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部分

云栖法汇 作者:



嘉兴大藏经 云栖法汇(选录)

  竹窗随笔目录僧无为人命呼吸间古今著述儒释和会楞严(一二)礼忏功德螯蛎充口东门黄犬为父母杀生鹿祀求名心喻换骨洪州不得珠体坟墓菩萨度生悟后孚遂二座主实悟出家父母反拜生愚死智庄子(一二三)养老书心得祀神不用牲好乐世智当悟时不可蹉念佛鬼敬鬼神东坡(一二)憎爱静之益(一二)华严不如艮卦韩淮阴诵经杂话平心荐亡对境去障以苦为乐二客对弈思惟修诤友鼓乐道人重轻佛经不可不读萧妃泰首座睡着无梦时主人布施尚直尚理编戒杀建立丛林僧俗信心损己利人良知心之精神是谓圣寂感来生(一二)弃舍所长二种鼠僧习古今人不相及物不迁论驳碧岩集兜率悦张无尽宗门问答醉生梦死真道人难空所空尽教外别传发真归元道话楚失弓汤厄(一二三四)经教语录闻谤愚之愚预了广览求人过谋断禅佛相争武夷图谈宗念佛僧定空行脚妙宗钞出神(一二)闻讣斋素轮回根本病者众生之良药蛇成龙名利临终正念花香人虎传六道互具智慧外学灵裕法师行脚住山楞严房融所作果报(一二)塞翁神通大豪贵人天台清凉(一二)栯堂山居诗山色见生梦礼忏僧南岳止观韩昌黎惺寂道原菩萨不现今时如来不救杀业增减古人文字毒蛇喻食肉(一二)曹溪不断思想四知四大五行世界年劫学道莫先智道场放赦水陆仪文见僧过心不在内生死根本齐人至诚感人亲善知识念佛不专一伎乐身者父母遗体出谷喻(一二)丸饼诳儿忧乐根原枝叶想见昆仑禅余空谛辩伪种种法门

  竹窗随笔

  明云栖寺沙门袾宏着

  僧无为

  吴江流庆庵无为能公。齿先予。德先予。出家先予。予蚤岁游苏湖间。与同堂坐禅。及予住云栖公来受戒。求列名弟子。予谢不允。则固请曰。昔普慧普贤二大菩萨尚求入匡庐莲社。我何人斯。自绝佳会。不得已。如董萝石谒新建故事。许之。以贤下愚。有古人风。笔之以劝后进。

  人命呼吸间

  一僧瘵疾经年。久惫枕席。众知必死。而彼无死想。语之死。辄不怿。予使人直告。令速治后事。一心正念。彼谓男病忌生日前。过期当徐议之耳。本月十七日乃其始生。先一日奄忽吁。人命在呼吸间。佛为无病人言之也。况垂死而不悟。悲夫。

  古今著述

  予在家时。于友人钱启东家。一道者因予语及出家。渠云不在出家。祇贵得明师耳。予时未以为然。又一道者云。玄门文字。须看上古圣贤所作。近代者多出臆见。不足信。予时亦未以为然。今思二言皆有深意。虽未必尽然。而未必不然也。以例吾宗。亦复如是。因识之。

  儒释和会

  有聪明人。以禅宗与儒典和会。此不惟慧解圆融。亦引进诸浅识者不复以儒谤释。其意固甚美矣。虽然。据粗言细语皆第一义。则诚然诚然。若按文析理。穷深极微。则翻成戏论。已入门者又不可不知也。

  楞严(一)

  天如集楞严会解。或曰此天如之楞严。非释迦之楞严也。予谓此语虽是。而新学执此。遂欲尽废古人注疏。则非也。即尽废注疏。单存白文。独不曰。此释迦之楞严非自己之楞严乎。则经可废也。何况注疏。又不曰。自己之楞严遍一切处乎。则诸子百家。乃至樵歌牧唱。皆不可废也。何况注疏。

  楞严(二)

  不独楞严。近时于诸经大都不用注疏。夫不泥先入之言。而直究本文之旨。诚为有见。然因是成风。乃至逞其胸臆冀胜古以为高。而曲解僻说者有矣。新学无知。反为所误。且古人胜今人处极多。其不及者什一。今人不如古人处极多。其胜者百一。则孰若姑存之。喻如学艺者。必先遵师教以为绳矩。他时后日神机妙手超过其师。谁得而限之也。而何必汲汲于求胜也而况乎终不出于古人之范围也。

  礼忏功德

  姑苏曹鲁川居士为予言。有女在夫家。夏坐室中。一蛇从墙上逐鸽。堕庭心。家人见而毙之。数日后。蛇附女作语。鲁川往视。则云。我昔为荆州守。高欢反。追我至江浒。遂死江中。我父母妻子不知安否。鲁川惊曰。欢六朝时人。今历隋唐宋元而至大明矣。鬼方悟死久。并知为蛇。曰。既作蛇。死亦无恨。但为我礼梁皇忏一部。吾行矣。乃延泗洲寺僧定空礼忏。忏毕索斋。为施斛食一坛。明日女安隐如故。忏之时义大矣哉。

  螯蛎充口

  晋何胤。谓鳝蟹就死。犹有知而可悯。至于车螯蚶蛎。眉目内缺。唇吻外缄不荣不瘁。草木弗若。无声无臭。瓦砾何异。固宜长充庖厨。永为口食。噫。是何言欤。此等虽无眉目唇吻。荣瘁声臭。宁无形质运动乎。有形质而能运动者。皆有知也。汝不知其有知耳。况眉目等实无不具。特至微细。非凡目所见。而欲永为口食。胤之罪上通于天矣。

  东门黄犬

  李斯临刑顾其子曰。吾欲与汝复牵黄犬臂苍鹰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其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斯盖悔今之富贵而死。不若昔之贫贱而生也。宁思兔逢鹰犬。不犹己之罹斧钺乎。兔灭群。汝夷族。适相当耳。不知其罪而反羡之。至死不悟者。李斯之父子欤。

  为父母杀生

  钱塘金某者。斋戒虔笃。以疾卒。附一童子云。善业日浅。未得往生净土。今在阴界。然亦甚乐。去住自繇。一日呵其妻子云。何故为吾坟墓事杀鸡为黍。今有吏随我。稍不似前之自繇矣。子妇怀妊。因问之。则曰。当生男无恙。过此复当生男。则母子双逝。予谨记之。以候应否。俄而生男。复妊。复生男。男随毙。母亦随毙。乃知一一语皆不谬。然则为父母杀生。孝子岂为之乎。

  鹿祀求名

  士人有学成而久滞黉校者。祷于文昌。设遂乡科。当杀鹿以祀。俄而中式。既酬愿已。上春官。复许双鹿。未及第而卒。噫。杀彼鹿。求己禄。于汝安乎。

  心喻

  心无可为喻。凡喻心者。不得已而权为仿佛。非真也试举一二。如喻心以镜。盖谓镜能照物。而物未来时。镜无将迎。物方对时。镜无憎爱。物既去时。镜无留滞。圣人之心。常寂常照。三际空寂。故喻如镜。然取略似而已。究极而论。镜实无知。心果若是之无知乎。则冥然不灵。何以云妙明真体。或喻宝珠。或喻虚空。种种之喻亦复如是。

  换骨

  陈后山云学诗如学仙。时至骨自换。予亦云。学禅如学仙。时至骨自换。故学者不患禅之不成。但患时之不至。不患时之不至。但患学之不勤。

  洪州不得珠体

  洪州者。马大师也。圭峰叙如来传法。迦叶而至曹溪。曹溪之道。惟荷泽为正传。诸宗皆属旁出。如摩尼珠。唯荷泽独得珠体。其说析理极精。而品人不当。夫马祖亲承南岳。南岳亲承曹溪。自后百丈。黄檗。临济。南泉。赵州。不可胜数诸大尊宿。皆从马祖而出。而独推荷泽。何以服天下。圭峰以荷泽表出知之一字为心。而诸宗于作用处指示。遂谓是徒得珠中之影。然古人为人解黏去缚。随时逐机。原无定法。其言知者。正说也。其言作用处者。巧说也。巧者何。欲人因影而知现影者谁也。如执知之一字。则世尊拈花。曾无知字。将世尊不及荷泽耶。况诸宗直出知字处亦不少。岂专说作用耶。圭峰平日见地极高。予所深服。独此不满人意。

  坟墓

  予既老病。众为择地作塔。数易之。予叹曰。世人极意营图风水。冀子孙长永富贵耳。尔辈望荫出紫衣国师耶。古人有言弃诸林莽以饲禽兽。幸不置我于鸦肠狐腹足矣。余非道人所知也。

  菩萨度生

  经言菩萨未能自度。先能度人。愚夫遂谓菩萨但度众生。不复度己。不知己亦众生数也。焉有度尽众生。而独遗自己一众生乎。何得借口菩萨。逐外忘内。

  悟后

  沩山和尚云。如今初心。虽从缘得一念顿悟自理。犹有无始旷劫习气未能顿净。须教渠净除现业流识。即是修也。不道别有法教渠修行趋向。沩山此语。非彻法源底者不能道。今稍有省觉。便谓一生参学事毕者独何欤。

  孚遂二座主

  太原孚上座。于扬州孝先寺讲涅槃经。广谈法身妙理。有禅者失笑。孚讲罢请禅者茶。白云。某甲狭劣。依文解义。适蒙见笑。且望教诲。禅者云。不道座主所说不是。然只说得法身量边事。实未识法身在。孚曰。既如是。当为我说。曰。座主还信否。曰。焉敢不信。曰。请座主辍讲旬日。端然静坐。收心摄念。善恶诸缘。一时放却。孚一依所教。从初夜至五更。闻角声。忽大悟。又良遂座主参麻谷。谷荷锄入园。不顾。便归方丈闭却门。次日复求见。又闭却门。遂乃敲门。谷问是谁。遂方称名。忽大悟。此二尊宿。祇缘是虚心下贤。不存我慢故。今人自高。焉得有此。

  实悟

  妙喜云。若是干屎橛如是说得落时。如锯解称锤麻三斤。狗子佛性等。皆可如是说得。既不可如是说须是悟始得。你若实得悟。师家故言不是。亦招因果不小。学者当切记妙喜此语。息却口头三昧而求实悟。

  出家父母反拜

  予作正讹集。谓反者还也。在家父母。不受出家子拜。而还其礼。非反拜其子也。一僧忿然曰。法华经言。大通智胜如来既成佛已。其父轮王向之顶礼。是反拜其子。佛有明训。因刻之经末。予合掌云。汝号甚么如来。僧谢不敢。又问汝既未是如来。垂成正觉否。僧又谢不敢。予谓曰。既不敢。且待汝垂成正觉。更端坐十劫。实受大通如来位。纳父母拜未晚。汝今是僧。未是佛也。佛为僧立法。不为佛立法也。且世人谤佛无父无君。吾为此惧。正其讹谬。息世讥嫌。冀正法久住。汝何为不畏口业。甘心乎师子虫也。悲夫。

  生愚死智

  洛阳伽蓝记云。史书皆非实录。今人生愚死智。惑亦甚矣。盖言史多溢美。不足信也。但皆非二字立言太过。古号史为直笔。则焉得非实。夫子言文胜质则史。则容有非实。当改皆非作未必耳。夫古人慎重许可。一语品题。芳播千古。而今乃视为故事。等为人情。虚谀浪褒。取笑识者。可叹也。故洛阳记有激而发此论。切中末世之弊。不如是道破。传灯录前代真善知识。与今安排名姓插入祖图者何辨。尔后为吾弟子。毋妄千名公大人。装点吾之未到也。

  庄子(一)

  有俗士。聚诸年少沙弥讲庄子。大言曰。南华义胜首楞严。一时缁流及居士辈无斥其非者。夫南华于世书诚为高妙。而谓胜楞严。何可笑之甚也。士固村学究。其品猥细不足较。其言亦无旨趣。不足辨。独恐误诸沙弥耳。然诸沙弥稍明敏者。久当自知。如言鋀胜黄金以诳小儿。小儿既长。必唾其面矣。

  庄子(二)

  或曰。庄子义则劣矣。其文玄旷疏逸。可喜可愕。佛经所未有也。诸为古文辞及举子业者咸靡然宗之。则何如。曰。佛经者。所谓至辞无文者也。而与世人较文是阳春与百卉争颜色也。置勿论。子欲论文。不有六经四子在乎。而大成于孔子。吾试喻之。孔子之文。正大而光明。日月也。彼南华。佳者如繁星掣电。劣者如野烧也。孔子之文。渟蓄而汪洋。河海也。彼南华。佳者如瀑泉惊涛。劣者如乱流也。孔子之文。融粹而温润。良玉也。彼南华。佳者如水晶琉璃。劣者如玟珂碔砆也。孔子之文。切近而精实。五谷也。彼南华。佳者如安南之荔。大宛之葡萄。劣者如未熟之梨与柿也。此其大较也。业文者宜何师也。而况乎为僧者之不以文为业也。

  庄子(三)

  曰。古尊宿疏经造论。有引庄子语者何也。曰。震旦之书。周孔老庄为最矣。佛经来自五天。欲借此间语而发明。不是之引。而将谁引。然多用其言。不尽用其义。仿佛而已矣。盖稍似而非真是也。南人之北。北人不知舟。指其车而晓之曰。吾舟之载物而致远。犹此方之车也。借车明舟。而非以车为舟也。

  养老书

  有集养老书。日用服食。多炮炙生物。至于曰雀。曰雁。曰雉。曰鸳鸯。曰鹿。曰兔。曰驼。曰熊。曰貒。多豪贵少年所未及染指者。先德有言。饶君善将息。难与死魔争。胡为老不息心。反勤杀害。误天下老人并其子弟俱陷地狱者是书也。孔子曰。老者安之。定不教渠杀生为安。孟子曰。七十食肉。亦定不教渠遍食众生肉也。作俑者其思之。

  心得

  以耳听受而得者。不如以目看读而得者之广也。以目看读而得者。不如以心悟明而得者之极其广也。以心为君。以目为臣以耳为佐使。可也。用目当心。斯下矣。用耳当目。又下之下矣。

  祀神不用牲

  杭俗岁暮祀神。大则刲羊蒸豚。次则用猪首鸡鱼之属。予未出家时。持不杀戒。乃易以蔬果。家人虽三尺童子无不愕然。以为必不可。予燃香秉烛。高声白神云。某甲奉戒不杀。杀生以祭。不惟某甲之过。亦非神之福。然此意某一人独断。其余皆欲用牲。傥神不悦。凡有殃咎。宜加予身。若滥无辜。非所谓聪明正直者。家人犹为予危之。终岁合宅无恙。遂为例。

  好乐

  人处世各有所好。亦各随所好以度日而终老。但清浊不同耳。至浊者好财其次好色。其次好饮。稍清则或好古玩。或好琴棋。或好山水。或好吟咏。又进之则好读书。开卷有益。诸好之中。读书为胜矣。然此犹世间法。又进之。则好读内典。又进之。则好净其心。好至于净其心。而世出世间之好最胜矣。渐入佳境。如食蔗喻。

  世智当悟

  智有二。有世间智。有出世间智。世智又二。一者博学宏辞。长技远略。但以多知多解而胜乎人者是也。二者明善恶别邪正。行其所当行而止其所当止者是也。仅得其初。是谓狂智。当堕三涂。兼得其后。是谓正智。报在人天。何以故。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也。出世间智亦二。一者善能分别如来正法四谛六度等。依而奉行者是也。二者破无明惑。如实了了。见自本心者是也。仅得其初。是出世间智也。名为渐入。兼得其后。是出世间上上智也。乃名顿超。何以故。但得本不愁末。得末者未必得本也。今有乍得世智初分。便谓大彻大悟者。何谬昧之甚。

  时不可蹉

  凡人初出家。心必猛利。当趁此时一气做工夫。使有成立。若悠悠扬扬。蹉过此时。日后或住院。或受徒。或信施繁广。多为所累。沦没初志修行人不可不知。

  念佛鬼敬

  海昌村民某。有老媪死。附家人言平生事。及阴府报应甚悉。家人环而听之。某在众中忽摄心念佛。媪谓曰。汝常如此。何患不成佛道。问何故。曰。汝心念阿弥陀佛故问何以知之。曰。见汝身有光明故。村民不识一字。瞥尔顾念。尚使鬼敬。况久修者乎。是故念佛功德不可思议。

  鬼神

  或问有鬼神欤。无鬼神欤。曰。有。鬼神可信奉欤。不可信奉欤。曰。亦可亦不可。何谓也。曰。夫子不云乎。敬鬼神而远之。盖一言尽其曲折矣。敬之云者。有也。远之云者。信奉而不信奉也。祀之以时。交之以礼。如是而已耳。过信而谄奉焉。冀其报吉凶。降福佑获灵通。则骎骎然入于邪矣。噫。有可敬而不可远者诸佛诸菩萨是也。胡弗思也。

  东坡(一)

  洪觉范谓东坡文章德行炳焕千古。又深入佛法。而不能忘情于长生之术。非唯无功。反坐此病卒。予谓东坡尚尔。况其余乎。今有口谈无生。而心慕长生者。有始学无生。俄而改业长生者。盖知之不真。见之不定耳。故道人不可刹那失正知见。

  东坡(二)

  元禅师与东坡书云。时人忌子瞻作宰相耳。三十年功名富贵过眼成空。何不猛与一刀割断。又云子瞻胸中有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为何于自己性命便不知下落。以东坡之颖敏。而又有如是善友策发。何虑不日进。今之缙绅与衲子交者。宜讲此谊。

  憎爱

  语云。爱其人及其屋上之乌。言爱之极其至也。忽缘变而情迁。转爱为憎。憎而又憎。向之爱安在哉。转憎为爱。亦复如是。是故爱不必喜。憎不必怒。梦事空花。本非实故。

  静之益(一)

  日间有事。或处分不定。睡去四五更起坐。是非可否忽自了然。日间错处于此悉现。乃知尔来不得明见心性。皆繇忙乱覆却本体耳。古人云。静见真如性。又云性水澄清。心珠自现。岂虚语哉。

  静之益(二)

  世间酽醯醇醴。藏之弥久而弥美者。皆繇封锢牢密。不泄气故。古人云。二十年不开口说话。向后佛也奈何你不得。旨哉言乎。

  华严不如艮卦

  宋儒有言。读一部华严经。不如看一艮卦。此说高明者自知其谬。庸劣者遂信不疑。开邪见门。塞圆乘路。言不可不慎也。假令说读一部易经。不如看一艮卦。然且不可。况佛法耶。况佛法之华严耶。华严具无量门。诸大乘经。犹是华严无量门中之一门耳。华严。天王也。诸大乘经。侯封也。诸小乘经。侯封之附庸也。余可知矣。

  韩淮阴

  淮阴佐汉灭楚。既王矣。召漂母与之千金。召辱己少年亦与之千金。夫报恩者人情之常也。不报怨而反酬以恩。可谓有大人之量。君子长者之风矣。而卒不获以寿考终。千古而下。犹可扼腕。虽然。其故有二。一者仁有余而智不足。二者多杀人不免于自杀。理固应然。无足怪者。

  诵经杂话

  总戎戚公。素持金刚经。其守越之三江也。有亡卒致梦云。明当遣妻诣公。乞为诵经一卷。以资冥道翌日。果有妇人悲泣求见。诘之。如梦中语。公诺之。晨起诵经。夜梦卒云。荷公大恩。然仅得半卷。以于中杂不用二字。公思其故。乃内人使侍婢送茶饼。公遥见挥手却之。口虽不言。心谓不用。次早。闭户诵经。是夜梦卒谢云。已获超拔。此予亲闻于三江僧东林。东林诚笃有道行。不妄语者。噫。诵经僧可不慎欤。

  平心荐亡

  杭郡多士坊有东平庙。郡之窘人死。致梦其妻云。谅汝无力修荐。纵多方修荐。不若东平庙庙主某公施一饭斛足矣。妻诣庙主求请。主云。我至期有七员主行醮事。奈何。然我宁辞彼就汝。遂为施食。妻梦夫云已超脱矣。此公平日卧榻上供王灵官像。像前置一瓶。凡得经嚫目不视。即贮瓶中。随取随用。不欲较计厚薄也。一念平等。亡魂赖以津济。噫。心平即有如是威德。况心空者乎。释子当自勉矣。

  对境

  人对世间财色名利境界。以喻明之。有火聚于此。五物在傍。一如干草。才触即燃者也。其二如木。嘘之则燃者也。其三如铁。不可得燃者也。然而犹可镕也。其四如水。不惟不燃。反能灭火者也。然而隔之釜瓮。犹可沸也。其五如空。然后任其燔灼。体恒自如。亦不须灭。行将自灭也。初一凡夫。中属修学。渐次最后。方名诸如来大圣人也。

  去障

  修行去障亦有五等。喻如一人之身。五重缠裹。最外铁甲。次以皮裘。次以布袍。次以罗衫。又次贴肉极以轻绡。次第解之。轻绡俱去。方是本体赤 自身也。行人外去粗障。去之又去。直至根本无明极微细障皆悉去尽。方是本体清净法身也。

  以苦为乐

  厕虫之在厕也。自犬羊视之不胜其苦。而厕虫不知苦。方以为乐也。犬羊之在地也。自人视之不胜其苦。而犬羊不知苦。方以为乐也。人之在世也。自天视之不胜其苦。而人不知苦。方以为乐也。推而极之。天之苦乐亦犹是也。知此而求生净土。万牛莫挽矣。

  二客对弈

  二客方对弈。有哂于傍者曰。吾见二肉柱动摇耳。客曰。何谓也。曰。二君形存而神离。神在黑白子中久矣。相对峙者非肉柱而何。客默然。

  思惟修

  禅那者。此云思惟修。故称禅思比丘。是贵思也。经又言有思惟心终不能入如来大涅槃海。又言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及。是病思也。所以者何。盖思有二。一正思惟。一邪思惟。无思之思。是正思惟也。有思之思。是邪思惟也。又思有二。一从外而思内。背尘合觉者也。一从内而思外。背觉合尘者也。从内思外者。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无尽而真弥远也。从外思内者。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尽而还源也。繇思而入无思。即念佛者。繇念而入无念也。

  诤友

  予初出家时。皋亭茶汤寺老僧。以诞日延予斋。时大岭有立禅。北人也。戆直无谄。顾予曰。彼延予为佛法耶。人情耶。彼以人情重子耳。何往为。予大惭。又友古溟者谓予言。子以后不出世为妙。予告以素所愿。愿终身居学地而自锻炼。溟笑曰。子却有出世日在。未免也。今思如二友者不可复得。凄然伤感者久之。

  鼓乐

  秋榜出。新举子有鼓乐而过上方之门者。二僧趋而往觇之。甲云善哉。不亦乐乎。乙云善哉。不亦悲乎。甲问故。乙曰。子徒知今日之鼓乐。而不知有后日之鼓乐也。甲不解。叹羡如故。

  道人重轻

  古所称道人。以世所重者彼轻之世所轻者彼重之故也。世所重者何。富贵也。世所轻者何。身心也。今与世同其重轻。是得为道人乎哉。

  佛经不可不读

  予少时见前贤辟佛。主先入之言。作矮人之视。罔觉也。偶于戒坛经肆。请数卷经读之。始大惊曰。不读如是书。几虚度一生矣。今人乃有自少而壮而老而死不一过目者。可谓面宝山而不入者也。又一类。虽读之。不过采其辞致以资谈柄助笔势。自少而壮而老而死不一究其理者。可谓入宝山而不取者也。又一类虽讨论。虽讲演。亦不过训字销文。争新竞高。自少而壮而老而死不一真修而实践者。可谓取其宝把玩之赏鉴之怀之袖之而复弃之者也。虽然。一染识田。终成道种。是故佛经不可不读。

  萧妃

  武后效人彘杀王后等且死。誓愿生生世世己为猫。武为鼠。生扼其喉而啖其肉。至今猫鼠中尚有二人受生。虽报复百千万遍未已也。往时予作水陆斋悯而荐之。祇恐冤力深。荐力浅。未能遽释耳。古来类此者颇众。今人修善事。不辞多为津济可也。

  泰首座

  或谓泰首座刻香坐脱。九峰不许。以不会石霜休去歇去寒灰枯木去等语也。而纸衣道者能去能来。将无会石霜意。而洞山亦不许者何也。愚谓纸衣若果已出息不涉众缘。入息不居阴界。则去住自繇。当与洞山作愚痴斋把手共行。泰何可及。如或不然。未免是弄精魂汉。古人所谓鬼神活计者是也。而泰公却有真实定力。特其耽着静境。不解转身一句。二者病则均也。然纸衣虚心就洞山理会。而泰公奋然长往。自失大利。满招损。谦受益。学禅者宜知之。

  睡着无梦时主人

  雪岩初问高峰。日间浩浩作得主么。次问夜梦中作得主么。三问正睡着无梦时。主人公在甚么处。今人便向第三问以情识卜度。错了也。汝且日间作主不得。又何论最后极深深处。不如就初门着紧用心。以次理会去未晚。虽然。若于第三问了悟无疑。白日间夜梦中无不帖帖地矣。过量人前。又不可以格例拘也。

  布施

  庞居士以家财沈海。人谓奚不布施。士云。吾多劫为布施所累。故沈之耳。愚人借口。遂秘吝不施。不知居士为布施住相者解缚也。非以布施为不可也。万行有般若以为导。三轮空寂。虽终日施奚病焉。又凡夫胶著于布施。沈海之举。是并其布施而布施之也。是名大施。是名真施。是名无上施。安得谓居士不施。

  尚直尚理编

  国初空谷禅师着尚直尚理二编。极谈儒释之际。其间力辨晦庵先生暗用佛法而明排之。愚意晦庵恐无此心。或是见解未到耳。何以知之。记少年曾看朱子语类。自云昔于某老先生坐中。听一僧议论。心悦之。后进场屋。便写入卷中。试官被某哄动。遂中式。及见延平先生。方知有圣贤学问。以是知晦庵之学佛。不过如今人用资文笔而已。原不曾得佛深理。其排佛。是见解未到。空谷责之。似为太过。

  戒杀

  天地生物以供人食。如种种谷。种种果。种种蔬菜。种种水陆珍味。而人又以智巧饼之。饵之。盐之。酢之。烹之。炮之。可谓千足万足。何苦复将同有血气。同有子母。同有知觉。觉痛觉痒觉生觉死之物。而杀食之。岂理也哉。寻常说只要心好。不在斋素。嗟乎。戮其身而啖其肉。天下之言凶心惨心毒心恶心孰甚焉。好心当在何处。予昔作戒杀放生文劝世。而颇有翻刻此文。不下一二十本。善哉斯世。何幸犹有如是仁人君子在也。

  建立丛林

  丛林为众。固是美事。然须己事己办而后为之。不然。或烦劳神志。或耽着世缘。致令未有所得者望洋而终。已有所得者中道而废。予兴复云栖。事事皆出势所自迫而后动作。曾不强为。而亦所损于己不少。况尽心力而求之乎。书此自警。并以告夫来者。

  僧俗信心

  末法中。颇有出家比丘信心不如在家居士者。在家居士信心不如在家女人者。何惑乎学佛者多。而成佛者少也。

  损己利人

  智者入灭。曰。吾不领众。必净六根。繇损己利人。止登五品。南岳亦自言坐是止证铁轮。二师虽是谦己诲人。然亦实语。但与我辈之损不同耳。何以故。我辈损则诚损。二师虽损而不损也。今以喻明。如一富室。一窘人。二俱捐财济众。其损不异。然窘人则窘益甚。富室则富自若也。又如沟渠江海。均用汲灌。而沟渠减涸。江海自若也。既无所损。何为限于五品铁轮。噫。天下以圣归仲尼。仲尼言圣我不能。天下以道属文王。文王顾望道未见。增上慢比丘可弗思乎。

  良知

  新建创良知之说。是其识见学力深造所到。非强立标帜以张大其门庭者也。然好同儒释者。谓即是佛说之真知。则未可。何者。良知二字。本出子舆氏。今以三支格之。良知为宗。不虑而知为因。孩提之童无不知爱亲敬长为喻。则知良者美也。自然知之而非造作者也。而所知爱敬涉妄已久。岂真常寂照之谓哉。真之与良固当有辨。

  心之精神是谓圣

  孔丛子云。心之精神是谓圣。杨慈湖平生学问以是为宗。其于良知何似。得无合佛说之真知欤。曰。精神更浅于良知。均之水上波耳。恶得为真知乎哉。且精神二字。分言之则各有旨。合而成文。则精魂神识之谓也。昔人有言无量劫来生死本。痴人认作本来人者是也。

  寂感

  慈湖儒者也。不观仲尼之言乎。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则进于精神矣。复进于良知矣。然则是佛说之真知乎。曰。亦未也。真无存亡。真无出入也。莫知其乡。则庶几矣。而犹未举其全也。仲尼又云。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夫泯思为而入寂。是莫知其乡也。无最后句。则成断灭。断灭则无知矣。通天下之故。无上三句。则成乱想。乱想则妄知矣。寂而通。是之谓真知也。然斯言也。论易也。非论心也。人以属之蓍卦而已。盖时未至。机未熟。仲尼微露而寄之乎易。使人自得之也。甚矣。仲尼之善言心也。信矣。仲尼之为儒童菩萨也。然则读儒书足了生死。何以佛为。曰。佛谈如是妙理。遍于三藏。其在儒书。千百言中而偶一及也。仲尼非不知也。仲尼主世间法。释迦主出世间法也。心虽无二。而门庭施设不同。学者不得不各从其门也。

  来生(一)

  今生持戒修福之僧。若心地未明。愿力轻微。又不求净土。是人来生多感富贵之报。亦多为富贵所迷。或至造业堕落者。有老僧摇手不之信。予谓无论隔世。亲见一僧结茅北峰之阴。十年颇着清修。一时善信敬慕。为别创庵。徙居之。遂致沉溺。前所微得俱丧。见世且然。况来生耶。问此为谁。予云。即老兄是。其人默然。

  来生(二)

  僧有见贵显人而心生慕羡愿似之者。复有见贵显人而心生厌薄若不屑者。是二人皆过也。何也。尔徒知慕羡彼。而宁知彼之前生。即尔苦行修福僧人乎。则何必慕羡。尔徒知厌薄彼。而宁知尔之苦行。来生当作彼有名有位官人乎。则何可厌薄。既未离生死。彼此更迭。如汲井轮。互为高下。思之及此。能不寒心。但应努力前修。不舍寸阴以期出世。安得闲工夫为他人慕羡耶厌薄耶。

  弃舍所长

  凡人资性所长。必着之不能舍。如长于诗文者。长于政事者。长于货殖者。长于战阵者。乃至长于书者画者琴者棋者。皆弊精竭神殚智尽巧以从事。而多有钩深穷玄。成一家之名。以垂世不朽。若能弃舍不用。转此一回精神智巧抵在般若上。何患道业之无成乎。而茫茫古今。千百人中未见一二矣。

  二种鼠

  家鼠穿墉走梁。循床入箧。累累然与人近。而逃形避影。自古无能豢而狎之者。松鼠以山岩为国。树杪为家。若方外之士。化外之民。而人得置之襟怀。驯如慈母之抚赤子。此其故何也。意者宿习之使也。彼家鼠。其昔穿窬之盗者耶。彼松鼠。其昔为人之服役者耶。均之畜生。而不无彼善于此也。术不可不慎也。

  僧习

  末法僧有习书。习诗。习尺牍语。而是三者皆士大夫所有事。士大夫舍之不习而习禅。僧顾攻其所舍。而于己分上一大事因缘置之度外。何颠倒乃尔。

  古今人不相及

  本朝尊宿。自洪武至今。殆不多见。无论唐宋。只如元之中峰天如诸老。今代唯琦楚石一人可与驰骋上下。况古之又古耶。得非世愈降障愈深耶。豪杰固无文王犹兴。毕竟星中之月而已。然则末法中人。不可妄自尊大而轻视古德。又不可甘心暴弃而不为豪杰也。

  物不迁论驳

  有为物不迁论驳者。谓肇公不当以物各住位为不迁。当以物各无性为不迁。而不平者反驳其驳。或疑而未决。举以问予。予曰。为驳者。固非全无据而妄谈。驳其驳者。亦非故抑今而扬古。盖各有所见也。我今平心而折衷之。子不读真空般若涅槃三论。及始之宗本义乎。使无此。则今之驳。吾意肇公且口挂壁上。无言可对。无理可伸矣。今三论发明性空之旨罔不曲尽。而宗本中又明言缘会之与性空一也。岂不晓所谓性空者耶。盖作论本意。因世人以昔物不至今则昔长往。名为物迁。故即其言而反之。若曰。尔之所谓迁者。正我之所谓不迁也。此名就路还家。以贼攻贼。位不转而易南成北。质不改而变鋀为金。巧心妙手。无碍之辩才也。故此论非正论物不迁也。因昔物今物二句而作耳。若无因自作。必通篇以性空。立论如三论矣。兹径以不晓性空病肇公。肇公岂得心服。是故求向物于昔。于昔未尝无。责向物于今。于今未尝有。此数言者。似乖乎性空之旨。然昔以缘合不无。今以缘散不有。缘会性空既其不二。又何烦费辞以辨肇公之失哉。或问何故彼论通篇不出此意。曰。以有缘会不异性空之语在宗本中。观者自可默契耳。若知有今日。更于论尾增一二语结明此意。则驳何繇生。吁。肇公当必首肯。而不知为驳者之信否也。

  碧岩集

  圆悟作碧岩集。妙喜欲入闽碎其板。浅智者遂病圆悟。不知妙喜特一时遣着语耳。夫雪窦百则颂古。先德谓是颂古之圣。而圆悟始为评唱。又评唱之圣也。而不免为文字般若。愚者执之。故妙喜为此说。碎学人之情识也。非碎碧岩集也。其言碎者。仿佛云门一棒打杀之意也。神而明之。碧岩寸寸栴檀。执而泥之。一大藏板皆可碎也。噫。可与知者道也。

  兜率悦张无尽

  张无尽将见悦公。悦云。吾当深锥痛劄此人。或谓诸官人多喜承顺。恐恶发。悦云。我不过退院而已。因尽力逼拶。无尽繇此了悟。愚谓悦公妙手陶铸。其贤固不必论。而无尽委身知识。穷参力究。终得发明。真士大夫学道之模范也。

  宗门问答

  古尊宿作家相见。其问答机缘。或无义无味。或可惊可疑。或如骂如谑。而皆自真参实悟中来。莫不水乳投。函盖合。无一字一句浪施也。后人无知效颦。则口业不小。譬之二同邑人。千里久别。忽然邂逅。相对作乡语隐语谚语。傍人听之。亦复无义无味。可惊可疑。如骂如谑。而实字字句句皆衷曲之谈。肝膈之要也。傍人固不知是何等语。而二人者。则默契如水乳如函盖矣。今不如缄口结舌。但向本参上着力。祇愁不悟。不愁悟后无语。

  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恒言也。实至言也。世人大约贫贱富贵二种。贫贱者。固朝忙夕忙以营衣食。富贵者。亦朝忙夕忙以享欲乐。受用不同。其忙一也。忙至死而后已。而心未已也。赍此心以往。而复生。而复忙。而复死。死生生死。昏昏蒙蒙。如醉如梦。经百千劫。曾无了期。朗然独醒。大丈夫当如是矣。

  真道人难

  凡人造业者百。而为善者一二。为善者百。而向道者一二。向道者百。而坚久者一二。坚久者百。而坚之又坚。久之又久。直至菩提心不退转者一二。如是最后。名真道人难乎哉。

  空所空尽

  或曰。老子清静经云。观空亦空。空无所空等语。即楞严空所空尽之义。予谓楞严初云动静二相了然不生。今以清静名经。是动相不生而静相犹生也。静且未空。尚何论空空。

  教外别传

  或谓教外果有别传乎。则一代时教闲文也。教外果无别传乎。则祖师西来虚行也。曰。教外实有别传。而亦实无别传也。圆觉不云乎。修多罗如标月指。指非月也。谓指外别有月可也。而月正在所指中。谓指外别无月亦可也。执指为月谓更无月者。愚也。违其所指。而别求所谓月者。狂也。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而已。

  发真归元

  楞严云。一人发真归元。十方虚空悉皆消殒。而中庸以喜怒哀乐未发为中。既而曰。致中则天地位。会通儒释者。谓中即真元也。然归元则世界消。致中则世界立。胡因同果异如此。盖喜怒哀乐属乎意根。第六识耳。今止意识不行。尚余末那赖耶。洪涛息而微波在也。曾未归元。如何得虚空消殒。

  道话

  古之学者。宾主相见。才入门。便以此一大事因缘递相研究。今群居杂谈。率多世谛。漫游千里。靡涉参询。遐哉古风。不可复矣。嗟夫。

  楚失弓

  楚王失弓。左右欲求之。王曰。楚人失弓。楚人得之。何必求也。仲尼曰。惜乎其不广也。胡不曰。人遗弓。人得之。何必楚也。大矣哉。楚王固沧海之胸襟。而仲尼实乾坤之度量也。虽然。仲尼姑就楚王言之。而未尽其所欲言也。何也。尚不能忘情于弓也。进之。则王失弓。王犹故也。无失也。假令王复得弓。王犹故也。无得也。虽然犹未也。尚不能忘情于我也。又进之。求其所谓我者不可得。安求其所谓弓也。人也。楚也。

  汤厄(一)

  辛丑孟春十日。予随例入浴。失足沸汤中。从踵及股。既而调治乖方。逾两月而后愈。虽备历诸苦。而于苦中照见平日过咎。生大惭愧。发菩提心。盖平日四大无恙。行坐随意。眠起随意。饮食随意。谈笑随意。不知其为人天大福也。安享此福。无复思念六道众生。且我此一饷安乐时。地狱众生。挫烧春磨者。不知经几许苦矣。饿鬼众生。饮铜食血者。不知经几许苦矣。畜生众生。衔铁负鞍刀割鼎烹者。不知经几许苦矣。纵得为人。而饥寒逼迫者。服役疲劳者。疾病缠绵者。眷属分离者。刑罚责治者。牢狱监禁者。征输困乏者。水溺火焚而死者。蛇螫虎啮而死者。含冤负枉而死者。其苦亦不知几许。而我弗知也。自今以后。得一饷安乐。即当思念六道苦恼众生。摄心正意。愿早成道果。普济含识。俾齐生净土。得不退转。刹那自肆。何以上报佛恩。而下酬檀信也。励之哉。

  汤厄(二)

  佛言人命在呼吸间。予平日亦常举此以警策大众。而实未尝身亲经历之也。及予之罹汤厄也。方其入浴。身安心泰。洋洋自如。俄而蹈沸釜中几死矣。其得生者。幸也。龙天救之也。夫为时刹那耳。而死生系焉。命在呼吸。岂不诚然乎哉。则知为僧者。于佛所说以劝他人恒切。而以劝自己或疏通弊也。予于是大愧大骇而大自戢。

  汤厄(三)

  予平日论到病中做工夫处。亦知毕陵伽婆蹉所谓纯觉遗身矣。亦知马大师所谓有不病者矣。亦知永嘉所谓纵遇风刀常坦坦假饶毒药也闲闲矣。亦知肇公所谓四大本空五蕴非有矣。及乎足入沸汤。从头简点。痛觉在身。谁是遗身者。我今受病。谁是不病者。锋刀毒药切于肌肤。谁是坦坦闲闲者。四大五蕴实为吾身实为吾累。谁是本空非有者。乃知平日干慧都不济事。若无定力。甘伏死门。彼口头三昧祗自瞒耳。噫。可不勉欤。

  汤厄(四)

  予见屠酤之肆。生置鳖鳝虾蟹之属于釜中。而以百沸汤烹之。则谕之曰。彼众生力弗汝敌。又微劣不能作声耳。若力敌。则当如虎豹啖汝。若能作声。冤号酸楚之声。当震动大千世界。汝纵逃现报。而千万劫中。彼诸众生不放汝在。汝试以一臂纳沸汤中。少顷而出。则知之矣。今不意此报乃我当之。因思自少至老虽不作此业。而无量生来。既宿命未通。安保其不作也。乃不怨不尤。安意忍受。而益勤修其所未至。

  经教

  有自负参禅者。辄云达磨不立文字。见性则休。有自负念佛者。辄云止贵直下有人。何必经典。此二辈人。有真得而作是语者。且不必论。亦有实无所得而漫言之者。大都不通教理。而护惜其短者也。予一生崇尚念佛。然勤勤恳恳劝人看教。何以故。念佛之说。何自来乎。非金口所宣。明载简册。今日众生何繇而知十万亿刹之外有阿弥陀也。其参禅者。借口教外别传。不知离教而参。是邪因也。离教而悟。是邪解也。饶汝参而得悟。必须以教印证。不与教合。悉邪也。是故学儒者。必以六经四子为权衡。学佛者。必以三藏十二部为模楷。

  语录

  古人道明德立。足为人天师表。然后有语录垂世。大率有二。或门人所记。如六祖坛经之类是也。或手自作之。如中峰广录之类是也。我实凡夫。自救不了。为吾徒者。慎勿笔吾一时偶尔之谈刊为语录。不唯妄自尊大。又偶尔之谈。或有为而发。或因人而施。未是究竟了义。而况听者草草入耳。便形诸纸墨。亦恐有误人之过也。

  闻谤

  经言人之谤我也。出初一字时。后字未生。出后一字时。初字已灭。是乃风气鼓动。全无真实。若因此发瞋。则鹊噪鸦鸣皆应发瞋矣。其说甚妙。而或谓设彼作为谤书。则一览之下字字具足。又永存不灭。将何法以破之。独不思白者是纸。黑者是墨。何者是谤。况一字一字皆从篇韵凑合而成。然则置一部篇韵在案。是百千万亿谤书无时不现前也。何惑之甚也。虽然。此犹是对治法门。若知我空。谁受谤者。

  愚之愚

  世人以不识字不解事为愚。此诚愚也。非愚之愚也。读尽五车书。无字不晓。收尽万般巧。无事不能。乃至谈玄说禅。靡不通贯。而究其真实处。颠倒迷惑。反见笑于向之所谓愚者。非愚中之愚而何。

  预了

  无常迅速。虽老少无别。然年少人犹处未定之天。妄冀长寿。若老年人。则定然光景无多矣。须把身世事处分了当。从他无常朝到暮到。撒手便行。无所系累。此晚境大要紧处。不可忽。不可忽。

  广览

  看经须是周遍广博。方得融贯。不致偏执。盖经有此处建立。彼处扫荡。此处扫荡。彼处建立。随时逐机。无定法故。假使只看楞严。见势至不入圆通。而不广览称赞净土诸经。便谓念佛法门不足尚矣。只看达磨对梁帝语。见功德不在作福。而不广览六度万行诸经。便谓有为福德皆可废矣。反而观之。执净土非禅宗。执有为非无为。亦复如是。喻如读医书不广者。但见治寒用桂附而斥芩连。治虚用参耆而斥枳朴。不知芩连枳朴亦有时当用。而桂附参耆亦有时当斥也。是故执医之一方者误色身。执经之一义者误慧命。予尝谓六祖坛经不可使无智人观之。正虑其执此而废彼也。

  求人过

  见人饬躬立德。名称颇闻。便多方求觅其过。此忌心也。薄道也。或见人有所著述。其求过也亦然。不知闻一善行。览一好书。皆当随喜赞叹。而反掩之灭之。是诚何心哉。若果行系伪行。书系邪书。自应正言公论。明斥其非。又不当半褒半讥。依阿进退。

  谋断

  古称玄龄善谋。如晦善断。盖谋与断当兼备而不可一缺者。予于事。多有见之极明。而持之不武。以此致误。常悔之恨之。故禅门贵悲智双足。而谋与断俱智所摄。谋而乏断。正能见而不能持也。此终是智浅而不深。偏而不全耳。大宜勉旃。

  禅佛相争

  二僧遇诸途。一参禅。一念佛。参禅者谓本来无佛。无可念者。佛之一字。吾不喜闻。念佛者谓西方有佛。号阿弥陀。忆佛念佛。必定见佛。执有执无。争论不已。有少年过而听焉。曰。两君所言。皆徐六担板耳。二僧叱曰。尔俗士也。安知佛法。少年曰。吾诚俗士。然以俗士为喻而知佛法也。吾。梨园子也。於戏场中。或为君。或为臣。或为男。或为女。或为善人。或为恶人。而求其所谓君臣男女善恶者。以为有。则实无。以为无。则实有。盖有是即无而有。无是即有而无。有无俱非真。而我则湛然常住也。知我常住。何以争为。二僧无对。

  武夷图

  予病中有赠以武夷九曲图者。阅之忻然。因思古人沉痾不起。一友教玩辋川图。不浃旬而愈。况西方极乐世界。绘画流布。朝夕参礼。而未闻奇验速效如辋川者何耶。良繇辋川迹在寰中。易为描写。极乐境超世外。难以形容。则不若绘辋川者之备极工巧。耸人心目故也。彼鸡头摩之所传。十六观经之所说。亦略示其概而已。夫极乐世界。忉利兜率化乐诸天所不能及其少分。使人得而详睹。何止四百四病之俱忘。将八万四千烦恼诸病皆消灭无余矣。昔人谓神栖安养。又谓先送心归极乐天。岂徒然哉。

  谈宗

  予未出家时。乍阅宗门语。便以情识模拟。与一座主书。左纵右横。座主惮焉。出家数年后。重会座主于一宿庵。劳问间。见予专志净土。语不及宗。矍然曰。子向日见地超卓。今反卑近何也。予笑曰。谚有之。初生牛犊不畏虎。识法者惧。君知之乎。座主不答。

  念佛

  世人稍利根。便轻视念佛。谓是愚夫愚妇勾当。彼徒见愚夫愚妇口诵佛名。心游千里。而不知此等是名读佛非念佛也。念从心。心思忆而不忘。故名曰念。试以儒喻。儒者念念思忆孔子。其去孔子不亦庶几乎。今念念思忆五欲不以为非。而反以念佛为非。噫。似此。一生空过。何如作愚夫愚妇耶。而惜乎智可能也。愚不可能也。

  僧性空

  吴泗洲寺僧性空。弃应院闭关尧封山。尝寄予所发誓愿。及禀告十方等语。予嘉叹希有。俄而魔着。遂癫狂以死。予甚悼焉。揆其繇。盖繇乍起信心。有信无慧故也。古人心地未通。不远千里。参师访道。出一丛林。入一保社。乃至穷游遍历。曾不休息。得意之后。方于水边林下长养圣胎耳。何得才离火宅。便入死关。有过。不知。有疑莫辨。求升而反堕。又奚怪其然哉。颇有初心学人。结茅深山。孤孑独居。自谓高致。虽未必魔癫。而亦顿失利益不少。明者试一思之。

  行脚

  予单丁行脚时。忍饥渴。冲寒暑。备历诸苦。今幸得把茆盖头。虽不识修行。而识惭愧。云水乍到。供事唯勤。己身受用。不敢过分。盖谓曾为浪子偏怜客。穷汉起家。惜土如金也。今乍入缁门。便住见成庵院。事事如意。喻似富家儿。不谙民间疾苦。纵才智兼人。无赖参访。而闭门自大。习成我慢。增长无明。亦所失多矣。

  妙宗钞

  曩一僧谓予曰。佛示西方。本为普利诸根。速超生死。是易行道。而知礼法师纯以台教精深观法释之。使易反成难。失如来曲为凡夫本意。此论亦甚有理。今思之。古人谓解佛经。宁以浅为深。毋以深为浅。则妙宗所说。利根者自悟深理。钝根者亦不失依经直观。求愿往生。似无所碍。

  出神(一)

  或问仙出神。禅者能之乎。曰。能之而不为也。楞严云。其心离身反观其面是也。而继之曰。非为圣证。若作圣解。即受群邪。是能之而不为也。又问。神之出也。有阴有阳。楞严所云。阴神也。仙出阳神。禅者能之乎。曰。亦能之而不为也。或者愕。曰。毋愕也。尔不见初祖已没。只履西归乎。尔不见宝志公狱中一身市中一身乎。尔不见沩山晏坐静室。乃于庄上吃油糍乎。然亦不名圣证。宗门呵之。昔一僧入定出神。自言我之出神。不论远近。皆能往来。亦能取物。正阳神也。先德责云。圆顶方袍。参禅学道。奈何作此鬼神活计。是故吾宗大禁。不许出神。

  出神(二)

  又问神有何过。曰。神即识也。而分粗细。有出有入者粗也。直饶出入俱泯。尚住细识。细之又细。悉皆浑化。始得本体耳。而著于出入以为奇妙。前所谓无量劫来生死本。痴人认作本来人也。

  闻讣

  闻人讣音必大惊讶。此虽世间常情。然生必有死。亦世间常事。自古及今。无一人得免者。何足惊讶。特其虚生浪死而不闻道。是重可惊讶。而恬不惊讶。悲夫。

  斋素

  富贵人不能斋素。其故有二。一者耽刍豢之悦口。二者虑藜藿之损身。不知肉食蔬食。体之肥瘠或因之。而寿夭不与也。且鹿之寿最永于诸兽。而所食者草耳。虎食肉。而寿之长短于鹿何如也。鹿不肉而寿。人何独不然。虽然。有厄于病苦。心虽欲斋而力不副者。有制于所尊。心虽欲斋而势弗克者。则姑行月斋日斋及三净肉。但坚持不杀可也。久之宿习当自断。

  轮回根本

  圆觉谓轮回以爱欲为根本。而此爱欲。百计制之。莫可除灭。盖贲育无所施其勇。良平无所用其智。而离娄公输无所著其明巧者也。虽不净观正彼对治。而博地凡夫障重染深。祗见其净。不见其不净。观法精微。鲜克成就。然则竟如之何。经云。欲生于汝意。意以思想生。今观此想复从何生。研之究之。又研究之。研之不休。究之不已。老鼠入牛角。当必有倒断处。

  病者众生之良药

  世人以病为苦。而先德云。病者众生之良药。夫药与病反。奈何以病为药。盖有形之身。不能无病。此理势所必然。而无病之时。嬉怡放逸。谁觉之者。唯病苦逼身。始知四大非实。人命无常。则悔悟之一机。而修进之一助也。予出家至今。大病垂死者三。而每病发悔悟。增修进。繇是信良药之语其真至言哉。

  蛇成龙

  昔人有喻。如蛇成龙。不改其皮。如人成佛。不改其面。此破愚夫著相求佛。盖仿佛为比。非的喻也。断章取义非全喻也。又有谓蛇伏地内。繇修炼而成龙。不知此性禀使然。非修炼所致。是故污水中虫化而为蚊。厕圂中虫化而为蝇。蜣之为蝉。蚕之为蛾。雉之为蜃。雀之为蛤。鲨之为虎。鲲之为鹏。如是之类。种种非一。岂其有修炼之术乎。又不见草之为萤。饭之为螺。瓦之为鸳鸯。无情而化有情。修炼安在。吾恐不明理者。名为学道。潜作邪因。妄冀邪果。不得不辩。

  名利

  荣名厚利。世所同竞。而昔贤谓求之既不可得。却之亦不可免。此却之不可免一语最极玄妙。处世者当深信熟玩。盖求不可得。人或知之。却不可免。谁知之者。如知其不可免也。何以求为。又求之未得。不胜其愠。及其得之。不胜其喜。如知其不可免也。何以喜为。又己得则喜。他人得之则忌。如知其不可免也。何以忌为。庶几达宿缘之自致。了万境之如空。而成败利钝。兴味萧然矣。故知此语玄妙。

  临终正念

  经言人欲终时。闻钟磬声。增其正念。而杭俗亡者气绝良久。方乃召僧击磬。已无及矣。又讹为之说曰。磬之鸣也。促亡人行赴阎罗也。其谬一至于是。

  花香

  庭中百合花开。昼虽有香。澹如也。入夜而香始烈。夫鼻非钝于昼而利于夜也。白日喧动。诸境纷杂。目视焉。耳听焉。鼻之力为耳目所分而不得专也。用志不分。乃凝于神。信夫。

  人虎传

  说海载人虎传。一僧戏披虎皮于山径间。有见而怖走。遗其橐囊者。辄取之。皮忽着身。遂成虎。不敢归寺。而心历历然人也。渐饥。不得已。食狐兔羊犬。既而捕得人。将食之。视之僧也。大悔恨。恨极悲号。举身自掷。皮忽堕地。还复人体。因感斯异。乃破衲行乞。遍参知识。刻心办道。后竟成名德云。经云。一切唯心造。观于是尤信。

  六道互具

  六道之中。复有六道。且以人言之。有人而天者。诸国王大臣之类是也。有人而人者。诸小臣。及平民衣食饶足处世安然之类是也。有人而修罗者。诸狱吏屠儿刽子之类是也。有人而畜生者。诸负重力役。恒受鞭挞之类是也。有人而饿鬼者。诸贫穷乞人。啼饥号寒之类是也。有人而地狱者。诸刑戮剐割之类是也。天等五道亦复如是。所以然者。昔因持戒修福。今得人身。而所修戒福有上中下。此三种中复有三种。多多无尽。各随其心。感报不一。经云。一切唯心造。又观于是尤信。

  智慧

  增一阿含经。佛言。戒律成就。是世俗常数。三昧成就。亦世俗常数。神足飞行成就。亦世俗常数。唯智慧成就为第一义。则知戒定等三学。布施等六波罗密。唯智慧最重。不可轻也。唯智慧最先。不可后也。唯智慧贯彻一切法门。不可等也。经云因戒生定。因定发慧。盖语其生发之次第则然。而要当知所重知所先知所贯彻始得。虽然。此智慧者。又非聪明才辩之谓也。如前世智当悟中说。

  外学

  隋梁州沙门慧全。徒众五百。中一人颇粗异。全素所不录。忽自云得那含果。全有疾闭门。其人径至榻前问疾。而门闭如故。明日复然。因谓全曰。师命过当生婆罗门家。全云。我一生坐禅。何故生彼。答云。师信道不笃。外学未绝。虽有福业。不得超诣。今时僧有学老庄者。有学举子业经书者。有学毛诗楚骚。及古词赋者。彼以禅为务。但外学未绝。尚缘此累道。今恣意外学。而禅置之罔闻。不知其可也。

  灵裕法师

  裕法师之说经也。或一字盘桓。动经累日。或片时之顷。便销数卷。或分科已定。及至后讲。更改前科。增减出没。随机显晦。学者疑焉。裕曰。此大士之宏规也。可以恒情断乎。裕师盖得无碍辩才。庶几乎于法自在。而拘名著相。以文害辞。以辞害意。与夫参死句之辈。何足以知之。今人不可执己见。而蔑视胜流。轻谈横议。又不可味己量。而效颦先德妄行自用也。

  行脚住山

  今人见玄沙不越岭。保福不度关。便端拱安居。眼空四海。及见雪峰三登投子。九上洞山。赵州八旬行脚。便奔南走北。浪荡一生。斯二者皆非也。心地未明。正应千里万里亲附知识。何得守愚空坐我慢自高。既为生死。参师访道。又何得观山观水徒夸履历之广而已哉。正因行脚之士自不如是。

  楞严房融所作

  有见楞严不独义深。亦复文妙。遂疑是丞相房融所作。夫译经馆番汉僧及词臣居士等不下数十百人。而后一部之经始成。融不过润色其文。非专主其义也。设融自出己意。创为是经。则融固天中天圣中圣矣。而考诸唐史。融之才智尚非柳韩元白之比。何其作楞严也。乃超孔孟老庄之先耶。嗟乎。千生百劫。得遇如是至精至微至玄至极之典。不死心信受。而生此下劣乖僻之疑。可悲也夫。可悲也夫。

  果报(一)

  经言万法唯心。错会者谓无心则无因无果。故不患有业。唯患有心。有业无心。阎老子其奈我何。遂安意造业。无复顾忌。不知无心有二。如理思惟。用心之极。而自然入于无心三昧者。真无心也。起心造业。又起心制心。强制令无。似得无心。心恰成有。心有则业有。阎老子铁棒未放汝在。

  果报(二)

  又经言具足智慧菩萨脱使堕落。在畜生中。畜生中王。在饿鬼中。饿鬼中王。错会者谓有智则能转业。故不患有业。唯患无智。有业有智。阎老子其奈我何。遂安意造业。无复顾忌。不知经称智慧非等闲世智之谓也。且汝智慧得如文殊身子否。纵不及此。次而下之。得如善星调达否。善星博学十八香象所载法聚。调达得罗汉神通。而俱不免生陷地狱。况汝智慧未必胜此二人乎。杯水不能熄车薪之火。萤光不能破幽谷之昏。今之小智。灭业几何。阎老子铁棒未放汝在。

  塞翁

  得失曾无定形。祸福互为倚伏。塞翁一段因缘。人皆知之。而未必信之也。予失足沸汤。筋挛不伸。畜双拐为二侍。若将终身焉。作跛脚法师歌自嘲。有祗愁此脚不终疾之句。既而足伸如故。笑以为诗谶。而依然奉以为诗规也。且感且惧。愿无忘射钩。

  神通

  神通大约有三。一报得。一修得。一证得。报得者。福业自致。如诸天皆能彻视彻听。及鬼亦有通是也。修得者。习学而成。如提婆达多学神通于阿难尊者是也。证得者。专心学道。无心学通。道具而通自具。但迟速不同耳。如古今诸祖诸善知识是也。较而论之。得道不患无通。得通未必有道。先德有言。神通妙用不如阇黎。佛法还须老僧。意有在矣。试为之喻。世间官人所有爵禄冠服府署仪卫等。若神通然。而亦有三种。其报得者。如功勋荫袭。自然而有者也。其修得者。人力夤缘。古人所恶不繇其道者是也。其证得者。道明德立而位自随之。仲尼云学也禄在其中矣是也。是三者。胜劣可知也。

