠帶,拜大慧於“無異堂”,垂泣云:“願從和尚出家。”語子竟,擲下巾帽;袖中出剪刀,自落其髮。慧亟呼。左右問其故,乃以實對。因攝受之。
慧次日陞堂,示眾云:“已著槽廠,將錯就錯。騎却聖僧,不妨快樂。龍象蹴踏,非驢所作。堪笑諸方,妄生穿鑿。休穿鑿,祥麟只有一隻角。”麟便膜拜,曰:“謝師安名。”即名“祖麟”。慧復以六祖示明上座,“不思善惡”,乃至“密意在汝邊”之語,使其於日用提撕。
自是,除慧有問則答,其士太夫、衲子並不與交一詞。
慧遷“徑山”,麟亦隨侍於道。既有徹證,忽爾違和。慧遣了德侍者往問之。麟以片紙書偈曰:“衣冠不御髮齊眉,一室翛然自不知;薄相等間聊示疾,起他菩薩幾多疑。”尋,市香三瓣隨爇而誓曰:“後世身為男子,遇明眼宗師,童真入道。”既爇罷,泊然而化。麟家世建陽,乃文公裔。
○無際道人
乃張侍郎淵道之女。初居家日,有相者過之,曰:“此寶座說法之人也。”後果為尼,名“慧照”,繼其落髮師資壽“無著”之席。
甞以《漁家傲》讚圓悟禪師曰:“七坐道場三奉詔,空花水月何時了?小玉聲中曾悟道,真堪笑,從來謾得兒孫好。辯湧海潮聲浩浩,明如皓月當空照。飛錫西歸雲杳渺,巴猿嘯,大家唱起還鄉調。”
坐逝後及剃髮,舍利無數。時當伏暑,留數日,容貌儼然。
○超宗道人
乃劉侍郎季高猶子之母,與無際道人於大慧之門,俱受記莂者。無際甞詣“徑山”掃塔,有頌曰:“衣濕靈山淚,爐焚少室香;雲山空滿目,不見法中王。”時,宗不至。無際遣人督之,宗以偈答曰:“塔本無塵,何用去掃,掃即塵生,所以不到。”
靈隱瞎堂遠禪師法嗣
○湖隱濟顛晝記
頌達磨見梁武帝話曰:“不契梁皇暗渡江,一身無地避慚惶;九年面壁成何事,賺却平人入鑊湯。”
頌五祖生緣曰:“元是黃梅舊日僧,事師年老氣彌增;飜身颺下栽松钁,轉步來分照世燈。皮袋假於溪畔女,衣盂付與嶺南能;佳聲籍籍能長久,雨過淮山碧層層。”
慈照純禪師法嗣
○鄭州洞林寶禪師
僧問:“人天交接,凡聖齊臻;師資相見,合談何事?”師云:“飲光微笑處,摩竭今行時。”僧云:“檀生檀枝,時人知有。青出於藍,請師速道。”師云:“鴉不亂啼,鵲不亂噪。”僧云:“恁麼則宗分臨濟,燈傳慈照也。”師云:“自到孤峰頂,羣山勢自高。”僧云:“可謂羣芳雖有異,春力本無私。”師云:“適來話頭道什麼?”僧云:“斬新日月,特地風光。”師云:“更嫌何處不分明?”
上堂:“男兒當自強,先捉六賊王;掀飜黑山窟,竪起光明幢。入事見人心,入理覺非常。且道覺非常時如何?鑊湯爐炭真如地,劒樹刀山古道場。”橫拄杖於膝上,作按劒勢,便下座。
上堂:“大用現前,本非情解;覿體全真,應緣自在。逈然孤顯峭巍巍,包括虗空非內外。融通萬有,不隔絲頭;普照十方,徧周沙界。可謂離名離相,絕毫絕釐;妙出離微,心光晃耀。不居聞見,處處閒居。如斯話會,已涉閒辭;纔有形聲,便成句義。名不相涉,如何舉唱?!”以拂子畫一圓相,云:“三世諸如來本光瑞如此。”便下座。
五燈會元補遺(終)
未詳承嗣附
○佛光道悟禪師
陝右蘭州人,姓冠氏。生而有齒,年十六祝髮。後二年遊方。自臨洮歸,夜宿彎子店。夢梵僧喚,覺;適聞馬嘶,豁然開悟。自吟唱云:“好也羅,好也羅,遍虗空界只一箇。”告其母云:“我夜來拾得一物。”母云:“你拾得何物?”答云:“自無始已來打失底物。”
一日,欲參訪知識,里人覔偈於師。師偈有“水流須到海,鶴出白雲頭”之句。及至熊耳,謁白雲海公,契合。先是,有問公:“何不擇法嗣者。”海不答,徐云:“芝蘭秀發獨出西秦。”比師至,公聞空中人語曰:“來日接郭相公。”盖海所住寺,乃郭子儀建。而師其後身也。海公沒,師出世,住鄭州“普照寺”,嗣其法。既而退居“竹閣庵”,浮沉洛川,人莫之測。
甞謂人曰:“道我是凡,我向聖位裏去;道我是聖,我向凡位裏去。道我不是聖不是凡,我向你眼睛、鼻孔裏七顛八倒去。”
泰和五年五月十三日,無疾而逝。適所居,屋上有五色如盖,中有紅光圓如日者三。壽五十五。
○慶壽開山第一代玄冥顗禪師
上堂:“先照後用,勘過了打;先用後照,打了來勘。照用同時,不消一揑;照用不同時,諸人立,老僧坐。只如總不與麼,又且如何?”喝一喝,云:“浩浩紅塵裏,幾人有腦門?!”