  大豪贵人

  世间大豪贵人多从修行中来。然有三等。其一持戒修福。而般若正智念念不忘。则来生虽处高位。五欲具足。而心则时时在道。真所谓有发僧也。其二持戒修福。而般若之念稍疏。则来生游戏法门而已。其三持戒修福。而于般若藐不系念。则来生为顺境所迷。背善从恶。甚而谤佛毁法灭僧者有矣。鞫其因地。则均之修行人耳。而差别如是。来生更来生。其差别又何如也。寒心哉。

  天台清凉(一)

  人有恒言曰。天台贤首。愚尝究之。南岳举其纲。而万目毕张。则莫备乎天台。贤首持其衡。而千星交罗。则莫备乎清凉。盖自有佛法以来。天台集其大成。自有天台以来。清凉集其大成矣。故当以二师相对而名宗也。或曰。人于天台无议矣。于贤首或置喙焉何也。曰。喙贤首者。亦百喙而一中耳。又向不云乎。贤首之道。至清凉而始备。是则天台清凉二师。恩如父母道亦如父母。且清凉可得议乎。或未答。予笑曰。毋劳尔思也。天台之后有清凉。犹尧舜之后有孔子也。而又何议也。

  天台清凉(二)

  或曰。彼四教此五教。判然二宗矣。然亦有同欤曰。毋以二为也。四之与五。犹五蕴六根。开合焉耳矣。五教之小。即摄入四中之藏而藏之为言。犹迹涉于混。故另分曰小也。五教之顿。即摄入四中之圆。而达磨直指正属乎顿。欲其彰显。故特标曰顿也。二宗之圆教一也。而华严十玄之旨。四之圆犹含其意而未尽。故小始终顿之后。而独冠以一乘之圆。有深意也。以其各为一时之所依归。而均为万代之所程式。以是名之二宗。宗常二而道常一。歧而二之则非矣。

  栯堂山居诗

  永明石屋中峰诸大老。皆有山居诗。发明自性。响振千古。而兼之乎气格雄浑。句字精工。则栯堂四十咏尤为诸家绝唱。所以然者。以其皆自真参实悟。溢于中而扬于外。如微风过极乐之宝树。帝心感乾闼之瑶琴。不搏而声。不抚而鸣。是诗之极妙。而又不可以诗论也。不攻其本而拟其末。终世推敲。则何益矣。愿居山者学古人之道。毋学古人之诗。

  山色

  近观山色。苍然其青焉。如蓝也。远观山色。郁然其翠焉。如蓝之成靛也。山之色果变乎。山色如故。而目力有长短也。自近而渐远焉。青易为翠。自远而渐近焉。翠易为青。是则青以缘会而青。翠以缘会而翠。非唯翠之为幻。而青亦幻也。盖万法皆如是矣。

  见生梦

  夜梦中多见生事。罕梦前生何也。盖梦以想成。想多见生。不及前生故也。且三乘贤圣。尚有隔阴出胎乍时之昏。况具缚凡夫。脱一壳入一壳。从母腹中颠倒而下。尚何能记忆前生耶。惟据其目前纷纷纭纭。昼则为想。夜则为梦耳。而或时未见之物。未作之事。未历之位。现于梦中者。则无始之境任运而然亦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也。想阴既破。寤寐恒一。幸相与致力焉。

  礼忏僧

  有修净土忏法者。一僧谓曰。经不云乎。若欲忏悔者。端坐念实相。胡为是仆仆尔亟拜也。忏者问。如何是实相。僧云。心不起妄。即是实相。又问。心是何物。妄又何物。能制心者复是何物。僧无对。忏者曰。吾闻之。忏以理为正以事为助。虽念实相。而三业翘勤。亦不相碍。何以故。初机行人未能卒与实相相应。须藉外缘辅翼。法华谓我以异方便助显第一义是也。起信亦言末法众生修是法者。自惧不常值佛如来世尊。有异方便。教令念佛。求生净土。故知慈云大师净土忏法。酌古准今。至为精密。与法华光明诸忏。俱事理双备。人天交钦。照末法昏衢之大宝炬也。且治生产业不背实相。是佛说否。僧云。如是。曰。然则礼忏不及治生产业乎。僧又无对。

  南岳止观

  南岳大乘止观中引起信论文曰。是故论云。三者用大。能生世间出世间善恶因果故。起信原无恶字。读之令人骇然。且性恶虽是天台一家宗旨。然慈云谓南岳远承迦叶。次禀马鸣。而马鸣以古佛示居八地。南岳以异德名列神僧。不应先圣后圣两相违悖。又起信言约义丰。辞精理极。总括大乘诸了义经。一句一字不可得而增减者也。彼南岳自创为止观则已。今引起信。正出其来源。明有据也。而乃于本文所无辄为增益。有是理乎。必后人为之耳。或谓此书刻自慈云。宜无赝杂。噫。安知非慈云之后。又后人所增耶。我虽至愚。定知南岳不改起信。请高明更详之。

  韩昌黎

  世传昌黎初辟佛。后遇大颠。顿有悟入。然考其文集有曰。近传愈稍信释氏。此传者妄也。潮人无可与语。僧大颠颇聪明。识道理。故与之游。其归也。留衣服为别。此人之情。非崇信其道。求福田利益也。观此。则悍然不信如故。安在其悟入也。虽然。若据示现影响。逆顺赞扬。则不可测。安知昌黎非故为是引发因缘耶。不有昌黎之辟佛。何从有明教之非韩。钟因击而声始洪。烛以翦而光愈茂。是故未得宿命。未具他心。未可纵口高谈。臧否人物。

  惺寂

  止观之贵均等。尚矣。圣人复起。不能易矣。或有稍缓急于其间者曰。经言因定发慧。则止为要。以是相沿成习。修行之人。多主寂静。唯永嘉既为惺惺寂寂寂寂惺惺之说以明均等。而后文曰。惺惺为正。寂寂为助。则迥然独得之见。从古至今。无道及者。自后宗门教人看话头以期彻悟。而妙喜呵默照为邪禅。正此意也。是故佛称大觉。众生称不觉。觉者。惺也。永嘉之旨微乎。

  道原

  或问。道德经云。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则道之一言自老子始。而万代遵之。佛经之所谓道者。亦莫之能违也。则何如。曰。著于易则云履道坦坦。纪于书则云必求诸道。咏于诗则云周道如砥。五千言未出。道之名已先立矣。况彼之所谓道者。乃法乎自然。如其空无来原。自然生道。则清凉判为无因。如其本于自然。方乃生道。则清凉判为邪因。无因邪因。皆异计耳。非佛之所谓道也。佛道则万法繇乎自心。非自然非不自然。经言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是无上正觉之大道也。尚非自然。何况法自然者。

  菩萨不现今时

  窃怪今时造业者多。信道者寡。菩萨既度生无已。何不分身示现。化诱群迷。且昔佛法东流。自汉魏以迄宋元。善知识出世。若鳞次然。元季国初。犹见一二。近胡寥寥无闻。如地藏愿度尽众生。观音称无刹不现。岂其忍遗未度之生。亦有不现之刹耶。久而思之。乃知菩萨随缘度生。众生无缘。则不能度。喻如月在天上。本无绝水之心。水自不清。月则不现。况今末法渐深。心垢弥甚。菩萨固时时度生。而生无受度之地。是则临浊水而求明月。奚可得乎。

  如来不救杀业

  复次今时造业。惟杀尤甚。无论四海之广。即此一邑。于一日中所杀生命。牛羊犬豕。鹅鸭鱼鳖。动以千万。其细微者何可胜数。而春秋二时。飨天地。祀鬼神。蒸尝于祖考。报德报功于先圣先贤。牲牷之用。不知其几。而天地不矜。鬼神不怜。祖考不知。先圣先贤不潜为禁止。至于如来。仁覆天地。慈摄鬼神。恩逾祖考。德冠于诸圣贤。何不稍示神通。或俾现受恶报。或令还着本人。则谁不战惧改悔。而漠然若罔闻者何也。久而思之。乃知今牛羊等因昔造杀。报在畜生。彼旃陀罗。即前所杀。转为能杀。因缘会遇。始畅本怀。定业使然。无能救者。俟其业尽。然后报息。虽天中天。圣中圣。亦末如之何也已。况宿报甫平。新殃更造。因果相循。吾不知其所终也。且往者莫谏。来者可追。则今断杀因。后无杀果。如来明训。彰如日星。为诸众生而救杀业。不已至乎。

  增减古人文字

  友人处偶见野史一帙。及前辈警世诗偈。颇多增减旧文。因思古今著述。儒籍除六经论孟。梵典除佛菩萨经论。及出自名称最显赫诸大老。慎不敢动。其余亦颇随意增减。夫流通善法。利济众生。实出美心良意。而委任他人。俾之仇校。以致如是。愿躬自主之。苟存殷重之心。必有为吹藜者。

  毒蛇喻

  昔佛行田间。见遗橐在地。指之曰。毒蛇毒蛇。言已径去。有耕夫荷锄。往击之。则遗橐也。持而归。得金数镒。大喜过望。俄而闻于王。责令输官。以为献少匿多。楚掠备至。征索无已。并其恒产俱尽。他日遇佛。泣曰瞿昙诳我。瞿昙误我。佛言。向汝道毒蛇。是毒蛇否。嗟乎。今之螫于毒蛇者众矣。螫而无悔。而复受其螫者亦众矣。岂独一耕夫哉。

  食肉(一)

  有僧业楞伽。偶会缁素。一居士。儒生也。断肉茹素。同列相与咻之。楞伽僧不唯不解众咻。反从而和之。劝之。生不得已。为一举箸。噫。此僧他日读楞伽。至佛言有无量因缘不应食肉。不知作何面貌。

  食肉(二)

  世人于朋友戚属。见有断肉茹素者。不惊以为奇。则笑以为愚。夫人之与畜。同一肉聚耳。肉人不食肉兽。此天理人情之所必至也。亦何足奇。而况谓之愚乎。吁。众生之迷昧也极矣。

  曹溪不断思想

  有诵六祖偈云。惠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扬扬自谓得旨。便拟纵心任身。一切无碍。坐中一居士斥之曰。大师此偈。药卧轮能断思想之病也。尔未有是病。妄服是药。是药反成病。善哉言乎。今更为一喻。曹溪之不断百思想。明镜之不断万像也。今人之不断百思想。素缣之不断五采也。曹溪之对境心数起。空谷之遇呼而声起也。今人之对境心数起。枯木之遇火而烟起也。不揣己而自附于先圣者。试闲处一思之。

  四知

  天知地知。子知我知。杨伯起语也。议者谓人己之知异矣。天地则无二知也。愚少时亦以为然。后读内典佛骂意经。有四知之说。正与此同。盖云天神知。地神知。彼心知。我心知也。华严世主品。主天主地。主日主夜。主山主海等。莫不有神。则伯起之说非谬。故知先贤语未可轻议。

  四大五行

  五行之在世间。春夏秋冬而中气也。东西南北而中方也。天之经也。地之纬也。自然之理。而亦必然之势也。乃佛经不曰五行而曰四大。说者曰。地水火有五行之三矣。金摄于地。木摄于风。则四未尝不五也。此说良是。而未尽也。宇宙之内。则罗之五行足矣。统论乎宇宙之外。而要其成住坏空之极致。则四大始足以该之。而犹未尽也。地水火风。又继之空也。识也。念也。而成七也。此何说也。地之质最为凝实。水之质不实而流衍。火之质至不可捉摸。而风则有气而无质矣。空则并气而无之矣。然后会归于识。发动于念。从粗及微。通名七大而始尽也。彼五行者。地水火风之分布。而成天成地成人物者也。五行狭而四大广也。

  世界

  忆昔童子时。戏与诸童子相问难。谓天地尽处当作何状。将空然皆太虚欤。则此空者又何所止。将结实如垣壁欤。则此实者又何所止。诸童子无以应。笑而罢。而予则隐隐碍于胸中也。彼山海经所谓东西相去二亿里。南北相去一亿五万里。祗据一方。诚管窥而已。后阅内典。至虚空不可尽。世界不可尽。意始大豁。以为非佛不能道。嗟乎。此未易言也。

  年劫

  因世界以推年劫。自今而追昔。昔何所始。自今而要后。后何所终。彼太极图言太极而两仪而五行而万物。则太极为始。经世书约一元之数。而该之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则元之初为始。然太极又何始。元之初又何始。纵令如岁序然。今岁之前有往岁。而往之又往。谁为最初之祖始乎。又何时为毕竟尽处。不复更始之永终乎。则冥然似醉。后读内典。至佛言无始。又言劫数不可尽。意始大豁。以为非佛不能道。嗟乎。此又未易言也。

  学道莫先智

  韩信。楚士也。背楚之汉。楚卒以信困。汉以信兴。夫前后一信耳。而二国之兴废因之。善用与不善用之故也。六根在人。不善用之则名六贼。善用之则种种神通妙用耳。烦恼即菩提。岂不信哉。虽然。高帝之于信。始待之。犹夫人。而萧相国奇之。既而请假王不之许。几至偾事。而留侯成之。然则补偏救敝。默转而潜维者。智臣之力也。学道莫先智。亦复如是。

  道场放赦

  道场中放赦。僧道二门时有之。夫道崇天帝。不知此赦何人自忉利天宫领下人世。今羽士自为之。不几于伪传圣旨耶。僧奉佛。而佛在常寂光中。毕竟王何国土。都何城邑。统何臣民。诏敕制诰。出何官僚。而亦效彼道流。作为赦书。此大可笑。今僧莫觉其非。斋家亦莫觉其非何也。无已。则有一焉。奏请于天。乞其颁赦。允与否唯天主之而已。若佛。则慈悲普覆。犹如虚空。无一众生不度。而奚以赦为也。

  水陆仪文

  水陆斋为普度盛典。金山仪文。相传昔于大藏放光。今藏无此文。世远不可考。未知尽出梁武皇祐律师。否。若夫始终条理。详而有章。凡圣交罗。约而能尽。辞理双得。则四明磐师所辑六卷之文最为允当。况金山者费广而难举。四明者财省而易成。正应流通无尽。而举世莫之行。浙诸郡亦莫之行。唯本境仅行之。而又不直按其原本。增以闲文。杂以冘举。反于紧要处疏略。可慨也。但第五卷说法开导处。备陈三观之旨。稍似过于繁密。更得简直易晓。则幽明愚智。兼利不遗。尽美矣。复尽善矣。

  见僧过

  世有言。人不宜见僧过。见僧过得罪。然孔子圣人也。幸人知过。季路贤者也。喜过得闻。何僧之畏人知而不欲闻也。盖不见僧过。为白衣言耳。非为僧言也。僧赖有此。罔行而无忌。则此语者。白衣之良剂。而僧之砒酖矣。悲夫。

  心不在内

  楞严征心。谓心不在内者。指真心也。若妄想心。则亦可云在内。此意微妙。未易与不知者道。世书曰。心藏神。神即妄想别名。其所称心。则肉团之谓耳。有义学辈闻予言摇首不信。今请以事明之。人熟寐。戏以物压其心则魇。或自手误掩其心亦魇。又戏画睡人面。有至魇死者。此在内之明征也。义学曰。如是。则真妄成二物矣。曰。子徒知真妄不二。不知真妄一而常二二而常一也。不观水与冰乎。水冰不二。孰不知之。而水既成冰。水流动而无定方。冰凝实而有常所。真无方。妄有所。亦犹是也。从真起妄。妄外无真。繇水结冰。冰外无水。故其体常一而用常二也。义学曰。此子臆见。终违楞严。有据则可。曰。有据。据在楞严。诸君自不察耳。经云。一迷为心。决定惑为色身之内。虽在色身之内。不妨体遍十方。正遍十方之时。不妨现在身内。此意妄想破尽者方能证之。吾与子尚在妄想中。葛藤且止。

  生死根本

  黄鲁直之言曰。深求禅悦。照破生死之根。则忧畏淫怒无处着脚。但枯其根。枝叶自瘁。此至论也。但未明言孰为生死根者。又禅悦下。要紧在照破字。若得禅悦便谓至足。则内守幽闲。正生死根耳。须是穷参力究。了了见自本性。则生死无处着脚。生死尚无处着脚。忧畏淫怒何繇而生。

  齐人

  子舆氏设齐人之喻。分明似一轴画。又似一堂排场戏剧。其模写形容。备诸丑态。读此而不惕然悔悟者木石也。虽然。名利固世情之常。在有家者未足深责。染衣而齐人。吾不知其何心也。吁乎。伤哉。

  至诚感人

  羊祜遗敌帅以酒。众难之。帅饮不疑。曰。岂有酖人羊叔子哉。非真诚素孚。安能感人一至于是。今号为释子者。其取信六道众生。必如是而后可。又唐文皇纵死囚。约之来归。归不失期。虽后人作论驳难。而要之文皇此举。实千古所希有。胡可訾也。非真诚素孚。安能感人一至于是。今号为释子者。其不疑六道众生。亦必如是而后可。易曰中孚豚鱼吉。吾以二事观之。信然。

  亲善知识

  先德云。譬如敝人执烛。不以人敝故不取其照。即孔子不以人废言意也。借口者遂谓师不必择贤。但资其学识言论足矣。彼自不德我何与焉。遂依之不违。宁知芝兰鲍鱼。渐染成性乎。论语曰。不以人废言。又曰。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胡不合而观之。

  念佛不专一

  予昔在炼磨场中。时方丈谓众云。中元日当作盂兰盆斋。予以为设供也。俄而无设。唯念佛三日而已。又闻昔有院主为官司所勾摄。堂中第一座集众救护。众以为持诵也。亦高声念佛而已。此二事迥出常情。有大人作略。真可师法。彼今之念佛者。名为专修。至于祷寿命则药师经。解罪愆则梁皇忏。济厄难则消灾咒。求智慧则观音文。向所念佛。束之高阁。若无补于事者。不思彼佛寿命无量。况百年寿命乎。不思念彼佛能灭八十亿劫生死重罪。况目前罪垢厄难乎。不思彼佛言我以智慧光。广照无央界。况时人所称智慧乎。阿伽陀药。万病总持。二三其心。莫肯信服。神圣工巧。独且奈之何哉。

  伎乐

  或曰。不作伎乐。及不往观听。此沙弥律。非菩萨道也。古有国王大臣以百千伎乐供佛。佛不之拒则何如。愚谓此有三义。一者圣凡不可例论。二者邪正不可例论。三者自他不可例论。我为法王。于法自在。逆行顺行。天且不测。大圣人所作为。非凡夫可得而效颦也。一也。编古今事而为排场。其上则香山目连。及近日昙花等。以出世间正法感悟时人。其次则忠臣孝子义士贞女等。以世间正法感悟时人。如是等类。观固无害。所以者何。此不可观。则书史传记亦不可观。盖彼以言载事。此以人显事其意。一也。至于花月欢呼。干戈斗哄。诲淫启杀。导欲增悲。虽似讽谏昏迷。实则滋长放逸。在白衣犹宜戒之。况僧尼乎。二也。偶尔自观犹可。必教人使观则不可。三也。慎之哉。

  身者父母遗体

  梦中忽忆二尊人病且亟。悲甚。既而曰。犹可为也。则稍自慰。正拟极力疗治。俄而梦也。复悲甚。既而复自慰曰。犹可为也。吾今此身。父母遗体也。及吾尚存。以父母遗体力行善事。是吾亲灭而不灭也。况力学无生乎。失今不自淬砺。是则大可恨耳。宏乎。尔安得晏然而已乎。

  出谷喻(一)

  诗咏鸟谓出自幽谷。迁于乔木。盖别是非慎取舍之论也。昔德山作青龙钞。初以为三祗炼修乃得成佛。而南方魔子谓一悟了毕。吾当往灭其种以报佛恩。当是时。是一片真实好心耿耿于怀。特不自知其所见之谬耳。及夫受指教于婆子。亲见龙潭。而积岁所宝所重弃之如腐草。故能终成大器。震耀末法也。向使封滞臆见。我慢自贤。喻如窭人。珍秘燕石。反谤贾胡。谓嫉己宝。虽有百婆子。千龙潭。其将若之何。

  出谷喻(二)

  三迦叶。目犍连。诸阿罗汉。先师外道。已有成验。自负不浅浅矣。而一闻佛。一见佛。幡然改图。积岁所尊所崇弃之如鸿毛。故能续佛慧命。师表万世也。向使先入之言牢主于中。硬竖刹竿。坚壁自固。喻如病者死守旧医。纵有新方。掉首不顾。虽千佛出世。其将若之何。

  丸饼诳儿

  忆在家时。一儿晚索汤饼。时市门已掩。家人无以应。丸米粉与之。啼不顾。其母恚甚。予曰。易事耳。取米丸匾之。儿入手哑然而笑。时谓儿易诳若此。因知今人轻净土重禅宗者似焉。语以丸汤饼之净土则啼。易以匾米丸之禅宗则笑。此真与儿童之见何异。嗟夫。

  忧乐

  贫者忧无财。慕富人之为乐。而不知富人有富人之忧也。贱者忧无官。慕贵人之为乐。而不知贵人有贵人之忧也。贫者贱者富者贵者各忧其所不足。慕王天下者以为穷世人之乐。而不知王天下者有王天下之忧也。而犹不知其忧之特甚也。而犹不知其反慕乎群臣百姓之为乐也。呜呼悉妄也。惟智人能两无忧乐。而住于无忧乐者亦妄也。非大悟大彻。无自繇分。

  根原枝叶

  末法人业经论。其所尚。多在名繁相剧而难为记持者。义幽理晦而难为剖析者。文隐句涩而难为销会者。以是骋辩博。夸新奇。而衲僧脚根下一大事因缘置之罔闻。又宁知彼名相义理文句皆从此中流出。是则攻枝叶而昧根原。永嘉所以浩叹也。故曰但得本不愁末。祗恐时人于此信不及放不下耳。

  想见昆仑

  汉庄伯微。每于日落时。面对西北想昆仑山。久之。见昆仑仙人。传法得度。此仿佛与西方日观相似。但彼属妄想。不修正观耳。久积妄想。以精诚之极尚得遂其所见。况一心正观。三昧成就。而不往生者哉。

  禅余空谛辩伪

  吴郡刻一书。号禅余空谛。下着不肖名曰。云栖袾宏着。刻此者本为殖利。原无恶心。似不必辩。然恐新学僧信谓不肖所作。因而流荡。则为害非细。不得不辩。书中列春夏秋冬四时幽赏。凡三十三条。姑摘一二以例余者。一条云。孤山月下看梅花。中言黄昏白月。携樽吟赏。夫出家儿不于清夜坐禅。而载酒赏花。是骚人侠客耳。不肖斤斤守分僧。安得有此大解脱风味。一笑。一条云。东城看桑麦。不肖住西南深山中。去东城极远。不看本山松竹。而往彼看桑麦耶。一笑。一条云。三塔基看春草。平生不识三塔基在何所。一笑。一条云。山满楼观柳。中言楼是不肖所构。自来无寸地片瓦在西湖。何缘有此别业。一笑。一条云。苏堤看桃花。中以桃花比美人。此等淫艳语。岂剃发染衣人所宜道。即不肖未出家时亦不为也。一笑。一条云。苏堤观柳。中引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不肖从出家不曾与人联诗。何况斗酒。一笑。一条云。雪夜煨芋谈禅。中所谈皆鄙浅语。何人被伊唤醒。一笑。诸好心出家者。当知不肖定无此语。既作缁流。必须持守清规。饬躬励行。毋错认风流。放旷为高僧也。袾宏谨白。

  种种法门

  譬如王师讨伐。临阵格斗。以杀贼为全胜。而杀贼者或剑或槊。或锤或戟。乃至矢石。种种随用。唯贵精于一技而已。以例学人。则无明惑障。如彼贼人。种种法门。如剑槊等。破灭惑障。如获全胜。是知无论杀具。但取杀贼。贼既杀已。大事斯毕。所云杀具。皆过河筏耳。不务其大。而沾沾焉谓剑能杀人。槊不能杀。岂理也哉。参禅者讥念佛为著相。励行者呵修定为落空。亦犹是也。故经云。归元无二道。方便有多门。先德云。如人涉远。以到为期。不取途中。强分难易。

  竹窗随笔

  菩萨戒弟子刘慧闻率子性泽施资敬刊普愿见者闻者破除邪执开发正见直心念佛往生净域

  光绪二十四年夏四月金陵刻经处识

嘉兴大藏经 云栖法汇(选录)(第卷-第卷)

  竹窗二笔目录般若咒儒童菩萨临济雁荡山悔不为僧佛法作人情黄梅衣钵耳根圆通极乐世界一转语法华要解(一二)朱学谕本身卢舍那衣帛食肉执着好古(一二)立义难不作佛事鲍勉门庭高峻魔着参方须具眼人身难得事怕有心人老成然后出世继祖传灯杀罪宗门语不可乱拟看语录须求古人用心处夜气佛印学贵精专菩萨慈胜声闻宗乘不与教合放参饭僧堂结社会莲社心胆太牢祀孔子儒佛交非好名梁武帝王所花此道金色身出家休心难蚕丝(一二)吕文正公学道无幸屈著述宜在晚年机缘般若(一二三)天台止观看忙辨融禅讲律古玩入吾手悟道难为善易重许可放生池崔慎求子无子不足忧后身(一二三)王介甫喜怒哀乐未发(一二)中峰示众醮事谢将杀生斋月戒杀戒杀延寿宋元悟道居士无义味语信施难消知道不能造远官字念佛镜参究念佛急参急悟解禅偈范景仁习俗厌喧求静除日净土难信之法(一二三)念佛不碍参禅医戒杀生勘验百法寺道者出世间大孝即心即佛世智辩聪有失好奇无常信参禅非人世中事出家(一二)得悟人正宜往生净土参禅印宗法师亲师华严大藏一经袁母儒佛配合立禅论疏净土不可言无随处净土阴阳出胎隔阴之迷刘道原不信佛法传佛心印传灯金丹四十二章经遗教经大悟小悟悯下菩萨愿力不起念(一二)九品往生千僧无一衲子惜寸阴万年寺富贵留恋人鹅道人生日因病食肉人患各执所见姚少师(一二)

  竹窗二笔

  明云栖寺沙门袾宏着

  般若咒

  般若心经曰。般若波罗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盖指般若为咒。非指揭谛揭谛四句也。今人但知咒属密部。而般若心经显部也。是显部亦咒也。此持咒家所忽焉而不察者也。又阿弥陀佛四字。悉皆梵语。使前人不加注释。与大明准提密部何别。今人但知大明准提为咒。而弥陀佛名也。是佛名亦咒也。此持咒家所忽焉而不察者也。

  儒童菩萨

  相传孔子号儒童菩萨。或曰。吾夫子万代斯文之祖。而童之。童之者。幼之也。幼之者。小之也。彼且幼小吾师。何怪乎儒之辟佛也。又僧号比丘。丘。夫子讳也。比者。并也。僧。佛弟子。而与夫子并。彼且弟子吾师。何怪乎儒之辟佛也。是不然。童者。纯一无伪之称也。文殊为七佛师。而曰文殊师利童子。善财一生得无上菩提。而曰善财童子。乃至四十二位贤圣有童真住。皆叹德之极。非幼小之谓也。故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若夫比丘者。梵语也。梵语比丘。此云乞士。亦云破恶。亦云怖魔。比。非比并之谓。丘非丘陵之谓。盖仅取音。不取字也。例如梵语南无。此云归命。南不取南北之南。无不取有无之无也。噫。使夫子而生竺国。必演扬佛法以度众生。使释迦而现鲁邦。必阐明儒道以教万世。盖易地则皆然。大圣人所作为。凡情固不识也。为儒者不可毁佛。为佛者独可毁儒乎哉。

  临济

  先德有言。临济若不出家。必作渠魁。如孙权曹操之属。曷为乎以临济拟孙曹也。盖拟智。非拟德也。袁绍谓生子当如孙仲谋。而孔明亦言曹操用兵仿佛孙吴。智可知矣。使其不以此智外役。而以此智内旋。举平生神机妙算尽抵在般若上。则于道何有。又古云。悉达若不出家。必作转轮圣王。此兼智兼德之论也。大小殊而其意一也。

  雁荡山

  台雁号两浙名山。而雁荡尤奇。有轻千里裹粮而往游者。予昔应太平之请。去雁荡仅一由旬。期满。院主白予为雁荡游。予欲往。而忻然从游者百余众。因计彼山久无接待。徘徊历览。往返不下半月。费粟数石。院贫不能支。遂坚执己之。众怏怏。乃慰之曰。雁荡之胜。在震旦中。尚有过之者。即震旦最胜处。不及天宫。天宫展转最胜处。不及西方极乐世界。公等不慕极乐。而沾沾雁荡是慕何也。竟不去。

  悔不为僧

  唐宰相杜黄裳。临终自悔不得为僧。命剃染以殓。又宋名执政某。遗命亦然。此非宿世坚持正因。焉能居大位而醒然不昧。风火散时。具如是耿耿操略。然有二说。或一念之迷。至死反本。或故为示现。警悟同流。是未可知也。

  佛法作人情

  妙喜自言昔时为无眼长老胡乱印证。后见圆悟老人。始得大彻。乃立誓自要。定不以佛法作人情。妙喜可谓大慈大悲。真万世人天眼目也。惜予生晚。不获亲承炉韝。为可恨耳。然妙喜谓无眼长老以东瓜印子印学人。今学人多以东瓜印子印自己。妙喜见之。又当何如。

  黄梅衣钵

  古德示众云。黄梅衣钵。非但时时勤拂拭者不合得。直饶何处惹尘埃。亦不合得。且道毕竟作么生。合得衣钵。一僧下九十九转语。不契最后云。定要他衣钵作甚。古德乃忻然肯之。噫。师可谓杀人须见血。弟子可谓直穷到底者矣。

  耳根圆通

  楞严择选圆通。独取耳根。然世尊为一期化导之主。而以见明星悟。饮光为万代传灯之祖。而以见捻花悟。皆属眼根者何也。此有二义。一者随众生义。此方真教体。清净在音闻故。二者遣着义。众生处处着。闻圆通独尚耳根。便谓余根不能入道故。是故豪杰之士。根根圆通。如大福德人。执石成宝。善读楞严者详之。

  极乐世界

  或疑华严谓极乐仅胜娑婆。而大本弥陀经言胜十方何也。一说胜十方者。止是相近娑婆之十方。非华藏世界之十方也。其说亦是而犹未尽。良繇仅胜之说盖以昼夜相较。故云娑婆一劫。为极乐一昼夜。极乐一劫。为袈裟幢一昼夜。展转历恒沙世界。以至胜莲华。乃专取时分短长之一节。非全体较胜劣也。不然。人间千万年为地狱一昼夜。将地狱胜人间耶。又例之。若定执身量之长短较优劣。则卢舍那佛仅高千丈。而修罗高八万四千由旬。将修罗胜舍那耶。是故谓极乐胜十方。即广远言之。亦自不碍。

  一转语

  先德开示学人。谓我今亦不论你禅定智慧。神通辩才。只要你下一转语谛当。学人闻此。便昼夜学转语。错了也。既一转语如是尊贵。如是奇特。则知定不是情识卜度见解。依通所可袭取。盖从真实大彻大悟中自然流出者也。如其向经教中。向古人问答机缘中。以聪明小智模仿穿凿。取办于口。非不语句尖新其实隔靴抓痒。直饶一刹那下恒河沙数转语。与自己有何交涉。今莫管转语谛当不谛当。且抛向不可说不可说世界之外。只牢守本参。密密用心。时时不舍。但得悟彻时。岂愁无语。吾虽钝根。不敢不勉。

  法华要解(一)

  法华一经。天台之为玄义文句也大而详。温陵之为要解也精而约。天台尚矣。温陵亦不可轻也。或曰。先阅要解。后参之玄义文句。其胜劣相去远甚。而云温陵不可轻者何谓也。夫温陵生天台后。玄义文句等书皆所历览。其铢铢而分。缕缕而辩。非不知之。第其解以要名。正取直捷简径。而复繁诠曲释。穷远极深。则博而非要矣。况列科多用天台旧文。其不用者亦自有意。中间解文竖义。或得或失。学者宜虚心平气而玩之可也。

  法华要解(二)

  前云中有得失。试举其失。经云五众之生灭。要解谓是五趣。然五众者。五蕴之别名。智论反覆明之。而曰五趣者。失于考也。试举其得。如药王焚身。要解谓妙觉圆照。离于身见。得蕴空故。乃能如是。若不达法行。空慕其迹。徒增业苦。盖发天台之所未发。而深有益于后学者也。

  朱学谕

  嘉禾朱懋正。言其曾大父学谕公。既归田。以所得俸金。构小屋于郊外。读书其中。扃户谢客。虽子侄姻戚。以至邑令长。罕得睹其面。独一老友。每晡时来。共弈数局。饮数行。浩歌数章。则入暮矣。乃就寝。率以为常。与世隔绝。如在穷谷深山中。年八十九。月夜登桥失足。微疾。二子迎归。将终。援笔谆谆诲以道义。不及琐细家务。书毕。瞑目逝。俄开目云。尚欲嘱嘉定。嘉定者。公之孙。初成进士。宰嘉定。于是复为书。教以始终清介。毋宦成渝其晚节。因掷笔长往。噫。公未闻佛法。而临行磊落潇洒。有久修所不及者何故。良繇心无系累。佛法已思过半。彼终日喃喃诵经说法而心不净。末后慞惶挥霍。反俗士之不若。亦何怪其然乎。吾于是有感。向使公得闻佛法。以彼幽潜孤绝之力。尽心于般若。奚患大事之不明乎。吾于是重有感。

  本身卢舍那

  僧问古德。如何是本身卢舍那。答云。与我过拂子来。俄而曰置旧处。僧理前问。曰。古佛过去久矣。又云。未了之人听一言。只这如今谁动口。后人繇此以举手动足开口作声便为真佛。是则诚是。而实不是。所谓认贼为子者也。遂将柏树子。麻三斤。翠竹黄花。鸟衔猿抱等一概认去。岂不误哉。俱胝遇问。即竖一指。鲁祖见僧。回身面壁。昔人道。我若看见。拗折指头。予亦云。待渠回身。拦胸踏倒。

  衣帛食肉

  晦庵先生辟佛。空谷力为辩驳矣。虽然。晦庵亦有助佛扬化处。不可不知也。其解孟子曰。五十非帛不暖。未五十者不得衣也。七十非肉不饱。未七十者不得食也。夫兽毛蚕口。害物伤慈佛制也。必五十乃衣帛。则衣帛者鲜矣。食肉者断大慈悲种子。佛制也。必七十乃食肉。则食肉者鲜矣。今孩提之童。固己重裘纯纩卫其形。烹肥割鲜饫其口。曾不待壮。而况老乎。使晦庵之说行。宁不为佛法少助。咎晦庵者不之察。吾故为阐之。

  执着

  人恒病执着。然亦不可概论。良繇学以好成。好之极名著。羿着射。辽着丸。连着琴。与夫着弈者。至屏帐垣牖皆森然黑白成势。著书者。至山中木石尽黑。学画马者。至马现于床榻间。夫然后以其艺鸣天下而声后世。何独于学道而疑之。是故参禅人。至于茶不知茶。饭不知饭。行不知行。坐不知坐。发箧而忘扃。出厕而忘衣。念佛人。至于开目闭目而观在前。摄心散心而念恒一。不举自举。不疑自疑。皆着也。良繇情极志专。功深力到。不觉不知。忽入三昧。亦犹钻燧者钻之不已而发焰。炼铁者。炼之不已而成钢也。所恶于著者。谓其不知万法皆幻。而希果之心急。不知一切唯识。而取相之意深。是则为所障耳。概虑其着。而悠悠荡荡。如水浸石。穷历年劫。何益之有。是故执滞之着不可有。执持之着不可无。

  好古(一)

  数辈好古者。群居一堂。各出其古以相角。有出元宋五季时物者。众相与目笑之。已而唐。而晋。而汉。而秦。而三代。恨不得高辛之铛。燧人之钻。神农之琴。太昊之瑟。女娲氏所炼五色石之余也。一人曰。诸君所畜诚古矣。非太古也。非太古之太古也。众曰。然则日月乎。曰。未古也。有天地然后有日月。然则天地乎。曰。未古也。有虚空然后有天地。然则虚空乎。曰。未古也。吾所畜。日月未生。天地未立。空劫以前之物也。诸君不吝千金以博一炉一瓶一书一画。而不知宝其最古。亦惑矣。众相视无语。

  好古(二)

  俄而曰。子之古。人所同也。非子所独也。奚贵焉。曰。同有之。同迷之。迷则不异于无。虽谓吾所独。非过也。曰。吾辈之古。历历可观。子之古安在。其人展两手示之。众复相视无语。

  立义难

  昔刘歆初定古文春秋左氏。及毛诗尚书等。时儒嫉之。议论蜂起。晦庵作濂溪太极图解。书一出而众喙交集。乃至南岳创般若之旨。初祖开直指之禅。义学不然其言。加以毒害。况今人乎。议礼之家。名为聚讼。甚哉。立义之难。不可不慎也。

  不作佛事

  或言父母之丧。不作佛事。此晦庵家礼也。嗟乎。世遂有生子登枢要。饶财宝。而不得其为己礼一佛。诵一四句偈。饭一沙门。复于七七日中。宰牲牢致胙于宗族交游。以为崇正道。辟邪说。不知祗以增亲之业。助其沉沦。死者有知。当抚膺痛哭于泉下矣。反不及贫人之子。得报其亲也。岂不重可哀哉。颜氏家训。古今人所赞叹。而其间独曰必作佛事。颜朱皆贤者也。试合而观之。

  鲍勉

  真诰云。鲍勉未知道。但朝暮扣齿不息。鬼使不能取。盖扣齿集身中之神。神不离。故鬼不得近。向使以扣齿之力修真。何真之不成。予谓岂独修真。以扣齿之力。念念扣己而参。何佛之不成乎。夫身中之神。祗是一精魂耳。力尚伏鬼。况经云受持一佛名者。有百千大力天神为之拥护。又云念佛之人。佛住其顶。今也勤为扣齿之细故。而甘舍念佛之大道。惜哉。

  门庭高峻

  古所称门庭高峻者。如净名示疾。诸阿罗汉俱云我不堪任诣彼问疾。文殊亦云彼上人者难为酬对。是也。嗣后宗门诸大老。或棒或喝。或竖指。或张弓。或垂一则语。如木札羹不可味。如太阿剑不可触。如水中月不可执捉。非久参上士。莫敢登其门者。是之谓门庭高峻也。岂驾尊示威。厉声作色之谓哉。

  魔着

  魔大约有二。一曰天魔。二曰心魔。天魔易知。且置勿论。心魔者。不必发风发癫。至于亵尊慢上。无复顾忌。囚首褫衣。不避讥嫌。而后为魔也。一有所著。如耽财耽色。耽诗耽酒。耽书耽画等。亦魔也。岂唯此哉。妄意欲功盖一时。名垂百世。亦魔也。岂唯此哉。即修种种诸善法门。妄意希望成佛。亦魔也。岂惟是哉。即如上所说诸魔。皆悉无之。而曰我今独免于魔。亦魔也。微矣哉。魔事之难察也。

  参方须具眼

  为僧于正法之世。惟恐其分别人。为僧于末法之世。惟恐其不分别人也。何也。末世浇漓。薰莸杂处。苟藻鉴不审。决择失真。以是为非。认邪作正。宜亲而反疏之。宜远而反近之。陶染匪人。久而与之俱化。劫劫生生。常为魔侣。参方可弗具眼乎哉。

  人身难得

  一失人身。万劫不复。此语谁不知之。知之而漫不加意与不知同。昔须达为佛营室。佛视地上蝼蚁。而谓达言。此蚁毗婆尸佛以来。经今七佛。尚在蚁身。夫一佛出世。历年甚久。矧曰七乎。释迦而后。过五百余万岁而慈氏下生。名第八佛。未知此蚁脱故身否。纵脱蚁身。未知何日当得人身也。今徒见举目世人。比肩相摩。而不知得之之难如是。既得人身。漠然空过。真可痛惜。予之懈怠空过。不能不深自痛惜。而并以告夫同志者。

  事怕有心人

  高峰自叙悟繇。而曰不信有这般奇特事。事怕有心人故也。此语彼所自证。真实不虚。学道人所宜谛信。且何名有心。世间一技一艺。其始学不胜其难。似万不可成者。因置不学。则终无成矣。故最初贵有决定不疑之心。虽复决定。而优游迟缓。则亦不成。故其次贵有精进勇猛之心。虽复精进。或得少而足。或时久而疲。或遇顺境而迷。或逢逆境而堕。则亦不成。故其次贵有常永贞固誓不退转之心。高峰拌一生做个痴呆汉。定要见这一着子明白。是之谓真有心丈夫也。又古云。三昧不成。假令筋断骨枯。终不休歇。又云。道不过雪窦。不复登此山。又云。不破疑团誓不休。如是有心。何事不办。予甚愧焉。不敢不勉。

  老成然后出世

  古人得意之后。于深山穷谷中。煨折脚铛。潜伏保养。龙天推出。然后不得已而应世。后人渐不如古。然予犹及见作经论法师者。作瑜伽施食法师者。学成而年未盛。尚徐徐待之。比来少年登座者纷如矣。佛法下衰。不亦宜乎。

  继祖传灯

  世有恒言。凡大彻大悟。继祖灯。续佛慧命者。须是三朝天子福。七代状元才。始得。斯言似过。而理实然。昔中峰老人。谓无量劫来生死。今日要与和盘翻转。岂易事哉。是故十善始得生天。人空方证小果。久积万行之菩萨。尚不免曝腮龙门。则三朝七代。犹近言之也。主六合。魁多士。犹小喻之也。极之。盖不可思议功德智慧之所成就也。虽然。亦乌可以难自诿。而付之绝望乎。但决心精进。逢魔不退。遇难转坚。研穷至理。以悟为则。不患无相应时节。何以故。以宿世善根难测故。

  杀罪

  孔明藤甲之捷。烧诸洞蛮悉成煨烬。其言曰。吾虽有功于国。损吾寿矣。世人咸知杀人为罪矣。而于牛羊犬豕等日就庖厨。则恬然不知怪。宁思薄乎云尔。乌得无罪。礼云。君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世人咸知杀畜之大者为罪矣。而于虾蚬螺蛤等一下箸以千百计。则恬然不之怪。宁思薄乎云尔。乌得无罪。噫。据含灵皆有佛性。则蚁与人一也。何厚薄之足云。如其贵欺贱。强陵弱。则人可杀而食也。亦何厚薄之足云。梵网称凡有命者不得故杀。其旨深哉。

  宗门语不可乱拟

  古人大悟之后。横说竖说。正说反说。显说密说。一一契佛心印。皆真语实语。非庄生寓言比也。今人心未妙悟。而资性聪利。辞辩捷给者。窥看诸语录中问答机缘。便能模彷。只贵颠倒异常。可喜可愕。以眩俗目。如当午三更。夜半日出。山头起浪。海底生尘。种种无义味语。信口乱发。诸无识者。莫能较勘。同声赞扬。彼人久假不归。亦谓真得。甚至一棒打杀与狗子吃。这里有祖师么。唤来与我洗脚。此等处亦复无忌惮。往往效颦。吁。妄谈般若。罪在不原。可畏哉。

  看语录须求古人用心处

  凡看古人语录文字。不可专就一问一答。一拈一颂。机锋峻利。语妙言奇处。以爽我心目。资我谈柄。须穷究他因何到此。大彻大悟田地。其中自叙下手工夫。刻苦用心处。遵而行之。所谓何不依他样子修也。若但剽窃模拟。直饶日久岁深。口滑舌便。俨然与古人乱真。亦只是翦彩之花。画纸之饼。成得甚么边事。

  夜气

  苏子瞻谓某公不学禅。临终自知时至。诸子求教。教以第一五更早起。诸子不悟。谓为勤家。公曰不然。谓五更勾当临死时将得去者是也。昔人云。万般将不去。惟有业随身。随身之业。将得去者也。而业有二。一者事业。二者道业。事业有善有恶。恶业且置。善业则所修之福。道业则所修之慧也。而必以五更者。孟子所谓夜气也。虽然。更有无所将来。无所将去者。此则不但五更。应念念勾当而不可须臾离也。

  佛印

  东坡诗。有远公沽酒延陶令佛印烧猪待子瞻之句。予谓大解脱人。不妨破格相与。然沽酒犹可。烧猪不已甚乎。假令侠客借口子瞻。狂僧效颦佛印。初始作俑。谁当其辜。故此事未可信。古谓诗人托物比兴。不必实然。是也。脱有之。子瞻且置。佛印依律趁出院。

  学贵精专

  米元章谓学书须是专一于是。更无余好。方能有成。而予闻古之善琴者。亦谓专攻三二曲。始得入妙。斯言虽小可以喻大。佛言制心一处。无事不办。是故心分两路。事不归一。情专志笃。三昧速成。参禅念佛人不可不知。

  菩萨慈胜声闻

  经云。声闻人于骂者。害者。或嘿然。或远离。菩萨则不然。更加慈心。爱之如子。方便济度。故远胜声闻。不可为比。予唯世人恒苦辱之难忍。况不唯忍辱而更慈爱之乎。经又云。众生无恩于菩萨。而菩萨常欲利益众生。予唯世人尚有受恩不报。况无恩于己而乃利益之乎。得斯旨者。天下无一人不可与。天下无一人不可化。

  宗乘不与教合

  曾宗元学士。以中庸大学参楞严。而和合宗门语句。质之雪窦显禅师。显云。这个尚不与教乘合。况中庸耶。学士。须直捷理会。乃弹指一下云。但恁么荐取。宗元言下有省。夫一代时教。修行人所据以为准的者。不与教合。则魔说也。而云然者。是即教外别传之旨也。传在教外。则教之所谈者何事。夫亦离指见月。而得意于语言文字之表云尔。且世尊拈花。迦叶微笑。万代宗门传法之始也。今翻案云。这个尚不与拈花合。花外有别传也。则何如。古人谓俱胝悟处。不在指头上。今雪窦弹指。宗元有省。又翻案云。这个尚不与弹指合。指外有别传也。则何如。

  放参饭

  越地安禅。夜作斋。其名曰放参饭。竞为侈靡。胜于午斋。相沿成习久矣。昔有尊宿。闻邻房僧午后作食。不觉泣下。悲佛法之陵夷也。故僧禁过午食。况夜食耶。律言人间碗钵作声。饿鬼咽中起火。乃于漏深人静。而砧几盘盂。音响彻其耳根。又煎煮烹炮。馨香发其鼻识。忘慈悲之训。恣口腹之欲。于心安乎。或曰中夜饥如之何。则代以果核饼饵之类。不烦锅铫者可也。况持过午者。午后至明。不食纤物。我等晚有药石。何不知足之甚。

  僧堂

  古尊宿开堂安众。或三百五百。乃至黄梅七百。雪峰盈千。径山千七百。予初慕之。自悲生晚。不得入彼龙象之聚。今老矣。始知正像末法。信非虚语。广群稠会之中。觅一二真实办道人尚不可得。故金企罗尊者。三人为朋乞食。慈明圆禅师。六人结伴以参汾阳。而三人证罗汉。六人成大器。如其取数多。而证者希成者寡。虽多奚为。予作僧堂。仅容四十八单。较古人什不及一。兹犹觉其多。仍狭而小之。非无普心。在末法中理应如是。

  结社会

  结社念佛。始自庐山远师。今之人。主社者得如远师否。与社者得如十八贤否。则宜少不宜多耳。以真实修净土者。亦如僧堂中人故也。至于男女杂而同社。此则庐山所未有。女人自宜在家念佛。勿入男群。远世讥嫌。护佛正法。莫斯为要。愿与同衣共守之。又放生社亦宜少不宜多。以真实慈救生灵者。亦如佛会中人故也。愚意各各随目所见。随力所能。买而放之。或至季终。或至岁终。同诣一处。会计所放。考德论业。片时而散。毋侈。费斋供。毋耽玩光阴。可也。愿与同衣共守之。

  莲社

  世有无赖恶辈。假仗佛名。甚而聚众。至谋为不轨。然彼所假。皆云释迦佛衰。弥勒佛当治世。非庐山远师莲社也。远师劝人舍娑婆而求净土。其教以金银为染心之秽物。以爵禄为羁身之苦具。以女色为伐命之斧斤。以华衣美食田园屋宅为堕落三界之坑阱。惟愿脱人世而胎九莲。则何歆何羡。而彼假名弥勒者。正以金银爵禄女色衣食田宅诱诸愚民。俾悦而从己。则二者冰炭相反。不可不辩也。然莲社中人。亦自宜避嫌远祸。向所谓宜少不宜多者。切语也。予曾有在家真实修行文劝世。其大意。谓凡实修者不必成群作会。家有静室。闭门念佛可也。不必供奉邪师。家有父母。孝顺念佛可也。不必外驰听讲。家有经书依教念佛可也。不必惟施空门。家有贫难。宗戚邻里知识。周急念佛可也。何以故。务实者不务外也。愿为僧者幸以此普告诸居士。

  心胆

  古人有言。胆欲大而心欲小。胆大者。谓其有担当也。心小者。谓其有裁酌也。担当。故千万人吾往。裁酌。故临事而惧。好谋而成。此正论也。至于僧。则反是。吾谓心欲大而胆欲小。心大。故帡包十界。荷负万灵。而弘度无尽。胆小。故三千威仪。八万细行。持之无敢慢。今初学稍明敏者。近蔑时辈。远轻昔人。藐视清规。鄙薄净土。胆则大矣。鞠其真实处。则唯知有己。不知有人。唯知保养顾爱其撮尔之血肉身。不知恢复充满其广大之法界量。心则小矣。或曰。黄檗号粗行沙门。非胆大之谓乎。噫。拙于画虎者。不成虎而类狗。尔所谓胆大者。吾恐不成粗行沙门而成无赖僧也。可弗慎欤。

  太牢祀孔子

  汉高帝过鲁。以太牢祀孔子。史官书而美之。此有二意。一则暴秦焚书坑儒之后而有此举。二则帝固安事诗书毁冠辱儒之主也。而有此举。故特美其事耳。据孔子之道德。则贤尧舜。配天地。逾父母。虽烹龙炮凤。煮象炙鲸。亦何足酬恩于万一。而况骍且角之一物乎。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易之明训也。仪不及物。神将吐之。况于圣人乎。用是例之。其余可知矣。惜乎自古及今。相沿已久。而莫可挽也。

  儒佛交非

  自昔儒者非佛。佛者复非儒。予以为佛法初入中国。崇佛者众。儒者为世道计。非之未为过。儒既非佛。疑佛者众。佛者为出世道计。反非之亦未为过。迨夫傅韩非佛之后。后人又彷效而非。则过矣。何以故。云既掩日。不须更作烟霾故。迨夫明教空谷非儒之后。后人又彷效而非。则过矣。何以故。日既破暗。不须更作灯火故。核实而论。则儒与佛不相病而相资。试举其略。凡人为恶。有逃宪典于生前。而恐堕地狱于身后。乃改恶修善。是阴助王化之所不及者佛也。僧之不可以清规约束者。畏刑罚而弗敢肆。是显助佛法之所不及者儒也。今僧唯虑佛法不盛。不知佛法太盛。非僧之福。稍制之抑之。佛法之得久存于世者。正在此也。知此。则不当两相非。而当交相赞也。

  好名

  人知好利之害。而不知好名之为害尤甚。所以不知者。利之害粗而易见。名之害细而难知也。故稍知自好者。便能轻利。至于名。非大贤大智不能免也。思立名。则故为诡异之行。思保名。则曲为遮掩之计。终身役役于名之不暇。而暇治身心乎。昔一老宿言举世无有不好名者。因发长叹。坐中一人作而曰。诚如尊谕。不好名者惟公一人而已。老宿欣然大悦解颐。不知已为所卖矣。名关之难破如是哉。

  梁武帝

  予正讹集中。既辨明武帝饿死之诬。而犹未及其余也。如断肉蔬食。人笑之。然田舍翁力耕致富。尚能穷口腹以为受用。帝宁不知己之玉食万方乎。面为牺牲。人笑之。然士人得一第。尚欲乞恩于祖考以为荣宠。帝宁不知己之贵为天子乎。断死刑必为流涕。人笑之。然是即下车泣罪。一民有罪我陷之之心也。帝宁不知己之生杀唯其所欲为乎。独其舍身僧寺。失君人之体。盖有信无慧。见之不明。是以轻身重法。而执泥太过也。又晋宋以来。竞以禅观相高。不知有向上事。是以遇达磨之大法而不契。为可恨耳。若因其失国而遂为诋訾。则不可。夫武帝之过。过于慈者也。武帝之慈。慈而过者也。岂得与陈后主周天元之失国者同日而论乎。若因其奉佛而诋之。则吾不得而知之矣。

  王所花

  山中有花。共本同枝。而花分大小。大者如梅如李。环绕乎其外。小者如橘如桂。攒簇乎其中。外之数大约八。内之数百有余。山氓莫之奇。亦莫知其名也。予见而奇之夫同花而大小异。奇矣。大外围而小内聚。抑又奇矣。因名之王所。大者心王。小者心所。王数八。外花以之。所数五十有一。内花以之。外于八或有增减。而八者其常也。内恒倍于本数者。所虽五十有一。细分之则无尽也。王外而所内者。王能摄所。所不能摄王也。王五出。所亦五出。而有五须者。王单而所复也。外开先。内开晚者。王本而所末也。久沈而今显。盖时节因缘之谓也。或曰。是花无艳色。烧之则烟气恼人。樵者弃而不薪。奚奇焉。嗟乎。此其所以奇也。庄生贵樗木。以其不可材。然不材。人取而薪之。今不可薪。则天下之至无用者极于是。易曰肥遁。其此之谓乎。

  此道

  昔人有言。虽有驷马以先拱璧。不如坐进此道。予因是推之。岂惟驷马拱璧。虽王天下。亦不如坐进此道。岂惟王一天下。虽金轮圣王王四天下。亦不如坐进此道。岂惟王四天下。虽王忉利夜摩。乃至王大千世界。亦不如坐进此道。然昔云此道。指长生久视之道也。兹员顶方袍。号称衲子。将坐进无上菩提之大道。而反羡人间之富贵者。吾不知其何心也。

  金色身

  赞佛身曰金色。盖取其仿佛近似。非真若人世之所谓金也。天金天银。与世金世银。例美玉之于碔砆。胜劣自判。盖天金尚未足以拟佛。况世金耶。其精粹微妙。光莹明彻。自非凡眼所睹。然不可不知。如今之土木成像。而饰之以金箔。果以为佛之色相亦只如是。则失之矣。

  出家休心难

  人生寒思衣。饥思食。居处思安。器用思足。有男思婚。有女思嫁。读书思取爵禄。营家思致富饶。时时不得放下。其奋然出家。为无此等累也。而依然种种不忘念。则何贵于出家。佛言常自摩头。以舍饰好。然岂惟饰好。常自摩头曰。吾僧也。顿舍万缘。一心念道。

  蚕丝(一)

  蚕之杀命也多而酷。世莫之禁者。谓上焉天子百官。藉以为章服。下焉田夫野妇。赖以为生计。然使自古无蚕。则必安于用布而已。若生计。则民之不蚕者什九。蚕者什一。未见不蚕者皆饿而死也。或曰。夫子何为舍麻而用纯。盖当夫子时。纯之用已久。工简于用麻。夫子姑随之。知习俗之难变也。又禹恶衣服而美黻冕。冕用纯。余未必用也。意可知矣。

  蚕丝(二)

  易云。伏羲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何圣人为杀生者作俑也。自古无辩之者。近槐亭王公奋笔曰。洪荒之世。鸟兽鱼鳖伤民之禾稼。网罟者。除物之为民害也。非取物而食之也。此解不惟全物命。觉世迷。而亦有功于往圣矣。但史称黄帝命元妃西陵氏教民蚕。则何说以通之。予闻有野蚕者。能吐丝树之枝柯。而取之者不烦于煮茧。意者西陵之教。其野蚕之谓乎。彼家蚕或后人所自作。而非出于西陵乎。不然。成汤解三面之网。以开物之生路。而黄帝尽置之镬汤无孑遗。是成汤解网。而黄帝一网打尽也。或曰。东坡云待茧出蛾。而后取以为丝。则无杀蛹之业。不知出蛾之茧。缕缕断续。而不可以为丝也。未必坡之有是言也。

  吕文正公

  吕文正公既贵显人相。上所赐予。皆封识不用。上知之。问故。公对曰。臣有私恩未报。盖公微时。受恩于僧寺也。今相传公少贫。读书寺中。候僧食时钟鸣即往赴。僧厌之。饭讫乃声钟。公至大窘。题壁云。十度投斋九度空。可耐阇黎饭后钟。公及第。僧以纱笼其诗。公至寺续云。二十年前尘土面。而今始见碧纱笼。据前说。则僧何贤。据后说。则僧何不肖也。傥诬枉贤者。则成口业。而世所传。出野史戏场中。恐不足信。

  学道无幸屈

  世间求名者。有学未成而名成。是之谓幸。以不当得而得也。有学成而名不成。是之谓屈。以当得而不得也。故云我辈登科。刘蕡下第。盖幸与屈之谓也。学道则不然。未有名挂山林。身驰朝市。悠悠飏飏。一暴十寒。而成道业者。亦未有苦志力行。殚精竭神。不退不休。以悟为则。而道业无成者。盖求名在人。求道在己。学道人惟宜决心精进而已。毋怀侥幸之图。勿以枉屈为虑。

  著述宜在晚年

  道人著述。非世间词章传记之比也。上阐先佛之心法。下开后学之悟门。其关系非小。而使学未精。见未定。脱有谬解。不几于负先佛而误后学乎。仲尼三绝韦编。而十翼始成。晦庵临终。尚改定大学诚意之旨。古人慎重。往往若此。况出世语论。谈何容易。青龙钞未遇龙潭。将谓不刊之典。而终归一炬。妙喜初承印证。若遽自满足。焉得有后日事。少年著述。固宜徐徐云尔。

  机缘

  石头之于六祖。祖知彼机缘不在此。指见青原而大悟。丹霞之于马祖。亦复以机缘不在此。指见石头而大悟。乃至临济之自黄檗而大愚。惠明之自黄梅而曹溪。皆然也。又不独此。佛不能度者。度于目连。亦机缘使之也。故学人得遇真善知识。直须起大信敬。今世后世。繇之津梁。不可漫焉空过而已。

  般若(一)

  土之能朽物也。水之能烂物也。必有残质存焉。俟沉埋浸渍之久而后消灭。若火之烧物。顷刻灰烬。吾以是知般若智如大火聚。诸贪爱水逼之则涸。诸烦恼薪触之则焚。诸愚痴石临之则焦。诸邪见稠林。诸障碍蔀屋。诸妄想情识种种杂物。烈焰所灼。无复遗余。古谓太末虫处处能泊。惟不能泊于火焰之上。以喻众生心处处能缘。惟不能缘于般若之上。故学道人不可刹那而失般若智。

  般若(二)

  予病足。行必肩舆。一夕天始暝。舆人醉而踬。倾盖。即有数男子攘臂攫予帽者。意谓内人。或有金宝严其首故也。已而大惭。疾走去。予以是知般若智如大日轮。日轮才灭。而盗贼奸宄出矣。真照才疏。而无明烦恼作矣。先德谓暂时不在。犹如死人。故学道人不可刹那而失般若智。

  般若(三)

  经言暑月贮水在器。一宿即有虫生。但极微细。非凡目所能睹。故滤水而后用。若水在火上。火不熄。水不冷。则虫不生。予以是知般若智如火煮水。观照炽而不休。温养密而无间。彼偷心杂惑将何从生。故学道人不可刹那而失般若智。

  天台止观

  止观治病门中。有六字气。注心下视等语。盖止观之道。广无不该。即治病之法亦于中摄。大都与服药同意。是以止观代药也。止观之余绪。非止观之正旨也。后人不知此意。而养生家引以为据。遂有外饰禅名。而内修道术者。诘之。则借口于天台。故辨之。

  看忙

  世有家业已办者。于岁尽之日。安坐而观贫人之役役于衣食也。名曰看忙。世有科名已办者。于大比之日。安坐而观士人之役役于进取也。亦名曰看忙。独不曰。世有惑破智成所作已办者。安坐而观六道众生之役役于轮回生死也。非所谓看忙乎。吁。举世在忙中。谁为看忙者。古人云。老僧自有安闲法。此安闲法可易言哉。虽然。世人以闲看忙。有矜己心。无怜彼心。菩萨看忙。起大慈悲心。普觉群迷。冀彼同得解脱。则二心迥异。所以为凡圣小大之别。

  辩融

  予入京师。与同行二十余辈。诣辩融师参礼。请益。融教以无贪利。无求名。无攀援贵要之门。唯一心办道。既出。数年少笑曰。吾以为有异闻。恶用是宽泛语为。予谓不然。此老可敬处正在此耳。渠纵呐言。岂不能掇拾先德问答机缘一二以遮门盖户。而不尔者。其所言是其所实践。举自行以教人。正真实禅和。不可轻也。

  禅讲律

  禅。讲。律。古号三宗。学者所居之寺。所服之衣。亦各区别。如吾郡。则净慈。虎跑。铁佛等。禅寺也。三天竺。灵隐。普福等。讲寺也。昭庆。灵芝。菩提。六通等。律寺也。衣则禅者褐色。讲者蓝色。律者黑色。予初出家。犹见三色衣。今则均成黑色矣。诸禅律寺均作讲所矣。嗟乎。吾不知其所终矣。

  古玩入吾手

  今人于一彝一罂。一书一画。其远在上古者。出自名家者。平生歆慕而不能致者。一旦得之。则大喜过望。忻然慰曰。此某某所递互珍藏者。今幸入吾手矣。曾不思旷劫以来无酬价之至宝。何时入吾手也。况世玩在外。求未必获。至宝在我。求则得之。亦弗思而已矣。

  悟道难为善易

  当此五浊末世。兼以多生积习。而欲断无明惑。悟自本心。则千万人中希得一二。亦无足怪。至于不为恶而为善。此亦易事。而甘为不善。吾不知其何心。又复身口意三。欲令摄意不动。而出入无时。起灭无形。定力之难成。亦无足怪。至于制身不为恶事。制口不发恶言。此亦易事。而甘为身口之恶。吾不知其何心。

  重许可

  古人不轻许可。必研真核实而后措之乎辞。如赞圆觉疏者曰。其四依之一乎。或净土之亲闻乎。何尽其义味如此也。乃至赞远公者曰东方护法菩萨。赞南泉赵州者曰古佛。赞仰山者曰小释迦。赞清凉。者曰文殊后身。千载而下。无议之者何也。真实语也。非今人谄寿谀墓贺迁秩壮行色之套子话也。夫着之简编勒之金石。将俾信当时而传后世。而虚誉浪褒。齐佛齐祖。噫。慧日虽自难瞒。蒙学未必无误矣。

  放生池

  予作放生池。疑者谓鱼局于池。攒聚纡郁。而无活泼之趣。不若放之湖中。或护持官河一段禁弗使渔。亦不放之放也。予谓此说亦佳。但池之与湖与河。较其利害。亦略相当。池虽隘。网罟不入。湖虽宽。昼夜采捕。陋巷贫而乐。金谷富而忧。故利害均也。又官河之禁约有限。而诸鱼之出入无恒。有从外入限中。有从中出限外者。出限则危矣。不若池居之永不出限也。故利害均也。又疑无活泼之趣。则有一喻。坐关僧住一室中。循环经行。随意百千里而不穷。徜徉自得。安在其不活泼也。复有一喻。今幸处平世。城中之民。以城门之启闭为碍。一旦寇兵压境。有城者安乎。无城者安乎。渔喻寇。池喻城。人以城为卫。何局也。鱼可知矣。

  崔慎求子

  昔崔慎无子。有僧教以盛饰内人。入寺设斋。伺欢喜迎纳者虔奉而厚供之。冀托胎其家。夫出家者。将超三界。成道度生。而乃为此笼槛以钩致之。致彼无心出世者犹可。傥堕落一真实道人。其害可胜言哉。慎与僧俱得罪。而僧为甚。苦哉僧乎。胡不以求子之正道语人乎。

  无子不足忧

  世人以无子为忧。而富贵者忧弥甚。或曰。不孝莫大于无后。得无忧乎。予曰。然。古人语意自明。盖谓不娶而无子者。非谓娶而无子者也。娶而无子。奚罪焉。且帝王统驭亿兆。非无力置姬妾也。非无方士奇人进药石也。而有终绝储嗣者。命也。故不足忧也。乃若所忧则有之。多行不义夺人之有。绝人之后。离人之骨肉。陵虐他人子女为己之婢仆者。种种阴险惨毒。皆无子因也。是则可忧也。不作是因而无子者。命也。非我之咎。故不足忧也。

  后身(一)

  赞西方者。记戒禅师后身为苏子瞻。青草堂后身为曾鲁公。逊长老后身为李侍郎。南庵主后身为陈忠肃。知藏某后身为张文定。严首座后身为王龟龄。其次。则乘禅师为韩氏子。敬寺僧为岐王子。又其次。善旻为董司户女。海印为朱防御女。又甚而雁荡僧为秦氏子桧。居权要。造诸恶业。此数公者。向使精求净土。则焉有此。愚谓大愿大力。如灵树生生为僧。而云门三作国王。遂失神通。百世而下。如云门者能几。况灵树乎。为常人。为女人。为恶人。则展转下劣矣。即为诸名臣。亦非计之得也。甚哉。西方之不可不生也。

  后身(二)

  或谓诸师后身之为名臣。犹醍醐反而为酥也。犹可也。为常人则酪矣。为女人则乳矣。乃至为恶人。则毒药矣。平生所修。果不足凭仗乎。则何贵于修乎。是大有说。凡修行人二力。一曰福力。坚持戒行。而作种种有为功德者是也。二曰道力。坚持正观。而念念在般若中者是也。纯乎道力如灵树者置弗论。道力胜福力。则处富贵而不迷。福力胜道力。则迷于富贵。固未可保也。于中贪欲重而为女人。贪瞋俱重而为恶人。则但修福力。而道力转轻之故也。为僧者。究心于道力宜何如也。虽然。傥勤修道力。而更助之以愿力。得从于诸上善人之后。岂惟恶人。将名臣亦所不为矣。甚哉。西方之不可不生也。

  后身(三)

  韩擒虎云。生为上柱国。死作阎罗王。荣之也。不知阎王虽受王乐。而亦二时受苦。盖罪福相兼者居之。非美事也。古有一僧。见鬼使至。问之。则曰迎取作阎王。僧惧。乃励精正念。使遂不至。昔人谓行僧不明心地。多作水陆灵祇。虽未必尽然。容有是理。下生犹胜天宫。天且弗为。况鬼神乎。甚哉。西方之不可不生也。

  王介甫

  介甫拟寒山诗有云。我曾为牛马。见草豆欢喜。又曾为女人。欢喜见男子。我若真是我。祗合常如此。区区转易间。莫认物为己。介甫此言。信是有见。然胡不云我曾闻谀言。入耳则欢喜。又曾闻谠言。喜灭而瞋起。我若真是我。祗合常如此。区区转易间。莫认物为己。而乃悦谀恶谠。依然认物为己耶。故知大聪明人。说禅非难。而得禅难也。

  喜怒哀乐未发(一)

  予初入道。忆子思以喜怒哀乐未发为中。意此中即空劫以前自己也。既而参诸楞严。则云纵灭一切见闻觉知。内守幽闲。犹为法尘分别影事。夫见闻泯。觉知绝。似喜怒哀乐未发。而曰法尘分别者何也。意。根也。法。尘也。根与尘对。顺境感而喜与乐发。逆境感而怒与哀发。是意根分别法尘也。未发。则尘未交于外。根未起于内。寂然悄然。应是本体。不知向缘动境。今缘静境。向固法尘之粗分别也。今亦法尘之细分别也。皆影事也。非真实也。谓之幽闲。特幽胜显。闲胜闹耳。空劫以前自己尚隔远在。此处更当谛审精察。研之又研。穷之又穷不可草草。

  喜怒哀乐未发(二)

  慈湖杨氏。谓灼见子思孟子病同原。然慈湖自叙静中所证。空洞寂寥。广远无际。则正子思所谓喜怒哀乐未发时气象也。子思此语。以深经微细穷究。故云犹未是空劫以前自己若在儒宗。可谓妙得孔氏之心法。其言至精至当。何所错谬。而慈湖病之。慈湖既宗孔氏。主张道学。而乃病子思。则夫子亦不足法矣。将谁宗乎。傥慈湖于佛理妙悟。则宜直言极论儒佛同异。亦不应混作此语。似乎进退无据。

  中峰示众

  天目中峰和尚示众云。汝若无大力量。不若半间草屋栖身。鹑衣丐食。亦免犯人苗稼。至论也。今出家者。多作有为功德。奔走一生。于自己脚跟下生死大事置之罔闻。不亦谬乎。或曰。个个都是你。则像毁殿塌。僧将露居而枵腹矣。曰。非然也。汝力量大。任为之。古人此语。教我等无力量者急先务也。一者大事未明。如丧考妣。则不暇为。二者见理未彻。因果差错。所谓有为之功多诸过咎。天堂未就。地狱先成。则不敢为。中峰又云。一心为本。万行可以次之也。至论也。牛头之于衔花岩。马祖之于传法院。遐哉高风。不可再见矣。噫。

  醮事谢将杀生

  道流作醮事竟。必谢将。大者杀羊豕。小者买见有三牲。其说曰。酬将之护坛场也。不尔。且得罪。嗟乎。昨日设个斋。今朝宰六畜。一度造天堂。百度造地狱。其是之谓乎。夫将其他吾不能知。只如云长公之大义天植。王元帅之赤心忠良。彼岂以牲牢之谢介诸怀耶。相沿今古。道流中无一高行者止之。真可悲悼。如恐得罪于将。则近日一江湖无赖。以祈雨锁械将身。而将不加祸。盖不与小人较也。而区区为口腹故。反加祸于修功德之斋家也。有是理乎。敢以告夫明理之士君子。

  斋月戒杀

  唐制。正五九月官不莅任。以莅任必多宴飨。宴飨必多宰牲。不莅任者。戒杀也。世人讹传。以此三月为恶月。而忌诸吉事。盖迷其所自耳。今时亦戒正五九月及十斋日。不得行刑。爱物仁民。圣王好生之心一也。独惜夫祈晴祷雨。官必禁屠。是明知杀生之为不善矣。胡不斋月斋日。遵古戒杀。而必待难生然后禁。呜呼。难生而始禁。难未平而禁已解。可胜叹哉。

  戒杀延寿

  华亭赵某。诣清浦探亲。舟行次。见一人立舟上。谛视。则亡仆也。惊问之。答云。见役冥司。今将追取三人耳。问三人为谁。则曰。一湖广人。一即所探亲也。其第三人不答。又问得非赵某否。曰。然。赵大骇。至所探亲。则已闻室中哭声矣。益骇甚。趣棹还舍。仆曰。君且无怖。及夜。吾不至。则免矣。赵问何故。曰。于路见有为君解者。以君合门戒杀也。后夜果不至。赵竟无恙。今尚在。已十年矣。万历丙午七月记此。

  宋元悟道居士

  自宋迄元。居士有悟入者。不一而足。宋居士刘兴朝其悟道集。自叙悟处甚详。盖真有得者。元放牛居士。于无门老人不是不是处悟入。所作是非关横说竖说。非具大知见者不能道。此二老踪迹不甚显。兴朝犹载传灯放牛罕有知者。吾故表而出之。

  无义味语

  宗门答话。有所谓无义味语者。不可以道理会不可以思惟通故也。后人以思惟心强说道理。则愈说而愈远。岂惟谬说。直饶说得极是。亦只是鹦鹉学人语而已。圆悟老人曰。汝但情识意解。一切妄想都尽。自然于这里会去。此先德已验之方。断非虚语。吾辈所当深信而力行者也。

  信施难消

  邓豁渠自讼云。为僧者干自己事。带累十方施主。委实难消。诚哉言乎。夫僧人为自己生死。犹士人为自己科名也。为科名故。累诸邻里亲戚供给所需。成名则足以报之。名不成。则所负多矣。不解此义。而唯嫌信施不广。岂不大错。

  知道不能造

  五台居士谓予曰。吾知有此道。而不克尽力。终其身不乐。今士人不知有此道者。得一第。快心五欲以为乐。吾既知之。不敢纵欲。而复以王事家事驱驰荏苒。今老矣。失人世之乐又未得出世之乐。故郁然终身。此居士实语也。而自昧者多。自觉者少。谁道及此者。居士诚贤乎哉。今出家儿无王事家事。乃亦一生空过。静焉思之。五内惊栗。

  远官字

  先君子虽不仕。博学而笃行。多格言。尝谓不孝曰。带一官字者。慎勿为之。因问何谓带一官字。先君子曰。领官钱。织官段。中官盐。作官保。乃至入官府为吏书。交结官人。嘱托公事之类皆是也。予再拜服膺。后观亲识中。坐此而败者十七八。繇是推而广之。即为官亦所不愿。出家后。又推而广之。不敢妄干有官大人并诫徒众。不得乞缘出入于官家。不得倚官势与人构讼。安贫守分。幸免于大愆。虽遵持佛敕。亦素闻于庭训也。口泽未忘。曷胜於邑。

  念佛镜

  道镜善道二师作念佛镜。以念佛与种种法门对举。皆断之曰。欲比念佛功德。百千万亿分不能及一。可谓笃信明辨。大有功于净土矣。独其对禅宗一章。谓观心者。观无生者。亦比念佛功德百千万亿分不能及一。学人疑焉。予以为正四料简所谓有禅无净土者是也。但执观心。不信有极乐净土。但执无生。不信有净土往生。则未达即心即土。不知生即无生偏空之见。非圆顿之禅也。反不如理性虽未大明。而念佛已成三昧者。何足怪乎。若夫观心而妙悟自心。观无生而得无生忍。此正与念佛人上品上生者同科。又谁轩轾之有。

  参究念佛

  国朝洪永间。有空谷天奇毒峰三大老。其论念佛。天毒二师俱教人看念佛是谁。唯空谷谓只直念去亦有悟门。此二各随机宜。皆是也。而空谷但言直念亦可。不曰参究为非也。予于疏钞已略陈之。而犹有疑者。谓参究主于见性。单持乃切往生。遂欲废参究而事单持。言经中止云执持名号。曾无参究之说。此论亦甚有理。依而行之。决定往生。但欲存此废彼则不可。盖念佛人见性。正上品上生事。而反忧其不生耶。故疏钞两存而待择。请无疑焉。若夫以谁字逼气下行。而谓是追究念佛者。此邪谬误人。获罪无量。

  急参急悟

  放牛居士。古杭人余氏子。参无门老人。得悟于宋淳祐中。其言曰。大聪明人。才闻此事。便以心意识领解。所以认影为真。到腊月三十日眼光欲落时。向阎老子道。待我澄心摄念却与你去。断不可也。须是急参急悟。放牛此语。可谓吃紧为人。若真实彻悟者。他平日踏得牢牢固固。稳稳当当。不动干戈。可以八面受敌。无常到来。安闲自如。不荒不忙。不怖不乱。何更待澄心摄念。勉强支吾耶。所谓急参急悟。吾辈当力图之。

  解禅偈

  温公作解禅偈。真学佛不明理者之龟镜也。但其以言行可法为不坏身。仁义不亏为光明藏。特一时救病语。非核实不易之论。夫谨言行。修仁义。在世间诚可贵重。然岂便是金刚不坏之身。神通大光明藏。何言之易也。又以君子坦荡荡为天堂。小人长戚戚为地狱。理则良然。而亦有执理失事之病。岂得谓愚痴即牛羊。凶暴即虎豹。此外更无真实披毛带角之牛羊。利牙锯爪之虎豹乎。吾恐世人见温公辞致警妙必大悦而深信。其流之弊拨无因果。乃至世善自足。不复知有向上事。则此偈本以觉人。反以误人。不可不阐。

  范景仁

  景仁自谓吾二十年曾不起一思虑。景仁之为贤者信矣。然二十年之久不生一念。或未易及此颜子尚仅三月不违。则三月外容有念生。赵州尚假四十年方成一片。则未成一片时容有念生如景仁者得无粗念虽无。微细思虑潜滋暗发而不自觉欤。吾非轻视景仁。盖恐得少为足。而预以自警也。

  习俗

  先辈云。习俗移人。贤智者不免。今一衣一帽。一器一物。一字一语。种种所作所为。凡唱自一人。群起而随之。谓之时尚。或尚坐关。群起而坐关。或尚礼忏。群起而礼忏。群起而背经。群起而持准提。群起而读等韵群起而去注疏专白文。群起而斋十万八千僧。群起而学书。学诗。学士大夫尺牍语。靡然成风。不约而合。独于刻心励志。真实参禅念佛者。则有唱而无随。谓之何哉。

  厌喧求静

  有习静者。独居一室。稍有人声。便以为碍。夫人声可禁也。鸦鹊噪于庭。则如之何。鸦鹊可驱也。虎豹啸于林。则如之何。虎豹犹可使猎人捕之也。风响水流。雷轰雨骤。则如之何。故曰愚人除境不除。心。智者除心不除境。欲除境而境卒不可除。则道终不可学矣。或曰世尊不知五百车声。盖禅定中事。非凡夫所能。然则高凤读书。不知骤雨漂麦。当是时凤所入何定。不咎志之不坚。而嫌境之不寂。亦谬矣哉。

  除日

  古人以除日当死日。盖一岁尽处。犹一生尽处。故黄檗垂示云。预先若打不彻。腊月。三十日到来。管取你热乱。然则正月初一便理会除日事不为早。初生堕地时便理会死日事不为早。那堪荏荏苒苒。悠悠扬扬。不觉少而壮。壮而老。老而死。况更有不及壮且老者。岂不重可哀哉。今晚岁除。应当惕然自誓自要。不可明年依旧蹉跎去也。虽然。此打彻二字。不可容易看过。不是通几本经论当得彻也。不是坐几炷香不动不摇当得彻也。不是解几则古德问答机缘。作几句颂古拈古当得彻也。不是酬对几句口头三昧滑溜当得彻也。古人谓于此事洞然如桶底骤脱爽然如大梦得醒。更无纤毫疑处然后可耳。嗟乎。敢不努力。

  净土难信之法(一)

  浅净土者。以为愚夫愚妇所行道。天如斥之。谓非鄙愚夫愚妇。是鄙马鸣龙树文殊普贤也。故予作弥陀经疏钞。乃发其甚深旨趣。则又以为解此经不宜太深。是毕竟愚夫愚妇所行道也。佛谓此经难信之法。不其然乎。

  净土难信之法(二)

  或谓不宜太深者。此经本浅。凿之使深。故不可。噫。法华以治世语言皆即实相。而此经横截生死。直登不退。宁不及治世语言乎。或又谓此经属方等。疏以为圆。则不可。噫。观经亦方等摄也。智者圆之。圆觉亦方等摄也。圭峰圆之。弥陀经予特以为分圆。何不可之有。佛言难信之法。不其然乎。

  净土难信之法(三)

  华严第十。主药神得念佛灭一切众生病解脱门。清凉疏谓趣称一佛。三昧易成。敬一心浓。余尽然矣。况心凝觉路。闇蹈大方者哉。前数语弘赞专念。后二句入理深谈。谁谓净土浅也。行愿品广陈不可说世界海。不可说佛菩萨功德。临终乃不求生华藏而求生极乐。谁谓净土浅也。圣贤垂训如是。而人自浅之。佛言难信之法。不其然乎。

  念佛不碍参禅

  古谓参禅不碍念佛。念佛不碍参禅。又云不许互相兼带。然亦有禅兼净土者。如圆照本真歇了。永明寿。黄龙新。慈受深等诸师。皆禅门大宗匠。而留心净土。不碍其禅。故知参禅人虽念念究自本心。而不妨发愿。愿命终时往生极乐。所以者何。参禅虽得个悟处。傥未能如诸佛住常寂光。又未能如阿罗汉不受后有。则尽此报身。必有生处。与其生人世而亲近明师。孰若生莲花而亲近弥陀之为胜乎。然则念佛不惟不碍参禅。实有益于参禅也。

  医戒杀生

  陶隐君取生物为药。遂淹滞其上升。夫杀生以滋口腹。诚为不可。损物命而全人命宜若无罪焉。不知贵人贱畜。常情则然。而非诸佛菩萨平等之心也。杀一命。活一命。仁者不为。而况死生分定。未必其能活乎。则徒增冤报耳。抱病者熟思之。业医者熟思之。

  勘验

  参学人有悟。必经明眼宗师勘验过始得。如一僧常于神庙纸炉中宿。有师潜入纸炉。俟其来宿拦胸把住。便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僧云神前酒台盘。又一僧。人言其得悟。玄沙故与偕行。至水边。忽推之落水。急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僧云伸脚在缩脚里(云云)。此二僧者。非胸中七穿八洞千了百当。随呼随应如空谷发声。随来随现。如明镜对物。何能于仓卒忙遽做手脚不迭时。出言吐语如是的当。如是自在。彼闲时以意识抟量卜度。酬机作颂。非不粲然可观。争奈迅雷不及掩耳处一场懡 。可不慎欤。

  百法寺道者

  嘉靖间有道者某。寓吴山百法寺。不乞化。弟子一人卖药以赡。日三食。每粥二盂。菜数茎。寄煮粥锅。终日坐一室。嘿如也。有作念佛会者造之。拟发问。辄摇手云。第静坐。毋开言。既不得言。遂逡巡而退。以饼饵蔬果进。拒不纳。曰。幸自有饘粥疗饥没来繇着此等向腹中转一过何为哉。当时虽未核其所修何道。而精专脱逸不染世缘。今时似此者极少。诚予所不及。因识之。

  出世间大孝

  人子于父母。服劳奉养以安之。孝也。立身行道以显之。大孝也。劝以念佛法门。俾得生净土。大孝之大孝也。予生晚。甫闻佛法。而风木之悲已至。痛极终天。虽欲追之。末繇也已。奉告诸人。父母在堂。早劝念佛。父母亡日。课佛三年。其不能者。或一周岁。或七七日。皆可也。孝子欲报劬劳之恩不可不知此。

  即心即佛

  马祖谓即心即佛。大梅领旨遂安然住山。后复闻非心非佛之说。乃云任伊非心非佛。我只是即心即佛。祖印之曰。梅子熟也。世人赏叹梅之妙悟矣。而有二意。不可不辩。直契本原。一信永信。更不为繁名异相之所转移者。是梅子熟也。如其主先入之言。死在句下。担麻而弃金者。其为熟是熟烂之熟非。成熟之熟也。五千退席。昔人谓之焦芽败种者是也。

  世智辩聪有失

  世人重聪明夸博洽。竞辞采。然不足恃者。以其有失也。彼学穷百家。文盖一世。有来生不识一字者。其甚如淳禅师以才藻著名。一跌而起。顿成痴呆。则不待来生。又甚化为异类。则所谓但念水草。余无所知。其可恃安在。惟般若真智蕴之八识田中。亘古今颠扑不破。纵在迷途有触还悟。世俗中人不知此意。无足为怪。出家儿乃以本分事束之高阁。而殚力于外学。可胜叹哉。

  好奇

  聪明人多好奇。好奇者多受惑盖好奇之名既彰。则所谓海上燕齐迂怪之士。竞以其术进驾神托仙。可喜可愕。遂深入而酷信之。至于白首无成临终不验始怅然。悔恨亦晚矣。虽然。犹愈于没世而终不返者也。今日之悔恨。当来之不受惑可知也。

  无常信

  谚有警世语。谓一老人死见阎王。咎王不早与通信。王言吾信数矣。汝目渐昏。一信也。汝耳渐聋。二信也。汝齿渐损。三信也。汝百体日益衰。信不知其几也。然此特为老人言耳。今更续之。一少年亦咎王云。吾目明耳聪齿利。百体强健。王胡不以信及我。王言亦有信及君。君自不察耳。东邻有四五十而亡者乎。西邻有三二十而亡者乎。更有不及十岁与孩提乳哺而亡者乎。非信乎。良马见鞭影而行。必俟锥入于肤者驽骀也。何嗟及矣。

  参禅非人世中事

  先德有言参禅不是人世中说得的事。或疑裴丞相谓六道之中。可以整心虑趋菩提者。唯人。道为能耳。果如前言禅将无地可参矣。曰。裴论良是。今此言为吃得肉已饱。来寻僧说禅者发也。又为僧之口般若身阿兰而心朝市者发也。且安居五欲之场。坐证一乘之果。人世中有此大便宜事。谁不为之。得非所谓世间那有扬州鹤乎。愿毋以此言自诿。参禅定是人世中说得的事。特患无志耳。有志者事竟成。

  出家(一)

  先德有言出家者。大丈夫之事。非将相之所能为也。夫将以武功定祸乱。相以文学兴太平。天下大事皆出将相之手。而曰出家非其所能。然则出家岂细故哉。今剃发染衣。便谓出家。噫。是不过出两片大门之家也。非出三界火宅之家也。出三界家而后名为大丈夫也。犹未也。与三界众生同出三界而后名为大丈夫也。古尊宿歌云。最胜儿。出家好。出家两字人知少。最胜儿者。大丈夫也。大丈夫不易得。何怪乎知出家两字者少也。

  出家(二)

  人初出家。虽志有大小。莫不具一段好心。久之。又为因缘名利所染。遂复营宫室。饰衣服。置田产。畜徒众。多积金帛勤作家缘。与俗无异。经称一人出家。波旬怖惧。今若此。波旬可以酌酒相庆矣。好心出家者快须着眼看破。曾见深山中苦行僧。一出山。来。被数十个信心男女归依供养遂埋没一生。况其大者乎。古谓必须重离烦恼之家。再割尘劳之网。是出家以后之出家也。出前之家易。出后之家难。子为此晓夜惶悚。

  得悟人正宜往生净土

  或问。某甲向修净土。有禅者曰。但悟自佛即己。何必外求他佛而愿往生。此意何如。予谓此实最上开示。但执之亦能有误。请以喻明。假使有人。颖悟同于颜子。而百里千里之外。有圣如夫子者倡道于其间。七十子三千贤相与周旋焉。汝闻其名往而见之。未必不更有长处。而自恃颖悟。拒不觐谒可乎。虽然。得悟不愿往生。敢保老兄未悟在。何者。天如有言。汝但未悟。若悟。则汝净土之生。万牛不能挽矣。深矣哉言乎。

  参禅

  僧有恒言。曰小疑小悟。大疑大悟。不疑不悟。疑之为言参也。然参禅二字起于何时。或曰。经未之有也。予曰有之。楞严云。当在此中。精研妙明。又曰内外研究。又曰研究深远。又曰研究精极。非参乎。自后尊宿教人看公案起疑情。皆从此生也。而言之最为详明者。莫如鹅湖大义禅师。其言曰。若人静坐不用功。何年及第悟心空。曰。直须提起吹毛利。要剖西来第一义。曰。若还默默恣如愚。知君未解做工夫。曰剔起眼睛竖起眉。反覆看渠渠是谁。如是言之。不一而足。参禅人当书诸绅。虽然。若向语句中推测穿凿。情识上卜度抟量。则又错会所谓用功。所谓剖。所谓反覆看之意矣。则与静坐默默者。事不同而其病同矣。不可不辩。

  印宗法师

  六祖既受黄梅心印。隐于屠猎佣贱一十六年。后至印宗法师讲席。出风幡语。印宗闻而延入。即为剃染。礼请升座说法。人知六祖之为龙天推出矣。未知印宗之不可及也。其自言某甲讲经犹如瓦砾。仁者论义。犹如真金。夫印宗久谈经论。已居然先辈大法师矣。而使我慢之情未忘。胜负之心尚在。安能尊贤重道。舍己从人。一至于是乎。六祖固古佛之流亚。而印宗亦六祖之俦类也。圣贤聚会岂偶然而已哉。

  亲师

  古人心地未通。不远千里求师问道。既得真师。于是拗折拄杖。高挂钵囊。久久亲近。太上。则阿难一生侍佛。嗣后历代诸贤。其久参知识者。未易悉举。只如慈明老人下二尊宿。一则杨岐。辅佐终世。一则清素。执侍一十三年。是以晨咨暮炙。浃耳洽心。终得其道以成大器。而予出家时晚。又色力羸弱。气不助志。先师为度出家。便相别去。方外行脚。所到之处。或阻机会。或罹病缘。皆乍住而已。遂至今日。白首无知。抱愚守拙。嗟乎。予不能于杏坛泗水济济多士中作将命童子。而乃于三家村里充教读师。可胜叹哉。

  华严大藏一经

  或问。经无与华严等者何谓也。曰。昔玄奘法师译般若六百卷成。以进御。帝云。般若如是浩瀚。何不居华严之先。法师谓华严具无量门。般若虽多。乃华严无量门中之一门也。有僧作数格供经。华严供于最上。一日取诵讫。纳之中格。明晨经忽在上。僧大惊异。盖经之威神所致。亦持经者之精诚所感也。且三藏圣教。独华严如天王。专制宇内。诸侯公卿大夫百执事。以至兆民。皆其所统驭也。夫孰与之等也。

  袁母

  袁居士母张氏。自幼归依普门大士甚严。其嫁也。奉大士像以俱。孕居士腹中十月。无一日怠缓礼敬。故居士在孩提。即知归向三宝。盖所谓胎教也。夫内人之能倾心事佛者。世亦恒有。至于将作新妇。不汲汲以服饰为光华。而供大士于奁具。可谓迥出凡情。耳目所未闻见。昔苏子瞻绘像南行。葛大夫设像公署。不避嫌刺。识者高之。今袁母者岂不卓然。大丈夫哉。

  儒佛配合

  儒佛二教圣人。其设化各有所主。固不必歧而二之。亦不必强而合之。何也。儒主治世。佛主出世。治世。则自应如大学格致诚正修齐治平足矣。而过于高深则纲常伦理不成安立。出世。则自应穷高极深。方成解脱。而于家国天下不无稍疏。盖理势自然。无足怪者。若定谓儒即是佛。则六经论孟诸典璨然备具。何俟释迦降诞。达磨西来。定谓佛即是儒。则何不以楞严法华理天下。而必假羲农尧舜创制于其上。孔孟诸贤明道于其下。故二之合之。其病均也。虽然。圆机之士。二之亦得。合之亦得。两无病焉。又不可不知也。

  立禅

  立禅出自般舟三昧。盖精进之极。恐坐则易昏。非以立为道也。而不达此意者。遂有用铁。带束腰以助僵直。亦可笑矣。近更有砌砖作垣。紧围其身。植立。于中。如剑在匣。而复假此以为募化之资。愚人无识。敬而事之。于是渐有效其所为者。奉劝高明。遇如是人。即应开导劝之出垣。毋令末法现此魔异。以增僧门之丑。

  论疏

  如来说经。而菩萨造论。后贤制疏。皆所以通经义。而开示众生使得悟入。厥功大矣。或乃谓佛所说经。本自明显。不烦注释。以诸注释反成晦滞。于是一概拨置。无论优劣。无论凡圣。尽以为不足观。此其说似是而非。何者。不信传而信经。是亦知本。但草忽卤莽。以深经作浅解。则其失非细。是盖有心病二焉。一者懒病。二者狂病。懒则惮于博究。疲于精思。惟图省便。不劳心力故。狂则上轻古德。下藐今人。惟恣胸臆。自用自专故。新学无智。靡然乐从。予实悯之。为此苦口。

  净土不可言无

  有谓唯心净土。无复十万亿刹外更有极乐净土。此唯心之说。原出经语真实非谬。但引而据之者错会其旨。夫即心即境。终无心外之境。即境即心。亦无境外之心。既境全是心。何须定执心而斥境。拨境言心。未为达心者矣。或又曰。临终所见净土。皆是自心。故无净土。不思古今念佛往生者。其临终圣众来迎。与天乐异香幢幡楼阁等。惟彼一人独见。可云自心。而一时大众悉皆见之。有闻天乐隐隐向西而去者。有异香在室多日不散者。夫天乐不向他方。而西向以去。彼人已故。此香犹在。是得谓无净土乎。圆照本禅师。人见其标名莲品。岂得他人之心作圆照之心乎。又试问汝。临终地狱相现者非心乎。曰。心也。其人堕地狱乎。曰。堕也。夫既堕地狱则地狱之有明矣。净土独无乎。心现地狱者。堕实有之地狱。心现净土者。不生实有之净土乎。宁说有如须弥。莫说无如芥子。戒之戒之。

  随处净土

  有谓吾非不信净土。亦非薄净土而不往。但吾所往与人异。东方有佛吾东往。西方有佛吾西往。四维上下。天堂地狱。但有佛处。吾则随往。非如天台永明诸求净土者。必专往西方之极乐世界也。此说语甚高。旨甚深。义甚玄。然不可以训。经云。譬如弱羽。止可缠枝则知翮翼既成。身强气茂。方可翱翔霄汉。横飞八方耳。非初发菩提心者所能也。世尊示韦提希十六观法必先之落日悬鼓以定志西方。而古德有坐卧不忘西向者。岂不知随方皆有佛国耶。大解脱人。任意所之。如其不然。恪遵佛敕。

  阴阳

  有谓万法始于阴阳。不宜阴阳前更立太极。故曰有天地然后有万物。天阳而地阴也。夫妇为生人之本。夫阳而妇阴也。夫有天地然后有万物。孔子语也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亦孔子语也。取其一。弃其一。何为哉。濂溪曰。无极而太极。尚置无极于太极之上。况阴阳乎。圭峰原人。即无极犹未足穷其原。而起信真如生灭以前名为一心。前说可谓甚浅。

  出胎隔阴之迷

  古云。声闻尚昧出胎。菩萨犹昏隔阴。予初疑声闻已具六通。菩萨双修定慧。何繇昏昧均未能免。及考之自己稽之他人。昨宵之事。平旦忽尔茫然。况隔阴乎。乍迁一房。夜起不知南北。况出胎乎。彼诸贤圣之昏昧。盖暂昏而即明。俄昧而旋觉者也。而我等凡夫。则终于昏昧而不自知也。舍身受身。利害有如此者。为今之计。直须坚凝正心。毋使刹那失照。而复恳苦虔诚。求生净土。生净土。则昏昧不足虑矣。既放其心。复拨净土。危乎哉。

  刘道原不信佛法

  司马温公谓刘道原最不信浮屠法。其言曰。人生如在逆旅。旅中所用之物。去则尽弃之矣。焉有赍之随去者乎。可谓见之明而决之勇矣。盖人死则神灭之论也。夫旅中主人之物诚弃矣。自己囊橐。亦并弃而不随乎。所谓唯有业随身是也。温公之有取于道原者何也。刘元城谓老先生于此事极通晓。元城之有取于温公者又何也。

  传佛心印

  天台下尊宿。谓传佛心印惟属天台。而达磨一宗置之弗取。圭峰谓荷泽嗣曹溪。传佛心印惟属荷泽。而南岳青原二宗置之弗取。于是明教嵩禅师作传法正宗。自迦叶至曹溪。西天四七。东土二三。以逮于南岳青原。而天台圭峰两家之说双泯。今犹有为天台者。而绝无为圭峰者。则天台下尚绳绳。而圭峰下寥寥也。为天台者曰。师子遇害而传遂绝。然至人遇害如游园观。宁有法随身灭之理乎。传法正宗。诚哉宗正而万世为楷矣。

  传灯

  自拈花悟旨。以至舂米传衣。西域此方。灯灯续照。而黄梅之记曹溪曰。向后佛法繇汝大行。乃南岳青原灿为五宗。大盛于唐。继美于宋。逮元尚多其人。而今则残辉欲烬矣。所以然者。无其种故也。祖师云。汝学心地法门。如下种子。我说法要。譬彼天泽。然则既无其种。天泽何施今剃发染衣者虽遍满域中。然皆外骛有为缘事。其近里者。又不过守律饬躬。诵经礼忏而已。其谁发无上菩提之心。单提此事。孜孜密密。扣己而参。不舍寸阴。而必求正悟者哉。乃欲望空田之获粟。责露柱以生花。无是理也。

  金丹

  或问玄宗有云。金丹之法。与二乘坐禅颇同。此语然欤。予曰。此紫阳语也。不曰异而曰同。不直曰同而曰颇同。言之不苟发者也。虽然。禅者不可因是而生异见也学大乘以二乘为禁。故梵网呵二乘曰邪。曰恶。况同而未同者乎。或问丹可得闻乎。乃为之喻曰。炼铅汞而成丹。譬之修定慧而成道也。神凝气结。乃成大丹。止极观圆。不真何待。其究虽殊。而喻可以互显也。玄宗尚以身之精气神为外药。而教人求内药之元精元气元神。彼从事于五金八石寻草烧茆者亦惑矣。禅宗尚以十地见性为如隔罗縠。而必曰永断无明方名妙觉。彼止于化城。住于百尺竿头者。犹远之远也。奈何圆顶方袍。号为释子。不思绍隆佛种。而耽耽焉颂道德。讲南华。不亦颠倒乎哉。

  四十二章经遗教经

  汉明帝夜梦金人。遣使天竺。得佛经四十二章。此圣教东流入震旦之始也。今以其言近。僧不诵持。法师不升座为人讲演。夫此经言不专近。有远者。有言近而旨远者。人自不察也。又遗教经。乃如来入灭最后之要语。喻人世所谓遗嘱也。子孙昧宗祖创始之来源。是忘本也。子孙背父母临没之遗嘱。是不孝也。为僧者胡弗思也。愚按二经实末法救病之良药。不可忽。不可忽。

  大悟小悟

  相传大慧杲老。大悟一十八遍。小悟不计其数。愚按学道人时有觉触。谓之有省。乍而省。未大彻也。则名小悟。容或多遍。至于大悟。则世尊夜见明星而廓然大悟。是一悟尽悟。不俟二三矣。即如诸祖。有直至如今更不疑者。有从此安邦定国天下太平者。有元来黄檗佛法无多子者。虽未至佛。亦皆大悟也。而必重重累累如是。则向之不疑者当更起疑矣。向之太平者当更变乱矣。向之无多子者当更欠少矣。云何得称大悟。若夫无明虽断犹欲断最后穷微至细之无明。公案虽透。犹欲透最后极则淆讹之公案。则几番大悟者容有之。但不应多之至于一十八遍也。

  悯下

  周氏纪言。载唐一庵先生与众友夜话。将入寝。问此时还有事当料理否。众曰。无。一庵谓今天盛寒。吾辈饮酒乐甚。诸从人尚未有寝所。众谢不及。所以然者。以此时惟欠伸思睡而已。而一庵独体悉于众情之所弗察。真仁人之言。佛菩萨之慈悲也。因思出家儿今日在僧堂中。百事不干怀。十指不点水。其入寝。亦念诸行人有未遑安处者乎。亦念诸行人之劳役不宁者何所为而然乎。则以众僧之办道也。古人有言。道业不成争消得。可不为寒心哉。

  菩萨

  人见如来弹斥偏小。赞叹大乘。知菩萨道所当行矣。然不审其实。而徒假其名。为害滋甚。是故未能自度先能度人者菩萨也。因是而己事不明。好为人师。则非矣。六度齐修万行兼备者菩萨也。因是而专务有为全抛心地。则非矣。无恶名怖。乃至无大众威德怖坦然自在者。菩萨也。因是而闻过不悛。轻世傲物。则非矣。即杀为慈。即盗为施。乃至即妄言成实语。种种权宜方便。不可以常情局者。菩萨也。因是而毒害劫夺欺诳。甚而破灭律仪。拨无因果。如古谓饮酒食肉不碍菩提。行盗行淫无妨般若。则非矣。此则徇名失实。不善学柳下惠。而学步于邯郸者也。大道无成。业果先就。慎之慎之。

  愿力

  吕文正公每晨兴礼佛。祝云。不信三宝者愿弗生我家。愿子孙世世食禄。护持佛法。后吕氏所出。若公着。若好问。若用中。皆贵显而奉佛。夫文正亦祇是人世之善愿。而竟酬所期。至累世不绝。况求生净土。为出世间之大愿乎。文正之愿。取必于子孙者。得否未可知。况求生净土。取必于自己者乎。故知净土不成。良以其精诚之未至耳。昔有贵室。供养一僧。问僧云。师百年后肯来某家否。僧一笑。遂为其子。近世总戎范君。亦其父所供僧也。二事正类。夫一时之笑诺。即孕质于豪门。岂得积久之精诚。不托胎于莲品。因果必然。无容拟议矣。

  不起念(一)

  李文靖公庭前药栏坏。如不闻见。左右请葺之。公曰。安可以此事动吾一念乎。仰山住院。土地神欲一参觐而久不可得。一日师偶入香积。行人有翻坏食器者。师不觉起念云。信施可惜。土地神遂得展礼。则师于平日。盖一念不起者矣。故曰一念未起。鬼神莫知。又曰离念相者。等虚空界。而我辈从朝至暮。浮思乱想。层见叠兴。不知其几千万亿。欲超生死。证涅槃。其可得哉。

  不起念(二)

  昔有道者。结庵于溪侧。夜闻窗外云。明日有戴铁帽子者当替代我。道者知鬼也。明日将暮。大雨溪水骤涨。一男子顶釜。冒雨欲渡。道者急止之。至夜。窗外复云。三年俟候得一人。又为这先生所救。必有以报之。道者端坐室中。鬼绕室周遍觅之不得。怅怏而去。良繇一念不起故也。盖人之所觅者形。而鬼神之所觅者心也。心空而形与之俱空矣。孰曰黄冠无人哉。吾辈当取以自勖。

  九品往生

  士人有薄净土而不修者。曰。譬如吾辈。当以科名入仕。奈何作岁贡授官耶。一士人云。此喻大谬。莲台自分九品。公何不取其最上。而甘作下品乎。今进士科三百。亦可分上中下而九品之也。公何不取彼魁元。而甘作榜尾乎。上品上生。即莲科之榜首也。故颂之者曰。三心圆发。谛理深明。金台随往。即证无生。其在宗门。则大彻大悟。而所谓心空及第归者此也。向士人怃然曰。吾疑于是冰泮。

  千僧无一衲子

  龙兴靖公。受知于雪峰大师。峰记靖云。汝他日住持。座下千僧无一衲子。后靖应钱王之请住持龙兴。果众千余。皆三藏诵习之徒而已。一如峰记。昔马大师得人之多。其成大器者至八十八人。靖去马师年不甚远。而衲子之难得。乃千中罕见其一。况今时乎。人间无十善。则天类衰。僧中无衲子。则佛种断。近且不知衲子之谓何也。法道伶仃。如线欲绝。悲夫。

  惜寸阴

  古谓大禹圣人。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而佛言人命在於呼吸。夫分阴之中。有多呼吸。则我辈何止当惜分阴。一刹那一弹指之阴皆不可不惜也。昔伊庵权禅师。至晚必流涕曰。今日又只恁么空过。未知来日工夫何如。其励精若此。予见晨朝日出。则忆伊庵此语曰。今又换一日矣。昨日已成空过。未知今日工夫何如。然予但叹息。未尝流涕。以是知为道之心不及古人远甚。可不愧乎。可不勉乎。

  万年寺

  万年寺当天台万山之中。殿前古树十余。一字横亘。行列整而枝叶茂。郁然为山门美观。有刻石记之者曰。此上仙所植也。有伐之者。其人立死。或云。为此记者其愚乎哉。他时后日。能保有力者不负之而趋乎。则奚以记为。予以为不然。夫兴之必有废也。古人非不知也。法不得不如是立也。后人信斯记而戢其邪心。与不信而造业。自属彼人。立法者无心焉。任之而已矣。破和合僧者堕无间。佛记也。佛未入灭。而调达诱祗园之僧若干以去。佛不能制调达之负而趋。然则佛愚乎哉。

  富贵留恋人

  僧之高行者。平日自分不以富贵染心。然能持之见生。未必不失之他世。一友人以文章魁海内。直史馆声名借甚。偶游天目。谓予言。此山中石室有僧坐逝。其故身犹存。予欲礼觐。辄心怖不敢。予问故。答曰。昔有人礼石室僧者。才拜下。即仆地陨绝。而龛内僧方欠伸从定起。予虑或然。是以不敢。因与予相视大笑。此公弘才硕德智鉴精朗。又雅意佛乘。尚爱着其一时富贵。守在梦之身惟恐其醒。他又何言乎。田舍翁五亩之宅。寒令史抱关击柝之官。穷和尚三二十家信心供养之檀越。已眷眷不能舍。死犹携之识田。况复掇巍科。居要地。占断世间荣耀者。亦奚怪其爱着也。富贵之留恋人。虽贤智者未免。吁。可畏哉。

  鹅道人

  山中老氓呼鹅曰鹅道人。问之。则曰。鸭之入田也。蟥螟蟊蚓等吞啖无孑遗。故鸭所游行号大军过。鸡之在地也。蜈蚣之毒恶。蟋蟀之跳梁。无能逃其喙者。而鹅惟噬生草与糠秕耳。斋食不腥。是名道人。予闻而汪然大戚焉。夫鸡鸭戕物。人戕鸡鸭。报施似适其平。曷为乎烹鹅而食其肉也。鹅受道人之称。人甘猛虎之行。吁乎伤哉。虽然鹅不食腥。类驺虞之不杀。非师友训之。其性然也。性也者。宿习之使也。故学道人不可不慎其习。

  生日

  世人生日。设宴会。张音乐。绘图画。竞辞赋。以之为乐。唐文皇独不为。可谓超越常情矣。或曰是日也。不为乐而诵经礼忏。修诸福事。则何如。曰。诚善矣。欲报父母劬劳生育之恩。及灭己躬平生所作之业。于此宜尽心焉。然末也。非本也。先德有言。父母未生前。谁是汝本来面目。是日也。有能不为乐而正念观察未生前之面目者乎。若于此廓尔洞明。则不但报此身之父母。而累劫之亲恩无不报。不但灭见生之业。而多生之夙障罔弗灭矣。罢人世之乐。得涅槃之乐。孝矣哉若人乎。伟矣哉若人乎。

  因病食肉

  有受佛戒。断肉食。而忽罹病缘。为亲友所强劝。已而遇俗医又怂恿之。至有久茹斋者。一旦破毁。不思肉之力仅能肥身。不能延命。智者已必不为。又况膏粱子弟。或臞瘠如馁人。而藜藿田夫。或充腴若富贾。则肥身且未。保如命何。菜食而病。教以食肉。肉食而病。复令何食。在病者以理自持而已。若其位处卑幼。上有尊人。势分所临。不可违逆者。食三净肉可也。杀生而食不可也。

  人患各执所见

  析理不得不严为辩别。入道不得不务有专门。然而执己为是。概他为非。又不可也。此在昔已然。于今尤甚。执一家者。则天台而外无一人可其意。而执简便者。又复诋天台为支离穿凿非佛本旨。执理性者。则呵念佛为著相。而执净业者。又复但见不念佛人便目之曰外道。乃至执方山者。病清凉分裂全经。执持咒者。疑显教出后人口。如斯之类。种种未易悉数。矛盾水火。互相角立。坚壁固守。牢不可转。吾深慨焉。奉劝诸仁者。曷若各舍其执。各虚其心。且自研穷至理。以悟为则。大悟之后。徐而议之未晚也。

  姚少师(一)

  佛未出世。人皆以天为师。佛既出世。始知奉佛。故佛号人天师。独王于三界而无伦者也。姚少师作佛法不可灭论。谓儒道二教法天制用。不敢违天。佛之为教诸天奉行。不敢违佛。此虽阚泽语。非少师不能阐也。又少师位极三公。衣仅一衲。不改僧相以终其身。岂常情所易窥测乎。特不似佛图澄示现神通。然图澄当乱世。乃假通以显化。少师值真主。无俟于通。安知非能之而不为也。又幽居诗曰。春燕雏成辞旧垒。午鸡啼罢啄阴阶。可谓当代之留侯矣。世未有知其深者。因发之。

  姚少师(二)

  或谓少师佐命。杀业甚多。奚取焉。然所取于少师者有三。一以其贵极人臣而不改僧相。二以其功成退隐而明哲保身。三以其赞叹佛乘而具正知见。杀业非所论也。虽然少师曾于靖难中。启奏方孝儒贤者。慎勿加害。即此一言。功过可相准矣。吾是以取之。

  竹窗二笔

  菩萨戒弟子刘慧闻率子性泽施资敬刊伏愿正法昌明三根普被消除业障直证菩提

  光绪二十四年夏五月金陵刻经处识

嘉兴大藏经 云栖法汇(选录)(第卷-第卷)

  竹窗三笔序

  古有容斋随笔。予效之竹窗之下。时有所感。笔焉。时有所见。笔焉。从初至再。成二帙矣。兹度八旬。颇知七十九年之非。而自觉其心之未悄然也。奈何久仆乐生之堂。无能勤赵老之屦。于是一榻而走千山。寸晷而游神于百世。所感所见。积之岁月。忽复成帙。虽东语西话。宾叩主酬。种种不一。要归于整饬行门。平治心地而已。余如世谛中事。无关于法化。无补于修进者。则不暇及焉。噫。吾耄矣。胡不囊括瓶守。而喋喋乃尔。噫。吾耄矣。斜阳剩月。能几何时。此而不言。更待何日。苟有利于民物。他何恤为。因以付管城子。

  万历乙卯春日后学云栖袾宏谨识

  竹窗三笔目录杀生人世大恶昼夜弥陀十万声己事办方可为人自他二利杀生非人所为祀天牛伏羲氏网罟浴水僧宜节俭僧拜父母年少闭关八旬行脚讲宗教人参禅肇论华严论疏评议先贤游名山不愿西方非理募化妄拈古德机缘(一二)直言心迹僧务外学僧务杂术(一二)周柳翁沸汤施食肉刑心意识制心禅宗净土迟速六祖坛经居山佛性僧畜僮仆文文山出家四料简时光不可空过(一二)蔬食上宾李卓吾(一二)中庸性道教义赵清献经债净土寿终龙舒往生直受菩萨戒刑戒不愿西方(一二)平侍者四果遗教经四十二章经(一二)五条衣禅门口诀(一二)念佛不见悟人为僧宜孝父母雷霆真友学贵专精传灯刘公真菩萨人续原教论三贤女施食师讲法师一蹉百蹉禁屠畜鱼鹤今日方闲入胎护法儒者辟佛居士搭衣宿命龙眼烧炼南岳誓愿文天台传佛心印水陆仪文师友朝海蔑视西方颂古拈古(一二)续入藏诸贤著述南岳天台自言道讥释(一二)出家利益世俗许愿出世间大孝伪造父母恩重经修行不在出家不朽计人不宜食众生肉三难净土念豆佛真诰现报(一二)念佛惟务一心修福勘试六群僧简藏炼磨世梦性相大鉴大通(一二)斋僧钱作僧堂楞严圆通天说(一二三)赵定宇作阎王弟子为师服百丈清规刚鬣报天说余

  竹窗三笔

  明云栖寺沙门袾宏着

  杀生人世大恶

  或问人所造恶。何者最大。应之者曰。劫盗也。忤逆也。教唆也。予曰是则然。更有大焉。大莫大于杀生也。或曰宰杀充庖。日用常事。何得名恶。而况最大。噫。劫盗虽恶。意在得财。苟欢喜而与之。未必戕人之命。而杀生则剖腹剜心。肝脑鼎镬矣。忤逆者。或弃不奉养。慢不恭敬。未必为阿阇杨广之举。况阇广所害。一世父母。而经言有生之属。或多夙世父母。杀生者自少至老。所杀无算。则害及多生父母矣。教唆者。恶积名彰。多遭察访。漏网者稀。彼杀生者谁得而诘之。则构讼之害有分限。而杀生之害无终尽也。是故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间之大恶曰杀生。

  昼夜弥陀十万声

  世传永明大师昼夜念弥陀十万。予尝试之。自今初日分。至明初日分。足十二时百刻。正得十万。而所念止是四字名号。若六字则不及满数矣。饮食抽解皆无间断。少间则不及满数矣。睡眠语言。皆悉断绝。少纵则不及满数矣。而忙急迫促。如赶路人。无暇细心切念。细念则不及满数矣。故知十万云者。大概极言须臾不离之意。而不必定限十万之数也。吾恐信心念佛者或执之成病。因举吾所自试者以告。或曰。此大师禅定中事也。则非吾所知矣。

  己事办方可为人

  古人大彻大悟。参学事毕。且于水边林下。长养圣胎。不惜口头生醭。龙天推出。方乃为人。故辞法席者。愿生生居学地而自锻炼。予出家时。笃奉此语。佩之胸襟。后以病入山。久久不觉渐成丛林。然至今不敢目所居为方丈。不敢开大口妄论宗乘。盖与众同修。非领众行道也。忝一日之长。互相激劝而已。诸仁者以友道待我而责善焉。幸甚。

  自他二利

  古云未能自利。先能利人者。菩萨发心。斯言甘露也。不善用之。则翻成毒药。试反己而思之。我是菩萨否。况云发心。非实己能也。独不闻自觉己圆。复行觉他者。如来应世乎。或谓必待己圆而后利他。则利他终无时矣。然自疾不能救。而能救他人。无有是处。是故当发菩萨广大之心。而复确守如来真切之训。不然。以盲引盲。欲自附于菩萨而人己双失。谓之何哉。

  杀生非人所为

  虎豹之食群兽也。鹰鹯之食群鸟也。鳢獭鹚鹭之食鱼虾等诸水族也。物类之无知。则然。具人之形。禀人之性。乃杀诸众生而食其肉可乎。是人中之虎豹鹰鹯鳢獭鹚鹭也。虽然。虎之害不及空飞鳢之害不及陆走。人则上而天。下而渊。中而散殊于林麓田野者。钓弋网罟。百计取之无遗余。是人之害甚于物也。孔子曰。仁者。人也。孟子曰。仁。人心也。人而不仁。是尚得为人乎。既名为人。必无杀生食肉之理矣。

  祀天牛

  燔牛祀天。世传事始于上古。而历代因之。虽以梁武帝之奉佛。然面为牺牲。独行于太庙。而不行于南郊。史称正月上辛。以特牛祀于天皇大帝。夫祀天配以祖。则牛亦在焉。安所称为用面。予不知其说也。昔沛公以太牢祀孔子。予尝谓一太牢何足以报圣师之恩。则其不足以报上帝之恩亦明矣。而自古及今。为有国之大典。孰从而止之。悲矣哉。牛乎。何其业之深且长也一至是乎。

  伏义氏网罟

  槐亭王先生谓网罟制于伏羲盖因兽之伤稼。设为网罟者御之也。非捕之也。故曰佃曰渔。皆有田字隐隐在中。槐亭此说。发千古所未发。可谓大有功于世道矣。或曰炎帝始为稼穑。故号神农氏。伏羲时未有稼。而网罟将奚为。予乃用前意而广之曰。古虽未稼。或食草木之实。犹稼也。况人畜以强弱相胜。设为网罟。使兽畏而避之。但教民远其害。非教民食其肉也。捕而食之。后世之流弊也。非圣人意也。