上堂:“今時參禪衲子,欲得成佛成祖底,如麻似粟;要作驢作馬底,遍大金國中,把火也覔箇不得。賴得無。設有,“慶壽”門下,豈有許多閒草閑料,餵來茄去。珍重!”下座。
上堂:“十字街頭戲,猢猻上剎竿;雖然閒伎倆,莫作等閒看。”舉“雲門云:‘乾坤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秘在形山。’拈燈籠向佛殿裏,將山門來燈籠上。”頌曰:“平地怒濤千百尺,旱天霹靂兩三聲;可憐月下守株客,涼免不逢春草生。”
○溫州靈雲省庵思禪師
台之寧海人,不知其氏。兄弟四人,師最長,一時同發心出家;將祖父遺業,悉散與宗親,惟留所居屋一所。族人互爭不已,師與諸弟各執炬,燎之而去。師後參訪,具向上知見,出世溫之“靈雲”。
結夏,上堂:“以大圓覺、牛角、馬角,為我伽藍、瓜籃、菜籃。”
上堂,舉趙州“狗子無佛性”話,頌曰:“狗子佛性無,狗子佛性有;猴愁樓搜頭,狗走抖擻口。”晚退止“靈雲寺”前草舍中。
至正甲申,慍恕中偕達此、原明、性原往謁。時,師年逾九十,龐眉皓首,頎然清聳,曳履而出;且行且問曰:“何處來?”恕中曰:“江心。”曰:“深幾百丈?”曰:“謾老和尚不得。”師揖云:“坐,喫茶。”師性方介,作詩頗類寒山子。題罵僧詩於壁云:“五瘟不打頭自髠,黃布圍身便是僧;佛法世法都不會,噇猪噇狗十分能。”恕中等請別,不敢再犯其鋒。是夕宿“靈雲”,聞老宿舉師言行數端,皆可傳。
○溫州壽昌絕照輝禪師
坐夏“淨慈”。其東淨寮蜃壁中,有水墨觀音像。師每夜禮之,祈懇至切。忽見淨瓶水從壁湧出,通身懽悅;從此造詣益深,智鑒益明。甞有偈云:“工夫未到方圓地,幾度憑欄獨自愁;今日是三明日四,雪霜容易上人頭。”
○江州廬山圓通思菴睿禪師
辯才無礙。凡禪者求偈,師云:“道一句來。”一日,有僧故欲難師,遂道云:“西山走入滕王閣。”師乃書而續之,曰:“盡大地人尋不著。忽然突出拄杖頭,頭峭五嶽眼三角。”湖海盛傳。
○王文獻公
為一代儒宗,而於佛理造詣深邃。形諸翰墨,雖不經意,與古德提唱相脗合。
為僧題懸崖蘭云:“嫋嫋春風一樣吹,託身高處擬何為?從渠自作顛倒想,要見懸崖撒手時。”
題東坡像云:“五祖禪師世外人,娑婆久矣斷生因;誰將描貌虗空手,去覔他年身外身。”
題山谷像云:“笑殺當年老晦堂,相逢剛道桂花香;披圖面目渾依舊,鼻孔何曾有短長。”
○丁安人
諱“覺真”,號“竺心”,黃巖濠頭人。初參田絕耕于委羽山,有省。遂棄家屬,結庵自居。 見古愚於湧泉。愚云:“良家女子,東走西走作麼?”對云:“特來見和尚。”愚云:“我這裏容你不得。”丁拍手一下,云:“三十年用底,今朝捉敗。”愚休去。
見無際于鷹山“春雨庵”。入門云:“春雨如膏,行人惡其泥濘。”際云:“不是,不是。”擬進語,被喝出。
晚年,就“明因寺”前開接待。有僧提包直入臥內。問曰:“你是什麼?”僧云:“行脚僧。”問云:“你脚下草鞋[糸*爽]斷,為甚不知?”僧無語。即擲出其包,云:“者裏無你措足處。”又有僧纔入門。丁云:“達磨大師來也。”僧云:“我不是。”丁云:“是固是,只是鼻孔不同。”一日,與“明因”尼奎長老相見。問云:“聞長老夜來生得兒子。是否?”答曰:“且道是男,是女?”丁云:“雞銜燈盞走,鱉咬釣魚竿。”
增集續傳燈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