  浴水

  京畿老辨融师。尝言沐浴水澄之。可以渍米炊饭。或曰戏言也。或曰有激之言也。予以为不然。盖实语耳。予昔附粮舶至丹阳。连艘十余里。首尾相踵。而河狭水浅。浣衣者恒于斯。濯足者恒于斯。大小便利者恒于斯。秽且甚矣。然用之以煎煮炊爨者亦恒于斯。非大富贵人。罕有登崖觅井汲泉者。河水浴水奚别焉。耿恭被围绝水。绞马粪汁而饮之。而口外有炒米店四十里。候天雨为饮。穿井数十丈不得水。嗟乎。饿鬼之乡。积劫不闻水名。为僧者今处清溪流泉之所。茶汤灌浣。事事如意。更复一月八浴犹以为少。一月十五浴犹以为少。何不知惭愧乃至于是。

  僧宜节俭

  张子韶自做秀才时。至状元及第。位登枢要。而粗衣菲食。无玩好器物。其笔亦用残秃者。胡克仁居官茹蔬终身。眠一纸帐。彼乃现宰官身。行比丘行。况身是比丘者乎。佛制头陀比丘行乞为食粪扫为衣。冢间树下为宿。今处于众中。檀越送供。衣足矣。食足矣。安居于兰若矣。更求佳丽可乎。一钵四缀。一緉鞋三十年。古德之高风未坠也。吾为是惭愧自责。而并以告夫同侣。

  僧拜父母

  佛制出家比丘不拜父母。而王法有僧道拜父母之律。或问依佛制则王法有违遵王法则佛制不顺。当如之何。予谓此无难。可以并行而不悖者也。为比丘者。遇父母必拜。曰。此吾亲也。犹佛也。为父母者当其拜或引避。或答礼。曰。此佛之弟子也。非吾子也。宁不两尽其道乎。

  年少闭关

  闭关之说。古未有也。后世乃有之。所以养道非所以造道也。且夫已发菩提大心者。犹尚航海梯山。冒风霜于百郡。不契随他一语者。方且挑包顶笠。蹈云水于千山。八旬行脚。老更驱驰。九上三登。不厌勤苦。尔何人斯。安坐一室。人来参我。我弗求人耶。昔高峰坐死关于张公洞。依岩架屋。悬处虚空。如鸟在巢。人罕觏之者。然大悟以后事耳。如其图安逸而缄封自便。则断乎不可。

  八旬行脚

  古有颂云。赵州八十犹行脚。祇为心头未悄然。及至归家无一事。始知虚费草鞋钱。今人不思其前二句。而执其末句。谓道在目前。行脚徒劳耳。而引不越岭不出关者为证噫。幸自反观。已归家否。无一事否。有如尚滞半途。匆匆多事。则何但八旬。直饶百岁千岁。乃至万岁。正好多买草鞋。遍历天涯。未许驻足在。

  讲宗

  宗门之坏。讲宗者坏之也。或问讲以明宗。曷言乎坏之也。予曰经律论有义路。不讲则不明。宗门无义路。讲之则反晦。将使其参而自得之耳。故曰任从沧海变。终不为君通。又曰我若与汝说破。汝向后骂我在。今讲者翻成套子话矣。西来意不明。正坐此耳。

  教人参禅

  参禅人之误。教参禅者误之也。或问教人参禅。是欲起直指之道于残灯将烬之日。曷言乎误之也。予曰。道虽人人本具。而亦人人所难。苟非利根上智。卒莫边岸。奈何概以施之。譬如募士者。得孱孱懦怯。仅可执旗司鼓而授之以朱亥之锤。云长之刀。典韦之戟。其不振掉而颠蹶者几希矣。安望其有斩将擒酋攻城破垒之功乎。其或自亦才离上大人丘乙己。而教人以制科文字。亦舛矣。或问于子何如。答曰。老僧正读上大人未熟在。

  肇论

  空印驳肇公物不迁论。予昔为之解。今复思之。空印胡繇而为此驳。其繇有二。一者不察来意。二者太执常法。不察来意者。若人问物何故不迁则应答云。以性空故。今彼以昔物不至今为物迁。而漫然折以性空。性空虽是圣语。然施于此。则儱统之谈。非对机破的之论也。得无似作文者。辞句虽佳而不切于本题者乎。太执常法者。僧问大珠如何是大涅槃。珠云。不造生死业。此常法也。又问如何是生死业。珠云。求大涅槃是生死业。在常法。必答以随妄而行是生死业矣。今乃即以求大涅槃为生死业。与肇公即以物不至今为不迁意正同也。故无以驳为也。又空印谓圭峰不当以达磨直指之禅为六度之一。圭峰何处有此语。其所著禅源诠云。达磨未到。诸家所解。皆是四禅八定之禅。南岳天台所立教义虽极圆妙。然其趋入门户次第亦只是前之诸禅。唯达磨所传。顿同佛体。迥异诸门。其说如此明显。而曰以直指禅为六度禅。则吾所未谙也。虽然。空印驳肇公之论不迁。呵圭峰之议初祖。则诚过矣。至其谓圭峰不当以荷泽为独绍曹溪天台门下所论或多不出于大师之口。此二说者确论也。

  华严论疏

  或问肇论已闻命矣。又一居士力诋清凉者何如。予谓彼居士惟崇枣柏之论。其诋清凉者。言不当以信解行证分裂全经。大失经旨。不思经开信住行向地等。其分裂也抑又甚矣。然则佛亦非欤。夫行布圆融。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必去行布。则圆融何物。因该果海。果彻因源。则先后同归。首尾一贯。无缝无罅。何处觅其分裂也。况论有论体。疏有疏体。发明大意。莫尚乎论。委曲发明穷深极微疏钞之功不可思议。二大士者。皆羽翼华严之贤圣。不可得而轩轾者也。予尝有书达居士。居士不答。未知其允否。因记之。

  评议先贤

  予既叙肇论杂华二事。或曰先贤不可评议乎。予曰。非然也。今人未必不如古人。昔有是言矣。然吾尝思之。三百篇多出于郊野闾阎之歌咏。而后人以才华鸣世者不能及。六群比丘。圣众所不齿。而贤于佛灭度后马鸣龙树。则古人何可轻也。空印之评。其太过者。止在物不迁。及圭峰论达磨两处耳。非讥贬清凉者比也。吾见有叱辱温陵者骂詈长水者。崇尚天台。则尽毁诸家。无一可其意者。勘妙喜为未悟者。藐中峰为文字知识者。又其甚有谓六祖不及永嘉。而遭其挫折一上者。是安可以不辨也。嗟乎。古人往矣。今人犹存。吾何苦为过去者争闲气。而取见存者之不悦乎。顾理有当言。不容终嘿者。余非所恤也。

  游名山不愿西方

  游五台者曰文殊在。游峨嵋者曰普贤在。游普陀者曰观世音在。独不曰西方极乐世界有弥陀在乎。又不曰三大士者徒仰嘉名。阿弥陀佛见在说法。亲炙休光之为愈乎。又不曰跋涉三山。累年月而后到。信心念佛。一弹指而往生乎。大可叹也。

  非理募化

  云栖僧约。非理募化者出院。一僧曰。此不足禁。禁之则缺众生福田。非理募化。虽其人自负过愆。而众生获破悭舍财之益。世僧假佛为名以营生。佛何曾为此辈出一禁约乎。予曰。子言则诚善矣然知其一。未知其二。非理募化者。瞒因昧果。施者知之。因而退心。后遂不施。安在其能破悭也。佛世有诸弟子自远游归。所过聚落。望而闭户。问故。则畏僧之募化也。因以白佛。佛乃种种呵责。何言其不禁约也。慎之哉。

  妄拈古德机缘(一)

  云栖僧约。妄拈古德机缘者出院。一僧云。此不必禁。禁之则断般若缘。彼谤法华者。地狱罪毕。还以谤故植缘法华。况妄拈者非谤乎。予曰。子言则诚善矣。然知其一。未知其二。谤法华者。出地狱而植善缘。孰若信敬法华者。不入地狱而即植善缘乎。又谓妄拈非谤。而不思无知臆谈皆名谤大般若。是故漫述师言者。被点简云。先师无此语莫谤先师好。彼尊师也非谤也。错答一转语者堕野狐身。彼错也。非谤也。何二人皆成罪戾。古人一问一答。皆从真实了悟中来。今人驰骋口头三昧。明眼人前。似药汞之入红炉。妖邪之遇白泽耳。若不禁止。东竖一拳。西下一喝。此作一偈。彼说一颂。如风如狂。如戏如谑。虚头炽而实践亡。子以为宗门复兴。吾以为佛法大坏也。

  妄拈古德机缘(二)

  僧不悦曰。审如是。古德机缘。更不可开口一评量乎。曰。止禁妄拈。未尝言不可拈也。二僧同起卷帘。古德云一得一失。子试评量。得失谁在。僧无语。予曰。昔人有言。十回被师家问。九回答不得。未为害。但忌无知妄谈。则终无升进耳。慎之哉。

  直言

  前僧欲除募化妄拈二禁。子不允。僧去。又一僧云。云栖半月直言。逐日直言。适起争端耳除直言。乃所以为直言也。予谓汝非僧乎。僧宜从佛。而佛制九旬结夏。夏满之日。名僧自恣日。佛欢喜日。任僧举过。更无隐讳。故名自恣云栖半月直言。据此也。佛喜而子独不喜可乎。律载僧有过。傍僧白佛。佛召本僧种种呵责。因制为律。云栖逐日直言。据此也。佛容其举过。而子独不容可乎。且世法犹云君有诤臣。父有诤子。士有诤友。故曰兴王赏直谏之臣。圣主立诽谤之木。夫子以知过为幸。仲由以闻过为喜。况为僧修出世法。可不须友以成其德乎。子恶直言。则谗谄面谀之人至矣。拒谏饰非损德败业。非小失也。慎之哉。

  心迹

  包孝肃公终日正色。人以其笑比黄河清。秦会之亦罕有笑容。一破颜于溪水涸来之对。外貌虽同而中则天壤矣。神鼎諲禅师门庭高峻。衲子非久参上士。无敢登其门。后之禅和亦有然者。临济德山动辄棒喝。如风如雷。后之禅和亦有然者。黄龙妙喜升座。则诟骂诸方。后之禅和亦有然者。其同异何如哉。

  僧务外学

  儒者之学。以六经论孟等书为准的。而老庄乃至佛经禁置不学者业有专攻。其正理也。不足怪也为僧亦然。乃不读佛经而读儒书。读儒书犹未为不可。又至于读庄老。稍明敏者。又从而注释之。又从而学诗。学文。学字。学尺牍。种种皆法门之衰相也。弗可挽矣。

  僧务杂术(一)

  僧又有作地理师者。作卜筮师者。作风鉴师者。作医药师者。作女科医药师者。作符水炉火烧炼师者。末法之弊极矣。或曰。百丈大师令司马头陀择地可作五百僧道场者。而得沩山。是地理家事。既而令择沩山主人。得大祐禅师。是风鉴家事。则何如。噫。此古圣贤为传法利生之大机缘。非世人所测识者。而百丈司马是何等人品。今之术士可以借口也与哉。

  僧务杂术(二)

  或曰杂术固非僧务。医以全生。宜若无碍焉。予谓杂术乱。心。则概所当舍。如其救济为怀。则亦万行之一端。而术傥不精。虽曰全生。反以伤生。则大为不可。近有僧行灸法者。其法和药作饼。置艾炷于其上而然之。云治万病。此不知出自何书。传自何人。夫切肌而察穴。循穴而入内。灼艾之常法也。隔饼而灸。有痛苦而无功能者也。而师行焉。弟子绍焉。不自知其业之深且重也。

  周柳翁

  周柳翁谓予曰。今日释门。须是斫三人头悬之稿街。而后佛法始振矣。时某官在坐。问三人为谁。答曰。其一某。其二某。问其三。直答曰。老兄是也。某官盖此翁平日所素厚者。问故。则曰。公托名阿练若。而心在含元殿故也。某官不之瞋作而曰。至言也。此翁以刚直不容于时。至于僧事。亦正气凛凛若此。可畏也。可敬也。今僧实居阿练若。而有发愿愿来生作御史者。可愧死矣。

  沸汤施食

  有自称西域沙门。作焰口施食法师者。其洒净也不用水。燃沸汤于瓶。以手擎而洒之。着人面不热。人异之。请施食者络绎。予以为此甚不足贵也。世之号端公太保者。尚能以红铁炼缠束其肢体。利锋刃刺入于咽喉。况此沸汤特其小小者耳。夫佛制施食。本为饿鬼饮食至口即成火炭。故作甘露水真言等以灭其热恼。使得清凉。奈何其用沸汤也。此何佛所说。何经所载。惑世诬民。莫斯为甚矣。或谓其能化沸汤为冷泉。故不必用水。审如是。则亦能化臭腐以为沉檀。而不必用香矣。化黑暗以为光明。而不必用灯矣。化瓦砾以为枣栗。而不必用果矣。化草芥以为牡丹芍药。而不必用花矣。化泥土以为稻麦黍稷。而不必用斛食矣。今何为香花灯果斛食一一如常法具办。而独于洒净一事则用沸汤乎。明理者辨之。

  肉刑

  肉刑起于何时。其果圣人之意乎哉。或曰。尚书言之矣。然言之而未详也。抑后世欲威民者为之也。夫炮烙罪人。商纣之所以危身也。凿人目。剥人面皮。吴皓之所以覆国也。复有沸油盐于鼎俎。置人于中而烹之者。齐楚等君所以终至于灭亡也。而谓圣人为之乎。或又曰。其人天且劓。周易亦言之矣。然易经也。非律也。卜筮之书也。非刑书也。所以前民用。非所以罚民罪也。天且劓。象也。非真也。且肉刑至汉文帝而始除。万世而下。其以文帝为非乎。以文帝为贤乎。如以为贤。则肉刑之非可知矣。虽然。帝则诚贤矣。而有遗恨焉。宫刑之未除也。嗟乎痛哉。难言也。业报之循环。不可息也。何时得见龙华之世也。

  心意识

  讲者数辈。争论心意识不决。予乃为稽诸古。文殊问经云。心者聚义。意者忆义。识者现知义。俱舍论云。集起名心。筹量名意。了别名识。密严经云。藏是心。执我名意。取诸境界为识。如是等说。皆小异而大同者也。永嘉云。损法财。灭功德。莫不繇兹心意识。是故教乘中须一一究审。不可混淆。宗门直指心源。则一念不生全体现。又何必琐琐分别争论为也。

  制心

  或问心念纷飞。当作何方便。予曰。佛言心者。制之一处。无事不办。或曰。得无类告子之强制其心而不动乎。是不然。告子之不动心。念起即遏。遏捺令静。今之制心。是制使归于一处。不杂用心。则彼是灰心不起。此是用心不二。彼是豁达空。此是思惟修。两不同途。未可并论。一处功成。则随其所习百千三昧靡不具足。故曰无事不办。彼之强制。只办得一味顽定。何能有此功德。虽然。此犹是学人初做工夫方便。非为究竟。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安所云制。又安求所谓处也。或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则全是空寂境界。却正同于告子之不动心矣。曰。告子遏捺其心。使之不动。曹溪无心可动。不须遏捺。乌得同。

  禅宗净土迟速

  一僧专修念佛法门。一僧以禅自负。谓念佛者曰。汝念佛必待生西方已。见阿弥陀佛。然后得悟。我参禅者见生便得悟去。迟速较然矣。汝罢念而参可也。僧莫能决。举以问予。予曰。根有利钝。力有勤惰。存乎其人。则彼此互为迟速。未可是此而非彼也。喻如二人同趋宝所。一人乘马。一人乘船。同日起程。而到之迟速未可定也。则利钝勤惰之说也。参禅念佛亦复如是。语其迟。念佛人有累劫莲花始开。参禅人亦有多生勤苦不能见性者矣。语其速。参禅人有当下了悟。不历僧祇获法身。念佛人亦有见生打彻。临终上上品。生者矣。古云。如人涉远。以到为期。不取途中强分难易。

  六祖坛经

  六祖示不识字。一生靡事笔研。坛经皆他人记录。故多讹误。其十万八千东方西方等说久已辩明。中又云但修十善。何须更愿往生。夫十善。生天之因也。无佛出世。轮王乃以十善化度众生。六祖不教人生西方见佛。而但使生天可乎。其不足信明矣。故知执坛经而非净土者。谬之甚者也。

  居山

  古云。大隐居廛。小隐居山。遂有甘心汩没于尘俗者。不知居廛者。混俗和光。闹中得静。有道之士则然。非初心所宜也。或曰永嘉谓未得道而先居山。但见其山。必忘其道。是不许居山也。此各有说。予赞居山。为汩没于尘俗者诫也。而永嘉所言自是正理。出家儿大事未明。千里万里寻师访道。亲近知识。朝参暮请。岂得蒙昧无知作守山鬼乎。故知行脚在前。居山在后可也。则亦不悖乎永嘉之言也。

  佛性

  经言蠢动含灵皆有佛性。孟子之辟告子也。曰。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欤。有执经言而非孟子。予以为不然。皆有佛性者。出世尽理之言。人畜不同者。世间见在之论。两不相碍。是故极本穷源。则蝼蚁蠛蠓。直下与三世诸佛平等不二。据今见在。则人通万变。畜惟一知。何容并视。岂惟人与畜殊。彼犬以司夜。有警则吠。若夫牛。即发扃钻穴。逾墙斩关。且安然如不闻见矣。犬牛之性果不齐也。而况于人乎。万材同一木也。而梧槚枳棘自殊。百川同一水也。而江湖沟渠各别。同而未尝不异。异而未尝不同者也。如执而不通。则世尊成正觉时。普见一切众生成正觉。今日何以尚有众生。

  僧畜僮仆

  僧有畜僮仆供使令者。夫出家人有弟子可服役。奚以僮仆为。或曰弟子为求道而来。非执役人也。噫。夫子之适国也。一则曰冉有仆。一则曰樊迟御。渊明之赴友人召也。一门生二子舁其篮舆。后世图而绘之以为高致。今出家为僧。乃宠爱其弟子如富贵家儿。而另以钱买僮仆供爨负薪张伞执刺。末法之弊一至是乎。

  文文山

  文山六歌。有来生业缘在。骨肉当如故之句。是信有三世矣。特不知宿业因缘之至也。则聚为一家。宿业因缘之毕也。则散为歧路。如鸟宿林。天明而为东西南北鸟矣。安保其如故也。文山节义才学表表百世。而此言乃似七月七日长生殿语。则未尝留心内典之故也。惜哉。

  出家四料简

  有在家出家者。有出家在家者。有在家在家者。有出家出家者。处于族舍。具有父母妻子。而心恒在道。不染世尘者。在家出家者也。处于伽蓝。无父母妻子之累。而营营名利。无异俗人者。出家在家者也。处于俗舍。终身缠缚。无一念解脱者。在家在家者也。处于伽蓝。终身精进。无一念退惰者。出家出家者也。故古人有身心出家四句。意正如此。虽然。出家出家者。上士也无论矣。与其为出家在家者。宁为在家在家者。何以故。袈裟下失人身。下之又下者也。

  时光不可空过(一)

  世人耽着处。不舍昼夜。曰。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耽赏玩也。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耽麹糱也。野客吟残半夜灯。耽诗赋也。长夏惟消一局棋。耽博奕也。古有明训曰。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当勤精进。如救头然。今出家儿。耽麹糱者固少。而前后三事或未免焉。将好光阴蓦然空过。岂不大可惜哉。

  时光不可空过(二)

  先德示众云。汝等出家。未曾立脚得定。忽已过三四十年矣。我等闻此真恳痛切之语。所当心战而毛竖者。乃有都将青春壮色。勤勤作有为事业。或奔南走北。言我参礼名山。或装塑修造。曰我兴崇三宝。或聚众起会。曰我助扬法化。此虽名色亦皆好事。非上所云赏玩麹糱等比。而其为空过一也。一朝猛省前非。忽已龙钟衰朽。悔无及矣。故曰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呜呼。更有终身安然而不伤悲者。

  蔬食上宾

  一贵人齿高而爵尊。有上宾至。留饭。宾意其盛馔也。则粝饭及菜羹一器而已。无兼味。宾大叹服。今富家待客。烹炮煎炙羽毛鳞介等种种众生。大非也。或难曰。易言大烹以养圣贤者何也。噫。独不闻二簋可用飨。亦易之明示乎。而僧家虽不宰杀。素馔多品亦非所宜也。或又难盂兰盆尽世甘美以供贤圣僧者何也。噫。独不闻贫母以残汁奉辟支而感生天之福。亦内典之明示乎。在心不在物故也。

  李卓吾(一)

  或问李卓吾弃荣削发。著述传海内。子以为何如人。答曰。卓吾超逸之才。豪雄之气。吾重之。然可重在此。可惜亦在此。夫人具如是才气。而不以圣言为量。常道为凭。镇之以厚德。持之以小心。则必好为惊世矫俗之论以自偷快。试举一二。卓吾以世界人物俱肇始于阴阳。而以太极生阴阳为妄语。盖据易传有天地然后有万物。而以天阴地阳男阴女阳为最初之元本。更无先之者。不思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同出夫子传易之言。而一为至论一为妄语何也。乃至以秦皇之暴虐为第一君。以冯道之失节为大豪杰。以荆轲聂政之杀身为最得死所。而古称贤人君子者。往往反摘其瑕颣。甚而排场戏剧之说。亦复以琵琶荆钗守义持节为勉强。而西厢拜月为顺天性之常。噫。大学言好人所恶恶人所好。灾必逮夫身。卓吾之谓也。惜哉。

  李卓吾(二)

  或曰。子以成败论人物乎。曰。非然也。夫子记子路不得其死。非不贤子路也。非不爱子路也。行行兼人。有取死之道也。卓吾负子路之勇。又不持斋素而事宰杀。不处山林而游朝市。不潜心内典而著述外书。即正首丘。吾必以为幸而免也。虽然。其所立遗约。训诲徒众者。皆教以苦行清修。深居而简出。为僧者当法也。苏子瞻讥评范增。而许以人杰。予于卓吾亦云。

  中庸性道教义

  妙喜以中庸性道教。配清净法身圆满报身千百亿化身。体贴和合。可谓巧妙。细究之。则一时比拟之权辞。非万世不易之定论也。作实法会则不可。何也。彼以仁义礼智言性。岂不清净然非法身纤尘不立之清净也。彼以事物当然之理言道。岂不圆满。然非报身富有万德之圆满也。彼以创制立法化民成俗为教。岂无千百亿妙用。然一身之妙用非分身千百亿之妙用也。大同而小异。不可以不察也。或曰仁义礼智。孟子之言也。中庸止言天命而已。予谓至诚能尽其性。而继之以宽裕温柔十六字。非仁义礼智而何。故曰孟轲受业子思之门人也。不可不察也。

  赵清献

  公尝自言昼之所为。夜必焚香告天。不敢告者则不为也。吾以为如是之人乃可学道。后得法于蒋山泉禅师。有一声霹雳顶门开。唤起从前自家底之句。以如是精诚之心地。而参扣自心。其得悟非偶然也。若夫身虽归佛。心不合天。止是游戏法门而已。

  经债

  乌镇利济寺有僧师徒二人。俱称谨厚。托以经忏者日益众。因致饶裕。而吝啬。不自享用。亦不布施。后得疾。族人迎归调治。俄而谢世。平生积贮尽为族有。十年后。现梦于所亲曰。经忏未完者。阴府考较甚急。苦不可言。人世所传闪电光中认字读还。信不诬也。笔之以诫夫应缘者。

  净土寿终

  或问第二愿云。国中天人寿终。更无生三恶道者。则有生有死。特不堕落耳。何谓生彼国者皆无量寿。曰后不云乎。国中天人寿皆无量。除其本愿愿出度生者。十疑论亦曰生彼国土得无生忍已。还来此世救苦众生。则悲愿行化。非此土死生比也。

  龙舒往生

  或问居士临终立化。其往生之祥昭灼如是。而所辑大弥陀经。不免抄前着后抄后着前。此一失也。又宋景濂谓居士于金刚经不用昭明三十二分无论矣。亦不依天亲无著所定。而另为品第。此二失也。似于观经读诵大乘往生正因未协。而立化者何。答。此虽有过。然其平日念佛求生至真至切。至诚至笃。自利利他。功德非细。小疵不足掩其大善。尚有带业往生者。何疑于龙舒。或其品位不能与上上流。则未可知矣。

  直受菩萨戒

  予着戒疏发隐中。言必先受五戒十戒二百五十戒。然后受菩萨十重四十八轻戒。有讲师愤然不平曰。何以不教人直受菩萨戒。而迂曲如是。佛记末法中有魔王混入吾法而坏吾法。今其人矣。予不答。讲师卒。其徒理前语。欲集诸僧诸宰官居士等设大会而作辩难。予亦不答。有代予答者曰。无以为也。不观彼所引菩萨善戒经乎。经云。譬如重楼四级。自下而上。次第历然。不可躐等。受戒亦然。经语也。无以为也。其人乃止。

  刑戒

  大长者吕叔简作刑戒。邹南皋先生梓之。予跋之。兹传闻一事甚奇。某官者素酷暴。动辄行笞数十下。酸楚之声震地。若罔闻者。有道人排闼入。直立厅事。瞋目而指之。某官大怒。呼左右极力笞之。忽后堂大叫公子为鬼击。几毙。某官张皇退堂入内。则其子自言若有鬼神巨棰棰我。皮破肉烂。血渍双股。痛不可忍。急遣人至厅。被笞人已失所在。乃号啕大哭。举身自掷。头面皆损。噫。彼道人者。其天神乎。人皆有父母。人之子己之子均子也。奈何己子如珍。他子如草。于心安乎。又一尊官爱幼子。每日令屠者进一猪胃。胃瘦则大怒。笞责屠伤重。调治两月乃愈。有居家严刑以待婢仆亦复如是。愚谓刑戒一书。当布之四方传之百世可也。

  不愿西方(一)

  或问一僧。公愿生西方否。曰。吾不愿也。乃所愿。来生着绿袍。一妻一妾而处室也。此即吾之极乐国也。问者嘿然。以告予。予谓人各有志。志在富贵。何西方之为。虽然。富贵虽非道人美事。而亦须修顽福以得之。傥不修福。未必得为绿袍郎。而或作绿衣人也。未必配淑女于名门。而或纳六礼于齐人也。犹未也。傥有业焉。且不得为绿衣人。而或为金衣公子之流。事未可知也。且不得纳礼于齐人。而或依栖于圉人校人庖人。事未可知也。犹未也。傥业重焉。金衣或变而为赤鍱焉。事未可知也。圉人校人庖人或变而为阿旁焉。事未可知也。悲夫。

  不愿西方(二)

  又问一僧。公愿生西方否。曰。吾不愿。亦不不愿。东方有佛吾往东方。西方有佛吾往西方。南北上下亦复如是。吾何定于西方也。又问一僧。公愿生西方否。曰。八金刚抬我过东方吾不来。四天王抬我过西方吾不去。吾何知所谓东西也。合而观之。前之一人。汩没于五浊者也。此二人者。一则随生。一则无生。虽然。曰随生。未必其真能作主而不被业牵也。曰无生。未必其真得无生法忍而常住寂光也。如未能。则戏论而已。又未能。则大言不惭而已。难矣哉。

  平侍者

  平侍者久侍太阳。称有悟入。奈何于后首创异议。徙太阳之塔。出其遗体。行破脑之惨毒。生报虎口。死入泥犁。则知其悟处。不过依稀见解得少为足而已。何有真悟彻人。而反作此大逆不道之事乎哉。浅解当悟。祸至此极。可戒也。

  四果

  紫阳真人谓四果人夺舍投胎。身有败坏。不免离一舍入一舍。故其言曰若解降龙并伏虎。真金起屋几时枯也。夫初果七返生死。二果名一往来。犹可以胎论。三果已名不来。而四果则见思惑尽。不受后有。三明六通。号阿罗汉。又何用夺舍为。紫阳仙学超越伦类。悟真诸书多谈理性。而为此言。似于内典未甚精究耳。噫。真金起屋。特不枯耳。宁思金不度火也与哉。

  遗教经

  世人临终为言以示子孙谓之遗嘱。而子孙执之以作凭据。世守而不变者也。况三界大师。四生慈父。说法四十九年。最后之遗嘱乎。为僧者。所当朝诵暮习。师授徒传。终身奉之而不可一日废忘者。乃等之以童蒙之书。置之间处。不复论究。岂非如来之逆子。佛法之顽民也哉。

  四十二章经(一)

  四十二章经译于腾兰二师。更无再译。今世传二本。大同而小异。余不必论。但其较量设供优劣。藏本则始于凡夫。而终于化其二亲。守遂师解本。则始于恶人而终于无修无证者。考其文义。藏本颇为未安。遂本文义俱畅。藏本又云饭辟支佛。不如化其二亲。何又言饭善人功德最大。既功德为最。何又云饭善人不如饭一持五戒者。前后文义自相矛盾。又曰事天地鬼神。不如孝其二亲。夫辟支佛尚不及二亲。又何况天地鬼神也。而遂师必无自撰佛经之理。其本必有所自。故知流通藏外者未必无善本。而不必全执藏本以为折衷也。予着梵网发隐。亦得一本于古寺中。与天台疏文符契。于藏本反有参差处。发隐凡例中已申明之。今更为专凭藏本者告云。

  四十二章经(二)

  昔有南都僧某者。以四十二章经来武林。按古例。乞诸士夫各书一条勒石。予兄时以养亲居家。书付之。逾年。有贩其本至杭者。则别易一显宦名矣。又数年。吾兄忽有南通政之命。于书肆得前本。则复易兄名矣。因感叹其事。为诗梓之集中。有纱笼事非谬之句。予为兄言。僧则诚鄙矣陋矣。独不闻翟公榜门杜客语乎。客固不足言。而公亦失厚道矣。兄谓予子之言是也。遂铲去。噫。僧何苦不汲汲办己躬下事。奔走贵人之门。作闲家具。贻笑于时人也。嗟夫。

  五条衣

  予初出家时。见五条衣皆另作简便小巧者。略按五条大意而已。盖此原名作务衣也。今悉照七条二十五条之式。虽不失方袍古制。而大有不便。搭此衣止可坐禅讽经礼佛。何堪执作运劳。则五条衣成七条用矣。夫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必执反古以为高。则书契既立之后而复为结绳。桌椅既具之后而复为席地。曰吾复古也可乎。今世有碗箸矣。而食必用钵。又匙不便更参之以箸。尤为可笑。夫钵存之。不忘佛制可也。而不必泥之为日用也。

  禅门口诀(一)

  大藏有禅门口诀一书。中所言类多数息法门。而兼之以下视脐轮等语。外签标智者大师。而经文下既非大师。又非灌顶章安荆溪等诸贤所记。不可信也。且大师自有大小止观正文。末后略举治病一门。与此相似。盖防身之小法。非学佛之大道也。乃高题口诀。而借重大师。黄冠道流遂据此以印证己法。乃曰此大师亲口密传之秘诀也。而浅识者便谓佛法尽在乎是。则其害大矣。岂知禅门亦原无口诀之说乎。不得不辩。

  禅门口诀(二)

  或问禅门信无口诀乎。曰。佛法正大光明。一人演之。而百千万亿人天之所其闻也。何口诀之有。无已则有一焉。夫一言二言。言简而义精者。斯之谓诀。连篇累牍。牵枝而引蔓者非诀也。是故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者。金刚经之口诀也。惟一乘法。无二无三者。法华经之口诀也。成就慧身。不繇他悟者。华严经之口诀也。执持名号。一心不乱者。弥陀经之口诀也。是心作佛。是心是佛者。十六观经之口诀也。不此诀之信。而信他诀者。舍璠玙而执碔砆者也。

  念佛不见悟人

  或问参禅得悟者相望于册。念佛得悟者何寥寥其未闻也。噫。盖有之矣。子未之见也。且参禅人得理之后终不哓哓以自鸣也。龙天推出。然后声振一时。而名垂后世。彼曹溪佩黄梅之心印。苟不失口于风幡。一猎人之守网夫而已。清素受慈明密记。苟非邂逅于荔枝。一丛林之间老汉而已。子何自而知之。况实心念佛者。志出娑婆。精求净土。念念如救头然。即其悟本性之弥陀。了惟心之极乐。若终身隐而不出。子亦乌得而知之也。凡上上品生者。皆得悟人也。往生传不可不读。

  为僧宜孝父母

  有为僧不孝父母者。予深责之。或曰。出家既已辞亲割爱。责之则反动其恩爱心矣。曰。恶。是何言也。大孝释迦尊。累劫报亲恩。积因成正觉。而梵网云。戒虽万行。以孝为宗。观经云。孝养父母。净业正因。古人有作堂奉母者。担母乞食者。未尝以恩爱累也。奈何于亲割爱矣。而缔交施主。不绝馈遗。畜养弟子。过于骨肉。是无亲而有亲。出一爱而复入一爱也。何颠倒乃尔。且己受十方供养。饱暖安居。而坐视父母之饥寒寥落。汝安则为之。

  雷霆

  苏明允曰。叛父母。亵神明。则雷霆下击之。雷霆固不能尽击此辈也。然有时而不测也。明允此言。欲使为恶者惧。而漏网雷霆之击者亦众矣。终不能使之惧也。然为恶受报。盖亦多途。有生恶疾而死者。有犯刑宪而死者。有遭虎狼而死者。有死于水溺者。有死于火焚者。有死于刀斧者。有死于砒鸩者。有死于墙崩石压者。其为报一也。杀人以挺与刃之类也。岂必其尽击于雷霆乎。况复有见生受报者。有来生受报者。有身报于阳世者。有魂报于冥司者。毋曰不击于雷霆。而遽称漏网也。

  真友

  中峰大师警策。有参禅必待寻师友。敢保工夫一世休。又曰。纵饶达磨与释迦拟亲早已成窠臼。此醍醐至妙之言也。然不可闻于下士也。执此言而自用自专。不复知取友之益。则翻成毒药矣。取友非难。得真友为难。饮食财帛相征逐者恶友也。善相劝恶相规者好友也。开我以正修行路。示我以最上乘法。为我灯。为我眼。为我导师。为我医王者。真善知识友也。不可一日而远离者也。

  学贵专精

  古人为学。有三年不窥园者。有闭户不逾槛外者。有得家书。见平安二字。即投水不展视者。庶几乎专精不二者矣。而为僧者学出世法。反以世事乱其心乎。吾辈观此。当汗颜悚骨而惕于中矣。

  传灯

  传灯录所载诸师。如六代相承。五灯分焰。诸大尊宿。皆天下古今第一流人物。所谓始知周孔外别自有英豪者是也。岂易言哉。而今人或得一知半见。或得些少轻安。便自以为大悟大彻。而无眼长老又或以东瓜印子印之。一盲众盲。非徒无益而有害。可胜悼欤。

  刘公真菩萨人

  刘公讳宽。其治郡也。有过者以蒲鞭示辱。夫人欲试其怒也。使婢故以羹汗朝衣。公但曰羹烂汝手乎。终不怒。即此二事。知其真菩萨人。不可企及。且今之治民者。用格外之严刑尚不能折狱。蒲鞭而民自化之。非大威神力何以至此。今御下人。小不如意。动辄加刑。羹污朝衣。反恤之而不责。非大慈悲力何以至此。临朝逼迫。而乃从容易衣。心不动摇。非大禅定力何以至此。火宅中具如是操略。如是器量。胜出家儿蒲团上三十年工夫矣。吾辈观此。可不愧乎。可不勉乎。

  续原教论

  国初翰林待诏沈士荣居士作续原教论。其详品名儒学佛一篇。备举唐宋诸君子。如白香山苏内翰以至裴丞相杨大年等诸公。禅学浅深。最为精核。其言曰。即裴杨诸公。不云无悟入。而保养受持则未可知也。岂有身居名利之场。又非果位菩萨。而能无细惑流注者哉。游戏法门者固不必论矣。我辈身为出家儿者。试静思之。

  三贤女

  内人在道称贤者。吾目击三人焉。一曰出家尼严姓者。清修苦行。终身不干谒富贵家。一在家赵姓者。手书华严经八十一卷。一在家朱姓者。劝其夫休罢渔业。投身水中。夫末法僧尼。多游族姓。苦行终身。谁似严者。募化书经。或昧因果。自力自书。谁似赵者。为救众生。不顾身命。终化其夫。谁似朱者。吾谓此三内人。三丈夫也。三大丈夫也。

  施食师

  焰口施食。启教于阿难。盖瑜伽部摄也。瑜伽大兴于唐之金刚智广大不空二师。能役使鬼神。移易山海。威神之力不可思议。数传之后。无能嗣之者。所存但施食一法而已。手结印。口诵咒。心作观。三业相应之谓瑜伽。其事非易易也。今印咒未必精。而况观力乎。则不相应矣。不相应。则不惟不能利生。而亦或反至害己。昨山中一方外僧病已笃。是晚外正施食。谓看病者言。有鬼挈我同出就食。辞不往。俄复来云。法师不诚。吾辈空返。必有以报之。于是牵我臂偕行。众持挠钩套索云。欲拽此法师下地。我大怖。失声呼救。一时散去。越数日僧死。盖未死前。已与诸鬼为伍矣。向非惊叫。台上师危乎哉。不惟是耳。一僧不诚。被鬼舁至河中欲沈之。一僧失锁衣箧。心存匙钥。诸鬼见饭上皆铁片。遂不得食。一僧晒毡衣未收。值天雨。心念此衣。诸鬼见饭上皆兽毛。遂不得食。各受显报。又一人入冥。见黑房中有僧数百。肌体瘦削。颜色憔悴。似忧苦不堪之状。问之。则皆施食师也。施食非易易事也。信夫。

  讲法师

  或谓讲法师有化物之功。无交鬼神之责。其寡过矣乎。曰。殆有甚焉。施食一法耳。一法犹易精。经论繁多。一一而欲精之亦难矣。故古人业有专攻。如恭法华善华严之类是也。今则无经不说。无论不宣。其果超越于先哲乎。遂有师承无自。而臆见自用者。有好为新说。而妄议前贤者。有略加销释。而全无发挥者。皆未免于过也。必其精研有素。博学无方。惟以明道为怀。不图利养于己。庶几有功而无过耳。或又谓智者云。为利弘经亦恒有菩萨之名者何也。噫。此为具菩萨之大悲。而未臻菩萨之实行者言也。非为贪利者言也。不察此意。几许误哉。

  一蹉百蹉

  古云。今生若不修。一蹉是百蹉。一之至百。何蹉之多直至于是。经言离恶道得人身难。得人身逢佛法难然而逢念佛法门。信受为尤难也。如经所言。蚁子自七佛以来未脱蚁身。安知何日得人身。又何日逢佛法。又何日逢念佛法门而信受也。何止百蹉。盖千蹉万蹉而无穷也。伤哉。

  禁屠

  世人广杀生命。以供朝夕。备宴赏。奉祭祀。皆谓理所当然。既其当然。则何为旱干水溢而官禁屠宰。然后知屠宰之为非也。虽然。旱灾而小沾。水灾而少霁。已彘肩羊肘高悬市井矣。又杭俗祈祷观音大士。必请至海会寺。而满城宰杀。诚意何在。深可怪叹。傥其时时戒杀。户户持斋。必能感召天和。雨旸时若。田禾丰穰。海宇清宁。葛天无怀之风再见于今日矣。奈何习俗相沿不可救也。哀哉。

  畜鱼鹤

  世俗畜小金鱼者饲以虮虾。畜鹤者饲以细鱼。饲鹤则一食动以百计。饲金鱼则一食动。以千计。积日而月。积月而年杀业无边矣。夫养蚕也。孳生六畜也为饱暖而造此杀业也。鱼与鹤供一玩视而已。嗟乎。是亦不可以已乎。

  今日方闲

  吾杭有鲁姓者。忘其名。人以其面麻也。称鲁麻子。中年谓其子曰吾婚嫁事毕尔曹亦能自立矣吾将求闲。于是备棺椁。凡魂轿明旌鼓乐皆悉营办。诸子衰绖执杖引棺。己肩舆随后。至西湖之别墅。置棺中庭。遣诸子归。榜其门曰。今日方闲。至死不入城墎。呜呼亦达矣。夫俗士具有家缘。其忙宜也脱忙而曰今日方闲。出家者本间也。乃劳形苦志奔利趋名终日营营而不知休息者。当榜曰今日方忙可也。

  入胎

  经言入胎皆在十月之先。而世间传闻者。皆临产之时死彼生此。有供僧山中者。忽见僧直入内室。俄报坐草生子。急往山中探之。则僧已入灭矣。与经言不合何也。盖入胎于十月之先者其常。而临产入胎者千万中之一二也。世人惟见一二。而不见千万故也。然早入胎不见现形者何也。或临产入者能现。而早入不能现也。经无明文。不敢妄为之说。众生入胎不可思议。以俟夫天眼圣人决焉。

  护法

  人知佛法外护付与王臣。而未知僧之当其护者不可以不慎也。护法有三。一曰兴崇梵刹。二曰流通大教。三曰奖掖缁流。曷言乎慎也。护刹者。梵刹果尔原属寺产。豪强占焉。夺而复之。理也。有如考诸图籍。则疑似不明。传之久远。则张王互易。以势取之可乎。喜舍名为吉祥地。力不敌而与者谓之冤业薮。若僧惟劝化有力大人。以恢复旧刹为大功德主。而不思佛固等视众生。如罗睺罗殃民建刹。即广逾千顷。高凌九霄。栴檀为材。珠玉为饰。佛所悲怜而不喜者也。有过无功。不可不慎。一也。护教者。其所著述。果尔远合佛心。近得经旨。赞叹而传扬之。理也。有如外道迂谈。胸臆偏见。过为称誉可乎。若僧惟乞诸名公作序作跋。而不思疑误后学。有过无功。不可不慎。二也。护僧者。其僧果尔真参真悟。具大知见者。尊而礼之。实心实行。操持敦确者。信而近之。理也。有如虚头禅客。下劣庸流。亦尊之信之可乎。若僧惟亲附贵门。冀其覆庇。而绵纩锦绣以裹痈疽。祇益其毒。有过无功。不可不慎。三也。是则王臣护法而僧坏法也。悲夫。

  儒者辟佛

  儒者辟佛。有迹相似而实不同者。不可概论也。儒有三。有诚实之儒。有偏僻之儒。有超脱之儒。诚实儒者。于佛原无恶心。但其学以纲常伦理为主。所务在于格致诚正修齐治平。是世间正道也。即佛谈出世法自不相合。不相合势必争。争则或至于谤者。无怪其然也。伊川晦庵之类是也。偏僻儒者。禀狂高之性。主先入之言。逞讹谬之谈。穷毁极诋。而不知其为非。张无尽所谓闻佛似寇仇。见僧如蛇蝎者是也。超脱儒者。识精而理明。不惟不辟。而且深信。不惟深信。而且力行。是之谓真儒也。虽然。又有游戏法门。而实无归敬。外为归敬。而中怀异心者。非真儒也。具眼者辨之。

  居士搭衣

  圆顶方袍。则知三衣僧服也。发其首而僧其衣。非制矣。古人谓反有罪愆。而着为成训。世人不察。僧亦不言。可叹也。予少时见昭庆戒坛受优婆塞优婆夷戒者咸着三衣。盖沿习为风。而不知其非也。此非在家者之过。出家僧不以明告。而惟顺人情以致此也。故表而出之。

  宿命

  世有偶知宿命者。非必得道者之宿命通也。古今盖屡有之。总戎杨君为予言。亡兄年十三四时。忽作北人语云。平日只管道南方好南方好。展两手云。今生此处来得好来得好。问之。则曰我山东某处红庙僧也。老总戎以为妖。欲扑杀之。遂不敢言。逾年而卒。昔灵树世世为僧不失通。云门三生为国王。因不知宿命。岂云门之贤不及今人乎。故曰偶尔不昧。非通也。今为僧念念在世法中。入胎出胎。安能更记忆前事。求生西方自应汲汲矣。

  龙眼

  宗伯陆公寿九十七而嗜龙眼。龙眼遂价贵一方。又吾乡一老叟。寿逾宗伯六载。而嗜蒸豚。二老母。一嗜米饮。一嗜川椒。寿俱九十以上。旁观者复效法之。又一老人。清晨服蜜汤一杯。傥其永寿。而诸蜂乏食矣嗟乎。摄生虽君子所不废。而死生有命。圣谟洋洋。故夫子仅登古稀。岂其养生之无物。颜渊早夭三十。将无箪食以伤生。而有耄耋期颐负贩于道路者。曾饘粥之不继者也。则知宗伯以积德延寿。龙眼何与焉。又况乎金仙氏之长生也。

  烧炼

  或问烧炼之诓骗莫不知之。而恒中之者何也。先圣有言。智者不惑。中丹客者智不足也。虽然。世人不足责。出家僧亦有惑之者。为可叹也。夫世人以财为命。而丹砂可化为黄金。虽帝者亦惑于方士之说矣。故在俗家宜受其惑。而出家者不忆佛言乎。白毫相中八万四千光明。以一分光明周给末法弟子尚不能尽。而奚事烧炼。苏城一老僧。为兴殿故。日诵法华七卷。佛号万声。祈丹事早成者。屡被诓骗。而不退悔。曰退悔则真仙不可致。坐是宿志不回。初诚愈确。而卒无一成。夫为兴佛殿故。虽属好心。然此殿非一二万金不可。望丹成以举事。亦左矣。噫。以求丹之心求道。以养丹客之费供事天下善知识。以鼎新佛殿之精诚。返照旷大劫来之天真佛。以七卷法华万声佛号之勤苦回向西方。则不立一椽。建刹已竟。而乃用心于必不可成之役。尽敬于必不可信之人。惜哉。

  南岳誓愿文

  大藏有南岳禅师立誓愿文。末后言愿先得丹而后得道。盖欲留形住世。长生不死。而现世之中便得成果。不待他生。南岳应化圣贤。若果出其口。必自有故。非凡近所测。若后人所增。则不可信。下士观此。或起异见。是愿文误之也。神鸾焚仙经而修观经。南岳修丹道以求佛道。何两不相合如是彼南岳止观于起信论增一恶字。而曰具足一切善恶。此必非南岳之意。而后人为之者。恶字可增。今文何可遽信。其亦禅门口诀之类也夫。

  天台传佛心印

  大藏又有智者大师传佛心印一卷。夫佛心印曰天台传之可也。谓天台独传。而达磨诸师皆不得与焉。不可也。谓师子遇害。其传遂止。而六代传衣俱无其事。不可也。师子之色身可害。而道不可害也。师子之说法已竟而传法未竟也。皆后人所为尊天台而不知所以尊也又后人之言曰。法华。根本也。华严。枝叶也。天台何曾有是言也。又曰性具之旨惟一家有。非诸家所能及。一家之说。亦何示人以不广也。夫性具之理。见于诸经。发于诸祖。不知其几。而独擅一家。非天台所乐闻也。天台。圣师也。望道而未之见者也。其自处也曰。损己利人。止登五品。而后人过为称扬。失天台不自圣之心矣。合前一事观之。故古云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水陆仪文

  水陆仪文。世传起自梁武帝。昔白起以长平一坑至四十万。罪大恶极。久沈地狱。无繇出离。致梦于武帝。武帝与志公诸师议拔救之策。知大藏有水陆仪文。祷之。则光明满堂。繇此举行。传之后世。而今藏并无其文。金山寺之本。亦前后错杂不见始终头绪。时僧行者。亦复随意所作。各各稍殊。南都所绘上下堂像。随画师所传。奉为定规。颇不的当。而启建道场者。化募资费。累月累年。始克成就。陈设繁文。以致士女老幼纷至沓来。如俗中看旗看春。交足摩肩。男女混乱日以千计。而不免亵渎圣贤。冲突鬼神。失多而过重。有祸而无功。多致道场不终其事而感恶报。甚可惧也。惟四明志磐法师所辑仪文。至精至密至简至易。精密而不伤于烦长。简易而不病于缺漏。其本止存四明。诸方皆未之见也。予为订正。重寿诸梓。以广流通虽然。亦不可易易举数数举也。易则必至于数。数则自生夫易。繇是疏于诚敬。多于过愆。则求福而反祸矣。幸相与慎之。

  师友

  越僧定公。中年出家。破衲乞食。云行鸟飞于名利淡如也。苦志力参天晴日出四句忽有省。时无大知识为之钳锤。有印之者。心不服。咈然去。尝谓予曰。今世僧谁敢印证我者。因引释迦如来以作印证。繇是得少为足认鋀作金。乃崇信罗道。注释其所作五部六册等书。遂为时人所呵。向使其得真师胜友。必大有成就。故知寻师访友之功。学道者之要务。而有因无果丧失初心。良可叹悼。

  朝海

  僧俗进香南海。或有不繇四明正路。而别从大洋。及鳖子门。蹈不测之险者。飓风作。覆舟。溺死数十百人嗟乎。不远数百里。数千里。虔诚而往参谒。宁非好心。宁非善事。而至于失命。则未必其临终正念何如也。夫经称菩萨无刹不现身。则不须远涉他方。而大慈大悲者菩萨之所以为菩萨也。但能存菩萨慈悲之心。学菩萨慈悲之行。是不出户庭。而时时常觐普陀山。不面金容而刻刻亲承观自在矣。更有投入洪涛谓之舍身。冀菩萨为接引。及其死也。必发瞋起怨。是反成堕落。岂不哀哉。不特此耳。泰山绝顶亦有舍身崖。后贤为之筑垣。大书矜愚二字。亦无量阴德矣。

  蔑视西方

  居士鲍姓者。日诵法华楞严。久之知解通利。遂作西方论答客问共三篇。初一篇犹谈正理。而稍稍带言西方不足生。次二篇则甚言愿生西方者之非。或劝予辟之。予忆空谷禅师。谓谬人之言比于樵歌牧唱。不必与辩。今鲍所论。皆援禅门正理。易以入人。则因而疑误众生。退失往生之愿。为害非细。不得终嘿矣。其初一篇分三等西方。一为文殊普贤马鸣龙树诸菩萨所生之西方。二为远公永明等诸知识。苏子瞻杨次公等诸贤者所生之西方。三为凡庸恶人畜生等所生之西方。其说近似有理。但九品往生。经有明文。昭如日月之在中天。何须待尔别为三等。一王创制。万国钦崇。山野匹夫。另立科约可乎。其谬一也。佛明九品者。西方原无二土。而人机不同。故往生者自成其九。鲍之说。是西方原设三等之土以待三等之人。与经不协。其谬二也。又言永远诸知识诸贤者往生。实非自利。纯是利他。夫求生彼国。正为亲近如来。冀求胜益。诸大菩萨且置弗论。只如苏杨诸贤。岂皆菩萨地尽。特往极乐度生。更不自利者耶。行愿品颂云。亲睹如来无量光。见前授我菩提记。求授记非自利而何。其谬三也。又曰圣凡同体。迷悟而优劣暂分。返照回光。反掌而圣凡迥别。既其返照。如何翻成迥别。又曰同体可乎。自语相违。其谬四也。又曰毋执我相欲生彼土。而佛顾叮咛告诫。劝发求生。是佛教人执我相耶。其谬五也。至于第二第三篇。弥加诋毁。其谬更甚。曰今主法者惟以净土为事。惟以此事为真则净土是假耶。佛说净土是诳语耶。不信有金色世界。楞严所呵也。鲍日诵楞严。而作此断见。其谬六也。又云一心不乱。非执持名号念念专注之谓也。若说执持者。有如云布。亲见数人昼夜念佛。又经几位老善知识印过。后皆入魔罥。不可救拔。夫执持名号。佛说也。是佛误此数人入魔罥耶。现见不念佛而参禅亦有着魔者何也。经言念佛往生者得不退转。则必入圣流。佛许入圣流。鲍以为入魔罥。其谬七也。又云所谓一心者。乃当人本有之心。本自灵妙。本自具足。除是之外更无别法。夫经文明说执持名号。一心不乱。何得革去上文四字而说一心。若无经文。空口高谈。如是说心。亦无不可。此则金口所出。真语实语。是佛差说鲍为改正耶。法华云。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又如何解。其谬八也。又曰依此法修。必入邪道。前曰入魔罥。今曰入邪道。念佛之为害如此乎。佛何不禁人念佛而待鲍禁也。其谬九也。又云上古人先劝人得本。后劝往生。夫念佛往生。原是下学而上达边事。先上达后下学于理通乎。宁有先状元及第。位登宰辅。方乃习读六经论孟学。做举业文字者乎。其谬十也。又云若佛法止此。只消一卷弥陀经足矣。只靠此经。谁不可作人天师。谁不可称善知识。夫法华楞严华严般若等诸大乘经。无日不诵。无日不讲。有谁偏执弥陀一经而扫灭诸经耶。虽然。祇恐不曾真实专靠一经耳。专靠一经。得念佛三昧。称善知识亦何忝乎。十一谬也。又云佛刹无尽。若专教人求生一刹。其余佛刹岂不冷静哉。宁知尽微尘众生皆生一刹。不见增多。尽微尘众生无一生彼刹者。亦不减少。何冷何暖。何静何喧。而作儿童之见。邪僻之说。十二谬也。千经万论。赞叹西方。千圣万贤。求生彼国。独鲍一人重加毁訾。何其不惧口业也。居士初时信心虔笃。吾甚爱之。今若此。吾甚忧之。

  颂古拈古

  或问古人皆有颂古拈古。子独无。何也。答曰。不敢也。古人大彻大悟之后。吐半偈。发片言。皆从真实心地大光明藏中自然流出。不假思惟。不烦造作。今人能如是乎。国初尊宿言公案有二等。如狗子佛性万法归一之类是一等。又有最后极则淆讹。谓之脑后一槌极为难透。予于前狗子万法尚未能无疑。何况最后。故不敢恣其臆见。妄为拈颂也。

  颂古拈古(二)

  或曰。子其谦乎。盖能而示之以不能乎。曰非谦也。是真语实语也。楞伽示宗说二通。而教多显义。宗多密义。故又云无义味语。予于教之深玄者犹未能尽通也。而况于宗门中语乎。复次宗门问答机缘。虽云无义味语。然有犹存少分义路可思议者。有绝无义路似无孔铁槌不可钻刺者。有似太虚空不可捉摸者。有似铁蒺藜不可咬嚼者。有似大火聚不可近傍者。有似赫日轮不可着眼者。有似砒霜鸩羽不可沾唇者。安得妄议。略举古人一二。世尊拈花迦叶破颜微笑。我今已能冥会佛心如迦叶否。客诵金刚六祖即时契悟。我今已能顿了深经如六祖否。临济见大愚而曰黄檗佛法无多子。我今已能实见得无多子否。赵州八十行脚。曰祇为心头未悄然。我今已能心头悄然否。香岩击竹有声。而曰一击忘所知。我今已能忘所知否。灵云见桃花而曰直至如今更不疑。我今已能的的到不疑之地否。高峰被雪岩问正睡着无梦时主人不能答。我今已能答斯问否。又三年而于枕子落地处大悟。我今已有此大悟否。如此类者不可胜举。傥有一未明。其余皆未必明也。如兜率悦公之谓张无尽是也。非惟古人。即今人所作。亦不敢轻评其是非。而漫为之贬驳也。何也。人坐于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又未曾系籍圣贤故也。嗟乎。错答一转语。堕野狐身百劫。笑明眼人答话。倒屙三十年。覆辙昭然。可弗慎诸。

  续入藏诸贤著述

  古来此方著述入藏者。皆依经论入藏成式。梵僧若干员。汉僧若干员。通佛法宰官若干员。群聚而共议之。有当入而未入者。则元之天目高峰禅师语录。国初之琦楚石禅师语录。皆宝所之遗珍也。近岁又入藏四十余函。而二师语录依然见遗。有不须入者反入焉。则一二时僧与一二中贵草草自定而高明者或不与其事故也。嗟乎。天台师种种著述。及百年然后得入藏。岂亦时节因缘使之然欤。后更有入藏者。二师之语录其最急矣。特阐而明之。

  南岳天台自言

  岳台二师俱言吾以领众。损己利人。一则止证铁轮。一则仅登五品。权辞欤。抑实语欤。愚谓权实非后学所能测。但在今人。且莫问权。姑以实论。圣师尚尔。况凡夫乎。则转增精进矣。不特二师为然。古人之自处也有曰。某离师太早。未能尽其妙。或曰某早住院。未克臻此。其慎重类如是。况台师所处尚不及信位。今人即大悟。问其造位若果入住。应便能八相成道否。则宁可自招妄言证圣之大罪耶。孔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又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又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即二师意也。彼嘐嘐然高据师位大言不惭者。将超越于二师之上乎。可惧也已。

  道讥释(一)

  有道者告予曰。我辈冠簪。公等剃削。夫剃削者。应离世绝俗。奈何接踵于长途广行募化者。罕遇道流而恒见缁辈也。有手持缘簿。如土地神前之判官者。有鱼击相应高歌唱和。而谈说因缘如瞽师者。有扛抬菩萨像神像。而鼓乐喧填。赞劝舍施。如歌郎者。有持半片铜铙。而鼓以竹箸。如小儿戏者。有拖铁索重数十百斤如罪人者。有举石自击其身如饮恨诉冤者。有整衣执香沿途礼拜。挨家逐户。如里甲抄排门册者。清修法门或者有玷乎。予无以应。徐而谓曰。募化亦不等。有非理者。有合理者。有因正果正者。有瞒因昧果者。未可一概讥刺也。但其不务修行。而专求利养。为可恨耳。因记此。愿相与共戒之。

  道讥释(二)

  道者又曰。诸宫观道院。及诸神庙。皆我等居也。奈何僧众多住其中。罕见道流住佛寺者。夫归依佛者住寺。归依道者住宫观院庙。今僧居于此。为归依三清诸天尊诸真诸神耶。抑欲占夺我等产业耶。其言有理。子无以应。徐而曰。韬光。古灵隐也。何道流居之。曰。此在家修习全真者寓焉。冠簪者不与也。况剃度一僧主之矣。其言有理。予又无以应。噫。今之为僧者。或栖止丛林。或幽居兰若。或依岩为室。或就树结茅。何所不可。而必附彼羽衣以为居亭主人也。

  出家利益

  古德云。最胜儿。出家好。俗有恒言曰。一子出家。九族生天。此者赞叹出家。而未明言出家之所以为利益也。岂曰不耕不织。而有自然衣食之为利益乎。岂曰不买宅不赁房。而有自然安居之为利益乎。岂曰王臣护法。信施恭敬。上不役于官。下不扰于民。而有自然清闲逸乐之为利益乎。古有偈曰。施主一粒米。大似须弥山。若还不了道。披毛带角还。又云他日阎老子与你打算饭钱。看你将何抵对。此则出家乃大患所伏。而况利益乎哉。所谓出家之利益者。以其破烦恼断无明。得无生忍。出生死苦。是则天上人间之最胜。而父母宗族被其泽也。不然。则虽富积千箱贵师七帝何利益之有。吾实大忧大惧。而并以告夫同业者。

  世俗许愿

  世人祈求子嗣者。祈延寿命者祈消疾病者。祈解灾难者。祈取功名者。祈安家宅者。祈益资财者。如是等事。第一不可告许宰杀牲牢之愿。此名恶愿有业无功。纵得遂心。美好一时。苦报在后。乃至许袍许幡许造殿堂许置供器。虽与上之荤祭不同。然大悲平等名佛。正直不偏名神。岂有因贿降福之理乎。纵得遂心。本人命所自致。非许愿力也。据理而论。惟在广作诸善耳。忠君孝亲。怜贫爱老。救灾恤苦戒杀放生。种种阴骘。种种方便。随力所能。皆力行之。善功所感理必降祥。傥不遂心则应归之天命委之宿缘不怨不尤。弥加行善而无退悔。

  出世间大孝

  世间之孝三。出世间之孝一。世间之孝。一者承欢侍彩而甘旨以养其亲。二者登科入仕而爵禄以荣其亲。三者修德励行而成圣成贤以显其亲是三则世间之所谓孝也。出世间之孝。则劝其亲斋戒奉道。一心念佛。求愿往生。永别四生。长辞六趣。莲胎托质。亲觐弥陀得不退转。人子报亲于是为大。予昔甫知入道。而二亲云亡。作自伤不孝文以伸悲恨。今见在家出家二众中有具庆者。于是倍增感慨。而涕泗交零稽首顿首以劝。

  伪造父母恩重经

  有伪造二经者。题以父母恩重等言。中不尽同。而假托古译师名。吾友二人各刻其一。二友者。忠孝纯正士也。见其劝孝。而不察其伪也。或曰取其足以劝孝而已。似不必辨其真伪。予曰。子但知一利。而不知二害。一利者。诚如子言。劝人行孝。非美事乎。故云一利。二害者何。一者素不信佛人见之。则弥增其谤。佛言如是鄙俚。他经可知矣。遂等视大藏甚深无上法宝重彼愆尤。一害也。二者素信佛人。徒具信心。未曾博览内典。见此鄙俚之谈。亦复起疑。因谓谤佛者未必皆非动彼惑障。二害也。害多而利少故也。况劝孝自有大方便报恩经及盂兰盆经。种种真实佛说者流通世间。奚取于伪造者。

  修行不在出家

  予昔将欲出家。有黄冠语予。不必出家。祇在得好师耳。予时出家心急。置其语不论。出家后。思彼以延年修养色身为业。得传而留形久住足矣。何必出家。为僧者。欲破惑证智。上求佛果下化众生。则古德皆舍家离俗而作沙门。又彼若志求金丹大道亦须出家。则彼之言未为当理。但观今人有未出家前。颇具信。心。剃染之后渐涉世缘翻成退堕。则反不如居家奉父母教子孙得一好师示导正法。依而行之。是如来在家真实弟子。何以假名阿练若为哉如是则彼言亦甚有理。又不可不知也。

  不朽计

  世人将平生所作诗文汇为一集。乞诸名人序跋之。曰。以此为不朽计也。噫。古之人必也名喧寰宇。昭灼于人之耳目者。乃所著述方传之至今。其次焉者。身没之后。极之数十年间。墨之楮者或覆瓿。而劂之木者或资釜矣。安在其不朽也。必也镌之鼎彝。篆之碑碣。数百年之后。存者亦不多见矣。即孔子之文章。二帝三王之典谟训诰传诸万世无弊。而三灾起时。大地须弥。诸天宫殿。皆悉碎为微尘。荡为太虚。安在其不朽也。真不朽者。其不生不灭之本心乎。此则先天地而无始。后天地而无终。鸾法师曰。此吾金仙氏之长生也。予亦曰。此吾大雄氏之所谓不朽也。何不舍世必朽之间家具。而求真不朽之正知见也。不此之计。而漫劳其心。其为计也疏矣。

  人不宜食众生肉

  经言靴裘等物皆不应着。以其日与诸畜相亲近也。夫此特着之身外。况食肉则入于身内乎。今人以犬豕牛羊鹅鸭鱼鳖为食。终世不觉其非何也。夫饮食入胃。游溢精气以归于脾。其渣滓败液出大小肠。而华腴乃滋培脏腑。增长肌肉。积而久之。举身皆犬豕牛羊鹅鸭鱼鳖之身也。父母所生之身。见生即异类矣。来生云乎哉。夫五谷为养。五菜为充。五果为助。内经语也。人之所食也亦既足矣。而奚以肉食为。既名曰人。不宜食肉。

  三难净土

  一人问。释迦如来以足指按地。即成金色世界。佛具如是神力。何不即变此娑婆土石诸山秽恶充满之处。便成七宝庄严之极乐国。乃必令众生驰驱于十万亿佛土之迢迢也。噫。佛不能度无缘。子知之乎。净缘感净土。众生心不净。虽有净土何繇得生。喻如十善生天。即变地狱为天堂。而彼十恶众生。如来垂金色臂牵之。彼终不能一登其阈也。是故刹那金色世界。佛摄神力而依然娑婆矣。又一人问。经言至心念阿弥陀佛一声。灭八十亿劫生死重罪。斯言论事乎论理乎。噫。经云一称南无佛皆已成佛道。又云礼佛一拜。从其足跟至金刚际。一尘一转轮王位。今正不必论其事之与理。但于至心二字上着倒。惟患心之不至。勿患罪之不灭。事如是。理亦如是。理如是事亦如是。何足疑也。又一人问。有人一生精勤念佛。临终一念退悔。遂不得生。有人一生积恶。临终发心念佛。遂得往生。则善者何为反受亏。而恶者何为反得利也。噫。积恶而临终正念者。千万人中之一人耳。苟非宿世善根。临终痛苦逼迫昏迷瞀乱。何繇而能发起正念乎。善人临终退悔。亦千万人中之一人耳。即有之。必其一生念佛悠悠之徒。非所谓精勤者。精则心无杂乱。勤则心无间歇。何繇而生退悔乎。是则为恶者急宜修省。毋妄想临终有此侥幸。真心求净土者但益自精勤。勿忧临终之退悔也。

  念豆佛

  僧有募化施主黄豆。每念佛一声。过豆一粒。一人作之。余人效之。号为豆儿佛师父。夫世尊教人念佛。制为数珠。何乃不遵佛制。省力事不作。而作此吃力事也。且百八之珠。周则复始。乃至百千万亿而无尽。今一合之豆。周则复始。亦复无尽。而何为念过之豆置不再用。更换新者。其言曰。念之至斗至石。送诸庵寺作腐供众。亦迂矣。或曰。古之人有行之者。如往生集所载是也。曰。彼非数豆。傍人计其念佛多不可计。约之当盈两载。今粮舶大者载米千石。两载则极言其多耳。非数豆如今人也。即实数豆。其心亦不如今人也。

  真诰

  真诰一书。他且弗论。如曹操者。乃与古圣君如尧舜禹汤者同列而为天神。吾不能无疑也。或曰。阎罗王俄登宝殿。则侍卫森严。俄吞铁丸。则肢体焦烂。安知操之不朝在天堂而晚在地狱也。是不然。阎王者。其在生亦修福亦造罪。故报如是。操之为人。有恶无善何得罪福双报如阎王乎。或更有说。非愚所知。据理评之。若果如斯。胡以寒乱臣贼子之胆。示老猾巨奸之警乎。亦尽信书不如无书之类也已。

  现报(一)

  报有三。一者今生作恶现生受报。二者今生作恶第二生受报。三者今生作恶第二生未报多生以后受报。惟善亦然。报之迟速。盖各有缘因。但世人见恶者不报。或更昌隆乃愤愤不平。未知三世之说故也。夫后之二报。人不及见。惟重现报。今姑记现报数事。目击而非传闻者。一人挝笞婢仆。动以百数。一日将一仆系颈东柱。系足西柱。使伸缩无路。而痛责不休。其父大怒。遄往解放。而嘱曰。汝速去。渠若告汝逃亡。我即告渠忤逆。遂得生还。后此人亦以己子卖与他家。而自身为乡宦守门。又一人平生笞人如官府。后亦受官刑。毙囹圄中。一人中家内室也。妄费无算。后子女灭尽。老无依赖。为人缝补经络。一人贵宦子也。骄奢佚游侈费。不知惭愧。后追逐游僧丐者趁食于诸方。一人毁訾天神。无所顾忌。后为村民所殴。得疾身殒。一人辱詈如来。及诸贤圣。皆人不忍闻者。俄而客死于外。不得归。一人瞋母不悉委财帛。折其供事观音大士一臂。后走马湖塘。堕落折臂。几死。又一人生七女七男。凡生一女。才堕地。即溺杀之。其七男先后相继亦死。男女十四人无一存者。惟老夫老妇相对哭泣而已。又数人出家者。我慢自贤。凡时人或有言论。一概呵以为非。乃复轻藐先哲。妄加毁訾。后俱不寿。或恶疾死。姑记之以警狂傲。

  现报(二)

  或问如来神力。不可思议。何不使恶人皆现受恶报。而日兢兢焉不敢为恶也。善人皆现受善报。而日孳孳焉倍复为善也。则无为而天下太平矣。胡虑不及此。嗟乎。报之有迟速。众生业报自然如是。虽大圣不能转速而令迟。扭迟而为速也。惟是叮咛诏告以因果之不虚。酬偿之难逭耳。闻而不信。亦末如之何也已矣曰。永嘉云。了则业障本来空。空则何因果酬偿之有。曰。汝今了否。曰。未了也。未了应须偿宿债。

  念佛人惟一心不乱

  或问。妙喜云愚人终日掐数珠求净业。念佛果愚人所为乎。噫。予昔曾辩之矣。妙喜但言愚。人终日掐数珠求净业。不言愚人终日一心不乱求净业也。又问古德偈云。成佛人希念佛多。念来岁久却成魔。君今欲得易成佛。无念之心不较多。无念念佛。奈何以有念念佛。曰。此为散心念佛而不观心者劝发语也。不曰岁久而一心不乱者成魔也。未曾念佛。先忧有念。是犹饥人欲饭。先忧饱胀而不食者矣。又问。六祖云东方人造恶。念佛求生西方意旨何如。曰。六祖言恶人念佛求生。不曰善人念佛一心不乱者求生也。且恶人必不念佛。其有念佛者伪也。非真念也。喻如恶人修十善求天堂。恶人必不修十善。其有修十善者伪也。非真修也。曾未有善人一心念佛而不生西方者也。又问。古德云舍秽取净。是生死业。奈何舍娑婆求极乐。曰。彼言舍秽取净者为生死业。不言一心不乱取净土者为生死业也。子未舍秽。先忧取净。与前之忧有念同矣。又问。禅宗云佛之一字。吾不喜闻。又云佛来也杀。魔来也杀。则何为念佛。噫。彼言佛之一字吾不喜闻。不言一心不乱四字吾不喜闻也。彼言佛来也杀魔来也杀。不言一心不乱来亦杀也。夫归元无二。方便多门。是故归家是一。舟车各行。以舟笑车。以车笑舟。俱成戏论。此理自。明。无烦赘语矣。又问。近有人言吾不念佛。良繇内有能念之心。外有所念之佛。能所未忘。焉得名道。噫。彼盖以独守空静为道乎。内有能静之心。外有所静之境。不亦能所宛然乎。曷。不曰一心不乱。则谁能谁所。何内何外也。吾与尔既修净土。止愁不到一心不乱田地。若一心不乱。任他千种讥万种谤。当巍巍不动如泰山耳。更何疑哉。

  修福

  古有偈。修慧不修福。罗汉应供薄。修福不修慧。象身挂璎珞。有专执前之二句者。终日营营惟勤募化。曰吾造佛也。吾建殿也。吾斋僧也。此虽悉是万行之门。而有二说。一则因果不可不分明。二则己事不可不先办。或曰。果如子言。则佛像湮没。谁其整之。塔寺崩颓。谁其立之。僧饿于道路而不得食。谁其济之。人人惟办己事。而三宝荒芜矣。曰。不然。但患一体三宝荒芜耳。世间三宝自佛法入中国以来。造佛建殿斋僧者。时时不休。处处相望。何烦子之私忧而过计也。吾独慨夫僧之营事者。其瞒因昧果。不惧罪福。克减常住。藏匿信施者无论矣。即守分僧。而未谙律学。但知我不私用入己则已。遂乃移东就西。将甲补乙。或那还急债。或馈送俗家。不知砖钱买瓦。僧粮作堂。枉受辛勤。翻成恶报。是则天堂未就。地。狱先成。所谓无功而有祸者也。中峰大师训众曰。一心为本。万行可以次之。则所谓己事先办者也。己事办而作福事。则所作自然当可矣。至哉言乎。为僧者当铭之肺腑可也。

  勘试

  世传钟离真人之于洞宾也。十试而后授以仙道。略记数事。初试以财。次试以色。次试以身命。然此犹世间实行者所能为也。又一真人需才炼药。屡现变异。确乎坚持。至婴儿堕地而失声以败。然此犹世间忘情者所能为也。乃世尊昔为菩萨。婆罗门乞其夫妇二人以为奴仆。时世尊身为太子。即与其妃男入男群女入女群。效忠竭力。备诸苦辛。劳而不怨。又或割身肉以偿鹰。剜千灯以求法。则非惟世间所难。而亦非初心菩萨所及矣。是故舍利弗逢乞眼者而退大就小。菩萨道之难成如此。今日当洞宾之试。已十有五双打退。而况为奴仆乎。而况割肉剜眼诸苦行乎。呜呼。此虽得忍大士境界。非下凡可企。然独不可以是激励其凡心乎。

  六群僧

  六群僧。如来所呵。诸大弟子所不齿者也。而古称佛世六群。犹贤于佛灭度后马鸣龙树诸菩萨等者何也。嗟乎。夫子尝野仲由。攻冉有。小人樊须。具臣由之与求矣。其在今时。则皆卓卓乎。希世之贤守令。振古之良宰辅。萧曹龚黄。房杜姚宋。韩范富欧之所未必能及者也。而何疑乎六群。故知初五百年。次五百年。次之又次后五百年。解脱以至斗诤。渐久而渐漓。愈趋而愈下。羽嘉凤凰庶鸟。非虚语矣。宁不为之三叹。虽然。子舆氏之言曰。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果若斯言。则众生之大幸大幸也。予日望之。

  简藏炼磨

  一儒者谓予曰。吾辈负笈从学。必具束修于师。而助馆谷之资于主人。今简藏僧览常住经典。无所助于常住。而安坐受供。又每季得嚫金五钱。此何说也。予笑曰。公犹未知炼磨期中事乎。一冬之期。先致米一石于常住。而昼夜鞭逼念佛。无斯须停息。仍每日必负薪。或远在十余里之外。打七然后暂免。何不移简藏之供而供此苦功办道之行人乎。时僧颠倒。一至于是。处处皆然。吾亦不知其何说也。

  世梦

  古云处世若大梦。经云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云若云如者。不得已而喻言之也。究极而言。则真梦也。非喻也。人生自少而壮。自壮而老。自老而死。俄而入一胞胎也。俄而出一胞胎也。俄而又入又出之无穷已也。而生不知来。死不知去。蒙蒙然。冥冥然。千生万劫而不自知也。俄而沈地狱。俄而为鬼为畜。为人为天。升而沈。沈而升。皇皇然。忙忙然。千生万劫而不自知也。非真梦乎。古诗云。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今被利名牵。往返于万里者。岂必枕上为然也。故知庄生梦蝴蝶。其未梦蝴蝶时亦梦也。夫子梦周公。其未梦周公时亦梦也。旷大劫来。无一时一刻而不在梦中也。破尽无明。朗然大觉。曰。天上天下惟吾独尊。夫是之谓梦醒汉。

  性相

  相传佛灭后。性相二宗学者各执所见。至分河饮水。其争如是。孰是而孰非欤曰。但执之则皆非。不执则皆是。性者何。相之性也。相者何。性之相也。非判然二也。譬之一身然。身为主。而有耳目口鼻。脏腑百骸皆身也。是身者。耳目等之身。耳目等者。身之耳目等也。譬之一室然。室为主。而有梁栋椽柱。垣壁户牖等皆室也。是室者。梁栋等之室。梁栋等者。是室之梁栋等也。夫岂判然为二者哉。不惟不当争。而亦无可争也。或谓永嘉云。入海算沙徒自困。又曰摘叶寻枝我不能。似乎是性而非相矣。曰。永嘉无所是非也。性为本而相为末。故云但得本不愁末。未尝言末为可废也。是故偏言性不可。而偏言相尤不可。偏言性者。急本而缓末。犹为不可中之可。务枝叶而失根原。不可中之不可者也。

  大鉴大通(一)

  大鉴能禅师世称南宗。大通秀禅师世称北宗。然黄梅衣钵。不付时时勤拂拭之。大通。而独付本来无一物之大鉴。何宗镜录谓大鉴止具一只眼。大通则双眼圆明。信如是。何以不得衣钵。夫曹溪亲接黄梅。远承达磨。又远之承迦叶。又远之承释迦。乃永明传道于天台韶国师。而为此说者何也。抑随时救弊之说也。昔人言晋宋以来。竞以禅观相高而不复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之旨。故初祖西来。至永明时。又或以为一悟即了。故宗镜及万善同归等书力赞修持。则似乎南宗专于顿悟。而北宗顿悟渐修智行双备。故有只眼双眼之喻。万松老人独奋笔曰。此一只眼。是之谓尽大地是沙门一只眼也。是之谓把定乾坤眼也。是之谓顶门金刚眼也。傥新学辈诸浅见者执宗镜所云。作实法会。则大鉴止是空谛。而大通方始是中道第一义谛可乎。或曰。曹溪六代传衣。举世靡不知之。而当是时。何为惟见两京法主二帝门师。北宗大著于天下。而不及曹溪者又何也。曰曹溪既承印记。秘其衣钵。为猎人守网。潜光匿彩。至于一十八年。大通之道盛行。曹溪之名未显也。迨风幡之对。而后道播万世矣。曹溪潜龙深渊。不自炫耀。大通见龙在田。不自满盈。其言曰。彼亲传吾师衣钵者也。盖善知识之相与以有成也如是。

  大鉴大通(二)

  子又思宗门赏鉴许可。抑扬与夺。越格超情。不可以世法之是非论也。石巩之得所传也。曰。三十年张弓。只射得半个圣人。曹溪之一只眼。半个圣人之谓也。中峰邈高峰之真求赞。赞曰。我相不思议。佛祖莫能视。独许不肖儿。见得半边鼻。曹溪之一只眼。半边鼻之谓也。普化之于临济也。曰。河阳新妇子。木塔老婆禅。临济小厮儿。却具一只眼。曹溪之一只眼。即临济之一只眼也。

  斋僧钱作僧堂

  或曰。僧粮。僧所食也。僧堂。僧所居也。居食二者皆僧受用。奈何以斋僧钱作僧堂而受火枷之报也。此义有二。一者米粟蔬菜。人以济饥。梁栋墙壁能济饥否。则物类不相应也。二者施主作斋。汝今作屋。砖钱买瓦。违信施心。则因果不相应也。或曰。别化钱斋僧。可准过否。彼人斋僧自彼人福。与前人何涉。然则如之何而后可。曰。折僧堂。如数斋僧而火枷灭。有明征矣。

  又问造佛钱作佛殿。总之供佛也。可乎。曰。不可。画栋雕梁。还当得如来相好光明否。造经钱作经厨。总之供经也。可乎。曰不可。锦囊宝匮。还当得如来金口玉音否。如是乃至放生钱买池塘。总之济物利生也。可乎。曰。不可。空陂野泽千顷汪洋。还当得彼时失救垂临鼎镬将被刀砧百千万亿生灵否。况那移变换。舛错因果乎。又有说焉。造佛余钱。可用作佛前供器否。则律有开许之文。余诸福事无文。慎之。慎之。毋恣己见而反招业报也。

  楞严圆通

  问曰。楞严圆通独取耳根。念佛法门曾未入选。奈何后世不遵圣语。而普天之下多从念佛也。答曰。弥陀疏钞已有明辨。而此疑此问关系不小。不厌其烦渎也。更为子详言之。子诚娑婆人也。知有娑婆而已。独不思娑婆而外。有无量无边不可说不可说世界乎。耳根者。透娑婆世界众生之机。念佛者。透不可说不可说世界众生之机也。耳根圆通。一方世界之圆通。念佛圆通。十方世界之圆通也。佛出娑婆。姑就娑婆之所宜者示教。故曰此方真教体。清净在音闻。不曰十方真教体也。喻如今日国中百千郡邑士子所习。或在一方多习易者。或在一方多习诗者。或在一方多习书者。春秋礼记亦复如是。统而论之。通国之中最多习者则周易也。周易者。念佛法门之谓也。复次百千郡邑土地所宜。郊野之区。多植谷粟。山林之所。多栽果实。江海之处。多贩鱼盐。绫绵珠玉亦复如是。统而论之。通国之中最多尚者则稻黍菽粟也。稻黍菽粟者。念佛法门之谓也。子居娑婆。自修耳根。谁得而阻之。但不必是此而非彼。如其执耳根而欲扫除念佛。是犹业余经之士子而欲扫除周易。货余物之商民而欲扫除谷粟也。岂理也哉。

  天说

  一老宿言。有异域人为天主之教者。子何不辩。予以为教人敬天。善事也。奚辩焉。老宿曰。彼欲以此移风易俗。而兼之毁佛谤法。贤士良友多信奉者故也。因出其书示子。乃略辩其一二。彼虽崇事天主。而天之说实所未谙。按经以证。彼所称天主者。忉利天王也。一四天下三十三天之主也。此一四天下。从一数之而至于千。名小千世界。则有千天主矣。又从一小千数之而复至于千。名中千世界。则有百万天主矣。又从一中千数之而复至于千。名大千世界。则有万亿天主矣。统此三千大千世界者。大梵天王是也。彼所称最尊无上之天主。梵天视之。略似周天子视千八百诸侯也。彼所知者。万亿天主中之一耳。余欲界诸天皆所未知也。又上而色界诸天。又上而无色界诸天。皆所未知也。又言天主者。无形无色无声。则所谓天者。理而已矣。何以御臣民施政令行赏罚乎。彼虽聪慧。未读佛经。何怪乎立言之舛也。现前信奉士友。皆正人君子。表表一时。众所仰瞻以为向背者。予安得避逆耳之嫌。而不一罄其忠告乎。惟高明下择刍荛而电察焉。

  天说(二)

  又问。彼云梵网言一切有生皆宿生父母。杀而食之。即杀吾父母。如是则人亦不得行婚娶。是妻妾吾父母也。人亦不得置婢仆。是役使吾父母也。人亦不得乘骡马。是陵跨吾父母也。士人僧人不能答。如之何。予曰。梵网止是深戒杀生。故发此论。意谓恒沙劫来生生受生。生生必有父母。安知彼非宿世父母乎。盖恐其或己父母。非决其必己父母也。若以辞害意。举一例百。则儒亦有之。礼禁同姓为婚。故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彼将曰。卜而非同姓也。则婚之固无害。此亦曰。娶妻不知其为父母为非父母则卜之。卜而非己父母也。则娶之亦无害矣。礼云倍年以长。则父事之。今年少居官者何限。其舁轿引车。张盖执戟。必儿童而后可。有长者在焉。是以父母为隶卒也。如其可通行而不碍。佛言独不可通行乎。夫男女之嫁娶。以至车马僮仆。皆人世之常法。非杀生之惨毒比也。故经止云一切有命者不得杀。未尝云一切有命者不得嫁娶不得使令也。如斯设难。是谓骋小巧之迂谈。而欲破大道之明训也。胡可得也。复次彼书杜撰。不根之语未易悉举。如谓人死其魂常在无轮回者。既魂常在。禹汤文武何不一诫训于桀纣幽厉乎。先秦两汉唐宋诸君。何不一致罚于斯高莽操李杨秦蔡之流乎。既无轮回。叔子何能托前生为某家子。明道何能忆宿世之藏母钗乎。羊哀化虎。邓艾为牛。如斯之类。班班载于儒书。不一而足。彼皆未知。何怪其言之舛也。

  天说(三)

  复次南郊以祀上帝。王制也。曰钦若昊天。曰钦崇天道。曰昭事上帝。曰上帝临汝。二帝三王所以宪天而立极者也。曰知天。曰畏天。曰律天。曰则天。曰富贵在天。曰知我其天。曰天生德于予。曰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是遵王制集千圣之大成者夫子也。曰畏天。曰乐天。曰知天。曰事天。亚夫子而圣者孟子也。天之说何所不足。而俟彼之创为新说也。以上所陈。傥谓不然。乞告闻天主。傥予怀妒忌心。立诡异说。故沮坏彼王教。则天主威灵洞照。当使猛烈天神下治之。以饬天讨。

  赵定宇作阎王

  少冢宰定宇赵公。与云南巡抚陈玉台同年。公以万历丙申三月望日捐馆。时玉台在任。因内人病。扶乩请神。神判以死。因恳乞救援。神云五殿阎君方新任。其人刚正。不可干以私。无以为也。问新任何人。曰。常熟赵某耳。俄而讣至。则任期与讣期吻合。陈大惊异。或曰。阎王带福带业者为之。定宇盛德士。亦有业乎。噫。地藏菩萨言。我观阎浮提众生。举足动步。无非是罪。焉得无过。昔闻一僧有天符召作阎王者。僧惧。大起精进。一心念道。符使遂绝。嗟乎。古称韩擒虎生为上柱国。死作阎罗王。又近代传闻郑澹泉司寇死作阎王。杭太守周公死作城隍。此常事也。古德有言。僧虽有行。不了道者。多作水陆诸神。岂徒言哉。

  弟子为师服

  其说有三。一六祖坛经。一释氏要览。一百丈清规。三各差殊。今辩如左。一坛经云。吾灭度后。莫作世情悲泣雨泪。受人吊问。身着孝服。非我弟子。亦非正法。二要览云。考涅槃诸经。并无服制。惟增辉记引礼三服。其三降服。白虎通云。师恩同父母。宜降服。释氏丧仪云。师恩同父母。宜三年服。五杉云。师服皆从法服。但布稍粗。纯染黄褐。增辉云。但染苍皴色。稍异于常耳。三清规云。小师麻布掇。两序苎掇。主丧等生绢掇。众举哀三声。小师幙下哀泣。如上所说据坛经。则无服无泣。据增辉等则有服无泣。而服不用麻。但用色黄苍而已据清规。则服泣双行。宛同世俗。夫为僧者。虽应宗法六祖。但今弟子不忍师亡。多为之服。乃上钦祖训。下顺人情。委曲酌中。依增辉作青黄色服之可也。古云礼可以义起更俟高明正焉。

  百丈清规

  因上丧制。知清规一书后人增广。非百丈所作也。百丈为曹溪四世嫡孙。其丧制何繇不率乃祖攸行。而变其成法乎。盖建立丛林。使一众有所约束。则自百丈始耳。至于制度之冗繁节文之细琐。使人仆仆尔。碌碌尔。日不暇给。更何从得省缘省事。而悉心穷究此道也。故曰后人好事者为之。非百丈意也。

  刚鬣报

  僧某素朴实。但愚而自用。凡见称人之善。必微哂。示不足称也。久之反道归俗。与一老媪俱。其死也。致梦报媪曰。吾明日归邻庵矣。则有送一彘放生于庵者。媪知其某也。数往讯视遂闻于人。远近异其事。观者络绎。媪丑之转送云栖。时云栖放生所窄隘。一山寺愿收养。俄而其徒卖与屠者。杀之田中。噫。受生于畜矣。又不免于刑戮焉。何至此极也。吾辈所当痛心而镂骨者矣。

  天说余

  予顷为天说矣。有客复从而难曰。卜娶妇而非己父母也。既可娶独不曰。卜杀生而非己父母也。亦可杀乎。不娶而生人之类绝。独不曰去杀而祭祀之礼废乎。被难者默然。以告予。予曰。古人有言。卜以决疑。不疑何卜。同姓不婚。天下古今之大经大法也。故疑而卜之。杀生。天下古今之大过大恶也。断不可为。何疑而待卜也。不娶而人类绝。理则然矣。不杀生而祀典废。独不闻二簋可用享。杀牛之不如禴祭乎。则祀典固安然不废也。即废焉。是废所当废。除肉刑禁殉葬之类也。美政也。嗟乎。卜之云者。姑借目前事以权为比例。盖因明通蔽云尔。子便作实法会。真可谓杯酒助欢笑之迂谈。排场供戏谑之诨语也。然使愚夫愚妇入乎耳。而存乎心。害非细也。言不可不慎也。客又难杀生止断色身。行淫直断慧命。意谓杀生犹轻。不知所杀者彼之色身。而行杀者。一念惨毒之心。自己之慧命断矣。可不悲夫。

  竹窗三笔

  菩萨戒弟子刘慧闻率子性泽施资敬刊伏愿真俗圆融自他兼利厌离忍界直往莲邦

  光绪二十四年夏六月金陵刻经处识

嘉兴大藏经 云栖法汇(选录)(第卷-第卷)

  正讹集目录千佛衣五祖不养母出家父母反拜梵王侍佛佛法本出老庄毁击神像塑造神像末后一着灵照度丹霞坐受立破佛号仙人无人误入地狱佛书多出才人所作性命双修寂灭为乐曹溪水赵州茶法华三车金刚纂高王观世音经观音香山卷预修寄库西方十万八千乘急戒缓名字罗汉斋僧无漏功德无漏五大部经清斋炼磨讲宗三山不受三灾达磨楞伽四卷后三卷法华三教一家高沙弥不受戒三宝道光僧得仙活焚以通为道巢顶灌膝泥洹天台止观临终预知时至盂兰盆无为卷般若心经梁武帝黄龙洞宾佛入涅槃能仁祖玉皇经亡僧三教同说一字疑情公案槁木死灰谈孔雀礼观音文佛者弗人也南无佛不生不灭背本崇释僧称头陀三衣剃发不剃须

  正讹集

  明古杭云栖寺沙门袾宏撰

  千佛衣

  近世袈裟上遍绣诸佛。云千佛衣。此讹也。佛像止宜顶戴在首。负荷在肩而已。悬挂胸膈。已涉亵慢。况罗缀一身。自腰膝而下皆佛也。其过可胜言哉。轮王福倾。谅非虚语。而成风久袭。不自觉知。愿高明俯察刍荛。慎勿着此。或曰。然则千佛衣果无之乎。曰。有之。即今二十五条衣者。千佛相传之衣也。佛告比丘。我此僧伽黎。过去未来诸佛。皆着此衣而得解脱。是其证也。

  五祖不养母

  世传五祖拒母不与食。至不能消一勺水。此讹也。戒虽万行。以孝为宗。犯制养亲。佛尚怜许。岂有不与食之理。且饥渴众生至于僧寺。纵禽畜亦当哺之。况父母乎。黄梅有养母之堂。载诸方册。为此粗言。宁非谤圣。

  出家父母反拜

  世传子出家。父母反拜其子。此讹也。愚僧不知。遂纳父母之拜。或正座而父母趋傍。或中舲而父母操楫。远违佛旨。近逆人伦。招世讥嫌。启人傲慢。乃僧之过。非佛咎也。不知父母反拜者。子出家。是为佛子。亲不复子之。故子拜而亲答拜。反也者。答也。还也。非反常之反也。

  梵王侍佛

  俗云佛左右侍者为佛父母。以此病佛。此讹也。佛凡说法。诸天毕集。梵王居左。帝释居右。听法常仪也。盖世人讹以梵为饭。遂疑是净饭国王。而云佛父。又不知帝释庄严。遂疑是女。而云佛母耳。佛虽三界独尊。决不令父母作侍者。俗士不知。须为开晓。

  佛法本出老庄

  宋儒云。佛典本出老庄。世人不知。骇谓奇语。譬之被虏。劫去家珍。反从虏借用。此讹也。老庄之书具在。试展而读之。其所谈。虚无自然而已。虚无自然。彼说之深深者也。尚不及佛法之浅浅。而谓佛从老庄出。何异谓父从子出耶。清凉大师以邪因无因二科断老氏为外道。况庄又不及老。而宋儒肤见至此。可哂也。或又云。解佛经者。多引用六经诸子。何也。噫。此方文字。惟孔老为至极。不此之引。而将谁引。然借其语。不用其意。深造当自得之。

  毁击神像塑造神像

  僧有毁击天神。自谓崇正辟邪。此讹也。如来说法。必有八部鬼神。华严列主山主水。主地主树。主昼主夜。其数无量。然则彼皆非欤。夫有人则有鬼。有阳官则有阴吏。有人主则有天王。此理也。鬼神无则天亦无。天无则佛亦无。彼毁击者。可谓自负堕处。或曰。经何以云皈依佛。不得皈依一切天魔鬼神。曰。特令尔勿皈依。不令尔毁击也。譬人子依己父母。不得依他人为父母。云尔。岂令毁击他人乎。经载比丘奉事天神。佛戒曰不可。比丘乃侮慢天神。佛诫曰。侮慢亦不可。圣有谟训。万古明镜也。今人何不一览。或问僧有修神祠。塑神像。对之课诵。向之礼拜。而自附于常不轻之遍礼四众者。是否。曰。亦讹也。比之毁击其失尤甚。何也。毁击者。犹知有邪正也。但分别太过耳。塑造而奉事者。不知有邪正也。毁击之失。其名曰狂塑造之失。其名曰愚。曰邪。不侮慢。不奉事。佛训也。今人何不一览。

  末后一着

  有人以临终为末后一着。此讹也。末后一着本弈棋语。谓常人着数到此。已竭尽无余。不知更有一着出意料之外。如修行人所造已高已深。而不知更有最后穷玄极微一段事在。透得此关。然后参学事毕。苟或未然。只具一只眼。又云百尺竿头一步。亦此意也。不省此意。遂至外道指为临终。自误误人。明者勿信。

  灵照度丹霞

  世传丹霞天然禅师。因庞居士女灵照激发。始修行悟道。此讹也。丹霞先悟道于石头。后赐号于马祖。与庞老相遇时。居然大善知识矣。焉有是事。不根之谈。诬谤贤圣。罪莫大焉。深足为戒。

  坐受立破

  或谓经称菩萨戒。坐受立破。亦得无量功德。遂有受戒之后。肆无持守。此讹也。经意盖极言大乘戒之当受云耳。受而即破。虽今无功。而一历耳根。永为道种。何得不受。岂以破戒为可哉。以辞害意一至于此。贻祸非小。

  佛号仙人

  经言佛于往昔作忍辱仙人。又佛称大觉金仙。世人遂谓佛即仙。仙佛无二。此讹也。仙者。古修行人之通称。后世乃分别释道而有专称耳。且世以儒释道为三教。而道之为言实通三教。有道之士。皆名道人。岂专目黄冠为道人耶。今既有专称。则佛自佛。仙自仙。地位相去。若霄壤然。慎无等观。失正知见。

  无人误入地狱

  儒者谓佛说恶人死入地狱。而佛法未至中国以前。人固有死而复生者。何故都无一人误入地狱。见所谓十王者耶。以此断地狱不足信。此讹也。凡夫经眼之事。然后能知。佛法未至以前。纵入地狱。及乎复生恍惚猜疑。只作一场异梦理会。佛法既至。种种开谕六道报应。然后始知此是地狱耳。理固应然。何足为。怪。

  佛书多出才人所作

  世有愚人。言佛经皆后代才人所作。非真佛说。此讹也。所云才人。不知是何等人。乃能为此等。语言。说此等道理。设若能之。我说是人即名为佛。且古今才人之极。孰有逾于孔孟者乎。而佛经皆孔孟所不及道。余可知矣。其说甚鄙。不足多辩。

  性命双修

  道家者流。谓己为性命双修。谓学佛为修性不修命。此讹也。彼盖以神为性。气为命。使神驭气。神凝气结而成丹。名曰性命双修。以佛单言见性。不说及气。便谓修性缺命。目为偏枯。自不知错认性字了也。佛所言性。至广至大。至深至玄。奚可对气平说。气在性中。如一波在沧海耳。见佛性者。尽虚空法界无不具足。何况一身之气而不该摄。故曰但得本不愁末。则一修一切修。又岂止二事双修而已。学仙如张紫阳真人。其论性命极分晓。而大尊佛法。谓佛法先性。尤有胜焉。可谓灼有见处。又李清庵真人论内外药。以精气神为外药。元精元气元神为内药。而云高上之士不炼外药便炼内药。亦先性尤胜之说也。世人学仙者多。其知二公之微者盖寡。吾是以阐之。

  寂灭为乐

  世人见释氏号临终为涅槃。因为佛以死为乐。而引儒典死反吾真之言。证佛经寂灭为乐之旨。此讹也。梵语涅槃。此云寂灭。寂灭者。生灭既灭。寂灭现前。盖是无生无灭。无去无来。前古后今之所不能代谢。成劫坏劫之所不能推迁。真常独露苦乐双亡。故名曰乐。六祖云。无上大涅槃。圆明常寂照。正明照之极。乃错认为死耶。若以死为乐。则宜速死以返吾真。而不可一朝生矣。是断灭枯灭绝灭灰灭之灭也。安得滥语佛之寂灭。

  曹溪水赵州茶

  宗门有曹溪水赵州茶话。愚人以修养家吞津咽液华。池神水等当之。此讹也。僧问如何是曹溪一滴水。古德云。是曹溪一滴水。赵州问僧。曾到此间否。到与不到。皆令吃茶去。此是最上开示心宗之极谈也。岂可作色身上吐纳会耶。乃至认夹脊为赵州桥。其类不一。明理者例斥之。

  法华三车

  法华喻羊鹿牛车。修养家指为尾闾夹脊泥丸。此讹也。车者。乘载义。羊鹿牛喻大小乘耳。声闻缘觉菩萨功德胜劣借此为喻。错认色身。速宜悔悟。

  金刚纂

  俗刻诸经。有金刚经纂。自赞功德。谓诵纂一遍。胜经万遍。此讹也。金刚经所以有不思议功德者。谓其极谈空理。一法靡存。般若威神。津梁万类云尔。岂谓文中纂出佛若干。须菩提若干。何以故若干。如是等字数为功德耶。其流之弊。遂有愚僧受人嚫施。不诵全经。而以一纂当之。构地狱无穷之苦。皆此说误之也。编辑邪书。为害如是。又世有大乘金刚论亦是伪造。乃至妙沙分珠血盆等种种邪伪。琐不足辩。

  高王观世音经

  又高王观世音经。世传高王诵之脱难。此讹也。其经鄙俚。不成文义。不知译自何代。以理断之。即是法华普门品耳。高王仗此脱难。故以为名。后人不知。别造伪语。称高王经。因名迷义。俗所不觉。

  观音香山卷

  卷中称观音是妙庄王女。出家成道而号观音。此讹也。观音过去古佛。三十二应。随类度生。或现女身耳。不是才以女身始修成道也。彼妙庄既不标何代国王。又不说何方国土。虽劝导女人不无小补。而世僧乃有信为修行妙典者。是以发之。

  预修

  世人未死。先作七七。小祥。大祥。经忏道场。名曰预修。此讹也。言预修者。令人趁色身尚在。早自修持。莫待临渴掘井。逼馁灾田也。且请他课诵。孰若自我修之之为胜乎。然肯破悭囊而作佛事。良愈于不为者。此理或通。高明之士。自不应尔。

  寄库

  世人多烧纸钱锡镪。投牒冥府。冀来生受用。谓之寄库。此讹也。纸锡可致来生之富。则富室生生富饶而贫人终无富日。善恶报应之说虚矣。寄库云者。盖人情以财物贮之库藏。垣墙栋宇。坚固牢密。自谓水火盗贼所不能坏。而常被水火盗贼所坏。纵逃此三。或坏王难。坚牢安在。若能舍施作诸善事。则福德无尽。无能坏者。寄库之说。寄此库也。世人何以不省。

  西方十万八千

  坛经以十恶八邪譬十万八千。人遂谓西方极乐世界去此十万八千。此讹也。十万八千者。五天竺国之西方也。极乐去此盖十万亿佛刹。夫大千世界为一佛刹。十万亿刹。非人力所到。非鬼力神力天力所到。惟是念佛人一心不乱。感应道交。到如弹指耳。岂震旦诣乎天竺。同为南赡部之程途耶。然则六祖不知西方欤。曰坛经是大众记录。非出祖笔。如六经四子亦多汉儒附会。胡可尽信。不然举近况远。理亦无碍。如在市心。以北郊喻燕京。以南郊喻白下。则借近之五天。喻远之极乐。欲时人易晓耳。何碍之有。

  乘急戒缓

  古有乘戒缓急四种料拣。解者曰。乘急戒缓。胜戒急乘缓。狂人遂谓戒不足持。此讹也。凡欲彰显殊胜。词必曲为抑扬。如永明无禅有净土之类是也。非谓禅可轻也。且彼以何为乘。以何为戒。得无以通达教理为乘。谨守律仪为戒乎。是未知乘之义也。云乘急者。盖念念全修般若真智。非不持戒。专其本根。略其支末耳。心地一彻。六度万行刹那具足。彼但执戒相而不明心地。止人天福报而已。乘急之胜。盖胜以此。使乘未相应。则生死到来。全需戒力。而欲缓之。危哉。

  名字罗汉

  法华经云。破戒比丘。名字罗汉。愚人谓比丘破戒犹名罗汉。而欲以破戒为无碍。此讹也。经意盖谓比丘破戒。不成比丘。乃名字罗汉而已。名字云者。空有名字。无真实也。循文察义。当自见得。

  斋僧无漏功德

  有僧开谕施主。谓种种作福俱有败毁。是为有漏。惟斋僧为无漏功德。此讹也。达磨对武帝。以造寺写经等事为人天小果有漏之因。而斋僧在其中矣。孰曰斋僧独无漏耶。彼意谓造寺。寺颓则福亦颓。写经。经灭则福亦灭。惟斋僧不然。噫。独不曰斋僧。僧亡则福亦亡乎。究极而论。住相作福皆名有漏。不住相者悉成无漏。岂独斋僧也。

  无漏

  又有以保全精气。不令走失。当罗汉无漏之果。此讹也。妄想尽处方名无漏。精气何足以当之。就令全精全气全神。所谓诸漏已尽。无复烦恼者安在。遂使愚人以咽纳搬运为道。匪直害其正见。兼或损其色身。悲夫。

  五大部经

  世人相传诵五大部。谓是华严。涅槃。心地观。报恩。金光明五经。此讹也。五大部者。一大藏之总名。所谓般若部。华严部。宝积部。大集部。涅槃部。部统所属诸经。如六曹为总。而统所属诸职也。若云五部中各取其一。则般若部一经不取。何名五部。

  清斋

  人有周时不食。名守清斋。此讹也。清斋者。清净斋素。非不食为清也。勉强绝食。饥想在怀。徒增业苦。且易称斋戒。解者尚云湛然纯一之谓斋。况佛所说斋。而止在不食。斋亦小矣。然则过午如何。曰。斯正教也。一斋何如。曰。日中一食。亦教所有。终是过午为正。

  炼磨

  迩来炼磨场法久弊生。专以踯躅喊叫。炼去睡魔为事。此讹也。炼者。镕粗杂而作精纯。磨者。去瑕垢而成莹洁。古谓炼磨真性若虚空。自然战退魔军阵者是也。非炼去睡魔便为了当。炼磨场中不可不知此意。

  讲宗

  近时讲演万松诸老评唱。依本覆讲。便称得旨。此讹也。古德所遗问答机缘。后人即其疑处穷参力究。以悟为期。若讲演。则何疑之有。纵讲得一一皆是。亦与自己了没交涉。到底只成戏论。是知塞众生之悟门者。讲宗误之也。有志之士。举一则公案。终身只恁参去。决不相赚。

  三山不受三灾

  或谓五台峨嵋普陀三山。劫坏不坏。游者能免三灾。此讹也。三灾起时。大千俱坏。何有于三山。若必游此免灾。则瞽目跛足之徒。不能登历者。纵修殊胜功德。终成堕落。而居近三山者。即愚夫皆成解脱耶。当知无贪乃不受水灾。无瞋乃不受火灾。无痴乃不受风灾。三山之到否何与。愿念念开文殊智。行普贤行。廓观音悲。则时时朝礼三山。亲迩大士。不达此旨。而远游是务。就令登七金。渡香水。何益之有。

  达磨楞伽四卷

  初祖不立文字。又云吾有楞伽四卷。义学者遂谓达磨亦立文字。而欲废直指之传。此讹也。楞伽译自晋代。非初祖始出。不得云吾有。吾字疑误。或是此字。盖斯经尽断一切。可以证顿悟之妙心。亦一时借显之语耳。若谓初祖之禅尽在乎是。则所谓教外别传者果安在哉。

  后三卷法华

  有邪人谓法华后三卷不传于世。获者如宝。秘而藏之。此讹也。法华一经三译。有七卷者。有八卷者。有十卷者。今所流通。什师七卷也。卷有多寡。而文义则一。犹华严晋本六十。唐本八十之类耳。此理明显。似不足辩。而亲见世人犹有信之者。末法昏愚。至是极矣。

  三教一家

  人有恒言曰。三教一家。遂至漫无分别。此讹也。三教则诚一家矣。一家之中。宁无长幼尊卑亲疏耶。佛明空劫以前。最长也。而儒道言其近。佛者天中天。圣中圣。最尊。而儒道位在凡。佛证一切众生本来自己。最亲也。而儒道事乎外。是知理无二致。而深浅历然。深浅虽殊。而同归一理。此所以为三教一家也。非漫无分别之谓也。

  高沙弥不受戒

  世传高沙弥不受戒。谓是天目高峰妙禅师。此讹也。师居天目千丈庵。故号高峰。元人也。彼高沙弥者。高乃姓氏。因不受具。终身以沙弥称。与药山同时。唐人也。所谓长安虽闹。我国晏然者是也。先后异代。有何交涉。高峰特重毗尼。僧俗受戒者千余人。何谬传如是之甚。

  三宝

  道家目精气神为三宝。而世人遂以佛法僧配之。此讹也。夫自性开觉名佛。自性轨则名法。自性清净和合名僧。彼精气神何为哉。即令以先天元精元气元神为说。亦岂知此元神者。犹属识阴乎。佛法深玄。未易草草。

  道光僧得仙

  世传僧道光者。得仙于石杏林。为紫阳真人第三代。遂谓佛法不及仙道。故道光舍佛学仙。此讹也。据悟真篇注。道光先参金鸡未鸣时因缘有省。而考之传灯等书。不见有所谓道光者。必参禅失意之流无所发明。故惑于外学耳。如其实悟。何无定见而致如是。为僧者宜一心求佛。毋为他歧。幸甚。

  活焚

  有魔人灌油叠薪。活焚其躯。观者惊叹。以为得道。此讹也。凡人念有所著。则魔从生。一念慕活焚为奇胜。慕之不已。魔入其心而不自觉。端坐火中。似无所苦。不知魔力所加。暂得如是。气绝魔去。惨毒痛苦。不可云喻。百劫千生。常在火中。号呼奔走。为横死鬼。良可悲悼。或曰。经称药王焚身如何。噫。青蝇何上拟金翅耶。药王焚身。光明照耀。历多劫而周十方。彼活焚者。光及几许。圭峰之徒。燃臂庆法。清凉犹切戒不可。况燃身乎。温陵谓苦因还招苦果。信夫。

  以通为道

  今人好奇。见有显异惑众者。便云有道。此讹也。道与通自别。眼彻视耳彻听者。通也。入色界。眼不受色惑。入声界。耳不受声惑者。道也。如以通而已矣。神亦有通。鬼亦有通。妖亦有通。与道何涉。认通为道。遂至堕魔罗境。生外道种。可勿慎诸。

  巢顶灌膝

  世传佛苦行时。鹊巢顶上。芦穿膝中。修养家以为运气之术。此讹也。深入禅定。鹊巢不知。芦穿不觉。纪实而已。非谓运气之术上通下彻也。乃至九重铁鼓。谬解为夹脊双关。四门游观。妄说为眼耳鼻舌。悉邪也。不可不辟。

  泥洹

  泥洹出自佛经。有以顶门泥丸宫混而一之。此讹也。梵语泥洹。此云无为。即无上涅槃之大道也。彼泥丸宫者。色身之顶。纵能运气冲透。不过轻身延年之术而已。安得与无为涅槃之道同日而语。

  天台止观

  天台大师止观禅要有六字气等语。人遂疑是导引之术。而欲援释入道。此讹也。六字气等。自是治病门中聊备一法。不是止观正意。止乱观昏。定慧员显。直入佛境。大师本致也。而恐不善用心者或有病生。并教以治之之法。亦止观广大无所不摄。非同道流专以吐纳搬运为道也。临文者自当得意。

  临终预知时至

  邪人造归空记。预定死期。谓是达磨所作。此讹也。彼所以定死期者。或弹脑不响。而曰楼头鼓绝。则几日死。或竖臂试目。而曰金灯不明。则几日死。如是种种。都在色身上察其气血精神衰败将散。一医士之职耳。而假圣祖以神其说。诳惑愚俗。诬罔之罪上通于天矣。夫古人预知时至。盖执尽情空。自能知之。或净土境现。自知生处。而亦不以是为奇也。先德破着。有死时何苦欲先知之句。旨哉言乎。

  盂兰盆

  世人以七月十五施鬼神食为盂兰盆大斋之会。此讹也。兰盆缘起目连。谓七月十五。众僧解夏自恣。九旬参学。多得道者。此日修供。其福百倍。非施鬼神食也。施食自缘起阿难。不限七月十五。所用之器。是摩竭国斛。亦非兰盆。盖一则上奉圣贤。一则下济饿鬼。悲敬异田。恶可等混。

  无为卷

  有罗姓人。造五部六册。号无为卷。愚者多从之。此讹也。彼所云无为者。不过将万行门悉皆废置。而不知万行即空。终日为而未尝为者。真无为也。彼口谈清虚。而心图利养。名无为而实有为耳。人见其杂引佛经。便谓亦是正道。不知假正助邪。诳吓聋瞽。凡我释子。宜力攘之。

  般若心经

  人言佛典惟心经是玄奘法师西天取至。余皆后人所作。此讹也。是经先译于什师。奘师持之西往。非彼取至也。西域记载奘中途屡逢魔妖。持观音圣号不退。诵心经乃退。则奘师未取以前已在中国。奘师后更重译耳。安得倒说乃尔。

  梁武帝

  史称武帝好佛。饿死台城。而佛不救。因以病佛。此讹也。武帝味道忘食。常持一斋。或遇政冗。则漱口以过。临终不食。乃其平日素守。且御宇五旬。历年八秩。功满意足。安坐待尽。正视死如归。非饿死也。侯景见帝。流汗噤口。摄于神威之不暇。岂能致之死乎。后人辩者以饿死为宿业。此论虽是。但未知饿死二字。乃嫉佛者过为之辞。欲藉以阻人之进耳。今此发明帝不饿死。足破千载之惑。

  黄龙洞宾

  道流谓洞宾以飞剑伏黄龙禅师。此讹也。师一日升座。洞宾杂稠人中。师以天眼烛之。遂云会中有窃法者。宾出众。自称云水道人。师云云尽水干时如何。宾不能对。师代云。黄龙出现。宾怒。夜飞剑胁师。师指剑插地不得去。明至。拔剑不起。问答数语。脱然有省。因嗣黄龙。此载传灯。与俗传异。识者鉴之。

  佛入涅槃

  佛示入灭。名为涅槃。人遂谓神仙长生。佛亦有死。此讹也。极仙之寿。曰与天齐耳。天自有坏。仙将奚存。善乎白氏之言曰。言长对短。如松柏之比槿华。特云后灭。非云不灭也。今谓涅槃者。不生不灭之大道也。双空生死。非止不死而已。而说者谓神仙不死。佛氏无生。不知既无有生。何从有死。惟是化缘既毕。示同凡灭。警悟众生。使知万物无常。莫生贪着。而遽以佛为真死。不亦谬乎。生死河。涅槃岸。对待而言者也。请试思之。

  能仁祖

  世有邪师。广授邪法。问其所受。则曰吾祖能仁。凡释迦。老聃。仲尼。皆其弟子。此讹也。三教圣人不同时生。焉得同师。且梵语释迦。此云能仁。彼浅陋不学。闻有能仁之号。罔知其繇。冀取以尊大其祖。不知能仁即佛。一何可笑。

  玉皇经

  本经载天帝说法。十方诸佛咸至听受。此讹也。天是凡位。声闻小圣。天尚敬奉。那得天中天。圣中圣。而反听受凡法耶。齐东之语。闻者绝倒。不然。当是天演善法。诸佛欢喜化身加被。盖至诚感佛。佛为证明。理或有之。而谓信心听受。舛伪殊甚。

  亡僧

  世人见僧有临终病苦者。便议其不得道。此讹也。病关往业。古圣之所不免。佛示头痛。况其余乎。病而不为病累。是名得道。如云老僧自有安闲法。八苦交煎总不妨是也。至于坐立吉祥。亦不足以是评品优劣。古谓坐脱立亡则不无。先师意未梦见在。岂虚语哉。修行人惟务打彻生死大事。毋滞外迹而生异见。

  三教同说一字

  有谓释言万法归一。道言抱元守一。儒言一以贯之。通一无别。此讹也。夫不守万而惟守一。以吾一而贯彼万。是万与一犹二也。万法归一。止有一。更无万。是万与一不二也。又二教止说一。今更说一归何处。是二教以一为极。而佛又超乎一之外也。呜呼玄哉。

  疑情

  世有念一归何处。因甚道无之类。或连声急提。或拖声长念。唤作疑情。此讹也。疑是参究体察之意。决定要见此一竟何归着。毕竟要见此老云何说无。因今有疑。乃后有悟。若直念则无疑。无疑则无悟矣。以直念为疑可乎。念佛是谁意。亦如是。又愚人气逼谁字至于丹田。冀其逆上顶门。任督相通。以为参透。名曰追究念佛。不知追者。追考追问之谓。岂追逐至丹田乎。讹而复讹。真可怜愍。达者逢人。勿惜口业。普与道破。

  公案

  又有邪师密付邪功。学徒得之。谓为领公案。传话头。此讹也。公案者。公府之案牍也。所以剖断是非。而诸祖问答机缘。亦只为剖断生死。故以名之。总其问答中紧要一句。则为话头。如一归何处。因甚道无。念佛是谁之类是也。千七百则。乃至多种。皆悉如是。邪师辈盗用古语而迷其实。其所付。非逼气。即落空。自误误他。害也久矣。悲夫。

  槁木死灰

  宋儒谓释氏只要心如槁木死灰。遂斥为异端。虚无寂灭之教。此讹也。为此说者。盖未曾博览佛经。止见小乘枯定。未见大乘定慧双修中道第一义谛。止见空如来藏。未见不空如来藏。又何况中道不居。空不空如来藏耶。彼以为槁木。吾以为万树方春。彼以为死灰。吾以为太阳当午。识者自应平心等量。勿以先入之言为主。而被宋儒误却大事。

  谈孔雀

  近时以铃鼓锣钹诵孔雀明王经。谓之谈孔雀。此讹也。谈者论其义。今止诵文。何名论义。若曰吹弹之弹。则铃钹非丝桐也。况以经文编入曲调。断章破句。亵慢莫甚焉。诵斯经者。宜照诵经常仪。力反古规。毋逐时尚。

  礼观音文

  古有礼观音文。钝根相习。用以专求聪慧。此讹也。从初发心。乃至证果。悉备此文。而以之专求聪慧何也。且聪与慧有辩。聪明之谓。不过博闻见。多才能而已。智慧。则觉心不迷。正见昭灼。能制烦恼而破无明之谓也。是故聪明者。世间之小美也。执之则每障乎真智。智慧者。出世之大因也。得之则何贵乎世聪。礼斯文者。专以聪明为事不几乎割鸡而用牛刀乎。童行无知。不妨引进。久修之士。特宜喻此。

  佛者弗人也

  俗言佛字从弗从人。盖弗人也。以其弃国无君。辞亲无父。不娶无子。洁其身而乱大伦。非人之道。不可施之中国。此讹也。弗人则诚弗人。而所以弗者。非子之云也。断人所不能断之惑。证人所不能证之智。行人所不能行之行。是故尧舜周孔者人之圣。佛也者。圣之圣也。圣且不足以名之。况可谓之人乎。日月四王乃至无色者。对人而称天。佛也者。对天而称天者也。天且不足以名之。况可谓之人乎。佛为弗人。其义如是。尝统论三教。儒从需从人。不躁妄之谓需。儒盖从容乎礼法人也。仙从山从人。离市井之谓山。仙盖逍遥乎物外人也。不可之谓弗。二教虽高。犹可名人。佛者出四生。超三界。不可以人名也。以上姑就子问。实则佛是梵语。此云觉。奚取于弗人。

  南无佛

  或云南属火。火灭即佛。故云南无佛。或云南方无佛。惟西方有之。故云南无佛。此讹也。南无梵语。此云皈命。作曩谟那摩皆得。盖取音不取字耳。又其甚者。以南为性。无为命。南为天。无为地。南为父。无为母。乃至阿弥陀佛四字。字字谬为一说。如是邪解。莫可枚举。愿展转流通。正其讹误。匡邪反正。是名末世报佛恩德。

  不生不灭

  世人杀生。借口佛经不生不灭。而言不生则不灭。有生则有灭。故杀生无碍。此讹也。经言此心本自不生。亦复不灭。不生故寂。不灭故照。常寂常照。名常寂光。此当人妙心也。如何将至理之谈。翻成戏论。愚人谬说。一至于此。悲夫。

  背本崇释

  人见从儒入释者极言赞佛。谓孔子所不及。因议其背本。此讹也。先德云。孔子者。人中之圣人。佛者。圣人中之圣人也。此天理人情究极之公论也。非所谓背也。今有问言。尔父与尧舜孰贤。必将曰吾父安敢上拟大圣矣。是即为背本乎哉。必欺天罔人而曰吾父贤于尧舜然后为不背本乎哉。且孔子非不知佛也。儒谈世间法。只合如是而止。过之则出世间法矣。世间出世二法。互相维持。而门庭各别。不然。缁侣学禅。何不依大学论语文场试士。何不用法华楞严耶。况孔子不言佛。而意寓言表。如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此何道也。西方有大圣人。此何圣也。其尊佛明甚。而今言释深于儒。正发扬孔子微意。是谓报恩。乌得为背本。

  僧称

  世人泛以长老称僧。又轻称之则曰和尚。此讹也。古知识主张一方道场表率众僧。其名曰长老。亦名堂头大和尚。而弟子称师亦曰和尚。此其名岂易当哉。世人固知名不知义。而今之僧又复以称长老和尚为轻已。于是。乃有相呼为老爷者。老爷官府之号。非僧所宜也。夫舍利目连空生迦叶诸阿罗汉。皆如来上首弟子。方受长老之称。而释迦弥陀十力世尊。万世而下称本师和尚。僧当此名。惭愧无地矣。而反轻之。亦异矣哉。

  头陀

  有既不剃落。又不簪冠。翦发齐眉。号曰头陀。此讹也。头陀梵语。华言抖擞。具足十二苦行。摆脱尘垢。清净无染。故云抖擞。佛言有头陀行则我法久存。无头陀行则我法灭。头陀系佛法盛衰。而乃以异色人滥其称乎。若夫在死关而发长不剃。如天目高峰大师者。斯真头陀矣。

  三衣

  有以三衣五条为沙弥衣。七条为比丘衣。二十五条为菩萨衣。此讹也。凡沙弥时。即当全具三衣。不可缺一。此在不通文义僧言之。固无足怪。而知教者。乃有止受七衣。其五条二十五条终其身不办。佛法之衰相见矣。

  剃发不剃须

  有剃发不剃须者。驾言削发除烦恼。留须表丈夫。此讹也。发云烦恼。则须之烦恼尤甚。须表丈夫。则孟子所称大丈夫者。乃在躬仁义。贞穷达。一死生而已。张良状貌如妇人女子。而心雄万夫。奚以须为哉。如是违佛明制。显异惑众之流。摈而斥之。毋令混迹于缁门可也。

  正讹集

  菩萨戒弟子刘慧闻率子性泽施资敬刊

  光绪二十四年冬十一月金陵刻经处识

嘉兴大藏经 云栖法汇(选录)(第卷-第卷)

  直道录序

  语云。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又曰人之生也直。又曰古之愚也直。生理本。直则无论知愚。而此中耿耿不昧者。三代之民心也。直道也。亦太古无怀葛天氏之民心也。直道也。亦太古之太古。劫初以来光音氏之民心也。直道也。虽欲曲而不可得也。用是上下古今。凡史传之所记录。耳目之所见闻。千百中摘其一二。或共所称誉赞奖而不觉其非者。吾抑之。或共所排击贬驳而不觉其是者。吾扬之。其扬也非敢为佞也。其抑也。非敢于无过中求过而为是刻也。民心之直道盖振古如兹也。傥以为是唯有道者印焉。苟为不然。幸有以教我。

  万历甲寅季冬白月戒日云栖袾宏识

  直道录目录习俗诗韵毁淫祠医议(一二)关王会郭巨方逊志酷刑星命风水(一二)怒不可纵诳妄立誓苏子汉高帝(一二)徐居士张海二公岳王庙儒昧当务睢阳双忠冯道(一二)示童子三事古文时文顾厨俊及唐文烧香祷愿舍宅为寺家谱西伯阴行善诸葛武侯子张讲道学降仙信巫不信医孔子请讨陈恒讥贬语不可轻发假方误人避嫌烹刑惜福孟子茅容

  直道录

  明古杭云栖寺沙门袾宏着

  习俗

  习俗移人。贤知不免。吾尝疑于是。今以时事观之良然。试举一二。叔侄之侄从女从至。今忽以人易女而为侄字。考之篇韵。侄虽与侄同音。而义则坚也。牢也。于叔侄之侄曾无干涉。自有书契以来。乃至圣朝洪武正韵律令等书。并无此字。而突起于今日。远近相仍莫觉其非。一可叹也。炮 以代爆竹。一响成空。而饰以金彩。上下相仍。莫觉其非。二可叹也。燕享宾朋水陆珍羞多至百味。侈费无益杀业有归。上下相仍莫觉其非。三可叹也童子总髻。髻有小巾。今皆去之。遂至郎之与仆混滥无分。上下相仍莫觉其非。四可叹也他难悉举矣。

  诗韵

  沈约韵书东冬送宋之类音同而部别。文之与元大不同也。反为一韵。而古今用之。如奉王敕。如遵圣经。丝毫不敢逾越。其言曰。唐李杜诸名家所为律诗必用其韵。一有差池遭人点简。噫。沈约非尧舜文武也。李杜辈非夫子之祖述宪章也。而遵信之若是。且夫非天子不考文。今洪武正韵。一东二冬皆合并为一韵。而圣谕侍臣有韵学坏于六朝之言。明指约矣。不从时王万世之成规。而从前代一夫之鄙见吾不知其说也。

  毁淫祠

  学使某公。移檄查毁淫祠。平安坊一图。有刘李二王庙者。予本里土谷神祠也。俱宋人。刘王讳韐。金兵破城。死之。史所称报国自缢者是也。李王讳若水。史所称金人言辽国之亡。死义者甚众。南朝惟李侍郎一人是也。盖里豪于守庙僧有隙朦胧开报学使不知其详。毁之。时予在方外。不知也。里中有缙绅先生。不顾也。故知自古毁淫祠者。未必皆淫祠。而淫祠或反不在毁中者何限也。今二忠臣附三圣庙中。临街以居。仅容其身。如赁。房然。里人更无发心恢复之者。惜哉。

  医议(一)

  古云。不得为贤宰相。则为明医。甚哉。医之难明也。略举数事。一曰凉药治损谬。其说盛于丹溪。谓人之一身。阳常有余。阴常不足。而用知母黄檗等谓之滋阴。至今治虚劳者遵而用之。初服胃气尚强。久之则中寒而食减。阴未滋。阳已竭矣。或曰。泻南方。补北方。经语也。然不知经云。东方实。西方虚。乃不治东西。而惟泻南补北肾为肝母。水旺。则金不受熏而能制木。故曰母能令子虚也。为金木谋则然。而非概治虚劳也。以王节斋之高明。亦因仍而不觉。岂一时之误否耶。二曰炮制失宜谬。今人以童便浸参。曰肺热还伤肺也。本草。参忌卤与溲卤盐也。溲。便溺也。何反用其忌也。又附子者。正取其勇悍之性。亦用童便煮之。至三五日。譬如用猛将以御勍敌。取其猛也。而损伤其手足。饥饿其体肤。乃使其临阵可乎。夫用药者。宜察其当用与否。如不当用。曷若己之。三曰认药舛错谬。青皮则以小枳实混之。其枳壳则以香圆混之。石膏则以方解石混之。又另立软石膏软柴胡之说。犹未也以五倍子为文蛤。以莲花须为莲花蕊。以山萝卜为沙参。皆舛也。夫青皮入足厥阴经。故陈皮治高。青皮治低。小枳实治胸中药也。何繇入厥阴也。余可类推矣。又枸杞子。地骨皮。根之与实。一树也。王节斋分属草木二部。皆舛也。四率意处方谬。古人处方。慎重不苟。所有成方。如四君。四物。二陈。平胃等。号玉笈三十六方。孙思邈真人传自龙宫。而杂布于诸方书中。各各皆有深意。后人合宜则用。稍为增减出入。无不应者。乃今时处方。或散漫无纪。或任便自用。或惯作平淡庸柔之剂。无大益。亦无大损者。将谓成则归功。败则无所归咎。而不知紧要之疾乃成误害矣。又王氏类方。最为精密。而四君子易甘草以黄耆。夫临证处方自无死法。而录刻古方不宜变换。或古有之则可。古未有。则仍旧为是。

  医议(二)

  古人有言。服药得当为上治。失宜为下治。不服药守病为中治。今试举伤寒一科。其难辨者。一最初发热。外伤内伤。难辨。次之传经。或依次传。或越次传。或乱传。或始终只在一经不传。难辨。或当汗吐下或不当。或当急当缓。难辨。或变证百出。难辨。差之毫厘。生死系焉。故不服药为中治也。且仲景麻黄桂枝二汤。后人不敢用。易老以九味羌活汤代之。中有黄连生地。后人又疑而去之。不知麻桂专治冬令之正伤寒。而九味者。则通治四时者也。盖冬发为伤寒。而春则为温。夏则为热也。又复大小柴胡。大小青龙。大小承气等。皆有深意。不可乱用。故不服药名中治。诚哉言也。推之。种种杜撰。不一而足。有作药饼。置艾于上。以代灸者。有作药筒。烧而熨之。以代针者。有作稀痘丹。与小儿服之。免出痘疹者。有作生子丸。而曰孕妇服之则生双胎。其谬妄一至是者。有作夺命延年红铅秋石丹。而分三进。一自鼻进。一自口进。一自小便进。其怪异一至是者。皆例之不服可也。惑世诬民。不得不举。惟智者辨之。

  关王会

  杭人好作神会。近岁有于云长公诞日。盛陈驺从。广列队仗。八轿舆神。百乐并奏。门皂马兵。旗卒刽手。皆庶人在官者发心当役。路逢神庙。一夫充健步者。办作符官。持帖拜客。彼庙祝者跪禀云。本神出外。失候此犹未甚害事。或一时舁轿人。自谓身不繇已。突入富家。端坐正厅。多人舁不能动。主人再拜许施。种种供养。方可举移。又一隶人许充一役。至期。以病不克赴会。遂出狂言。叩首乞命。人愈神之。嗟乎。云长公草芥曹氏非常之厚赂。而其御下人也。又最为有恩。宁肯以区区富室之供养而动心。一夫之失役而深责乎。即有之。则妖邪托名而为崇者也。惑世诬民。渐不可长。今上官知而禁之宜矣。

  郭巨

  世传郭巨为母埋儿。天赐之金。夫婴孩之所食几何。夫妇省一匕之食足以育儿。而何以埋为。母知儿埋不悲咽而死者几希矣。然则非埋儿也埋母也。巨纵极痴。应不至此。若曰夫妇穷乏。计无所出。议欲弃儿于道路。忽得金。非得之锄下也。庶几其近之。

  方逊志

  方公忠烈大节。塞天地。贯日月。照今古。吾爱之重之。而不愿世人效之。何也。杀宗族亲戚交游数十百人之命。而成此忠烈之名。仁者不忍也。智者不为也。然则忠烈可废乎。曰人臣大义。焉可废也。不有古人忠烈者乎。为龚胜之不食而死可也。为张伟之饮酖可也。为李筠之投火可也。又不然。为首阳之采薇可也。为箕山之逊辞可也。况同时死节者。如曾凤韶王叔英周是修数公。皆不失为建文之忠臣。而何至此极也。吾是以深惜之。虽然。百世之后。犹足以愧夫为人臣而事二君者。

  酷刑

  曾子之告士师曰。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今人喜得情以为明断。然其得情。非但得之以钩距。而得之以刑威也。而又不得其情之真也。吾见为司牧之官。有置磁屑于夹棍中者。有溺渍毛竹而行笞者。有笞至四五十而不止者。有热铁烙其肤者。有沸烧酒注鼻者。苦毒不堪。势必诬服。故曰得其情未必真也。凡此多有现世受报者。不报。则果在地狱矣。呜呼。吾尝谓吕氏刑戒一书。布之千方传之万世可也。

  星命

  徐子平氏之视人命也。日干为主。而以余七字中五行之生克冲合刑害参之。后人不能纯任五行之理以断。而兼之以星数。非子平本意矣。即子平之精于其术者。亦未必悉中。何以故。寰海区宇。同八字而生者不知其几。即曰时中分刻。八刻之中同生者又不知其几。则每科三百名进士皆同一八字始得。不然。则无命矣。而八字皆同者。偶见一二于同年录中。于是乎星命之说穷矣。又夫子云死生有命。又曰五十而知天命。又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此命字。非子平八字之命也。不然。则今之日者皆君子矣。皆圣人矣。悲夫。

  风水(一)

  世人信风水尤甚于命。所以然者。命定于有生之初。而风水则即今可以措置者也。以故信之至切。而求之至勤。罕有能破此惑者。乃往告曰。寒微之家。无力寻地。或崛起高科。世禄之门。百计营坟。或子孙贫窘。至有狼狈不可言者。何也。此理甚明。而惑终不解也。曰。此必先世久远以来风水之所致也。又往告曰。汉高帝。唐神尧。宋艺祖。其先世乃祖乃父。谁为择天下最胜第一希有之地。而子孙世世得为帝王也。此理甚明。而惑终不解也。曰。此其先世虽无帝王之想。而偶得帝王之地故也。又往告曰。天文易验。地理难明。且如日食一法。差之毫厘。举国悉见。彼地理者。脉从何来。穴从何结。地不能言。而但取凭于师人之口。果足信乎。又其应也。或远在多载。未见朝安厝而暮现吉凶者。则何所考验其言之得失乎。此理甚明。而惑终不解也。曰。彼师人者。某公所荐。其术精高。曾为某葬父。为某葬母。皆历历有征也。则末如。之何也已矣。复次甲所葬。乙非之。乙所改。丙复非之。遂有求地不得。而累岁暴露其亲。者。有兄弟繁多。曰。此不利长。此不利仲。此不利季。乃潜为己谋。各赂师人。而至于争竞不和者。有地邻他宅。而或张茔在左。李茔在右。或前或后。彼曰伤我。此曰犯我。至于成讼者。皆师人为之也。虽高明贤淑之士。堕于中而不能出。嗟乎。穴在人心不在山。妇人小子无不知之。而若罔闻。吾不知其何为而然也。或曰。风水果无之乎。曰。古有明白真切之言矣。取其无石无水无风。无他日为势家侵夺之患。安稳平安。而人子之心恔如矣。图富贵利达而过为营求。以受诳于师人者。非吾所知也。

  风水(二)

  如上所言。犹有未尽者。秦皇并六王。一四海。尺地寸壤莫非其有。随所择取。谁其御之。又六经子史皆悉煨烬。而独存卜筮种树杂术之书。宁无精于地理者为之经营。而二世遂亡者何也。我圣祖自言昔乏葬地。感邻人舍地为茔。而御极之后。侯其子孙以报德乃垂洪业于万万世者又何也。复次阳宅风水尤为难通。夫居第可徙可更。若部院司道郡县。其衙门厅事永久如然。而官之居此者。或升或降。或罢或安。或病或死。各各异焉。则风水之说安在。巨室之子孙。贫而卖宅。将归咎于宅之不利也。有富贵人买之。而弥增其富贵者。则风水之说安在。绝嗣之门。有居之而后裔繁衍者。孀妇之门。有居之而夫妻偕寿者。老儒之门。有居之而少年科第者。则风水之说安在。狂言逆耳。惟智者察之。

  怒不可纵

  学使某公。才一生。越次取贡。四生在前者。据格而力争之。曰。此祖宗定制。何可变乱。学使大怒。遂停廪饩作缺。夫四生之争。争以理也。善言以慰之可也。而反罪焉。于心安乎。又学使某公。谓诸生言。人苦不自知。本道有过。诸生其直言之。毋隐。一生举十二过上之。学使大怒。下学黜逐。此生遂终身流落。夫已使之言。不见听则已。而反罪焉。于心安乎。二公乘一时之怒。而错行至是。先德有言。人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至哉言乎。

  诳妄立誓

  世人受诬。往往仰天日指神明自誓。真则可。不真。则毋谓天未必见神未必知也。一某官典枢要。誓曰。吾有私。神殛之。而未免于私。后被逮。特逃于殛耳。一人毁前辈。誓曰。吾有恶心。当吐血。后溺血以卒。特免于吐耳。吁。誓何可轻发也哉。

  苏子

  苏子曰。武王非圣人也。至言也。或曰。三王以圣君并称。夫子之所宪章也。苏子何以云然。噫。独不曰武未尽善。亦夫子之言乎。宪章者遵一时之王制。未尽善者。正万世之大伦。汤之于桀。放之而已。放之犹有惭德。武王以黄钺斩纣头而无惭也。其于汤何如哉。子瞻氏奋千载无人敢道之笔。而曰武王非圣人也。至言也。一云武王未尝斩纣。盖传者误也。

  汉高帝(一)

  汉高帝以淮阴等诛秦灭项而有天下。虑其为后世子孙忧也。用吕氏计而翦除之。其忍心甚矣。非惟不仁。亦复不智。何也。后之几危刘氏者诸吕也。非诸将也。宋艺祖保全功臣。未闻功臣之为宋祸也。彼高帝者。何以私忧过计为哉。

  汉高帝(二)

  苏子曰。高帝之不去吕氏者。为惠帝计也。家有主母而豪奴悍婢不敢与弱子抗。予以为不然。惠帝之贤。不必帝为之虑也。卒之以人彘之惨。伤心而早殒。然则杀惠帝者非豪奴悍婢也。妒妇也。高帝不去吕氏者。不能去也。如世之所谓惧内也。苏子之评武王则诚然。而论高帝则未也。

  徐居士

  居士不入仕途。不学问。而颇有格言。年既迈。里人举于官。授耆德冠带。则借冠带着之。一日即谢去。不再着也。既寝疾。诸子问曰。入殓用冠带乎。深衣乎。闭目不答。徐而曰。棺材内摇摆去乎。斯言虽小。可以喻大。今之生前华衮者。亦戏场中之摇摆也。贤矣哉。

  张海二公

  数十年前。浙直指张翁。面金色。人呼张黄子。其出也。驺从不过十余。邑簿典不若也。沿路受状。观者如堵。曰。孤寒乡民。或豪强所阻。不能一一至吾庭也。明断不留狱。人呼神明。又二十余年。刚峰海公者。以乡进士宰严之属县。时梅林胡公总制浙直福三省。威势赫奕。县官可以军法行事者。公子入杭。所过供帐廪给甚盛。公独寻常一例待之。曰。吾民穷。吾不能剥民脂膏以媚权要。胡大怒。然卒无以加公。后受知世庙。赐进士。官至九卿。功德及于民甚厚。呜呼。如二公者。岂不真豪杰丈夫。国之股肱。民之父母也哉。

  岳王庙

  岳武穆王墓前。有铜铸秦氏夫妇。及万俟等三身。反缚长跪。以示戮辱。今忽不见。夫桧逆党仇敌。而主和。害忠良而误国。千载犹有遗恨。而人顾有撤其丑像者。得非冥报尽而然欤。予童年时。见有裘姓者大言曰。当其时势不得不和。桧无罪。夫兀术畏。武穆如天神。正谋北遁以避其锋。何谓不得不和。此实桧之流类耳。予虽年少。心大恶之。吁。若冥报已尽则不必言。如其未尽。必有复铸其像者。

  儒昧当务

  宣圣儒之宗主。青衿之士所当朝夕礼拜而供养者也。乃舍之而事文昌。则尽其恭敬焉。事文昌非不善也。而其心则在富贵也。六经论孟。所当朝夕信受而奉持者也。乃舍之而持准提咒。则竭其虔诚焉。持准提非不善也。而其心则在富贵也。夫富贵在天。圣有谟训矣。在天也。文昌准提何与哉。

  睢阳双忠

  张许二公。力守乱城。城陷而死。万世而下称双忠矣。独惜其杀妾杀仆以飨士。又括城中妇女食之。妇女尽。又括城中老弱食之。所余才四十人而城陷。夫一仆一妾之肉。不足以供百夫之一餐。已受城隍之寄。城陷。则举家死之可也。合城死之可也。又何至括城中之妇女老弱而杀食之。若曰不杀食亦死于敌人之手。然杀食之余。所存才四十人。夫项羽之屠城。白起之杀降者。未必尽尽城中之百姓而仅存四十也。乃先杀而食之。可乎哉嗟乎。忠有余。智不足。盖学问之功未至也。吾是以深惜之。

  冯道(一)

  冯道历仕五季。其人品之卑恶陋劣。昭昭于古今人之论列久矣。今世李曾二君为之赏赞。赏赞之太过。则非也。譬之一女而更数夫。可以为贤女乎哉。而亦有可取者。其治家也俭。其事上也敬。其待下也慈。则恶虽不可掩。善亦不可没。所谓恶而知美者是也。彼二君之于道也。当曰道之失节。其大亏于人臣之义不待论矣。亦有可取者。失节之人。必贪婪无厌。而道廉。失节之人。必侈肆无度。而道约。失节之人。必上媚其君。下愚其民。而道亦有良言以悟上而安下。大行虽玷。小长足称。不得为节义之臣。而亦可以为善良之士也。此则公心之谈。不易之论。而何至奖之为菩萨之等流。誉之为今古之豪杰。此忠臣义士所以扼腕而不平者也。故君子之品题人物。必合乎天理。协乎人情。不随俗以依阿。不矫枉而过正。

  冯道(二)

  或问。子不取冯道矣。梁公事武后。不几与道等乎。曰。梁公终竟反周为唐。是其臣武氏者权也。功足以赎其过也。道之历事五季也。甲亡则归乙。乙亡则归丙。从则顺之以终其身。未闻其反丙为乙。反乙为甲也。或曰。管仲不死子纠之难而相桓公。夫子何以仁之。曰。仲之九合一匡。泽被当时而垂后世。亦如反唐之功。赎过而有余也。道何功之有。纵有微功。过大功小。狄管二公未可并论。

  示童子三事

  一者习举业。非只是望取科第。读圣贤书。须要学做圣贤。孟子云。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不羡汝达。不瞋汝穷。惟愿汝无愧于二善字也。二者做文字。非只要哄试官。叨进取。文字即是本人精神心术。艰险怪异。小人之文也。正大光明。君子之文也。得失自有命在。不可见有艰险怪异而得者便效之也。三者从师。非只要学文艺。要以德行为本。但教我以文艺。而不教我以德行者。非贤师也。若遇贤师。须亲如父母。敬如神明。终身依附可也。

  古文时文

  有颠倒为称而人莫觉者。以古文为时文以时文为古文是也。何也。今士子所作应制举业文字。皆命题于学庸论孟易书诗春秋礼记。则二帝三王周孔颜孟诸圣贤之言也。而士子作文。如画工写真。一一若诸圣贤口中流出。岂不谓之古文。而反称之曰时。今古文者。若传若记。若辞若赋。种种所作。随代不同。随人各异。皆目前事。岂不谓之时文。而反称之曰古。嗟乎。文亦何古何时之有。但其不悖于理有利于人。正大光明。庄重典雅。达之天下而无能议。传之万世而不可易者。皆古也。抽黄对白。竞巧争奇。于理不协。于人无益。艰险诡异。而读之不可以句者。皆时也。惟诗亦然。岂必合选诗之格而即谓之古体。五言七言之律而便谓之近体乎哉。此二论者。必大不惬人意。而吾无恤也。

  顾厨俊及

  士无乐乎其有名也。况联声接誉。号召于乡闾。而推重于天下。尤非士之所宜有也。顾厨俊及之名。时人羡之。而识者忧之矣。范滂氏之言曰。吾欲使善善同其清。恶恶同其污。善同其清可矣。恶同其污。何分别太甚。而示人以不广也。曷不曰善善同其清。使恶者同归于善乎。或曰八元八恺。以至周有八士。古今称之。顾厨俊及何独为不可。然彼之三八者。一门所生八子。而复八子皆贤。人以为罕。见而称之。何害焉。今四八者。乃异姓殊方之士。萃聚而显名于一时。善疾恶。则恶亦疾善。朋党之所繇生。而大祸之所繇起也。是故上士无名。中士避名。下士求名。

  唐文

  俗有恒言。唐诗晋字汉文章。近似而未确也。字无关于世道。古人云心正则笔正足矣。奚以工为。置弗论。夫子曰。诗可以兴。今之诗去三百篇甚远。安望其能兴乎。王弇州之言曰。诗真无益于世哉。置弗论。至于文。汉最近古。其文浑厚朴茂。则诚然矣。然文贵有大议论。驰骋上下。足以抗折百家。辨驳是非。畅快心目者。则唐为胜。文贵有大理致。崇正辟邪。可以继往圣而开来学。则宋为胜。斯二者。汉所不及也。孰曰。汉独擅文章乎。子瞻赞退之曰。文起八代之衰。确论也。通之百世而不易也。晦庵之赞西铭曰。某有此意。无子厚笔力。确论也。质之先圣而不虚者也。今之文何如。曰。今文如示儿之晬盘中所示。有价值数文钱者。有价值百千两金者。无定也。亦置弗论。

  烧香祷愿

  予未出家时。上元日。随众致香于吴山之三官庙。于时士女杂沓。祝祷之声如雷。听之。则求财求官。求子求寿者。子再拜长跪而祝曰。此上元天官赐福之辰。愚何德而敢望福。福愿加于有德者。其贫穷。我固安之也。于是归而书古诗一律于中堂。诗云。每日清晨一炷香。谢天谢地谢三光。为求处处田禾熟。惟愿人人福寿长。国有忠臣扶社稷。家无逆子恼爷娘。四方平定干戈息。我若贫时也不妨。相传是邵尧夫作。而未知是否也。呜呼。人人作如是心。不必官府治之。而天下太平矣。

  舍宅为寺

  唐白侍郎舍所居作伽蓝。号香山寺。宋张驸马舍所居作伽蓝。号张家寺。近嵊县诸生周继实祖居。原佃某寺者。因复还为寺。而自徒他处。此尤人所难。盖二公贵宦。而周则贫儒也。彼占寺为宅者独何心也。虽然。占寺为罪不待论矣。有力大人。从而恢复之。夺宅为寺。是诚盛事。而有说焉。若夫昔曾占寺者在于百年之先。而今被夺宅者在于百年之后。是造业者幸免。而无辜者遭殃。投僧之悦。而乖佛之慈矣。然则宜何如。核其实。倍增其价。而善言以慰谕之可也。

  家谱

  六道虽同具四生。而化生之人。自二帝三王以来罕见也。则谁非二帝三王时父母所生也。又推而极之自劫初以来。所从出之原一也。而何必以家谱定世家乎。尤可笑者。王姓曹姓之家。谁肯认曰莽曰操者以为祖乎。李姓杨姓蔡姓秦姓之家。谁肯认曰林甫曰国忠曰京曰桧以为祖乎。则在德不在世家亦明矣。狄将军不认梁公。孰曰武弁之士无贤人君子乎哉。

  西伯阴行善

  史称商纣拘文王于羑里。散宜生之属。求有莘氏之美女。并二奇物以献纣文王得释。此臣下所为。于文王无与。不足论。至于云西伯阴行善。阴之一字。不几于诬圣人乎。夫子赞周曰至德。而阴行善。则阳为服事。密怀剿灭矣。文王固有是心哉。若曰西伯弥行善则可矣。

  诸葛武侯

  或曰武侯才过淮阴。而迄无成功者。以淮阴平日名太微。而武侯平日名太着也。是则然。而以此尽二公则未也。兴亡自有大数。无专恃智力之理。司马之才不及淮阴。而并三邦。成晋业之一统者。皆天也。非人所能为也。又昭烈将终。谓武侯曰。嗣子可辅则辅之。不可。则君宜自取。毋令他姓得之。有谓昭烈以是激武侯。武侯不得不效力。此说非是。昭烈明知嗣子之愚。令武侯自取者。此实语也。而武侯之精忠贯于日月。其曰臣敢不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者。亦实语也。不可以常人之情度古人而妄议之也。

  子张

  孔门诸友之论子张也。或曰难与为仁。或曰然而未仁。岂张固不仁之人乎。非然也。仁者心之德。抑子张才高志广。而简点稍疏。盖微讽之。非大贬之也。观其论交之言曰。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欤。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欤。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议者病其过高。然此正仁人长者之慈悲德量也。若曰彼虽言之。未必能耳。则可。病其言过高则不可。又其言曰。士。见危授命。见得思义。执德弘。信道笃。孤峭刚直。懔懔乎有子路之果。原思之廉。闵子之介。曾谓外饰容仪。而中无操守者。能如是乎。故知圣门之贤者不可轻议。

  讲道学

  或问今世道学先生。有敬信之如神明者。有非诋之如草芥者。孰是而孰非欤。曰。皆非也。夫子云。学之不讲是吾忧也。圣人忧学之不讲。而今人非之可乎。但宜察其真实处何如耳。口如是。心亦如是。身亦如是。是全体圣贤。日亲之犹恐其或后也。口之所说与心之所存。身之所行。了不相似。是商贾之辈。远之惟恐其不早也。而可等视乎哉。人告晦庵先生。正心诚意之说。上所厌闻。先生曰。吾平生所学惟此四字。又蔡季通临贬。而志不少挫。又尹和靖入试。见题以正士为伪学。不对而出。又一贤者云。自幼习读二程遗书。未委是伪非伪。如以为伪。不愿考较。讲学诚如数君子。是之谓真道学也。吾惟恐讲堂之不宽。讲徒之不众。讲时之不久也。而可议其非哉。

  降仙

  世人取桃木作乩以降仙。然多精灵不散之鬼。其能诗能文者。则在生聪慧人。滞于鬼录。而未及受生。随符请而来。非真仙也。间有真者。予少时曾闻之先君。静庵胡端敏公方儿童值仙降。人问此子读得书否。曰读得。做得官否。曰做得。作何等官。曰官至刑部尚书。后果然。定官职于童时。而毫发不爽。其真仙矣。又予未出家时。读书于月堂庵。有周春江者降仙。其诗高逸。所言事皆验。虽未如端敏之奇中。亦非近日之孟浪矣。一友降仙园中。能诗。有同韵八律。皆媚灶语。偶问及予出家事。亦用前韵相讥刺。予还就彼韵刺之。且曰君真仙。当再有以见答。卒无答。而所许人科第官爵悉皆不应。其非仙可知矣。夫乩之用桃者。以桃为五木之精。鬼所畏也。鬼乃为桃制既曰仙。顾如鬼之受制于桃乎。而附桃为灵者。亦必假生。人之精气。则久久为之。于人有损。夫易卜筮之书也。士君子何以不问休咎于易。又易曰。积善余庆。积不善余殃。奈何从事于桃乩也。舍圣经而崇鬼道。亦惑之甚矣。

  信巫不信医

  内经以信巫不信医。列于五不治。而杭人尚巫。乡村为尤甚。凡有疾也。或求签。或灼龟。或问筄。或占易课。或打水碗。必询审有祸祟否。彼师巫随其胸臆。或曰犯某神。或曰冲某鬼。或曰先亡亲属求食。或曰带血阴人作殃。病者思之。稍涉疑似。即便信受。一依所命而设祭祷。药师经言。宰杀众生。呼诸魍魉。请乞福祐。病者无益。杀业具存。偶尔病痊。其惑弥固。乃至产育痘疹。与鬼何与。亦复信之。予家近菜市桥。桥东失火。立桥而观者如堵。救火官至。一时驱逐。桥栏崩。水溺石压而死者数十人。横亡之魂不散为祟。予及诸善士等。为之诵经礼忏。瑜伽施食。以超荐之。渐得平复。而丐者于夜深时。潜伏桥堍。裸体披发。俟行人孤孑者。作鬼啸声逐之。被逐者惶怖疾趋。或遗囊橐。急取以去。其人归家。因惊得病。问之师巫。曰桥鬼所著也。抑何可笑。

  孔子请讨陈恒

  宋儒胡氏之言曰。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仲尼此举。先发后闻可也。甚哉。胡氏之迂也。胡氏不足论。而今尚存其说于集注。为可惜也。当是时。夫子已告老。道在而权不在焉。军国大务。焉有不告于君。而动干戈于邻国者。又岂有君曰告夫三子。违君命而不告者。鲁之权独擅于三子。三子不可。而夫子虽圣。亦末如之何也已矣。予少时于悟空寺见有降乩仙者。岳武穆公也。一生云。公当时亦失策。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十二金牌不赴召可也。公以乩振几三下。作字曰。君辈真白面书生耳。吾不从君命。将士孰从吾命乎。此天理人情之至也。甚矣。胡氏之迂也。或曰非迂也。胡氏录有全文。晦庵盖断章取义也。

  讥贬语不可轻发

  一学使试士。有文中用也与哉三字者。学使大怒曰。何有此等文法。将黜之。傍一生曰。不可黜也。记曰。我吊也与哉。论语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则古有明文矣。学使嘿然。因思古有言孔子无兄弟者。一童子应声曰。何得云。以其兄之子妻之。言者嘿然。又一友人园中作曲水流觞。扁其亭曰畅叙幽情。有数生入园见之曰。何取义之俗也。或作飞觞。或作流杯。可也。友人适在园。趋而谓曰。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此何人语也。数生嘿然。故知轻言讥贬不可不慎。

  假方误人

  有居士患泄泻。久疗不愈。一僧云。吾有方。但须陈年黄米一升。居士与米。药成。乍服即愈。余以施患者数人。亦愈。究其方。惟米一升。入巴豆百粒同炒。去豆。用米为丸而已。外无余药。予未敢信。后予甥亦久泄。从居士谛问觅方。居士复询彼僧。答如前。遂依方修合。才一服。腹 痛大下。几毙。此僧盖恐人得其方。故以假者示人。而不知为害一至此也。悲夫。

  避嫌

  注论语者曰。避嫌之事。贤者且不为。况圣人乎。贤者二字不妥。当云大贤且不为可也。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乃至叔嫂授受不亲。礼也。非专为不贤者设也。故鲁男子闭门不顾邻妇。古今称其善学。柳下惠。未闻病其为不贤也。是知不避嫌有二。非超情离见大人之境界。则越礼犯分。小人而无忌惮者也。故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放君大异事。如之何可以常人为之。而曰吾贤者不应避嫌也。

  烹刑

  呜呼。烹刑起于何时乎。郦生说齐王下之。淮阴进兵。齐王怒。烹郦生。韩生讥。项王沐猴而冠。项王怒。烹韩生。夫刑至于死。极矣。烹之惨毒。甚于斩首。亦甚于碎身。齐项终于灭亡。花报也。果在地狱也。固无足论。所可惜者。悲矣哉。郦生乎。胡不栖迟山谷。苟全性命于乱世。而掉三寸之舌以博功名乎。悲矣哉。韩生乎。胡不三缄守分。自保其身。而横为讥。刺以构斯难乎。东门黄大之嗟。我不为恶之叹。千载有余恨矣。呜呼伤哉。

  惜福

  万历初。道学诸君子。设讲于公孤山。饭食时。阳和张公。与朱孝子渐逵同席。阳和仅食猪肉数脔。朱劝请食鱼。又劝请食鸡。阳和曰。鱼肉二味足矣。鸡决不敢奉命。嗟呼。阳和以世家子。状元及第。而惜福如是。谓志不在温饱者非欤。有居小宦而穷奢极欲。陈十二席。则十二童子各执金壶侍侧。不免于败宜也。可不戒乎。

  孟子

  或问一生。孟子之时。周尚为共主也。其谒齐梁诸君。或曰保民而王。或曰于王何有。或曰是心足王。或曰王犹反手。或曰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诸君王将置周天子于何地。夫子曰吾从周。而极赞管仲之尊周。何孟子不然。生无以对。予谓此时势使然。虽圣贤不能违时而逆势也。夫子生于周衰。而孟子又当其衰之甚矣。列国之僭称王者已几过半。周仅寄空名于一线之未绝耳。孟子之意有二。一则阐扬自古王天下之大道。一则杜绝无道求王者之狂心也。文武成康之泽湮灭几尽。如灯欲烬。如日欲沈。夫子而处此。亦无如之何也已矣。以是而咎孟子不可也。

  茅容

  客访茅容。坐久。闻内有割鸡者。意谓必啖己。及具饭。惟粝饭菜羹耳。杀鸡为黍。奉母非奉客也。客大感叹。容之贤加人一等矣。大与容反者。吾见二人焉。一俗士。竭甘旨以供妻母。而所生母则吝心于一笋。一僧人。尽绮丽以供幼徒。而所生母至寄食于他方。吾不知其何心也。悲夫。

  直道录

  菩萨戒弟子刘慧闻率子性泽施资敬刊

  光绪二十四年冬十一月金陵刻经处识

嘉兴大藏经 云栖法汇(选录)(第卷-第卷)

  山房杂录卷一目录序梵网经心地品菩萨戒义疏发隐序宝积二会引楞严摸象记引重刻诸经日诵序云栖流通藏本法宝条约序瑜伽集要施食仪轨序瑜伽集要图像焰口施食序禅关策进序高峰大师语录序牧牛图序缁门崇行录序往生集序重刻净土善人咏序中峰禅师净土诗序答四十八问序慈无量集序杀生炯戒序自知录序刻冰莲居士续法喜志序无幻禅师语录序幻有禅师闲谈晚话二编序直道录序竹窗三笔序谚谟曲典序跋佛说无量寿经跋董玄宰书法华经跋绣法华经跋佛遗教经论疏节要跋唐译地藏经跋合刻行愿品弥陀经跋较正金刚般若波罗密经跋梵网经跋龙舒净土文题辞跋真实居士云栖兰若志书净土会语后净土疑辩跋书放生卷后题杀生炯戒(论禽 论兽 论鳞 论虫)刑戒跋题阶梯声光誉师跋长庆集警悟选重刻西崖先生拟古乐府跋栗斋先生遗稿跋读周高士行实为六梦居士书扇记复古云栖寺记重修云栖禅院记重修上方寺凿放生池记北门长寿庵放生池记嘉善沉定凡放生池记香光室奉安弥陀圣像记背盟恶报记先考妣遗行记附自伤不孝文张内人志铭疏水陆疏立誓疏禳虎疏禳灾疏代余太守(二首)荐先疏重修朱桥缘疏

  云栖大师山房杂录卷一

  序(原散刻各本。今汇集增入)

  梵网经心地品菩萨戒义疏发隐序

  闻夫心佛众生。一而已矣。生本即佛。佛本即心。心自不生。戒将焉用。自迷心而起于惑海。浩尔难穷。乃因心而建以法门。茫乎无量。然而法必有纪。事斯可循。繇是无量而约以恒沙。恒沙而约以八万。又约之则从万而千。又约之则从百而十。又约之则六度张其大目。又约之则三学总其宏纲。而复融会乎三。捃束为二。双配故云定慧。单举则号毗尼。斯盖溯流及源。全归此戒缘名觅体。惟是一心。心摄也。游念敛而湛寂生。心寂也。定力深而慧光发。三学既备。六度自修。无量法门皆举之矣。大哉戒也。其一切法之宗欤。顾本其类也。有小乘。有大乘。而别其戒也。曰声闻。曰菩萨。一则清修外慎。而身绝非为。一则正观内勤。而心无慝念。一则守己便名无犯。泽匪旁兼。一则利他方表能持。道非有我。一则随事设匡维之制。渐就良模。一则当时陈画一之规。顿周善法。一则精严分齐。局为僧尼。一则剖破藩篱。统该缁素。一则依制止称制止。遵故辙而明近功。一则即律仪超律仪。运神机而树伟绩。体既如是。用胡不然。其灭恶也。或如朝曦泮冰。迟久而坚凝未动。或如红炉点雪。刹那而影迹无存。其生善也。或如婴儿学语。片言而謇乞连朝。或如大造回春。万卉而萌芽一旦。其度生也。或如流萤烛地。光生跬步。而仅为蚁径之资。或如杲日丽天。晖映虚空。而普作人寰之益。霄壤不足评其胜劣。日劫何所喻其高卑。故知欲入如来乘。必应先受菩萨戒。繇此戒而发舒万行。则普贤愿王。繇此戒而廓彻孤明。则文殊智母。诸佛所同扬之标帜。千贤所共履之康庄。大哉菩萨戒也。其一切戒之宗欤。是以舍那面授。妙海亲闻。千华之上慈尊。枝枝衍秀。七佛而来译主。字字传音。惜乎虽具全经。未彰妙疏。缅惟智者。始创微言。洎我愚夫。重披隐义。旷劫波灵台之秘典。何幸躬逢。数圣人道岸之芳尘。深惭踵接。惟冀流通授受。拂古镜以维新。递互承绳。续先灯而广照。各各悟惟心之佛。而恒以戒摄心。人人了是佛之生。而竟以生成佛。若僧若俗。是人是神。不简恶道幽途。无论异形殊类。但知闻法。齐登梵网法门。凡厥有心。尽入舍那心地云尔。

  宝积二会序

  宝积二会者。大宝积经多会之二也。品第隔。辞致异。联而帙之者何也。阐净土之幽旨也。盖净土一门。有事有理。而事外无理。理外无事。事理一。则心外无土。土外无心也。歧而二之互执而不融者皆非也。其云无量寿佛会者。舍秽取净。事也。是即理之事也。其云文殊般若会者。无净无秽。理也。是即事之理也。即理。故土一心也。众宝庄严而不滞于相也。即事。故心一土也。一真凝寂而不沦于虚也。以无净秽之心而取舍。炽然取舍。而寂然无所取舍也。生净土者。生自心之净土。悟自心者。悟净土之自心也。知此之谓正解。依此而修之之谓正行。前会主行。后会主解。此其大较也。融而通之。则前以了法无我而生乐邦。后以随顺实相而住佛国。其解同也。前以系念彼佛为往生正因。后以专称名字为一行三昧。其行等也。从解起行。行起解绝。即解即行。亦二而不二也。况弥陀号无量寿。文殊称不动智。无量故久而恒如。不动之谓也。不动故寂而能久。无量之谓也。无智外如。无如外智。即智即如。亦二而不二也。愿诸仁者诵其文毋低昂其间。深体味之。而得旨于言外。夫然后知净土唯心。唯心净土。兹宝积意也。兹性海居士合二会意也。

  楞严摸象记引

  如经所言。有诸盲人。群手摸象。其摸鼻者。云象如箕。其摸股者。云象如柱。其摸尾者。云象如帚。其摸腹者。云象如石。乃至摸眼则云如鼓风橐。摸耳则云如倒垂叶。摸蹄则云如覆地杯。人执所摸。互相是非。观者捧腹。今日谭经。何以异是。佛已涅槃。咨询无繇。出情识手。为想像摸。彼此角立。如盲讥盲。予实慨焉。知己亦盲。救弊为急。因入盲侣。与众同摸。唯首楞严于诸经中更多疑义。繇是诸盲竞共鼓噪。交臂攒指。莫可谁何。爰取是经百有余则。略为剖析。以例全帙。而于余经间附一二。不复繁举。昔佛弟子各陈己见。佛谓众言。汝等所说皆非所意。然各当理。足以利物。则彼群摸。除悖理者。以理而摸。虽不得象。未尝非象。故不患摸。唯执是患。若虚其中。不主先入。会文切理。理协文顺。厥旨自彰。象之为象。跃如卓如。不于摸外别得一象。如执所摸。坚壁自持。摸之弥勤。失之弥远。祇增戏论。成谤法咎。则何益矣。此特教事。其谭禅者。为摸尤甚。或有摸马谓是象者。或有摸空谓是象者。或有俱摸。谓一切处咸是象者。或于一切摸之不得谓无象者。种种异见。未易更仆。愿诸仁者反摸其眼。得具眼已。象不须摸。

  重刻诸经日诵序

  嘉禾项君。向以坊本百八般经入云栖。谓是经僧尼道俗晨夕所持诵。而真伪交杂。识者诮焉。幸为我一甄别之。以式初学。予按其本。勾抹诠次。去伪而存真。复披括经律。及古今人著作。取其最切近者一二增益之。甫就稿。未较也。以致项君。项君随付剞劂。而同邑许君又仍其刻刻焉。予近阅一过。见其错误颇众。乃重加订正。别为方册。梓而置之云栖山中。庶善本流布。终成二君之美。其览前之二刻者。当以是为左券云。

  云栖流通藏本法宝条约序

  流通佛法。非细事也。自夫裁梵夹为方册以便流通。于是双径。楞严。漏泽。姑苏。新安。诸胜地名刹协心共举者。各有条例行焉。而未及致详于收支请发轨则。夫收支请发正流通要务。苟不严为之防。久而弊生。为害滋大。是法未流通。而流通法者先已沉沦矣。安得漫然无处乎。且流通有二。一曰真实流通。二曰市贩流通。市贩流通者。聚经为货。鬻货为息。积息为富。如今之书肆然。是商贾之道也。真实流通者。其设心以为非传法无繇度生。非传法度生无繇报佛恩德。唯冀佛法展转弘扬于无量界无量世。而外无他图。是之谓真实流通也。真实乃称功德。市贩祇益过愆。两者似同而异。可弗慎欤。乃定约六章。而独于收支请发谆谆焉。司是任者幸勿以予言为非。尚永持无渝以垂未来。庶几乎不负檀越造法。不负王臣护法。不负先佛世尊今古诸贤圣师说法演法。是为序。

  瑜伽集要施食仪轨序

  瑜伽施食法藏有多本。其最初唯佛示阿难陀罗尼一章而已。而教令诵之二十一遍。即今变食真言是也。嗣是则渐增。增而至坊间所称瑜伽集要。而详矣尽矣。不可以复增矣。乃时师更附益以外集。繁衍丛沓。浸失古意。举其甚。如梵五供养。夫布思必度必等已皆梵语。何得梵而又梵。如三十五印。夫印必有所受。五十三佛一佛一印。未委出自何经。遂使强半光阴间杂哦咏。而切要处反速过如流泉。岂不徒劳而无功哉。况板以岁久模糊。先佛字种漫不可别识。而舍刻就钞者。又于昔贤笺注删削殆尽。且字种灭则观何从生。注去则观虽存而莫知所以用。近有起而正之者。但后先犹或失次。雅俗尚未全厘。识者病焉。兹心弦居士包君发广大心。聚诸劂生。将遍刻经律论藏以补前人所不及。因举此属予。予依集要而重加参订以成善本。庶登坛者知三业相应之谓瑜伽。手之所结必端必严。毋拈弄舞扬而类戏掉。口之所诵必真必正。毋扭捏弹诧而淆密语。意之所作必精必专。毋散心乱想而亏正观。夫然后身与口协。口与意符。意与身会。而以此度生。亦以此自度。功德不可思议。瑜伽行人愿相与谛审而力行之。

  瑜伽集要图像焰口施食序

  瑜伽之为教也。神变威灵不可思议。金刚智广大不空二师而下无能继其躅者。以是教函龙藏渺尔不传。惟施食一法行世。然此经初译。变食真言之外无闻焉。再译之。三译之。浸增浸广。至不动师所传而备且极矣。好事者犹为未足。仍外册附益之。遂敝精于闲文而印咒尚或疏略。况观门乎。夫瑜伽以相应为义。谓口诵咒。手结印。心作观。三业齐修。而施作佛事。是之谓相应耳。三业主乎一心。心独无观。何取于相应。火定灼乎孤峰。铁想翳乎千粒。观之所系诚非易易者。石机常师。两工图翰。乃书其文而像之。俾临文瞩像。不登坛而观已历然。其殆有功于瑜伽矣。吾愿行法之者。专注观心。心运诸手。手协诸口。口根诸心。津济万灵。如是功德当亦不可思议。

  禅关策进序

  禅曷为有关乎。道无内外。无出入。而人之为道也有迷悟。于是大知识关吏。不得不时其启闭。慎其锁钥。严其勘核。俾异言服私越度者无所售其奸。而关之不易透亦已久矣。予初出家。得一帙于坊间。曰禅门佛祖纲目。中所载多古尊宿自叙其参学时始之难入。中之做工夫经历劳苦次第。与终之廓尔神悟。心爱之慕之。愿学焉。既而此书于他处更不再见。乃续阅五灯诸语录杂传。无论缁素。但实参实悟者。并入前帙。删繁取要。汇之成编。易名曰禅关策进。居则置案。行则携囊。一览之则心志激励神采焕发。势自鞭逼前进。或曰是编也。为未过关者设也。已过关者长往矣。将安用之。虽然。关之外有重关焉。托伪于鸡声。暂离于虎口。得少为足。是为增上慢人。水未穷。山未尽。警策在手。疾驱而长驰。破最后之幽关。徐而作罢参斋未晚也。

  高峰大师语录序

  始予乍阅内典。得经论并古今杂着共数帙。中有大师语。惊喜信受。如闇逢炬。至于今犹然。盖自来参究此事最极精锐无逾师者。真似纯钢铸就。一回展读一回激发人意气。俾踊跃淬砺忘倦。虽悟处深玄。不敢以凡臆窥测。而但觉其直截根原。脱落窠臼。近有慈明妙喜之风。远之不下德山临济诸老。伟哉堂堂乎。可谓照末法之光明幢也。独恨大藏未收。坊刻尚鲜。怏怏于胸中者三十年。乃今以其旧本重寿诸梓。而莲社行人有相顾耳语者。谓予旋转万流指归净土。奈何复殷勤称赞是编。意者念阿弥陀佛不及看万法归一耶。遂汹汹摇动。嗟乎。但了念佛是谁。不必问一归何处。兹有人焉。知生我是父。又自疑身从何来。闻者宁不绝倒。古尊宿云。如人涉远。以到为期。不取途中强分难易。诸仁者。方便门多。归元路一。愿勿以狐疑玩憩岁时。便应直往疾趋为到家计。既到家已。千丈岩。七宝池。有智主人二俱不受。

  牧牛图序

  遗教经云。譬如牧牛。执杖视之。不令纵逸。犯人苗稼。则牧牛之说所自起也。嗣是马祖问石巩。汝在此何务。答曰牧牛。又问牛作么生牧。答曰。一回入草去。蓦鼻拽将来。则善牧之人也。又大沩安公之在沩山也。曰。吾依沩山住。不学沩山禅。但牧一头水牯牛。又白云端公之于郭功辅也。诘之曰牛淳乎。而若自牧。若教他牧。层见叠出于古今者益彰彰矣。后乃有绘之乎图。始于未牧。终于双泯。品而列之为十。其牛则如次初黑继白以至于无。粲如也。而普明复一一系之以颂。普明未详何许人。图颂亦不知出一人之手否。今无论。惟是其为图也。象显而意深。其为颂也。言近而旨远。学人持为左券。因之审德稽业。俯察其已臻仰希其所未到。免使得少为足以堕于增上慢地。则裨益良多。遂录而重寿诸梓。外更有寻牛以至入廛亦为图者十。与今大同小异。并及教中分别进修次第可比例而知者俱附末简以便参考。若夫一超直入之士。无劳鞭挽。而天然露地白牛。不落阶级。而刹那能所双绝。则图成滞货。颂成剩语。览之当发一笑。吾无强焉。

  缁门崇行录序

  僧问沙门奚事。曰事道。事道孰为本。曰德行为本。僧云。甚矣。子之固也。利以慧入。钝以福修。沙门者。取慧焉足矣。德行奚为。予曰。先民有言。德行本也。又云士之致远者先器识。况无上菩提之妙道。而可以受非其器乎哉。师子之乳。匪琉璃瓶贮之则裂。举万钧之鼎。而荷以一叶之舟。不颠趾而溺者几希矣。今沙门稍才敏。则攻训诂业铅椠如儒生。又上之。则残摭古德之机缘。而遂声响。捕影迹。为明眼者笑。听其言也。超佛祖之先。稽其行也。落凡庸之后。盖末法之弊极矣。予为此惧。集古善行。录其要者。以十门罗之。何者。离俗染之谓僧。故清素居其首。清而不严。狂士之清也。摄身口意。是诸佛教。故受之以严正。严正繇师训而成。师者人之模范也。故受之以尊师。亲生而后师教。遗其亲是忘本也。戒虽万行。以孝为宗。故受之以孝亲忠孝无二理。知有亲不知有君私也。一人有庆。而我得优游于林泉。君恩莫大焉。故受之以忠君。忠尽于上交。而惠乏于下及。则兼济之道亏。故受之以慈物。慈近于爱。爱生着。出世之碍也。故受之以高尚。高尚非洁身长往而舍众生也。欲其积厚而流光。故受之以迟重。迟重而端居无为不可也。故受之以艰苦。劳而无功。则苦难而退。因果不虚。故受之以感应终焉。十行修而德备。则任法之器也。地良矣。而后佳种投。心醇矣。而后至言入。无上菩提庶可希冀。不然。一鄙夫耳。人道未全。焉知佛道。即使利根多慧。而慧弥多。障弥重。将安用之。僧云。吾法一尘不立。十行何施。予曰。五蕴纷纭。四大丛沓。何谓无尘。僧云。四大本空。五蕴非有。予与一掌曰。学语之流。如麻似粟。未在。更道。僧无对。艴然而起。予笑曰。蔽面尘埃。子何不拭。慎之哉。毋升高不自卑。无妄谈般若自取殃咎。无醉于虚名。修其德。殚其精诚。以致力于道。力极而心通。然后知不拨万行。不受一尘。终日不空终日不有。夫是之谓真慧。愿吾子究心焉。予未闻道。兼薄于德。今为此书。惟务救时弊而酬佛恩耳。明达之士。苟不因人弃言。幸展转以告夫禅者。

  往生集序

  世尊始成正觉。为诸有情普演佛乘。既而机难尽投。繇是于一乘中示三乘法。而复于三乘中出净土一门。今去佛日远。情尘日滋。进之不能发神解超圣阶。退之伥伥乎有沦坠之险。而匪仗此门。其何从疾脱生死。大矣哉。可谓起末世沉痾必效之灵药也。顾古之效多。今之效鲜。其咎安在。则亦口净土。心娑婆。而坚勇明悟不及前辈云尔。闻昔有传往生者。岁久灭没。不可复睹。而断章遗迹班班互载于内外百家之书。予随所见。辄附笔劄。仍摘其因果昭灼者日积之成编。殆存十一于千百而已。今甲申窃比中峰廛居掩关于上方。乃取而从其类后先之。又证之以诸圣同归。足之以生存感应。计百六十有六条。而间为之赞以发其隐义。题曰往生集。俾缁素之流观于是书。将指而曰。某也以如是解脱而生。某也以如是纯一而生。某也以如是精诚之极感格而生。某也以如是大悲大愿而生。某也以如是改过不吝转业于将堕也而生。某如是上生。某如是中生下生。庶几乎考古验今为净业者左券。而客有过我者。阅未数传。勃然曰。净土唯心。心外无土。往生净土寓言也。子以为真生乎哉。宁不乖于无生之旨。予俟其色定徐而谓曰。谈何容易。如以无生而已矣。一切断灭。不应尚有唯心。果悟无生。则生亦奚碍。生既本无。故终日生而未尝生也。且尔已尽漏心否乎。对曰不能。噫。漏心未尽。则生缘未休。生缘未休。则托质有所。茫茫三界大苦海中。不生净土而生何土。六道之匍匐九品之逍遥。利与害天渊矣。抑未之思欤。饰虚论而争高。吾亦能之。所以弗为者。夫亦惧生于识法耳。行矣。尔诚不以予言为非。即净土而之佛乘。盖未尝间隔丝毫。而奚乖之有。客悚然从坐而作。惘然而自失。不觉其汪然泣下而悲且咽也。整衣庄诵之终卷。亟拜亟请梓焉。梓既成。道其始末如此。

  重刊净土善人咏序

  予向为往生集。盖净土善人传也。纪事也。此书则净土善人咏也。奇其事而叹之赏之歌颂之之谓也。夫所称善人者。非对恶名善之善也。非十善生天之善也。心净而土净。在娑婆则莲华比德。生极乐则莲台托身。超三界。悟无生。以至成等正觉。善中之善。故经云诸上善人也。然必形之乎咏者何也。此上以音声为佛事。而是咏也。约而该。质而不俚。褒而核。温厚和平。优优乎有风人之遗焉。诵之能使人兴起也。昔李济效胡曾周昙而为咏史。所叙才二十一人。其人则太略也。又有咏而无述。览之者无所稽其实也。曩予得此于友人。破简蠹帙瓤瓤欲尽。贮箧中二十稔而重寿诸梓者。恐其遂沦亡也。噫。神栖安养之有赋也。拟归去来之有辞也。中峰西斋诸怀净土者之有诗也。及济之有史咏也。合而观之。兼美焉独庵之有善人咏也。

  中峰禅师净土诗序

  净土之为教大矣。昭揭于经。恢弘于论。穷微极深于诸家之疏传辩议。而羽翼其间者。又从而赋之辞之偈颂之诗之。诗也者。又偈颂之和声协律。委婉游扬。俾人乐而玩。感慨而悲歌。不觉其情谢尘寰而神栖宝域者也。诗之为益于净土亦大矣。自古怀净土诗相望后先。而惟中峰大师百咏。事理兼带。性相圆通息参禅念佛之哓诤。定即土即心之平准。涂毒于文鼓。倾耳则五内崩。伏砒于旨肴染指则命根断。美哉洋洋乎。其诸阳春一曲响穷百代者乎。大中丞省吾金公。盟心净土。乃重授锲人以广流通。属予序诸首简。予老矣。沉痾枕席。久置笔研。偶斯胜缘。虽心生喜跃。然力不能作一语。爰命童子录其平日所常谈者以应。

  答四十八问序

  净土之教。因地于法藏。肇端于韦提开陈于灵鹫教主之金言。流衍于匡庐大士之莲社。专一心而向往。历三界以横超。诚哉末法之要津矣。然上根即事契理。固谛信不回。下士有闻斯从。亦无因起惑。惟不上不下。位届中流。乃欲从欲违。志无定向。繇是十疑通于智者。或问启于则公。天鼓谆谆。婆心恋恋。岂曰多言。言所不容己也。而复晷沈膏继。病剧药增。后是二书。能无再述。有德园居士者。乘宿愿力。起大悲心。代为百千众生。曲申六八难问。山僧不免据款结案。随绳解纷。使彼越烦恼之河者直决其狐疑。出死生之穴者顿离于鼠怯。叨陪往哲。共翊先宗云尔。若夫悟心外之无土。则一真湛而万法泯。谁是西方。了土外之无心。则七宝饰而九莲开。何妨本寂。是则居士于廓尔无疑之乡而幻出问端。似风来水面。山僧于默然无问之地而梦酬答语。若谷和泉声。虽云兴瓶泻。未敢俦古圣之宏规。而烛照冥消。聊以抉时人之翳目。其或阐提根心。倔强犹昔。断断乎薄净土而不修。守偏空而自足。亦末如之何也已矣悲夫。

  慈无量集序

  慈悲喜舍号菩萨四无量心。而慈实为四心之冠。易文言曰。元者。善之长也。元于人为仁。儒之言仁。佛之言慈。一也。故世出世间莫尚乎慈。而无量云者。昭其慈之广也。今夫杀人者死人知之。然而杀禽畜者无死刑。遂快意行杀。不知阴减其寿。冥削其禄。堕泥犁于既没。偿鼎镬于当来。其为刑殆有甚焉者矣。杀人之子者死人知之。然而杀己始生之婴儿者无死刑。遂快意行杀。不知无罪杀儿。与杀人之罪同科。是上帝之训也。罪不可逃。刑且加甚。亦彰彰明矣。善哉王堇甫氏之为是书乎。唯圣作则。以圣经为量。曰训慈。贤者述焉。以群贤之论为辅。曰宣慈。无征不信。不信民弗从。以历然因果为验。曰证慈。物尚当爱。民胡弗仁。衍生生之道。以溺子堕胎为大戒。曰本慈。四录备而慈之用广矣。乃因其问名也。为安名曰慈无量集云。

  杀生炯戒序

  曩予有戒杀放生文行世。一时崇善诸君子喜传而乐就之。已而朱西宗氏持所撰杀生炯戒一编来谒予。乞言以弁。则历历皆今古传记因果昭灼可惩可劝者。系其事而绘之乎图。且予着其文也。未及其像也。能喻知文不能喻不知文者。今兼有之。闺人孺子目击而心惕矣。昔郑公侠进流民图。而云一经睿览。足可流涕。睹斯炯戒。自非木石。其谁不发大慈悲心。是则翊予文以传。而俾就者弥众。西宗功德殆过予哉。额手天龙。而为识诸始简。

  自知录序

  予少时。见太微仙君功过格而大悦。旋梓以施。已而出俗行脚。匍匐于参请。暨归隐深谷。方事禅思。遂无暇及此。今老矣。复得诸乱帙中。悦犹故也。乃稍为删定。更增其未备。而重梓焉。昔仙君谓凡人宜置藉卧榻。每向晦入息。书其一日功过。积日而月。积月而年。或以功准过。或以过准功。多寡相仇。自知罪福。不必问乎休咎。至矣哉言乎。先民有云。人苦不自知。唯知其恶。则惧而戢。知其善。则喜而益自勉。不知。则任情肆志。沦胥于禽兽。而亦莫觉其禽兽也。兹运心举笔。灵台难欺。邪正淑慝。炯乎若明镜之鉴形。不师而严。不友而诤。不赏罚而劝惩。不蓍龟而趋避。不天堂地狱而升沈。驯而致之。其于道也何有。因易其名曰自知录。是录也。下士得之。行且大笑。莫之能视。奚望其能书。中士得之。必勤而书之。上士得之。但自诸恶不作。众善奉行。书可也。不书可也。何以故。善本当行。非徼福故。恶本不当作。非畏罪故终日止恶。终日修善。外不见善恶相。内不见能止能修之心。福且不受。罪亦性空。则书将安用。矧二部童子。六斋诸天。并世所称台彭司命。日游夜游。予司夺司。元会节腊等。昭布森列。前我后我左右我明目而瞩我。政使我不书彼之书固已密茧丝而析秋毫矣。虽然。天下不皆上士。即皆上士。其自知而不书。不失为君子。不自知而不书。非冥顽不灵。则刚愎自用云尔。人间顾可无是录乎。是故在儒为四端百行。在释为六度万行。在道为三千功八百行。皆积善之说也。彼罢缘灰念之辈。以自为则无论矣。如借口乎善恶都莫思量见有勤而书之者。漫呵曰。恶用是矻矻尔烦心为。则其失非细。嗟乎。世人夏畦于五欲之场。疲神殚思。终其身不惮烦。而独烦于就寝之俄顷。不一整其心虑。亦惑矣。书勤三省。夜必告天。乃至黑豆白豆。贤智者所不废也。书之庸何伤。

  刻冰莲居士续法喜志序

  凡夫以欲为喜。欲多而厌生。何也。世乐无常。难乎其续也。智人以法为喜。法弥广而喜弥深。何也。真常之乐。取足于性分。相续而无终穷者也。冰莲居士初志法喜四卷示予。予重寿诸梓。已而又为四卷续之。征言于予。予随喜无倦。作而曰。斯志岂惟续于今之四卷而已。千百世之后。闻法悦心者。当代不乏人。积而为千百卷。何可量也。唯居士寓形欲界。而怡神法窟。不为一身喜。一时喜。而为天下后世喜。其用心亦普矣。是故法无尽。喜无尽。续无尽。而居士之功德亦无尽。

  无幻禅师语录序

  予固非知禅者。其于古尊宿升堂入室示众小参。乃至拈提赞颂种种著述类而成编者。未尝不庄诵而乐玩之也。若其奥旨微机。通玄人要。主宾互换。人境交夺。明暗相参。杀活自在。脱义路。超情量。非予劣智所能测识者。不敢妄为之说也。兹无幻古湛禅师既谢世。门人录其语为帙。将锓梓以传。征序于予。予未识禅师之面。而幸获睹禅师之遗言。犹面也。合掌焚香。书此以弁其卷。

  幻有禅师闲谈晚话二编序

  予昔参笑岩和尚于京师。幻有兄侍焉。无何。予以病附饷舶南还。而幻有兄侍和尚最久。已而遍历诸方。归老于龙池。顾予衰耄。卧疾深谷。沾沾自濡不足。幻有兄方慨然以建法幢立宗旨为己任。走使千里。遗我闲谈晚话二编。征言以弁。昔人谓驱除杂语言。而此编谆谆皆切要语。闲谈固如是耶。得非因慈悲故。故有落草之谈耶。又德山云。今夜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兹乃终宵挥尘。亹亹酬应忘倦。是且与德山相去多少。即谓德山答语如雷幻有不说一字亦可也。岩师往矣。门庭有人。予何幸乐观其盛。

  直道录序

  语云。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又曰人之生也直。又曰古之愚也直。生理本直。则无论知愚。而此中耿耿不昧者。三代之民心也。直道也。亦太古无怀葛天氏之民心也。直道也。亦太古之太古。劫初以来光音氏之民心也。直道也。虽欲曲而不可得也。用是上下古今。凡史传之所记录。耳目之所见闻。千百中摘其一二。或共所称誉赞奖而不觉其非者吾抑之。或共所排击贬驳而不觉其是者吾扬之。其扬也。非敢为佞也。其抑也。非敢于无过中求过而为是刻也。民心之直道。盖振古如兹也。傥以为是。唯有道者印焉。苟为不然。幸有以教我。

  竹窗三笔序

  古有容斋随笔。予效之竹窗之下。时有所感。笔焉。时有所见。笔焉。从初至再。成二帙矣。兹度八旬。颇知七十九年之非。而自觉其心之未悄然也。奈何久仆乐生之堂。无能勤赵老之屦。于是一榻而走千山。寸晷而游神于百世。所感所见。积之岁月。忽复成帙。虽东语西话。宾叩主酬。种种不一。要归于整饬行门。平治心地而已。余如世谛中事。无关于法化。无补于修进者。则不暇及焉。噫。吾耄矣。胡不囊括瓶守。而喋喋乃尔。噫。吾耄矣。斜阳剩月。能几何时。此而不言。更待何日。苟有利于民物。他何恤为。因以付管城子。

  谚谟曲典序

  世谛之言。符于实相。刍荛之言。择于圣人。是故禹拜昌言。而舜察迩言。拜昌言易。察迩言为尤难。人忽之。舜察之。此其所以称大知也。谋臣以牛后悟主。衲僧以饭袋得心。则不必圣经贤传。锦字瑶编。取其足以利人而已。至于排场戏曲。古诗古乐府之余音也。盛行于元。流通于今日。慧业文人。与庸夫孺子。所共传唱而愉情者也。奈何淫荡猥媟之语杂于其间。人祇以侑壶觞供笑谑。而不知反而后和。被围而援琴。是日哭而不歌。歌固宣尼平日所不废矣。乃摘其有裨风化者约为三科。一曰忠孝节义。二曰感慨悲歌。三曰警悟解脱。庶几旁敲暗击。亦娑婆世界以音声为佛事。先以欲钩牵后令入佛智之一端也。噫。抱七年之沉痾者。俟黄于牛喉。割胆于蚺腹。采云母于广连之阴谷。凿空青於越嶲之铜阿。不胜其得之之难。而疗病者顾昭昭乎目前。古所谓善为医者遍地皆良药也。宝训日陈于闹市。金诰时播于梨园。孰为谚乎。孰为曲乎。吾于是谟之典之。

  跋(散刻及遗稿俱增入)

  佛说无量寿经跋

  世传大弥陀经龙舒王居士会四译经文而成之者也。四译者。初译于汉迦娄支谶。曰无量平等清净觉经。次译于曹魏康僧恺。曰无量寿经。次译于吴支谦曰阿弥陀经。次译于宋法贤。曰无量寿庄严经。而菩提流志附译于宝积。曰无量寿如来会。则居士所未及者。居士之会四译也。言简而义周。辞顺而理显。诚哉大有功于净土矣。惜其中颇有未安。如四十八愿。不得不一为整顿。盖汉译止开二十四愿。四十八愿肇始于魏译。而法贤流志二师因之。吴译从汉亦二十四。然四十八愿今古流通。自应宗祖魏译。奈何居士叙愿。较之魏译。或前着后。或后着前。次第紊乱。以参三译。亦各不协。夫译经必据梵本。居士凭何梵本而别为次第乎。于理虽似无妨。于译法大为不顺。用是重录魏译以付剞劂。庶俾后人知有古文在也。又魏译三辈往生皆曰发菩提心。居士乃惟中辈有之。下曰不发。上竟无文。全缺差殊。未审何意。居士神超宝域。身入圣流。殆必成心已亡。虚怀不碍。区区效忠之恳。谅其鉴之矣。

  董玄宰书法华经跋

  董太史为其尊人手书妙法莲华经七卷持示予。予忆劝善书云。有人入冥。见冥府诸王及官吏等最重金刚般若妙法莲华二经。夫如来一代时教。至般若乃荡空群相。然后会归于一乘法华之实相。故法华者圣道成终也。太史先是既书金刚般若。今复书此经。凭斯大功德力追厥先亡。岂惟不滞冥途。当必超登净域矣。况乎运入神之笔精。显甚深之佛智。而根本于终天罔极之孝思。是三绝也。今古秘宝。今古秘宝。

  绣法华经跋(包孝廉心弦请题)

  昔人谓准老金刚眼在无尽笔尖儿上。何期今日一乘实相正法眼藏乃在闺闱中针尖儿上。而居士以是黼黻先猷。孝亦大矣。夫草木画像尚云作佛根因。况锦绣成文岂非真法供养。居士其宝之。

  佛遗教经论疏节要跋

  佛云吾言如蜜。中边皆甜。又云治世语言皆即实相。故三祖不难至道而嫌拣择有以也。今时人喜玄。一大藏教。凡入理深谈竞互传诵。至平易切近处或弁髦之。抑拣蜜于中边。而实相顾不遍耶。嗟乎。最后叮咛言犹在人耳也。镂骨铭肌共报恩。于是乎刻遗教。

  唐译地藏经跋(比丘性安请题)

  地藏经译于唐实叉难陀。而时本译人为法灯法炬。不着世代。不载里族。于藏无所考。虽小异大同。理固无伤。而核实传信必应有据。乃比丘性安者。承先志刻唐译易之。其详具如冢宰陆公序矣。或谓是经谆谆乎众生因果地狱名相。无复玄论。不足新世耳目。恶用是订正为。噫。布帛菽粟。平时不如明珠。凶年则为至宝。救末法之凶年。是经其可少耶。若夫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探玄上士试终身味之。

  合刻行愿品弥陀经跋

  二经合刻者何。良繇行愿一品当全部华严大经。而中云愿命终时。于安乐国莲华化生。面见弥陀。授记作佛。故特合为一帙。普愿法界众生信受奉行者。生唯心华藏之宝莲池。见本性舍那之无量寿。修四字十玄之圆满修多罗。证九品一乘之无上等正觉。

  较正金刚般若波罗密经跋

  金刚般若时本有三十二分。藏本原无。近刻者多去分。或曰三十二分沿习已久。而中峰为赵松雪略释亦仍彼分。或曰天亲无著二菩萨有十八住二十七疑。盍择于斯二者而用之。愚意讲解家宜遵二菩萨所定。至于受持读诵。既去分。不若并住与疑俱置不用。而单存本文之为得也。又诸本句字亦复互有参差。莫之画一。学者病焉。蒋子茂浙茂瀗将重刻是经以报罔极之恩。屡叩予为一较正。因于末简识之。

  梵网经跋(钱居士仰山请题)

  梵网全帙。古称百有一十二卷。六十一品。今所存心地一品。而分上下。下乃详陈戒相。先之十重。继之四十八轻。号菩萨戒。盖通缁素。均王臣。普六道圣凡众生之所同禀也。兹开元葺古戒坛。焕然维新。将镂是经置之坛前以永范来学。仰山居士钱广诏等来征予言。予唯秘阁张君名镃者曾疏诸经首。辞工而意甚切至。予何言哉。宜重勒彼文。而以予言识岁月于石末。

  龙舒净土文题辞

  海虞天池居士严公。厥冢子朴。自幼谆谨天植。敦伦乐善。戒杀放生。修种种懿行。以二十五岁卒。卒之前一日。居士谓曰。尔于斯时。毋杂思。但一心念佛。朴应曰诺。又谓曰。尔忆三人生兜率事乎。若生安养。愿报我。朴应曰诺。又谓曰。从今吾亦一心念佛。朴喜曰。审如是。儿无复虑矣。正容合掌而逝。简其遗笥。得所刻龙舒净土文板。乃取而印施以助往生。袾宏曰。朴之亡世有二疑。应寿不寿。一也。应报不报。二也。寿夭属乎前缘。仁者寿。仁莫如回。而回且夭矣。又生矣。而不报何害。逐逐然必报。是鬼神活计耳。但信龙舒语。复奚疑焉。

  跋真实居士云栖兰若志

  大司成冯公为云栖作志未结。长子权奇书其后云。此先君手稿也。欲了未了。可言未言。幸与海内大德酌存之。愚以为未了未言固无害。例如华严仅八十卷。文未足而意已足矣。但所云或疑师不绍西来之宗。而扬西归之教。于此二句阁笔。引而不发。跃如也。今不必续貂。止请诸方此处下一转语。

  书净土会语后(苏郡以答曹鲁川二书合刻名净土会语)

  鲁川崇尚华严。是其盛心。本不欲辩。但以其尊华严而抑净土。抑之又抑。痛抑之不少置。则不得不辩。夫舍那释迦弥陀。同而异异而同者也。鲁川已知同异不可偏执。而复定执为异。又鄙之薄之。以华严自负。不应如是。其可疑一也。普贤为华严长子。行愿品有十大愿王导归极乐。而曰华严未尝言及西方可乎。以华严自负。不应如是。其可疑二也。入华严法界不思议解脱。则婆须无厌悉皆参请。而乃不亲万德之弥陀。众艺童音靡不演唱。而乃羞称四字之嘉号。以华严自负。不应如是。其可疑三也。疑者何。疑鲁川通华严而似乎未大通也。故不得不辩。况佛以大慈悯。念末世说此净土法门。鲁川尽力排之。诚恐华严不得入。净土不得生。两皆失之。误人不小。亦不得不辩。

  净土疑辩跋

  微休居士鸣道学于靖江。有武城弦歌之风。既致政。厉精华严。镂梵本为方册以便读学。而复弘赞净土。刻予所著疑辩广为流通。夫尚志十玄之门。神栖九莲之域。可谓深契普贤愿王。妙入毗卢性海者矣。惜蚤逝。不令曹鲁川见之。

  书放生卷后

  曩余三十有五。为文谓生日不宜杀生。既而五十。为偈谓生日不宜庆生。今兹十易暑寒。一周甲子矣。诸君子知余。又重爱余。不陈仪。以放生庆生。或曰。不杀得矣。如不庆何。噫。如是庆生。庆万物之生也。余惟恐人之不庆生也。或曰。鸟未舒其翼。弋者候于林。鱼未扬其鬣。渔者盈于滨。虽曰苏之。其实枯之。恶在其能放也。噫。翔空入渊。遂厥生者不知其几也。重罹乎钩矢。百未之能一耳。方其献俘于猎师。待烹于庖人。卜兆于馋夫之腹中。死门甘伏。倏焉解之。虽未保所终。而脱刀锯。逃鼎镬。譬之临刑遇赦。其乐为何如也。且西湖歌舞。岁无休时。假令诸君子。春花秋月。朝宴而暮集。一举箸则万钱。一染指则千命。乃今易腥以素。转杀为生。较其得失。奚翅霄壤。不谓之胜举吾不信也。于是迭咏为放生卷。系之辞曰。

上帝好生。下民伤生。舍财求生。图财捕生。繇二念生。故有众生。生无所生。亦无能生。无生不生。是名放生。

  题杀生炯戒

  论禽

  鸡之育其雏也。鹰隼下于空。则奋翼而号呼以护其子。今人爱子亦然。乃日俟其雏之肥以腯也而杀食之可乎。鸡特力不能敌人。而恨可知矣。况复食鸡之不足而食鹅鸭。食鹅鸭之不足而食及于飞空之雀鸽。人生食止一饱。何无厌一至于是。悲夫。

  论兽

  虎食群兽。人共恶而捕之戮之。然虎有经旬月而不得一兽之食者。人烹宰无虚日。牛羊犬豕麂鹿獐兔之类不知其几也。人之当捕而戮也甚于虎矣。悲夫。

  论鳞介

  人自谓应食肉。不知彼此相食者皆强陵弱也。故虎强于人则食人。然虎有时为人所食。犹迭相胜负也。谁有能食龙者。弱之肉。强之食。宁不信然。是故龙不可陵矣。鱼可陵也而食之。鳅也鳝也鳗也螺蛤虾蟹龟鳖也可陵也而食之。盖与螳螂食蝉雀食螳螂等耳。人也而甘心乎螳螂。悲夫。

  论虫

  蜂蚁之勿杀易矣。蚕则为用甚大。自古及今莫之能废也。如之何。噫。夏之衣可葛也。冬之衣可花也。冕可麻。袍可布也。蚕奈何其不可废也。罗绮严身。盖祇取其华饰耳。不罗绮固无害。而乃纳百千万亿生灵于镬汤之中。抽其肠肚。以为吾严身之具。忍乎哉。或又曰。蜂蚁之勿杀宜矣。蚊虱咂我如之何。噫。蚊可帐而避也。虱可放也。奈何蚊虱之必不可贷也。悲夫。

  刑戒跋

  有大长者吕叔简氏。作筮仕要诀。邹南皋先生刻石以广其传。中刑戒八章。尤为洞晰隐微。谆切恳苦。予三复之。合掌起敬。三赞三叹而不能已。盖予固有是心。而言非其分。兹何幸得闻仁人君子千古曾无道及之至训乎。岂独筮仕。初官而历久任。一命而至三公。不可一日而不兢兢于怀也。何也。筮仕之始。刑人未惯也。乍而临之。必有惊伤惨戚之情焉。今日习之。明日习之。挞人如击土石矣。又习之。杀人如刈草菅矣。嗟乎。一芒触而肤粟。片发拔而色变。己之身。人之身。疾痛痾痒宁有二乎。而昧昧残毒何一至于是。人有恒谈。刑官无后。诚守是戒。我知其必后而繁且长也。昔有子为刑官。母记之曰。天道昭昭。人不可妄杀。吾不意老见壮子被刑戮也。已而果然。则不守是戒者之明验也。例而推之。治国治家待人待物皆然也。佛菩萨之慈悲不过是也。遂忘其非分而重梓焉。

  题阶梯声光誉师

  创业难。善继为尤难。善继难。继而传之永远勿失也为尤难。阶梯建始于古潭老师。恢而弘之者声光誉禅师也。予昔邂逅于京邸。已而年弥久。交弥亲。腊弥长。德弥进。既增辉于前。而复思贻谋于后。于是汇辑其山颠末委细而类之为册以授诸徒。后之人尚念其苦心。慎守世业。而精修道业。异日徜徉于七宝阶道。进步于千仞梯头。俾潭源流衍而不穷。光明照烛而无尽也。懋之哉。

  跋长庆集警悟选

  香山居士长庆集。今所传凡七十一卷。中为诗三十有八。大都雅澹平易。不刻意而意已独至。乃予更摘取其明了解脱。足于人世间警策懦顽悟觉迷醉者别为一小帙。名警悟选。若琵琶长恨等。虽感慨讽谕无忝风雅。而以模情写思备极妍巧。恐失其旨者则翻滋欲本。姑置弗录。唯此百篇。试展卷而诵之咏之。长歌而细味之。未必非大睡梦床前两部鼓吹。入乎耳。动乎心。恍然而寤。了然拭目乎明空皎日之下也。不亦快乎。居士之自道也曰达哉达哉白乐天。是谓真语实语。

  重刻西崖先生拟古乐府跋

  予少时读书月塘庵。友人周春江者。示予以西崖先生拟古乐府。仅半帙。且咏且叹。作而曰。此古今绝唱也。予后偶获全书。宝而藏之有年矣。恐遂沦没。乃重录而寿之梓。夫诗亡也而有乐府。乐府之渐变也而有歌曲。歌曲无论。即魏汉隋唐以来所称乐府。乃至周柳秦苏诸名家词调。虽各穷藻丽擅工巧。伟哉鸣当时而声后世。然大都摹情写思。缘物缀景。可以裨世道淑人心者千一而已。此诸篇什。一一从先生大学问中发而为大议论。岂惟雄盻百代。盖直追风雅以前。天壤间殆不可多见者。顾自云拟古乐府。古乐府安足拟先生欤。或曰子禅人也。是编非经律论。非尊宿注疏语录文字。是世谛中言也。奚以刻为。噫。子独不观雪窦老人颂古乎。识者品题谓颂古之圣。今先生特未知究心禅道与否。假使参禅有悟。时而出之一拈一评一偈一句。其见力。笔力。断案力。擒纵杀活神奇变幻不思议力。当必与雪老驰骋上下。可无传乎哉。乃重录而寿之梓。

  栗斋先生遗稿跋

  张太史阳和公着栗斋先生传。中所纪录。率多称先生孝友廉节。以古圣贤道学为己任。而文字其绪余也。然中所论议歌咏。又率多理性之谈。曾不驰妍竞华。亦不徒放情于山水竹木而已。如太极春秋河图等篇。历孔子而下颜曾思孟至濂溪二程横渠晦庵诸名儒。各有赞颂。阐发幽秘。间附一二题赠游览。亦罔弗会归身心。终不为闲漫语。噫。古谓醇明笃实之君子者非耶。僧智瑞者。持先生传并杂着诗辞若干首诣予请梓。予取其半梓之。名曰栗斋先生遗稿。智瑞于先生世孙。于予则法孙也。亦复赋性醇笃。有先生之风。乃能捐衣钵。充剞劂之费。以光扬其上世之美。而太史与予分深。又不妄语人也。因识之。末简。

  读周高士行实

  予往年过平湖。憩圆珠圩塔寺。时高士馆于五台陆公。闻予至甚喜。具威仪。趋舟致敬来访。后予适越。与一时道学诸君子剧谈止观玄义。复邂逅。宿能仁堂中。先后语意颇符合。相信弥固。乃予礼清凉。历燕京。寻匡庐之旧社。自白下南还。而高士墓柏拱矣。高士以仲尼颜子之心地。雅志内典。而名且未成。寿不满半百。兼以无后。世眼观之。可谓佛法无灵验矣。夫学佛者果志于名寿子孙也。谓之无灵验亦宜。而高士固己等成败。齐彭殇。均续断。则漫尔一期之报真浮沤起灭于沧海耳。夫焉足重轻。噫。我观高士。岂不尊荣寿考。而蕃胤百世乎哉。梦幻界中未必无悟之者。

  为六梦居士书扇

  莲之为华也。得水而生。得火而萎。今华从火生。谁复能萎之者。夫莲以水为命。而曰火生。厥旨安在。岂不以大红聚炉即清凉沼。盖法尔如是。非神通使然。惟宜过量人。领此希有事。虽然。悟火之有莲。而幻抽幻添。调护之功不废。则此火号作阳和。恃莲之出火。而任燔任熄。上慢之心一生。则此火名为毒焰。是知火称发育。而亦解焦枯。与水本滋成。而兼能汜没。二弊等耳。可弗慎欤。居士以至诚心。索增长火莲之策于山野。山野不孤来问。寐语喋喋。若夫水火不相关一句。居士必已自道。

  记(散刻及遗稿俱增入)

  复古云栖寺记

  予始入梵山之云栖也。父老谓予。兹寺为洪水漂荡。计今将百年。彼时无力营葺。墟其地。庐于半道。曰栖真别院。予犹及见一僧居之。而栖真系在册籍。云栖则山氓野樵所常称也。予仍其便。以云栖名庵。盖三十余稔矣。逮阅咸淳临安旧志。则云栖者。宋艺祖乾德五年吴越国王钱氏所建。至英宗治平二年乃易之以栖真。详见钱塘寺观类中第十五叶。予仍云栖。暗与古合。事固有适然者。曩嘉隆之季。万历之初。修郡志者。据近而不稽远。今复焉。无亦宿缘使之然欤。予既有感于无心合古。又重有感于古今沿革靡常寥寥乎。灵踪胜迹久沦而未彰者何限也。吾郡古曰杭州。已而曰临安。后复为杭。曰古杭。今寺亦尔。因额以古云栖寺。而识其岁月云。

  重修云栖禅院记

  杭府治南连大江。西引明圣二湖。万山绕湖而络绎江浒。溯江西上行二十余里。山名五云。先是山之巅有五色瑞云盘旋其上。因以名山。已而五云飞集山西坞中。经久不散。时人异之。号为云栖坞。宋乾德五年。有僧结庵以居。坞多虎。僧至。虎辄驯伏。世称伏虎禅师者是也。吴越王钱氏为之建寺。而云栖于是创始矣。禅师一号大扇和尚。讳志逢。初筑室五云之顶。天禧中。降敕赐真济院。遂并辟云栖天池二院而成三刹。后治平二年改号栖真。今日云栖者。复古也。云栖居五云之西。径曲林幽。四山围合。苍翠枞然。东冈而上有壁观峰。峰下出泉。名青龙泉。迤逦下中峰之傍复出一泉。名圣义泉。又下而西冈之麓复出一泉。名金液泉。笕引涓涓。洁洌甘芳。汲灌不竭。独以荒僻寥落。人迹罕至。非忘形死心者莫能居焉。绍兴初。有余知阁者。扈跸南渡。隐于寺侧。后舍宅归寺。圣朝弘治七年。霖雨发洪。庐宇经像随水漂荡。僧稍稍散去。颓耋者僦居民庄。而故院遂蓁莽。父老过之。伤感垂涕。卫将军玉溪杨公。暨子念堂君。雅向三宝。时募僧重修。而频苦虎患。居无何即引去。隆庆五年。袾宏行脚南还。爱其岑寂。孤形只钵趺坐圮壁间。太学生陈如玉李绣等为之构静室三楹。而宏昼与野鹿主宾。夜与鸣泉唱和。悠然若将终身。村之民怪其能久居也。环村四十里。岁伤于虎者不下二十人。而鸡犬不与焉。宏乃发悲恳。讽经千卷。设瑜伽施食津济之。自是虎不伤人。适岁亢旱。祷于山。偶时雨澍。村之民又大悦。而庆其得安居也。相与累累然肩材木而至曰。兹吾祖所植也。荷锄钁。发其尘坌之础磉而指之曰。兹云栖寺之故物也。禅师福吾村。吾愿鼎新寺之遗址。以永吾一境之香火。繇是不日而成兰若。外无崇门。中无大殿。惟禅堂处僧法堂以奉经律而已。宏自惟迂疏陋劣。寸长无称。抱病入山。分与草木同腐。顷值幻缘。兴此废坠。恶容坐食。不思所以上报佛恩而下酬檀信乎。顾生平尚真实而贱浮夸。甘穷约而羞名利。因共一二同志相砥砺力行古道。盟而后进。犯而必退。大都主之以净土。而冬专坐禅。余兼讲诵。日有程。月有稽。岁有表。凛凛乎使无赖者不得参乎其间。虽于法门无大裨益。庶几救末学之弊以俟后之知识云尔。宏。沈氏子。字佛慧。号莲池。仁和人。是为记。

  重修上方寺凿放生池记

  武林自宋跸南驻。环湖山禅讲律寺粲然棋布星列。而郭以内称焉。迨今多半沦没。至不可考。诸传志有上方寺者。背倚城垣。左右掖涌金钱塘二门。前通西井官道。盖肇建后梁贞明七年。而国朝景泰四年。僧以难事作。散去。寺随废。渐蚕食为民居。仅存者什一。优婆塞沈善能者庐其中。嘉靖二十三年。尚宝卿六桥徐公得请于官。佃为圃。公无子。以畀女。遗命还寺。女孝且贤。持契归王氏。遵父嘱。以畀云栖。遂复为僧地如初。无何。王谢世。居士化卿宋君闻其义而高之。化卿以世禄之裔。砥德砺行。乐善不厌。乃输金赠二子。更与之契。予亦罄衣资。偕善信。旁赎其故址若干。向明正位。别为回廊。旋所向。面城而门。取幽寂也。期世世承事三宝。因谂于众曰。唯上方弹丸重兴。伶仃衰微。何修何营而俾久远。或议辟草莱。轮奂其殿堂。群之以僧。僧多则常住。予以为不然。时丁末法。塔寺靡坚。试屈指而计。凡三门乎阛阓者。揵椎之庭。不为樽罍之所能几。僧虽多而行寡。奚以多为。顾兹地邻城。城邻湖。湖外高而城内卑。随锄成流。亢阳所不能涸。因而池之良便。以池放生。以隙地之敝室。稍葺其莛楹。守以二三诚信衲子。蚤莫禅诵。庶几上祝皇图。下济含识。得之一举矣。或谓物如尘如沙。池一勺耳。容有限奈何。而庸知夫凿斯池也。为之兆也。弄引也。引而伸之。而又伸之。汪然遍域中矣。昔子产之畜鱼。一勺也。使郑之人若大夫若士若民皆然。郑之与国若燕赵齐楚辈皆然。则池无量。所畜无量。不然。西湖古放生池也。谓普容天壤间物。宁有是乎哉。化卿曰唯唯。与其仲直卿。诸贤士夫。诸比丘净人。有呈财者。裹粮者。疏其学而锹者。畚者。梩者。枯横泉之挠而戽者。槔者。埭者。固堤防之浸淫崩颓而埤者。堹者。 者。 者。捍狸与獭而 者。闲其外侮而版筑者。忧其暑寒而上为之 。下为之 者。皇皇乎昼胼宵胝。劳不知息。兼工再阅月而池成。于时在筌而释。当釜而逸。洋焉悠焉。出而游焉。一勺之内足其从容也。予喜且惧。稽首而告于十方如来。主池神。主伽蓝神。愿以佛力。法力。贤圣力。诸神誓愿力。慈护而威临之。从于今日。尽未来际。常为鳞介诸水族等栖止安宅。又稽首而告于见住僧。后后住僧。愿以戒力。悲智力。念流水之苦躬而泽焦 。天台之抗章而断簄梁。智觉之负辜成仁。蹈白刃而不悔。尚永持无斁以风四方。敢有叛先盟。师陶朱。媒利于网罟。或倍众而售之乎白衣。是名违佛律。犯波罗夷。诸所称释子者。鸣以羯磨。遄摈绝之。勿共住。即朋比而阿。神必阴絷其魂。显僇其形。无能逃者。脱免焉。其报尽也。堕泥犁中。婴万苦无竟。所以者何。好生恶死。天道也。人情也。前人捐。难舍之赀。役所爱之身。创五浊世不恒见之胜举。以生必死之命置之安全。后人忍不一深思之。而惟便其私图。于天道逆。于人情不祥。从逆凶。不祥者灾逮。鼓桴形影。感应自然。非危言怖之也。化卿及诸大众踊跃欢喜。叹未曾有。作而曰。善哉。是缁与素之龟镜也。不可使无闻于末法也。而碑上方。 颂曰。

始举为兴灭。而兼得放生。岂唯灭不灭。生亦无生相。生灭俱灭已。寂灭何有方。以明超于方。无方中说上。无方说西方。其意亦如是。作寺作池人。愿共了斯旨。

  万历二十八年普门示现日记。

  北门长寿庵放生池记

  西湖古放生池也。法久而敝。实亡名存。敝之久而安焉。恒产乎水族。并迷其名若罔闻者。岁在乙未。予演圆觉于佛国山之南屏。南屏故有池当其三门。一时主会诸名公捐赀赎而出之。植莲其中。断鱼业。人繇是知放生池为武林旧事。既而予复凿池上方。既而北门有园。园有池。复赎之。园距上方南北相望者半拘卢舍。而城之内有二放生池矣。顷予碑上方。谓以是为之兆。兆且引而蔓延之。顾予德微年衰。不足以风。未知继此而兴起者更几池也。上方苦隘。仅为池。余少丛竹。羽虫之获逭其生者聊以依止。兹颇闲矌。池联比。扩之。则濊然成浸。水涵而土出。垒之。则 然成山。循而界之。则幽然成径。相其宜而树之竹木。则郁然荫而成林。将使嘤嘤洋洋。乐而相忘。虽无繇拟飞泳亭之万一。而犹冀想像其遗踪。则上方所不逮也。园以东为兴福禅院。旋而南为养济院。又旋而西为得一道院。养济昔号悲田。圣主贤臣哀茕民之颠连而无告者设也。今之困矰饵。伏质于刀砧。必不可逃而待烹。其无告尤甚。贸而畜之池。纵之林。俾终保残寿。悲孰加焉。佛示三福云。慈心不杀。而五福于箕畴。亦寿为其最。濒杀而重寿之。福孰加焉。天地之大德曰生。舜之德曰好生。德一而已。上清下宁。侯王所以配两问之久长。贞万物之寿命者恒于斯。得孰加焉。儒道释三圣人之伟迹。鼎峙夫三方。若环拱然。而园介乎其中。是曲阜之仁里。摩竭之慈室。西华长生葆真之灵宅。天合而冥邻也。岂偶然之故欤。夫救生之灭也而有生。求其生而未尝生也而无生。无生然后无不生。则生灭一。生灭一。则福兴于无相。悲济于无缘。福不可得。悲不可得。一亦不可得。唯法性常住。不断不续。同于虚空。彼梵网以放生为常住法。常住者。金刚身无量寿也。乃庵其园曰长寿。而园有荒庐数楹。饬治之。为供接引导师。及当来慈氏尊像。盖津梁所放一切含灵先生安养息轮回苦。后于龙华而得授记也。庐止是。无增多。以净戒僧守之。守之之方。具如上方记中语。时里之父老闻予言。前执予手歔然太息曰。园之源吾弗知之矣。吾犹及见二禅人居焉。向稔其古为伽蓝。而业已蔬圃。莫返厥初。吾何图重睹今日也。是役也。始其事者。予与化卿宋君。而诸上善人乐助而成斯美利者。得例书碑左云。万历二十八年岁次庚子佛诞日记。

  嘉善沉定凡放生池记

  予既凿放生二池于郡城矣。未有继者。而盐官秀水湖松苏常诸上善人从而应和者颇众。今嘉善沈君豫昌来告予曰。唯昌家积善。奉三宝。自宋历元。有百五府君者。好施。旦至通衢。寒者衣之。饥者食之。率以为常。不倦。次有南宗者。舍俗出家。结庐麟湖。感陆地生莲。遂以净莲名庵。庵至今存。即百五府君行施处也。先妣陆孺人。修净土行。亦好施。昌缵祖德。奉母仪。为善唯力。壬寅长至日。请楞严诸经。满载以还。过芦洲。且行且诵。洲四面水。簄罟之所交会。是时群渔掉帘合围。冀截流罄取。中夜守帘者见红光自围中起。及晨举网。遂只鳞不获。盖鱼闻经声化去。愚兄弟睹此神异。繇是环洲为放生池。筑庵其中。主之以行僧。董太史颜其额曰水月禅居云。予闻此语。念同志之友未得于近而先得于远。远之又远。功德无量矣。为之记。

  香光室奉安弥陀圣像记

  云栖供弥陀接引众生立像一躯。本如居士见其端正严好。嘱予命工肖而刻之。甫成。其仲君自桐城来迎。予以金漆未固。舁而舟。虑或有损。于是易本像以行。而新像留山中。仲君扶像至北关。将买舟。而舟人夜梦金色丈夫求载。觉而需其至。意必大贵人也。凡问者皆弗允。乃仲君问亦弗允。既而知其有圣像也。又审而知其为像之伫立者也。则大喜。谓符所梦。至京口。将易舟入江。彼舟人复梦如前。无何。像抵家。奉安于香光室。正虑无贤僧守。而僧大海者适至。海固严净毗尼。足不逾阃。居七年。预知去时。邀居士言别。以七月朔日坐逝。远近从而感化者甚众。海亡。又虑无继之者。得慧光焉。光之贤。海之侣也。夫梦于舟人奇矣。联而入梦。不益奇乎。始得大海难矣。继之以慧光。不益难乎。兼而有之。得未曾有。所以感之者。弥陀之威神。而所以感弥陀之威神者。居士之精诚也。楞严云。忆佛念佛。现前当来。必定见佛。又言如染香人。身有香气。此则名曰香光庄严。今可谓见佛不待当来。而香光已成庄严矣。因捃摭其先后而为之记。

  背盟恶报记

  瑜伽之教。自金刚智不空而下无传焉。兹流通末世止施食一法。而习久弊生。浸失古意。予为较而正之。比丘某来从予学。予曰。子学是。应三自誓。不改师承。不受嚫。不退大恭敬心。所以者何。三业相应故名瑜伽。今闲文杂沓。宛类歌谣。唇舌翻腾。几同戏剧。杜作三十五印。考之出自何经。盖惟务悦人。不知其叛道矣。真言密意。字种玄机。作观运心。了不加察。乌在其相应也。慎之哉。某唯唯。起向三宝立誓。无何。悉反之。游口召请。不避昏夜。行坐结印。杂以笑谈。一夕忽昏不知人。日益炽。遂不能言。鸣叫如鸟鹊。自啮手指碎啖之。逢食奔往夺取连咽如饿鬼。傍观者为泣下。而某自若也。浃月而逝。某背厥初心。三誓三犯。今日之报岂徒然哉。因笔以警来者。

  先考妣遗行记(有序)

  不孝年二十七。先府君见背。既而男祖植殇。既而妇张氏卒。续娶汤氏。既而先妣周孺人亦见背。不孝乃出家。时年三十有二。今七十三。计之。则出家四十年有奇矣。弟二人俱亡。问诸侄以先府君事。曰不知。问志铭在乎。曰未见。盖先府君得子秋暮。不孝出家。二弟复早世故也。不孝自惟身虽出家。而二尊人懿德芳范胡可不使子孙知之。因记如左。

  记曰。先府君姓沈氏。讳德鉴。字用昭。别号明斋。世为仁和人。贯籍庆春门外之新塘。永乐间徙入城。宅于平安一图忠清里。高祖某。妣徐氏。曾祖某。妣王氏。祖林。妣周氏。考智。以耆德授冠带。是为松轩翁。妣金氏。松轩翁二子。长曰月岩公。次为先府君。女一。适郁友梅公。不孝生晚。松轩翁不及面。惟见金孺人。然闻于先府君。而知松轩翁殆无怀葛天之民焉。有盗者白日入室。脱衣将裹所得。松轩翁适出。盗弃衣而逃。松轩翁追呼还其衣曰。吾不忍子无得而反失也。人笑以为痴。其淳庞类如此。松轩翁卒。先府君与月岩公商京师。未几家被回禄。时延烧盐菜二桥。上下计千有余家。沈氏屋宇资具悉煨烬无孑遗。惟基地仅存。先府君倾赀营构一新。重垣石门。坚固周密。盖惩于火也。工毕。虚正楼以奉金孺人月岩公及三洲公兄弟姊妹。而自处于偏房。不孝兄弟三人始生。先府君天性孝友。不惟事父母竭力。而事兄如父。事嫂如母。视犹子厚于亲子。与月岩公同居。白首无间言。朝暮曲尽甘旨。三洲公得安心学业。成进士。举家属官北部。先府君米盐酒脯等以时运入惟谨。后不孝兄弟渐长。居隘。不能容。乃出而买宅于菜市桥西。去祖居数百步。不孝时年十有七也。先府君虽不仕。而博闻强记。善真草书。旁涉阴阳医卜诸裨官方技。靡不通晓。居常以谚语中格言训不孝于儿童。如戒自足。曰。学到老不会到老。崇宽大。曰。忍难忍事。恕不明人。教敛戢。曰。带一官字者慎勿为。谓领官钱。织官段。作官保。乃至入官府为吏书。交结官人。嘱托公事之类是也。不孝信受奉行至于今日。知其所不足。力行慈忍。不敢亲近王臣。虽佛制。亦庭训也。其居家。自少至老。惟恭惟巽。曾不与人争一言。兴一讼。家僮为凶悍所殴。垂毙。或劝舁至彼。责以保辜。拒不允。曰。一动不如一静。即死亦命也。伯母王氏。嫂焦氏。咸孀居。王无子。焦有子窘甚。皆迎归。生养死葬如礼。三洲公有弟和叔。与不孝情义笃至。月岩公随任。和叔孤然旧宅中。得瘵疾。先府君日夕奔驰。百计治疗。竟不起。哀悼无已焉。平生教不孝习学甚殷。而进取成败一任其自致。不行贿。不寄托贵族。不投礼有司之门墙。不孝犹忆年十六时。发愤读书于黄泥阪之田舍。先府君觉其勤苦。以书来云。功名富贵亦有天命。不可太执。不孝捧读流涕。报书曰。儿负重行远诚万不及人。至于殚精文事殊不困。幸大人无虑。呜呼。言犹在吾耳也。三洲公既贵。白先府君。欲援恩例授官如松轩翁。则坚辞曰。吾齿德不逾乡人也。故布衣终其身焉。先妣周孺人。与先府君生同年同月。先府君为七月十四。先妣十七。其卒也。先府君享年七十一。为嘉靖辛酉。先妣七十五。相隔凡四载。而同为六月二十一日。亦奇矣。先妣性柔婉质实。佐先府君随顺不二。事倪恭人如事姑。倪性刚直。或不怿。发之言面。先妣怡然承之。以是妯娌成至爱。及没齿如同胞。倪恭人有幼男女。不能兼育。三洲公育于先妣枕席。三洲公弱冠。而不孝方幼。梳栉等皆倪恭人抚之。盖交相育云。所奉孀伯妣王氏。昼不饮。惟入寝拥衾坐床上。先妣进酒一巨觞。饮竟。乃陶然而卧。率以为常。或家冗稍迟迟。则微声呼二娘子。先妣疾趋进觞。乃喜动颜色曰。吾何能报二娘子也。如是三十六年如一夕。他可知矣。平生衣敝食残。好衣岁久败于箧中。好食奉翁姑。下及诸子。已未尝啖也。婢仆或为煎煮浣濯。左右服役。称谢不绝口。不孝侍慈帏。自知人事以至属纩逮二十年。曾不闻叱詈下人之声。年七十二得疾。不孝劝念佛。初诿不能。后入佛室。大喜赞叹。繇是高声念佛不辍。疾久。昏昏如迷。然无诸痛苦。日起坐。食饮不废。忽晨餐。放匕箸。垂臂不语。急扶掖归榻。药入口不受。吉祥而逝。乃启先府君圹。合葬仙芝岭松轩翁之傍。先府君初多男不育。仅存不孝兄弟三人。长不孝。仲曰淞。季曰澜。二俱庶母孙出。女二。长适许孟祯。周出。次适孙文学培。孙出。不孝娶张。继汤。淞娶耿。继张。澜娶杨。继钟。不孝子一。即祖植。张出。淞孝友天植。子亦殇。无后。澜举己卯乡荐。未官而卒。子五。曰祖模。曰世楷。曰文彬。曰良栋。曰良枢。孙男四。曰大绶。大绮。彬出。曰贵。栋出。曰焕。文枢出。不孝妇汤氏。十九守志。今六十。亦落发为尼僧。无出。盖曾孙男现前四人而已。易曰。积善余庆。理或绳绳未量也。不孝出家久。衰耄寝疾。伏枕命笔于侍人。往事多忘。此其大略云尔。时万历三十五年岁次丁未孟冬十五日。袾宏曰。予生晚。曾祖而上无考矣。祖父则稔知之。使子孙世守焉。贫可也。贱可也。贵无忝于善人后也。使乡之人愿相若焉。无保伍可也。无官府律令可也。以比屋皆善人也。予禀戒不妄语。又平生耻谀墓者。况敢诬其尊人乎。诸所纪述。真实不虚。后人其勉之。

  附

  自伤不孝文

  禅宴之暇。偶阅鲁论。至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不觉大愧且骇。汗浃背。追念二严君六十时。不肖茫然无喜惧心。俄而七十。有喜心。无惧心。遂三昼夜不寐。自惟平生非不孝人。夫子此言。又非甚高难行之语。奚为乃尔。反覆思之而得其说。盖二严君齐年四十有五而生不肖。先所举子皆不育。备极钟爱无论已。五六岁前。日事梨栗。不知所谓孝也。七岁入小学。日事数行墨。联对学书。不知所谓孝也。九岁渐通经义。知孝而不知所以行。十七为诸生。日事进取。孝悌忠信朝夕讲究。为文辞靡不辨晢。知所以行孝。而不能行。二十七先父见背。然不孝儿童时自要。年立不举于乡。年不惑不第于春官。则山林而已。于是仕心顿轻。力行孝道。读书于寝帏之傍。把笔膝下。以三年为期。得则禄养。不得则理前愿。三十竟不成名。明年丁母忧。因决志剃染。乃知二十年劳心焦思。惟以纡青紫荣贵其亲之谓孝。真孝则不知不行。行且弗力。甫力行之而无及矣。人生世间大约类此。其有登科入仕者。又日事官职。逮解绶归田。而风木之恨亦略与不肖等。岂不大可哀哉。顾不肖何敢以一己例天下之仁人孝子。姑为此自责。使览者惕然动于中及时行孝。毋贻后悔。不肖真诚恳苦之心。惟天地神明鉴之。惟夫子在天之灵鉴之。

  张内人志铭

  硕人姓张氏。仁和人。曾祖信。祖镇。父峰泉公文赞。母凌氏。张为邑故家。世有淳行。峰泉公尤简直朴茂。以古德重乡闾间。硕人其第三女也。自幼颖异。不漫意嬉笑。年十四。罹母孺人之忧。昼夜哭。备极酸楚。闻者为伤之。已而代总家政。练事体如成人。内外斩斩。峰泉公以是特钟爱之。曰。是女德性才识俱不寻常。吾必以配奇俊。十九归莲池居士。五年生子祖植。殇亡。又五年以疾卒。事居士凡十年。居士追惟十年间事恍焉一梦。顾梦中种种大得力于硕人。今虽钟鸣漏尽。而梦境具存。乌得无述乎。思居士少褊介。颇恣无明。硕人善为周旋。大能当居士意。亦复观居士颜色时进锥劄。有韦弦之功。居士素懒。摈世事。不以过眼。硕人乃身任劳瘁。无细大。百不以扰居士。居士遂以四大轻安。门生故旧。宴坐清谈。参请熏修。随心自在。不识有人间内顾之虑。居士平居礼佛。硕人躬制幢幡。舍奁资为供养具。不吝。居士平居斋食。硕人每膳必留心蔬品。口不及自奉。居士平居爱购内典。有持至者。不俟居士知。买而进曰。知君所重者此也。呜呼。是居士不可无硕人也。至于用值空匮。则脱簪珥解衣。无几微见言面。而出纳盈缩势得自繇。未尝畔居士私毫发于母党。尤为人所难者。所憾则居士欲忘情顺逆。照了诸幻。行忍辱行。而硕人妍媸白黑。据理折衷。不能无不平之气。居士欲勤行慈忍。刊落绳矩。而硕人家法严明。罕有所假借。以故宽急相形。人多愠之者。居士每不满焉。今乃知其为居士任怨也。怨归已。恩归居士。硕人虽道眼未明。可谓家之贤妻也。已。始居士皈命觉王。硕人尚在疑信。久之发愿施经。又发愿礼大悲。又发愿习大悲普门品。又发愿忍辱行慈誓与居士等。不期抱愿未竟。据尔长往。悲夫。方病革。一一嘱后事。其大要怜居士孤危特甚。居士喟然曰。子且大错大错。硕人悟。因泣数行下。自此遂不复言。卒前一日。无他语。惟托侍疾者诵大悲圣号。时既困极。奄奄垂绝。忽起腕合掌。口诵大悲。战掉殆不自胜。努力面西。一称名。一作礼。居士曰。可以已乎。曰。我愿此。不为疲也。礼诵不息。顷之愦乱无所知。逮夜。礼诵如前时。复曰。吾斋矣。慎毋以腥及我。天明遂奄然而逝。一时见者惊讶悲叹。有从此念西方不辍口者。有从此永断血味者。噫。硕人信心未几。能具如是操略。固知十念成功的非虚语。惜其天年蚤终。不克了明大事。居士诚恨之痛之。然使所愿不忘。般若种子当有日发生在。况没其身而能俾人兴起。没吾宁矣。寿与夭一期之业报耳。又何论后嗣之有无哉。硕人生之日为嘉靖丙申四月二十四日。少居士一岁有奇。卒之日为嘉靖癸亥四月六日。凡享年二十有八。今将以(某)年(某)月日葬于(某)山之原。因泣而为之铭。铭曰。

 吾佛世尊  指归净土  金口叮咛  其实非误

 猗欤大悲  开摄引路  慈誓弘深  一切普度

 哀哉硕人  尘缘绊络  瞥尔回光  亦得不错

 妇人之身  大人之作  胆丧魂惊  末后一着

 惟此愿王  勿相舍离  百劫千生  尽未来际

 寂寂青山  枯骨斯瘗  鹘臭布衫  不劳挂系

  疏(俱遗稿。今增入)

  水陆疏

  疏为修设水陆胜会以普济众生事。宏念宿承佛力。微种善根。界处人伦。生逢礼国。幸中年而出俗。闻正法以披缁。悲喜何胜。庆忧交集。而以福轻业重。智浅惑深。痛有漏之难除。叹无明之莫断。四恩罔报。三有奚资。羞称二字三衣。惭负十方诸佛。又复饥荒接岁。疾疫连城。斜日荒郊。漠漠而尸横百里。阴云古道。呜呜而鬼哭三更。拯救未能。伤嗟曷已。既护四生。而弥增恳志。因怜自己。而复悯他人。发广大无边之心。起冥阳兼利之愿。肇始于九月二旬之旦。适当甲子元辰。告成于孟冬十五之宵。正值下元解厄。况兹清众。悉展精诚。兼此信檀。乐为辅助。镕融九会。诵六十万字之雄文。授受千华。讽五十八篇之大戒。十六妙观。秘旨重披。四八愿王。金章再炳。顿空万法。阐金刚般若之威神。惟有一乘。演妙法莲华之功德。洎乎满散。爰起忏摩。罄七朝之力。五体翘勤。周十卷之文。诸愆殄灭。复次一期之内。午夜之中。按瑜伽焰口之经。施摩竭甘露之斛。伏愿自亲而疏。以至疏之又疏。若恩若冤。咸皆解脱。从今而古。以至古之又古。无久无近。靡不超升。方沉恶道者即越苦轮。已生善趣者益资德本。微该蜎蠕。大及诸天。凡尽豚鱼。圣通四果。人人成等正觉。各各悟大菩提。又愿尧年永寿。舜日长明。阴阳调而风雨时。百谷有丰登之庆。寒暑均而运气协。万民无夭折之虞。又愿国产忠臣。家生孝子。奸欺息于闾里。仁义溢于寰区。户持五戒而人道昌。门修十善而天众盛。又愿恶心之辈。改恶而兴善心。邪见之徒。返邪而归正见。习痴禅者。回痴而入那伽之大定。着狂慧者。歇狂而发实相之真明。谤大乘者。耻小而趣大乘。忽净土者。觉苦而修净土。宏也自揣凡庸。何敢薄德而求福。不忘精进。惟祈入道以无魔。修行匪滞于半途。参学终成于大悟。现生念佛。而至死不乱一心。临终见佛。而往生高登九品。然后十身圆显。度化遍乎群生。沙界齐周。津梁彻于三世。虚空有尽。我愿无穷。情与无情。同圆种智。

  立誓疏

  切念世道纯真。古皇垂衣裳而致治。民风杂伪。后王假盟誓以成功。况今佛法衰微。丛林秋晚。执僧事者但图安逸。无复精勤。误众修行。孤佛恩德。若非质之神圣。莫繇策其身心。兹某等。承领本寺之职。谨以誓言自要。一誓愿发真实好心。专为丛林大众修行。不为己身贪图利养。如不然者。一任天神考治。一誓愿发至公无私心。不私喜私怒。不私厚私薄。不怕人怪。惟怕天怪。不求合于人心。惟求合于天心。如不然者。一任天神考治。一誓愿发勤劳精进心。凡修行有利益事今废没者。必举行之。凡修行不利益事今习成者。必革去之。十种条约。恪定遵守。不作虚文。虚应故事。苟且过日。以至败落。如不然者。一任天神考治。一誓愿发慈悲顾众心。老者逸之。幼者诲之。劳者抚之病者恤之。死者哀之。种种爱厚。一视同仁。如不然者。一任天神考治。唯神鉴之。

  禳虎疏

  万历二十四年十月。本府钱塘县定北五图。乃至各乡村虎兽为灾。伤人及畜甚众。本乡某等来求禳解。宏思人虎本同一性。伤害繇乎宿冤。捕之则彼此相夷。遣之则自他何别。必须修斋作福。庶可默化潜消。于是云集僧伽。就于本境黄山妙净寺中启建禳解道场五昼夜。至某日圆满。于中谨备香烛茗果之仪。命僧翘勤顶礼梁皇忏法一十二部。终宵设放瑜伽焰口。以此功德(云云)。又复祈祷自古伏虎圣贤。牒至诸方山神土地。承斯善利。伏愿前生负虎之命者。悉皆解释怨瞋。不相酬报。今日为虎所噬者。俱得早生善趣。不堕伤亡。人无害虎之心。发慈悲而永除杀业。虎绝伤人之意。尽此报而速脱苦轮。下至微类含灵。咸蒙护庇。远及多生滞魄。俱获超升。人人植菩提因。处处成安乐土。

  禳灾疏代余太守

  余良枢等。端肃虔恭敢。昭告于娑婆世界释迦如来。乞垂哀悯。愿赐证明。情旨于今万历某年以来。伏逢天行疫疠。百姓半于死亡。岁值饥荒。众生。全遭困厄。世医难疗天灾。少谷岂周众匮。匪于上帝之乏慈。亦乃下民而罔善。莫非十恶五逆。致使八难三灾。靡凭三宝之慈悲。曷救苍生之苦恼。良枢等既职民母。当援子殃。繇是特发虔心。谨请云栖僧伽二十四员。恭就在城灵芝寺启建祈禳灾患福国祐民焰口普利道场一期。越七昼夜。择今五月二十五日为始。备陈香供。云集僧伽。就坛看念金刚般若波罗密经。梵网经菩萨戒心地品。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妙法莲华经。普贤行愿品。加讽咒章。所集功德。伏愿佛慈普被。雨旸时若而五谷丰盈。法力冥资。气运调和而三灾顿息。百职弘太平之治。万民庆安乐之年。积善慈以答天恩。行忠孝专祈国祚。

    又

  万历十几年以来。伏值天道亢旱。风雨不时。人民疫疠。谷米价增。饥色盈城。饿殍满野。痛思为民父母。焉敢坐视潸然。虑今本府。暨及他州。饥馁号呼。昼夜不息。生者瘟 少瘥。死者水陆横流。欲祈存殁均沾。必须修斋作福。仰投佛力。救度苍生(云云)。伏愿皇图永固。雨顺风调。佛日增辉。民康物阜。

  荐先疏

  一乘圆顿。荡罪障以全空。三业忏摩。解冤尤而悉殄。举菩萨十重四十八轻之大戒。宣如来九品四十八愿之弘慈。饭僧则集十方大德之威神。施食则济六道含灵之沦溺。如斯利益。使先灵瞋恨断灭。凡被瞋之辈永绝酬偿。杀业潜消。俾罹杀之徒俱蒙解脱。多生而至今世。大过以及微愆。悉凭三宝之资薰。蚤得六根之清净。往生乐土。亲觐慈尊。莲开上品之华。佛授一生之记。四恩总报。三有均资。法界众生。同圆种智。

  重修朱桥缘疏

  夫朱桥者。近当徽杭严衢一水之要道。远连江直闽广数省之通途。外涉海潮山洚两流激荡出没之枢机。内系临渊傍崖万户参差安厄之形胜。自圣禅师之始建。历多载而忽倾。洎众善信之更新。仅八年而复毁。前郡主。大人余翁。慈悲普发。工役方殷。而适以巨漫滔天。惊涛撼岳。未遂舆梁之绩。姑成略彴之功。不畅本怀。曾遗后嘱。俟彼洪波甫息。续令故业重光。今父老某人等来诣本山。具陈上事。而我病僧片长不备。百务俱隳。宁无津济之心。实乏经营之力。辞之甚固。请则弥坚。谓行旅以径阻羊肠。荷担者车马者载道而兴嗟不一。居民以势伤龙口。流离者死亡者终岁而受祸盈千。繇是上与神谋。下佥众议。人各八分为率。积成万数而周。或一人兼出多人。大功独擅。或多分止缘一分。得福惟均。盖闻借溱消以乘舆。古称遗爱。渡蝼蚁而编竹。后掇巍科。徐宗仁繇此延三纪之龄。程夷伯因兹致五世之贵。佛无诳语。圣有明征。普愿诸上善人。同生无量寿国。

  病僧苦辞不获。勉顺众心。今但竭诚。随缘听命。其所化银。本募僧送本境为首善人眼同收贮。僧不得私藏分文。俗不得克减毫忽。略存欺罔。果报不虚。伽蓝神鉴之。江河神鉴之。天龙八部赏善罚恶一切神明共鉴之。

嘉兴大藏经 云栖法汇(选录)(第卷-第卷)

  山房杂录卷二目录说潞安 沈王祈男为作积善生男说(一 二)骷髅图说劝修作福念佛图说归戒图说六斋月斋图说念佛追荐亡灵往生图说戒杀生祀神说钓弋说弭盗说释客愠纪孝闽陈居士广缙字说江居士广 字说自闻说字张翁三子说偈颂慈圣皇太后遣内侍问法要敬以偈对法华疏偈劝修四料简五十初度自咏(六偈)示广位示广照示大闻因性灵示众僧大文求偈字无外号含空示大琸僧自恣日为恶口比丘忏罪性祥更性常求语新春日示众宿地藏院还俗僧复祝发入灵隐答台州王敬所侍郎采蕨叹七夕放螺蛳有感走马灯示省吾示沈居士见衡向偈附此以戒妄言古语四颂(大音希声 大器晚成 大智如愚 大巧若拙)赞铭多宝如来赞包氏绣法华经赞虚谷师像赞般舟心灯广传监寺像赞大司成真实居士冯公禅像赞方伯吴本如居士像赞许都阃元真像赞陈居士养源像赞履素吴仲虚居士像赞读刘母贞寿编江阴冯居士像赞兰谷居士郁公像赞画像自赞(三首)石像自赞

  诸铭具载共住规约集。诗歌警悟四首(有序)斋僧起会修造装塑说戒讲经即事(十首)义不可背恩不可忘情不可系怨不可藏示孙居士无高读渊明诗有感因拟乞身有感示牙虫驱乌叹行脚歌乔村瞽跛脚法师歌自嘲自恣有感华亭万竹林元宵有感鬼子母揭钵图答头陀袁希贤观螟蛉二章摈僧直夜叹上方开放生池即事有感云栖积雪(有序)腐渣叹送吴方伯蕴庵之任太常沈居士广珊八十雪弥勒(得红字)万历钱答张居士次韵答詹恤部赴潼关备兵(附原唱)题涅槃堂(有序)宗乘净人落发山阴兴浦庵次韵酬张阳和太史张太史构山房见留再用前韵奉谢兴浦庵夜话用前韵寄张大华兴浦庵夜话用前韵寄王龙溪武部兴浦庵夜话用前韵寄王泗源净慈讲圆觉经雪中送别皖城刘景孟方伯次韵答朱春城太守(附原唱)次韵答王百谷居士(附原唱)山居赠东曙上人拟首尾吟(四首)拟古四首赠别楚僧真愚宿东昌谢居士家有感怀古六首(陶朱 留侯 穆生 两疏 子陵 渊明)雪师子芡实牵牛花旧溪丁先生别号云栖六景(回耀峰 宝刀巃 壁观峰 青龙泉 圣义泉 金液泉)诗石(三首)示骑驴者勉智清赠若愚赠捷堂胜上人题牛头山庵九日登高自述兴浦庵示禅者兼寄张太史阳和寄钱孝廉正峰偶成十首有感二首王峤海居士广宣解银带为贽以铜炉答之南关罗主政索题憩石园绝句示智音至伏牛山客有造谤者怜其愚示偈三首除夕上堂有出多娑婆三韵索偈者口占(二首)雪中掩关示乞戒者挽心灯广传比丘兄三洲公佃舍无门洞黄龙庵不受还归常住小诗见意附西湖晚渡次高瑞南韵(二首)和高瑞南咏时事题灵隐寺前老松田节妇歌丝桐余响题三教图蓝田一字至七字与长兄三洲公分咏风花雪月出家别室人汤

  云栖大师山房杂录卷二

  说(散刻及遗稿俱增入)

  潞安沈王祈男为作积善生男说

  维摩经云。善心诚实男。出男体也。法华普门品云。恭敬礼拜观世音菩萨。便生福德智慧之男。表生男之因也。然菩萨惟欲人为善。则二经一意也。惟愿广发善心。而复敬礼菩萨。则天必降祥。加以菩萨威神默佑。必有大善大福大慧吉祥之男生于王宫矣。宜赠法名曰广善云。

    又

  前既为积善生男之说矣。今又闻建清净之灵坛。集德行之缁侣。诵秘密之真章。长永真固。期之以千日。展此精诚。感通于大士。麟祥抱送。岂远乎哉。更冀敬田悲田双行千日。所谓戒杀放生。恤贫救苦。种种方便罔弗兴崇。则悲深而敬益广善积庆余。功德滋培笃生贤嗣。不惟具诸厚福。必当享有遐龄。因果不虚无足疑者。于是再书。

  骷髅图说

  傅大士云。渐渐鸡皮鹤发。看看行步龙钟。假饶金玉满堂。难免生老病死。任汝千般快乐。无常终是到来。惟有径路修行。但念阿弥陀佛。大士此语。正所谓万般将不去惟有业随身者也。如何是万般将不去。人生所有官爵金宝屋宅田园饮食衣服玩好。乃至娇妻爱子。无常到来。那一件是将得去者。如何是惟有业随身。人生所造诸贪瞋痴业。非礼奸淫。恣意宰杀。为子逆父。为臣欺君。克众成家。阴毒害物。种种恶业。无常到来。这都紧紧随着你者。既然如是。若不猛省回头。改恶从善。洗心念佛。岂非徒得人身。虚生浪死。苦哉苦哉。我观世人个个皆好念佛。今三等列之。一者极闲人。应当无昼无夜一心念佛。二者半闲半忙人。应当营事已毕即便念佛。三者极忙人。应当忙里偷闲十念念佛。又复富贵之人。衣禄丰足。正好念佛。贫穷之人。安贫守分。正好念佛。有子孙人。得人替力。正好念佛。无子孙人。心无牵挂。正好念佛。无病之人。身力康健。正好念佛。有病之人。知死不久。正好念佛。聪明之人。通经达理。正好念佛。愚钝之人。无杂知见。正好念佛。以要言之。天上人间。四生九有。皆当念佛。奉劝世人。何不趁此四大未作骷髅时早早念佛。直待万般将不去。惟有业随身。懊悔无及了也。

  劝修作福念佛图说

 人天路上作福为先  生死海中念佛第一

  人间天上。快乐逍遥。皆因广作诸福。最紧最要。故曰为先。若欲高出人天。速超生死。直登不退。则有念佛往生一门。最尊最胜。故曰第一。偈曰。作福不念佛。福尽还沉沦。念佛不作福。入道多苦辛。无福不念佛。地狱鬼畜群。念佛兼作福。后证两足尊。

  作福 但作一福。福下一点。不论大小多寡。

 孝顺父母  忠报君王  装塑佛像  印造经典

 斋供僧伽  敬事师长  营修寺宇  流通善法

 禁绝宰杀  买放生命  饭食饥民  衣济寒冻

 开掘义井  修理桥梁  平砌街道  普施茶汤

 看疗病人  给散药饵  伸雪冤枉  出减刑罪

 安养衰老  抚育孤孩  埋藏尸骨  给与棺木

 饶免债负  义让财产  还他遗失  救济患苦

 祈禳灾难  荐拔亡魂  劝和争讼  生全人命

  念佛 千声填一圈。白黄红青黑可填五次。

  无事身闲者时时勤念。有事缠身者早晚课念。至心发愿。求生净土。平日遇福便作。作讫还念。即以所作之福回向净土。求愿往生。 善人(某甲)受持。

  归戒图说

  归依佛。不堕地狱。我今归依佛。

  归依法。不堕饿鬼。我今归依法。

  归依僧。不堕旁生。我今归依僧。

  一不杀生 凡有命者。不得杀害。

  二不偷盗 一针一草。不问不取。

  三不邪淫 礼法持身。不犯外色。

  四不妄语 妄言绮语。恶口两舌。悉禁不说。

  五不饮酒 酒名狂药。乱性迷魂。禁不入口。

  既受归戒。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一心念佛求生净土。诸恶。谓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如是诸恶不能尽举。但瞒天昧心等事便不应作。众善。谓忠孝仁义。如是众善不能尽举。但上顺天理下合人心等事便应力行。念佛。谓一心持念阿弥陀佛万德洪名。每日或念一千二千三五七千。或至于万。随意多少。凡一千念则点一圈。先白。次黄。次红。次青。四遍点过。满四十八万。持此佛前证明。乃议微细用心。参入玄境(弟子某甲)。受持。

  六斋月斋图说

  六斋 每月六日。初八。十四。十五。廿三。廿九。三十。如遇月小。廿八廿九当持日斋。

  月斋 每年正五九三个月当持月斋。不能三月持斋。必须三月戒杀。

  经云。四天王每月六日巡行南赡部洲。初八廿三使者巡。十四廿九太子巡。十五三十天王亲巡。考察人间何人孝顺父母。何人忠报君王。何人正直公平。何人慈悲方便。何人归依三宝。戒杀持斋。广修众善。如是等人。加福增寿。何人忤逆父母。何人背叛君王。何人欺诈奸巧。何人刚很暴虐。何人不信三宝。宰杀生命广造诸恶。如是等人。削福减寿。又正五九月天王分镇南洲考察罪福。又玉皇天帝正五九月以大宝镜正照南洲考察罪福。可不惧哉。可不慎哉。此六日。此三月。应当斋戒念佛。忏悔修省。其日念佛或六百或六千。记点一圈。每月六圈。可用二载。若不能月斋。必守六斋。傥更日日持斋。日日念佛。日日修德。大善大善。

  念佛追荐亡灵往生图说

  首七念佛(几)万(几)千(几)百。

  二七念佛(几)万(几)千(几)百。

  三七念佛(几)万(几)千(几)百。

  四七念佛(几)万(几)千(几)百。

  五七念佛(几)万(几)千(几)百。

  六七念佛(几)万(几)千(几)百。

  七七念佛(几)万(几)千(几)百。

  通共念佛(几)十万(几)千(几)百。

  凡人于至亲亡殁。悲伤不已。然亡者无益。生者有损。不若停悲。思为荐济。经言人死皆于七七日内托生。当即此时作诸功德。今劝七七请僧诵经之外。更加自己念佛。每日持念一千五百。有余力或至二三四千。七日总计若干。填注七下。七七日满回向焚化。能令亡者罪障消灭。冤愆解释。早生善趣。不滞冥途。孝子思亲。慈亲忆子。兄弟姊妹。夫妇眷属。师生朋友。念恩欲报。皆可行之。傥其初丧未及见此图说。亦可补念十万八千。或更多。随意福资亡者。功德不可思议。

  信(士某人女某氏)为荐亡亲某人持念。

  戒杀生祀神说

  药师经言。杀彼众生。呼诸魍魉。请乞福祐。终不可得。经言如此明白。而世人惑于师巫。或保病。或禳灾。或求财。或求官。或求子。大则用猪犬牛羊。小则用鸡鸭鱼肉。祭献鬼神。希求感应。不知分定于天。鬼神不能移易。其保病病愈者。命自不绝也。其禳灾灾灭者。悔自当脱也。求财求官求子悉亦如是。非鬼神之力也。然而杀他之命。延我之生。将他身宰割烹煮。望我身富贵康宁。天理之所不容。阴律之所不赦。现世减其寿年。死后堕于地狱。来生受其酬报。无功有祸。良可悲哉。奉劝世人。何不将此献神之费而作善事。或兴崇三宝。或买放生命。或济贫救苦。或砌路修桥。凡诸善事。随力为之。为善延寿。为善消灾。为善万事平安。为善子孙昌盛。知音君子。明理高贤。请试思之。傥刍荛可采。伏乞俯从。幸甚幸甚。

  钓弋说

  语云。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疑有脱文也。何也。圣人者仁之至也。故尧之仁如天。钓矣弋矣。直不纲不宿耳。是仁有未至也。或曰。舜德好生。不废四凶之诛。钓弋奚病焉。不知四凶罪人。鱼与鸟何罪。文王泽及枯骨。枯骨无知。鱼鸟有知。胡。孔子不谙物情至是。人馈鱼。子产畜之池中。子产之所畜。孔子之所钓。子产惠人。孔子其忍人耶。赐生而畜。共雉而不食。孔子之仁之德之泽之惠必不减于尧舜文王子产明甚。是知中和致。万物育。圣王治世使鸟兽鱼鳖咸若。弗育弗若。何以为孔子。然则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独何与。曰。孔子当仕有官职而从王事也。不得已也。若钓弋。则孔子自为之也。于可已而弗已也。故不足信。意者子下或有曰字。子曰钓而不纲弋不射宿。俗习未易挽。姑就其习而为末世示仁术也。盖孔子之言也。非孔子事也。

  弭盗说

  九月望日。众僧说戒。有出众长跪。自陈其过曰。某甲犯偷盗。视之。则居士含虚也。予曰。居士素循谨奉法。何以有此。居士曰。非然也。眼盗色。耳盗声。乃至意之盗法也。皆取非其有也。谓之非盗可乎。一针一草亟忏之。心寇炽然。终其身不知忏。是舍攻城据邑之渠魁。而穿窬之察也。愿师弘慈。为我雪罪。予曰。天下之言盗者二。我往彼而取之者。窃盗也。物自来而取之者。攘盗也。居士试思之。眼之盗色。其诸眼至于色。取色而归之眼欤曰。眼未尝至色也。其诸色至于眼。眼随而取之欤。曰。色未尝至眼也。如是。则非窃也。非攘也。曷为而盗。居士曰。眼不至色。色不至眼。而潜通其间者识也。如青黄等。遇之目。而揽之乎识田。是故识为盗。予曰。证盗者出其赃。是青黄等。试取而出之。居士曰。烂然青黄。昭我心目。是赃也。是故识为盗。予曰。得其赃。当治其盗。色有青黄。而盗青黄者。青欤黄欤。居士曰。识本自无。从缘而有。体性空寂。谁睹青黄。予曰。能盗之人既无。所盗之物何有。两悉虚幻。盗果安在。反覆穷之。盗不可得。而子将奚忏。居士抚然曰。快哉论。不忏之真。忏也。上士其行之矣。中下之士如之何则可。予曰。盗之入人室也。必瞰其睡眠。境之入人心也。必乘其昏昧。未有室主惺惺而盗肆其志者。未有心王历历而境得其便者。居士大悦称善。予曰。未善也。止是而足矣。则室主无宴息之日。敌国有终身之防。暂安之计虽得。永固之图未良。必也元恶授首。乱流归降。一人无为。兆民惟康。行盗者绝。捕盗者亡。外户设而不闭。高枕卧其奚妨。居士再拜稽首曰。今而后知弭盗之良方。

  释客愠

  客有来游云栖者。既辞而归。未半道而返。茫然曰。吾愠矣。吾愠矣。向归也。有儒士遇诸途问曰。闻云栖构禅室。众安而修净业有诸。吾应曰。有之。曰。曩云栖谓天地吾庐矣。今胡旷天地之庐而庐栋宇欤。吾无以对。是以愠而返。云栖曰。彼以言问。子以默对。何谓无对。客固请。乃告之曰。彼儒也。盍以儒喻。浮云富贵。仲尼之言也。乐道畎亩。伊尹之言也。不观其摄相于鲁。佐时于殷乎。夫无恒者遇也。有主者心也。圣人不能易时。能不易心而已。相鲁之心。佐殷之心。泗滨莘野之心也。彼其所以大过人者以此。岂曰服章缝以终身。荷犁锄而毕世。然后为仲尼伊尹乎哉明于此义。则独宿孤峰。以岩穴为庐。非孑也。群居万指。以海众为庐。非混也。席不暇暖。以云水为庐。非荡也。足不逾阃。以屏榻为庐。非固也。尚友千古。以旷劫为庐。非高也。俯就今时。以目前为庐。非卑也。盖至人洞万遇之梦幻。等一心如虚空。以虚空心。应梦幻遇。其去不追。其来不拒。任运焉尔矣。天地吾庐。意盖如是。岂真瓦霄汉而阶堪舆哉。且知道者患内省之疚。而不患外论之侵。求合乎天。而不必求人之不我议。故自信者不以称讥贰志。正己者不以安危动心。子之愠。亦见理犹未明耶。客意于是顿释。

  纪孝

  李居士至自兰溪。称其友赵伟为母刲股。母命获延。乞一言以赠。时有客从傍问曰。为人子。亲有疾。刲股以进。孝欤。曰。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欤。曰。然。客愕曰。师言前后矫乱。惑且滋甚。曰。吾明告子。毁伤云者。谓不修其身而罹刑戮。与不慎重其身而折肢败面之谓也。非刲股之谓也。不然。爪蕃而翦。背痛而捶。疡生而针且艾也。皆名不孝矣。夫身既亲之遗。不刑之戮之折之败之以为亲羞。而刲之以为亲寿。不孝者固如是欤。虽然。知刲股为孝则可。必刲股然后孝则不可。执刲股为尽孝之道亦不可。何者。四大非有。五蕴本空。故所刲者与土木等。能刲者与虚空等。母子之恩情与梦事等。毁伤不毁伤与沤之生灭等。如是。则不损一毛而称大孝。彼居士既归心内教。其幸以予言思之。

  闽陈居士广缙字说

  职官九品。人世之缙绅也。莲台九品。净土之缙绅也。济济多士。诸上善人。其义一也。然则生净土亦求名乎。众生执恋娑婆。如来标示净土。且令舍劣取胜。亦因其势而利导之耳。无土而土。无生而生。无品而品。夫是之谓极品。

  江居士广 字说

   。空也。宜号空有居士。庞老云。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世间万事皆悉虚幻。本来是无。故愿空之。慎勿实之也。知有非有。妄想自消。诸妄既消。不真何待。

  自闻说(为江右王万基广眷)

  眷(音卷)回顾也。回光反顾义也。楞严云。将闻持佛佛。何不自闻闻。故字自闻。又云旋汝倒闻机。又云反闻闻自性。皆此意也。因拟而为半偈曰。将念念弥陀。随应自念念。

  字张翁三子说

  清溪张先生有子三人。名其长以省。曰。是子盲于眼。省者。为其少目也。名其次以劣。曰。是子短于身。劣者。为其少力也。名其季以步。曰。是子诸相始足。步者。少自此止也。因见予曰。仆三子命名如是。幸为我字之子乃于省也字之汝明。夫一无所见者斯能发天下之真见。省。无目而有目矣。故受之以明于劣也字之汝胜。夫养勇于怯者。斯能成天下之大勇。劣。无力而有力矣。故受之以胜。于步也字之汝进。夫有目斯能照矣。有力斯能行矣。能照则进不迷。能行则进不阻。大有所为。非此子其谁与。故受之以进。清溪公博学好礼。力行古道。孝慈廉介之行推重于乡评。我知其昌厥后也。三子虽赋形不齐也庸何伤。于是乎为之说。

  偈颂(遗稿增入)

  慈圣皇太后遣内侍问法要敬以偈对

尊荣豪贵者。繇宿植善因。因胜果必隆。今成大福聚。深达罪福相。果中更植因。喻如锦上花。重重美无尽。如是修福已。复应慎观察。修福不修慧。终非解脱因。福慧二俱修。世出世第一。众生真慧性。皆以杂念昏。修慧之要门。但一心念佛。念极心清净。心净土亦净。莲台最上品。于中而受生。见佛悟无生。究竟成佛道。三界无伦匹。是名大尊贵。

  法华疏偈

惟妙法华。盛传震旦。有信比丘。欲重梓之。诣彼逃名。大居士所。求于疏文。募化四众。居士作偈。以文属我。我亦无文。而作偈曰。此法华经。板百二十。计一板直。正十二铢。积六十金。板则成就。我见巨室。服玩宴乐。少分之费。足构全经。云何世人。为彼弗惜。为此则吝。而于其中。颠倒行事。昔佛明诲。能于末法。演说此经。尽世难事。难中之难。所不能及。我谓末法。能刻此经。亦复如是。嗟乎此经。书者名笔。模者名木。镂者名刃。成者为字。而今此经。当在何处。明星荧荧。所不能证。双林寥寥。所不能灭。丈六尺身。所不能缩。千丈遍界。所不能舒。药王焚身。所不能供。大牛之车。所不能载。火宅炽焰。所不能烧。观音千眼。所不能睹。恶魔众类。所不能伤。诸陀罗尼。所不能护。久持法达。所不能诵。亡句曹溪。所不能泯。嗟乎此经。若为刻之。是故我说。能刻此经。是为甚难。愿闻难者。共成所难。

  劝修四料简

作福不念佛。福尽还沉沦。念佛不作福。入道多苦辛。无福不念佛。地狱鬼畜群。念佛兼作福。后证两足尊。

  五十初度自咏(六偈)

我见世人作生日。僧道设斋俗设席。设斋我亦畏奔波。一榻萧然坐虚室。念念回光不背恩。是则名为作生日。

我见世人贺生日。酒脯金珠并绮縠。更饶锦字满华堂。衲僧分上毫无益。降魔高竖太平旗。是则名为贺生日。

我见世人避生日。裹粮潜形入山谷。怪我翻从山谷来。六街三市无人识。觅伊生处了然无。是则名为避生日。

我见世人认生日。形骸初向胞胎出。便道身心自此成。昧却明珠扪影迹。豁然父母未生前。是则名为认生日。

我见世人数生日。一二三岁乃至百。从头甲己又庚壬。却是空中论鸟迹。了知四十九年非。是则名为数生日。

我见世人怕生日。一年年老无常逼。趁时作乐何太痴。炼形永世终无实。请君努力悟无生。是则名为怕生日。

  示广位

病从身生。身从业生。不造诸业。祸消福增。娑婆念佛。极乐标名。一心不乱。上品位登。

  示广照

不须索偈。偈亦性空。真照不灭。是汝己躬。

  示大闻

持戒念佛。乞食支命。如是做去。法语已竟。

  因性灵示众

聋哑痴僧。名曰性灵。世间好恶。何足评论。是非长短。何必强分。以此不说。即杜祸门。以此勿听。即塞谤门。以此不疑。成就信门。人能学我。万祸无侵。再或精进。圣道可成。

  僧大文求偈字无外号含空

万象之中。唯空为大。空在我心。眇如一芥。大哉心乎。谁与对待。无对待故。是以无外。

  示大琸

有生必有死。长短安足论。今得圆僧相。平生愿已满。当生大欢喜。切勿怀忧恼。万缘俱放下。但一心念佛。注想极乐国。上品莲华生。见佛悟无生。还来度一切。

  僧自恣日偈

有过如病人。举过如医王。讳病而恶医。是名大愚痴。

  为恶口比丘忏罪

口出秽语。如流蛆虫。尔身如厕。屎尿所丛。死在地狱。号曰烊铜。犁耕拔舌。痛彻心胸。报满为人。下贱贫穷。声哑口臭。无辜招凶。言纵有理。人不听从。呜呼哀哉。铭刻于中。

  性祥更性常求语

作善致祥。善灭祥灭。有物永存。绵彼旷劫。非善非恶。非祥非殃。是故舍幻。住于真常。

  新春日示众

今日贺新春。岁时重换却。昨日作么生。十二月廿八。

  宿地藏院

济宁城。地藏院。隐隐犹闻发弘愿。巧禅和空钵还家。痴道人卖衣买面。吃面人。休乱咽。照管胸中石头片。

  还俗僧复祝发入灵隐

数年佛殿蔓延。一瞬魔宫震肃。即非新起规模。原是本来面目。

  答台州王敬所侍郎

  问。夜来床头老鼠唧唧。说尽一部华严经。师云。猫儿突出时如何。王无语。师自代云。走却法师。留下讲案。因书颂曰。

老鼠唧唧。华严历历。奇哉王侍郎。却被畜生惑。猫儿突出画堂前。床头说法无消息。无消息。大方广佛华严经。世主妙严品第一。

  采蕨叹

云栖主人爱食蕨。衲子山前群采折。采归食已洗足坐。忉忉唤我谈心诀。心诀何须待我谈。蹉过山前好时节。蕨蕨。竖起拳头向汝说。

  七夕

旧年今日乞巧。生铁犁头笑倒。一拳打破死生关。露出堂堂师子貌。

  放螺蛳有感

盘盘曲曲。深深密密。出门则带水拖泥。闭户则泯踪绝迹。险遭玉鼎调和。几被金针挑剔。今来复入波涛。但愿永离罗织。休嫌肢体廉纤。莫怪廊房窄塞。若知圆觉作伽蓝。眼前便是金刚窟。

  走马灯

因缘动暖湿坚。和合青黄赤白。灵明一点无亏。轮转千回不歇。圆融首尾交参。行布后先莫越。且道劫劫波波。谁是到家时节(咦)。一回火灭烟消。管取安闲寂默。是则是。恐汝黑暗里坐。觑破向上机关。任取光辉洞彻。

  示省吾

曾子吾省吾。庄生吾丧我。庄若犯异端。夫子亦难躲。意必固我四皆无。无我丧我同一伙。

  示沈居士见衡

五十年前咏见衡。一似描形不识面。要将无见当玄修。野狐伪作金毛现。愿依夫子真实言。念念存诚心不变。一朝悟取首楞严。见见之时非是见。

  向偈附此以戒妄言

跨上白牛车。尺木横当面。顶门眼圆睁。正见时时现。千程复万程。永劫何曾变。毕竟是甚么来。黑脸胡僧坐壁边。一物不存如是见。

  古语四颂

  大音希声

  空谷幽然也。一呼而响应十方。雷霆寂然也。一鼓而震惊百里。若夫春禽昼啼。秋虫夜鸣。繁其声者。小音而已矣。故世尊默然良久。而外道谓开我迷云。空生宴坐不言。而帝释云善说般若。大音希声。非此之谓乎。颂曰。

不音之音。名曰至音。沉沉寂寂。吼动乾坤。无叩而鸣。古人所箴。学道之士。默以养真。

  大器晚成

  楩梓在山。千岁而巨材成室。干将铸冶。九载而神光烛天。若夫槿花早发。而萎不终朝。蜉蝣易生。而寿不逾夕。速其成者。小器而已矣。故长庆七破蒲团而卷帘大悟。赵州八旬行脚而杰出丛林。大器晚成。非此之谓乎。颂曰。

不器之器。名曰上器。积厚养深。一出名世。欲速不达。古人所刺。学道之士。静以俟势。

  大智如愚

  连城之璧。隐顽石而藏辉。照乘之珠。孕深渊而秘彩。若夫象以齿而焚身。翠因毛而殒命。炫其智者。小智而已矣。故曹溪妙契五祖。而执劳负辛以韬光。慈明亲见汾阳。而含垢忍耻以匿迹。大智如愚。非此之谓乎。颂曰。

不智之智。名曰真智。蠢然其容。灵辉内炽。用察为明。古人所忌。学道之士。晦以混世。

  大巧若拙

  骐骥负千里之能而迹滥驽骀。栴檀值大千之价而形同枯木。若夫振螳臂于齐轮。呈驴技于黔虎。售其巧者。小巧而已矣。故马师具大机大用。而初守钝于磨砖。香岩能答十答百。而终甘心乎学圃。大巧若拙。非此之谓乎。颂曰。

不巧之巧。名曰极巧。一事无能。万法俱了。露才扬己。古人所少。学道之士。朴以自保。

  赞铭(散刻遗稿俱增入)

  多宝如来赞

非玉非金银。非珠犀玛瑙。猗顿失其富。海藏惭乏少。普应众生求。是名曰多宝。

  包氏绣法华经赞

四十九年间。开示佛知见。得此一毫端。一切尘中现。人皆用笔墨。尔则针和线。叶叶莲华生。字字光明遍。心相本无形。即境能通变。我以笔为舌。今用斯为荐。共结菩提因。永转空王殿。

  虚谷师像赞

抚松携琴。悠然自适。外仪堂堂。内心寂寂。寂而能应。是名虚谷。

  般舟心灯广传监寺像赞

流动兮如舟。亮达兮如灯。老而不倦兮。如舟长行灯长明。是之谓传法度众生。

  大司成真实居士冯公禅像赞

古有冯公。殚心梵夹。续庆喜风。轻财护法。今有冯公。朝市林泉。被达磨衣。跏趺入禅。先后二公。殊行一轨。似空合空。如水投水。是之谓惟有真实。复何论乎皮髓。

  方伯吴本如居士像赞

其心直。其容愉。其愿广。其怀虚。恩加藩臬。功被释儒。洁心饫羊公之菜。礼贤驻文侯之车。解脱岸东坡之帻。圆明握龙舒之珠。护法也不妨政教。安禅也时亲簿书。本来面目自如如。

  许都阃元真像赞

将军身。菩萨心。剑戟场。栴檀林。不离幻。我。得自性之元真。

  陈居士养源像赞

孝悌躬修。温良世守。请额者则曰俨太丘万石之风。议谥者则曰兼仲尼德容之有。而复归心觉路。积行檀门。尚志乎净名庞叟。是谓圣代之醇儒。乐邦之善友。

  履素吴仲虚居士像赞

敏而无骄。积而能施。学优而倦于仕。生存守道而饬躬。临行以理而正志。诚哉素不染尘。虚不留滓。夫是之谓寰中开士。

  读刘母贞寿编

贞以节称。寿以仁植。誉播乡评。荣来 帝锡。孝哉令子。光扬母德。

  江阴冯居士像赞

貌古而心亦古。学优而禄未优。晚荣章服。老贲园丘。非声色货利能移志。唯琴书竹石以消忧。是则敦儒道乃士林之逸品。修净业实莲土之高流。

  兰谷居士郁公像赞

其心真。其行笃。其念佛惟日不足。潜德自生辉。兰香在幽谷。

  画像自赞

瘦若枯柴。衰如落叶。呆比盲龟。拙同跛鳖。无道可尊。无法可说。问渠趺坐何为。但念阿弥陀佛。

    又(柳纂法幢上人请题)

依肉像。出纸像。纸像固不真。肉像还成妄。那个是云栖和尚。

    又(愿禅人请题)

十画九不像。恼杀丹青匠。庶几此近之。权留作供养。若道这便是。依然成两样。不两样。三十棒。

  石像自赞

这老汉。顽如石。硉矹兮臞容。硠砊兮瘦骨。守痴呆矻矻乎孤危。没伎俩硁硁乎固执。坚以实。镌不得。打摹人。徒白黑。

  诸铭具载共住规约集。

  诗歌(散刻及遗稿俱增入)

  警悟四首(有序)

  屋可蔽风雨。慈受深禅师作也。予以衣食器三足之成四。黏置座右。用以自警。非敢闻于贤者也。

  原作

屋可蔽风雨。何苦斗华丽。尧舜古圣君。光宅天下被。茅茨未尝翦。土阶亦不砌。不知尔何人。鳞鳞居大第。

  今拟

食可充饥肠。何苦尚腴靡。孔颜古圣师。悦心饱义理。一箪复一瓢。饭蔬食饮水。不知尔何人。肥甘满砧几。

     又

器可足使令。何苦作淫巧。释迦三界师。万德备天藻。一持钵多罗。四缀犹未了。不知尔何人。杯箸严七宝。

     又

衣可盖形体。何苦竞文饰。迦叶首传灯。闻誉千古溢。头陀百结鹑。老死终弗易。不知尔何人。遍身皆绮縠。

  斋僧

斋僧本善缘。因果非细事。或侵或那移。恶报繇此致。不见火枷烧。焦槛垂后世。

  起会

起会本善缘。慎勿图利己。图利而起会。会起殃亦起。宝池诸上人。此会佳无比。

  修造

修造本善缘。罪福于中伏。即此造天堂。即此造地狱。暂时夸壮观。后悔不能赎。

  装塑

装塑本善缘。莫以佛为货。克取佛身钱。一过是百过。自己好佛堂。冷落无人坐。

  说戒

说戒本善缘。须己戒明备。如瞽引诸盲。彼此共颠坠。况复王制严。违制先得罪。

  讲经

讲经本善缘。应观年与解。年少解未精。韫匮时有待。速成不坚牢。早发还先败。

  即事(十首)

为众司蓝若。掉头出三门。应募典厨局。踊跃如飙奔。昼烹兼夜炮。仆仆甘劳辛。嗟哉复嗟哉。净秽胡不分。

    其二

参访乡邑间。动以路遥辞。应缘疆域外。束装疾驱驰。山水几登涉。饥渴浑忘时。嗟哉复嗟哉。轻重真弗思。

    其三

东邻有家士。身恒处伽蓝。西邻出家儿。心惟恋尘寰。舍离清净众。善友呼不还。嗟哉复嗟哉。贤愚隔天潭。

    其四

先时出火宅。妻子如仇仇。少时返火宅。恩爱仍绸缪。忘失最初心。黄金变成鋀。嗟哉复嗟哉。升堕谁之尤。

    其五

古闻久积德。皓首犹陆沈。今见小有才。年少而自尊。堂堂据高位。如雏强凌云。嗟哉复嗟哉。止进繇人心。

    其六

大圣垂金口。为度诸有情。痴僧习古教。资之以营生。所得极微鲜。所失如丘陵。嗟哉复嗟哉。贵贱淆其评。

    其七

习听无生法。如啮木札羹。一闻长生术。酷嗜努力行。弃彼吠琉璃。坚持沼中冰。嗟哉复嗟哉。取舍难为情。

    其八

昔人悯后学。注疏通蒙求。今人背古德。笑斥同谣讴。千贤尽成非。惟己与佛俦。嗟哉复嗟哉。妍丑曾无羞。

    其九

春开讲演席。挂钵声相鸣。秋结禅那期。孤存二三僧。终身披舆图。曾不举足行。嗟哉复嗟哉。真赝何时明。

    其十

堂堂圆颅客。临终儿女颜。袅袅蛾眉流。坐脱如入禅。古来僧化俗。今俗为僧先。嗟哉复嗟哉。主宾诚倒颠。

  义不可背

两情始相欢。结义重金石。一朝变故生。背弃已如掷。嗟哉禽兽心。鬼神瞰其侧。不见汉曾孙。故剑殷勤觅。毋以新情牵。顿令旧情失。新旧总归空。大梦何时极。愿言尽此身。同生极乐国。

  恩不可忘

壮士有烈心。不忘报一饭。况复知道者。忍作瞒心汉。颠危赖扶持。过眼不相看。试于静夜思。宁不愧流汗。平生是男儿。方寸常自勘。毕竟了此恩。同登极乐岸。

  情不可系

古称君子交。汪汪澹如水。非彼情独疏。见道者如此。明皇得太真。漆胶谁能比。伤心马嵬驿。一别千年矣。恩爱竟何存。空华眼前美。痛哉无始来。四海别离泪。大苦永弃捐。同归极乐会。

  怨不可藏

袁盎杀晁错。遂成千古冤。脱令无盎计。错岂终长年。大命非人为。冥冥使之然。四大自生死。于我何与焉。圣哉黄面叟。谈笑锥刀前。冤亲本平等。同游极乐天。

  示孙居士无高

人苦凡夫名。超之欲入圣。操此上人心。穷高不知病。我观圣与凡。无欠亦无剩。廓然平等门。高下何足竞。抑之又抑之。乃见真如性。

  读渊明诗有感因拟

  渊明责子诗云。白发被双鬓。肌肤不复实。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阿舒年十六。懒惰固无匹。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

发肤日衰毁。所遭仍更奇。彩衣何翩翩。不殊五男儿。中年强力者。乃至旄与倪。聪明负耳目。灵林两相齐(性灵病聋。大林病瞽)。空山乏纸笔。幸喜多栗梨。稍知六与七。傲然超等夷。一饱无复事。念此堪涕洟。达哉陶彭泽。忘忧且衔杯。我亦巧作喻。如病宁废医。膏肓不可治。强治徒劳疲。何以代杯酒。高歌聊自怡。

  乞身

一日十二时。十一在床卧。半时彳亍行。半时蹲踞坐。形骸久尪羸。心神复摧挫。如春冰欲泮。如残月将堕。置我无何乡。恳祈诸上座。

  有感

终日我求去。终日人求来。来者理若是。去者何为哉。去者理若是。来者真痴呆。法食四料简。详审毋张乖。

  示牙虫

忆昔甫幼冲。斯齿为尔食。工如匠凿山。狡如狐处窟。觅之不可见。驱之不可出。残缺我门户。崩颓我垣壁。比邻失所侣。配偶亡其匹。几年百之半。已落三之一。或陈戟刺方。或献火攻策。客怜而教我。我笑而谢客。祇因咀嚼碍。所以讨治急。段食弃如唾。水饮甘如蜜。此乐常有余。彼害奚足戚。殷勤报尔虫。安隐寓吾室。佛尚舍全身。吾何吝纤骨。吾骨及尔躬。二俱是幻色。

  驱乌叹

万树喧啼乌。好鸟绝音响。毒啄所残害。惨酷甚罗网。身在袈裟下。能无慈悲想。嗟此浊恶林。我愿生安养。

  行脚歌

  路过安山驿。阻雨。宿千佛阁。闻众笑声。书此以警。

挑包顶笠辞乡曲。才出门时又愁宿。长伸两脚旅邪眠。梦醒惟思一瓯粥。粥罢抽单问路行。午斋念念生饥腹。从朝至暮只如斯。不知身是沙门属。安山风雨阻征途。千佛楼前憩劳足。饱饭嬉然百不忧。时闻笑语声相续。问渠行脚事如何。面面相看口如木。生死事大非等闲。瞎走狂游恐非福。莫道平生止自知。阎家老眼明如烛。一朝打算草鞋钱。祇恐笑声翻作哭。

  乔村瞽

  过乔村。斋于村民某家。众方列坐受食。有丐而瞽者。策杖徐至。从容言曰。饭不敢望。乞少汤饮。辞貌高古。殆隐者也。感而赋此。

乔村瞽。何其贤。百结伶仃兮。意气闲闲。辞多受少兮。心绝攀援。谁云无目兮。双眸烛天。彼持钵而登垄兮。胡不为之汗颜。洁其名而污其行者有矣。明于目而盲于心者皆然。吁嗟乎。乔村瞽。何其贤。

  跛脚法师歌自嘲

跛脚法师胡以名。良繇能说不能行。我今行说两俱拙。不应无实当斯称。春王正月才过十。午间随例入浴室。失足俄沈百沸汤。不起床敷五十日。疮痍甫平筋力疲。左长右短行参差。东行夹辅二童子。西行交倚双筇枝。是故此师名跛脚。跛去跛来人笑杀。笑杀平生好放生。善因恶果理难合。颇有市肆旃陀罗。刲羊击牛烹凫鹅。鳖鳝蟹蛤杀无数。而反康豫无纤痾。放生诚有长寿理。因果无差休乱拟。我昔杀业今须偿。身痛心生大欢喜。傍人问我喜者何。我以此脚成蹉跎。趋奔无始至今日。步步趁入无明窠。或趋名兮据高位。冲寒踏。遍金阶地。或趋利兮走天涯。历尽燕秦并楚魏。或趋豪势候门墙。不减立雪之游杨。或趋女色越垣阃。繇此暮夜遭伤亡。或趋檀施求无已。匍匐泥涂没其趾。或趋友朋时往来。破夏践殒诸虫蚁。或趋五岳及三山。南驰北骛芒鞋穿。所以如来苦呵责。举足动足皆冤愆。幸哉今跛损成益。思欲闲行行不得。潜形敛迹守林峦。多种狂心一朝息。客来恕我不起延。兀兀似入磨砖禅。闭门无事且高枕。欲学翠色烟岚眠。祇愁此脚不终疾。趋奔万境仍如昔。愿君不跛如跛人。胜彼长年掩关客。

  自恣有感

古自恣。协金兰。今自恣。生棘刺。口谈地狱忿起争。目对毗尼盲不视。何怪乎正法衰魔军炽。云栖主人发长叹。一则伤我心。一则慰我志。君不见。爱礼故存羊。宣尼曾告端木赐。

  华亭万竹林元宵有感

庭前爆竹声初歇。又是上元灯火节。弹指流光去不停。衲衣下事何时决。细寻思。堪痛切。各各这回须猛烈。提起陈年旧话头。直教打破疑团彻。

  鬼子母揭钵图

鬼母失儿情太戚。天上人间求未得。钵盂指示空睹形。尽其神力不能出。回光省过大归依。刹那母子重相识。重相识。迟八刻。自家怀里抱婴儿。何必向如来膝下殷勤觅。

  答头陀袁希贤

须知有念终无念。千丈绮罗无一线。谁识无情却有情。庭前铁树发新英。无亦非。有亦非。偏南倚北莫相讥。无亦是。有亦是。东行西去随我意。君不见。虚空本。自绝中边。东西南北何曾异。

  观螟蛉二章

螟蛉螟蛉何其灵。得种归来兮呼謍謍。非己所生兮肖己形。巧矣乎。人不如螟蛉。

螟蛉螟蛉何其冥。不惮劬劳兮育而婴。羽翼既成兮去不停。悲矣乎。人亦如螟蛉。

  摈僧

摈之出。牵之入。不解此意堪太息。本人抱恨傍人讥。讥议云栖多是非。是非两忘岂不好。摄折门中胡可少。君不见。祇园庭无长臂踪。杏坛鸣鼓犹冬冬。

  直夜叹

堂内身。堂外身。薄皮裹血痛痒均。堂内蚊。堂外蚊逢人则唼无疏亲。吁嗟兮。堂内之身帐复帐。素肤绰约如天上。堂外之身赤 眠。肢体班驳珊瑚鲜。秦人歌。赵人哭。法门平等兮。何不损有余补不足。寄语执事。僧。古人曾有嘱。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

  上方开放生池

寺放生。人所居。池放生。鱼所庐。怀吾居。爱吾庐。僧生情不殊。奈之何。造寺不惮劳与劬。开池愀然眉不舒。安知鱼之不为人。人之不为鱼。而但知居之可怀兮。何太愚。

  即事

沉痾惮应酬。颓龄倦趋步。蓬门深谷中。高车忽相顾。非敢傲王侯。不欲为妾妇。知我必见原。罪我则生怒。知我与罪我。如电亦如露。劳他介绍人。切切怀忧怖。君不见。衔花岩下老古锥。无暇抬头拭涕吐。

  有感

士俗不可医。祇为居无竹。种竹若成竿。俗士应不俗。惟人号曰呆。呆毒从胎来。封结甚牢固。千圣无能开。世间傥有医呆术。何繇败家与亡国。

  云栖积雪(有序)

  云栖四面皆山积雪之后。真银色世界也。有禅者谓今居秽土求净邦。还许出秽韵求净偈否。予可之。因出韵云。狗丑韭酒纽。偈毕。禅者大悦。合掌曰。善哉。诚然乎不越娑婆是名安养。

万山无人纵鹰狗。顽石高低尽遮丑。糁遍苔痕白似毡。压翻莆叶青如韭。寒膏时煮竹炉茶。洁体不陪金帐酒。水晶城外一声梆。玉关顿地开银纽。

  腐渣叹

水溺其体兮磨碎其骨。拔其精华兮剩其滓质。劳人力而成兮。人复厌之而不食。暴殄天物兮是谁之责。不如炒作豆豉兮。物不损而人益。

  送吴方伯蕴庵之任太常

吾翁与浙何多缘。黄堂藩臬恩绵联。浙人失翁如失母。翁独登比如登仙。仙凡路杳奚足恨。会见日月扬中天。甘棠遗爱被泉石。紫薇花共优昙鲜。

  沈居士广珊八十

我适生年八十一。君逢初度齐八十。我生正月二十二。君生先我才一日。筵前罗绮粲如花。门外宾朋密如织。世间祝寿比罔陵。我祝惟期安乐国。国中教主阿弥陀。超出人天寿无极。愿君忆念似慈亲。老去光阴莫虚掷。

  雪弥勒(得红字)

巧塑天花屑。逡巡出圣躬。曾闻兜率院。今见水晶宫。玉液滋蟠腹。银光溢笑容。已空凡世黑。何必太阳红。

  万历钱

顽铜初出冶。大宝已成文。外示团圆相。中存方正心。见逢三九运。更祝十千春。独有林间子。无卿亦不贫。

  答张居士次韵

真诚学道人。惟图道眼亲。在地离纤土。居廛绝四邻。空华非有质。明镜本无尘。但自心成佛。何妨迹是民。

  答詹恤部赴潼关备兵次韵(附原唱)

  忆问楞伽日。蹉跎又六年。谈将千里隔。影共一灯悬。野色通江岛。秋声入暮蝉。遥遥尘役者。几度法堂前。

心是矜刑日。身当讨贼年。慈威机迭运。文武事非悬。剑气初侵斗。琴声欲堕蝉。伫看边烧熄。重话绿萝前。

  题涅槃堂(有序)

  真歇了禅师有涅槃堂诗一律。凄惋警切。令人悲感兴起。予乃续成四律。置之堂中。未必非病僧药石云。

  原作

访旧论怀实可伤。经年独卧涅槃堂。门无过客窗无纸。炉有寒灰席有霜。病后始知身是苦。健时多半为人忙。老僧自有安闲法。八苦交煎总不妨。

  今和

幻质宁知有败伤。举头惊到涅槃堂。一生尽也残更梦。万虑灰来皎日霜。过去业多心主乱。前趋路险脚跟忙。而今欲问安闲法。临渴开池事已妨。

徒入空门最可伤。涅槃今是试僧堂。炎烧五内鱼游釜。痛切诸根草被霜。独抱痴禅成底事。旁修外术枉干忙。人人道有安闲法。争奈临行一句妨。

脱体无依绝毁伤。沉痾终日自堂堂。心灯破暗明如月。慧剑降魔凛似霜。药病两非何足辩。死生双幻不须忙。从谁更觅安闲法。才说安闲便有妨。

  宗乘净人落发

年少崭然远利名。出家何幸得成僧。丹台顿断丝千缕。佛殿新除草万茎。无见顶 全显露。本来面目倍分明。宗门正启罗英杰。及第须登最上乘。

  山阴兴浦庵次韵酬张阳和太史

玉殿传胪第一人。杖藜今到衲僧门。剡溪兴在连宵宿。莲社情多尽日论。定水净除心地垢。慧灯高烁性天昏。一朝勘破香岩钵。双报君恩与佛恩。

  张太史构山房见留再用前韵奉谢

七尺蘅茆百结鹑。安贫无事谒侯门。因过古寺酬先约。却荷仙舟接素论。出岫闲云难驻迹。埋尘宝镜欲磨昏。青山且辟维摩室。他日从来谢此恩。

  兴浦庵夜话用前韵寄张大华

今代衣冠太古心。慎言常锁是非门。参禅志已齐张拙。好学名堪入鲁论。莲棹两移来白社。绳床几度坐黄昏。他年定慧功成日。须念从前止观恩。

  兴浦庵夜话用前韵寄王龙溪武部

道学权衡正属君。绛帷风动马融门。三家古教随缘说。二字良知极口论。静力偏从忙里得。壮怀不为老来昏。阳明洞水今方涸。霖雨苍生莫负恩。

  兴浦庵夜话用前韵寄王泗源

早结仙游出世尘。又从庭训入黉门。扬州梦断琼花兴。海浦情牵贝叶论。摄念仅能收掉举。体心方可破迷昏。休将止观颟顸语。孤负天台教主恩。

  净慈讲圆觉经雪中送别皖城刘景孟方伯

薇垣瑞彩动南屏。佛国重开了义经。千指饱分香积界。一官清沁玉围城。现身宛是初玄度。弘道惭非旧永明。歌呗满途休恨别。行看霖雨慰苍生。

  次韵答朱春城太守(附原唱)

  访道东归似悟真。又辞火宅出红尘。雪鸿到地虽留迹。天女飞花不着身。面壁九年心尚炯。放生一疏物皆春。独怜盛世无知己。未必金丹误洞宾。

孔老依希未识真。千家异计等微尘。一乘堂奥迷心眼。三界囹圄锁幻身。金紫光中荒白业。椠铅丛里失青春。十年前得逢知己。早作空王幕下宾。

  次韵答王百谷居士(附原唱)

  六十高僧雪满颠。泥涂老叟亦齐年。可容凡侣为禅侣。已罢尘缘结净缘。施食每分香积饭。放生何惜鹤林钱。庭前一亩沧浪水。也学东林种白莲。

人世真嗟事倒颠。彭殇徒自各论年。繁华冷淡灯前戏。会合分离梦里缘。紫燕情多悲旧垒。青蚨恩重托飞钱。知君已释琵琶恨。锦字新题七宝莲。

  山居

平生命坐太孤星。峭似高峰冷似冰。自主自宾还自仆。空庵空榻复空铛。藤萝入户无人翦。灯火消烟借月明。独有纤毫孤未尽。白云时至伴幽清。

  赠东曙上人

乾坤大夜正茫茫。云拥金轮起震方。万里乍惊天眼豁。千山初现佛头苍。繁星丽月难呈彩。毒雾坚冰敢恃强。伫看升腾当午运。普周群有沐恩光。

  拟首尾吟(四首)

莲池非是爱栽莲。莲是华中大觉仙。华发莲生因带果。莲成华落实摧权。展开千叶全机现。摄入孤房众德圆。醒尽长安红紫梦。莲池非是爱栽莲。

莲池非是爱栽莲。莲是华中混俗仙。内协鱼龙成净侣。外连萍藻结良缘。画船箫鼓凉风夜。青笠丝纶细雨天。身在污泥浑不染。莲池非是爱栽莲。

莲池非是爱栽莲。莲是华中忍辱仙。幸自深根埋浊土。从他名卉占高原。颜开赫日烘偏艳。实坠秋霜凛倍坚。一点翠心含造化。莲池非是爱栽莲。

莲池非是爱栽莲。莲是华中解脱仙。洁体迥离红粉鬓。清香不恋绮罗筵。密通千孔除诸碍。秀出孤标绝众缠。碧水青天长自在。莲池非是爱栽莲。

  拟古四首

畏寒时欲夏。苦热复思冬。妄想能消灭。安身处处同。

    其二

忖得翻成失。拟东仍复西。未来杳无定。何必预劳思。

    其三

蚕出桑抽叶。蜂饥树给花。有人斯有禄。贫者不须嗟。

    其四

草食胜空腹。茆堂过露居。人生解知足。烦恼一时除。

  赠别楚僧真愚

世人重如愚。真愚世所弃。祇恐愚不真。愚真道成易。

  宿东昌谢居士家有感(憨山大师拈作悟道偈)

二十年前事可疑。三千里外遇何奇。焚香掷戟浑如梦。魔佛空争是与非。

  怀古六首

  陶朱

战罢潢池鬓已皤。绿蓑青箬任烟波。功成莫谓长安乐。安乐须知患更多。

  留侯

魂惊博浪命如丝。谁料终成帝者师。万户满心方解组。赤松嫌我已归迟。

  穆生

鲸肠鼹腹量难平。常感君王设醴情。故谷小溪春溜碧。欲烹新茗涤余酲。

  两疏

十年联袂事春宫。占 经生伎已穷。今日九天云雨近。何须蝼蚓伴神龙。

  子陵

不脱芒鞋入帝阍。一衾春梦眷怀深。星台祇恐章频上。未必时时念故人。

  渊明

尘网依依三十春。昨非今是不须论。息交岂独忘知己。为爱吾庐夏木阴。

  雪师子

扫聚成形势便雄。通身皎洁玉光浓。幻装也解惊群兽。不是寻常一色功。

  芡实(俗名鸡头)

懒向人间报五更。昂藏野水足平生。不须罔象深深觅。突出明珠本见成。

  牵牛花

朝着青衫午着绯。夕阳无复午时衣。荣光过眼真成梦。巢父从来不饮溪。

  旧溪丁先生别号

溪水本无新与旧。久居方表旧溪名。自从认得溪边主。不趁桃花入武陵。

  云栖六景(一载云栖纪事)

  回耀峰

东方初出渐当阳。使得人间万事忙。转轴西来山欲暮。宝光依旧映纱窗。

  宝刀巃

从来利刃号吹毛。万树松丝系独牢。莫谓钝根亏断德。此中原是活人刀。

  壁观峰

九年少室坐岑崟。此地何人更效颦。拂袖便归千嶂外。不来从尔问安心。

  青龙泉

百竿青笕出流泉。飞舞东西起伏眠。玉乳不知来处远。祇疑香积有龙涎。

  圣义泉

不依双岫不中峦。湛出当央第一泉。只恐老胡犹不肯。从教千里自涓涓。

  金液泉

安养池中宝似绵。玉洄珠溜正潺湲。何年分得金刚种。来作云栖一派泉。

  诗石(一载云栖纪事)

  掘地得断碑。题曰宋随龙余知阁宅界。傍烂石隐隐有诗。盖护宋跸南来。因家此。后乃舍宅为寺。想见其人高士也。以意补葺石上诗。录如左。

几年魂绕浙城西。十里荷花漾锦陂。踏遍两峰三竺路。又随青嶂入云栖。

    其二

千里旌旗拥六飞。投簪欲上钓鱼矶。无端忽被闲云引。回耀峰前掩竹扉。

    其三

洛邑名园歌舞沈。乱鸦啼破几黄昏。何人学得香山老。千载精庐有梵音。

  示骑驴者

双耳披风老敝驴。长途力倦步行徐。低声说与扬鞭者。一念差来尔即渠。

  勉智清

病瞋艾火恩成怨。蝇入窗棂暗作明。寄与云栖清侍者。好从闲夜自评论。

  赠若愚

眼洞秋毫看更拙。耳聆斗蚁听还迟。不因米价探消息。争识王椽不是痴。

  赠捷堂胜上人

擒却魔王得胜回。普天齐树纳降旗。千门万户欢声溢。正是将军报捷时。

  题牛头山庵

峥嵘头角入青云。尾激东南大海浑。背上无人吹牧笛。老僧聊借作蒲茵。

  九日登高自述

胸中一点云俱尽。头上千茎雪未消。老步只宜平直去。不知何意又登高。

  兴浦庵示禅者兼寄张太史阳和

雪山大士轮王子。麻麦支身乐有余。何事钵盂三度湿。更教学士解金鱼。

  寄钱孝廉正峰

知君觅句为陶情。别有仙方药更灵。谁信鼻端纤点白。妙过江上数峰青。

  偶成十首

孤峰千仞立江心。八面洪涛愁杀人。奈是根深自坚固。几回经古又逢今。

    其二

素履难欺自反寻。死生祸福等浮尘。了知心与天心合。笑听干戈逼耳根。

    其三

剑戟林中树法幢。大人境界不寻常。翻思南岳颠危日。千载恩深恨未偿。

    其四

烨烨黄金瑞吐花。钳锤炉炭任交加。临机何事浑无怯。体白纯真不杂沙。

    其五

昭代丛林遍幅员。百千龙象正联翩。平原蓦地生波者。却是渠侬眼未宽。

    其六

沮溺当年笑仲尼。仲尼亦恐解幽栖。应怜古德淆讹处。未许傍人取次知。

    其七

落魄平生倦倚攀。赤条条地任孤寒。休因萝蔓依他活。千尺乔松一例看。

    其八

繇来直道世难行。枉道求容我不能。万里滔滔大江水。从教百折也东倾。

    其九

木石岩居老此身。招提忽就本无心。如何水月空花境。恼得时人眼不禁。

    其十

二十年来破衲衣。终朝相伴不相离。会当乞食王城也。寄与时人更莫疑。

  有感二首(有序)

  山中一鸲鹆。昼则飞行。饮啄自如。夜则归宿。人以其能诵佛名也。笼而致之中使。至则缄口不语。复遣还山。适有载法师某入京师者。感之赋此。

能言好鸟陪雕辇。乐说高僧逐画船。深谷无人问灵哑(寺有哑沙弥。字性灵)。一龛闲卧不知年。

    其二

好鸟知几顿绝言。不才仍得返林泉。凭谁寄语船中客。此事劳君入讲筵。

  王峤海居士广宣解银带为贽以铜炉答之

玉带虽珍体不坚。朱提百炼色弥鲜。头陀未舍云山衲。唯有炉分劫外烟。

  南关罗主政索题憩石园绝句

重华帝子居成侣。五柳先生醉作茵。今日使君无米癖。息机聊尔寄闲身。

  示智音至伏牛山

伏牛此去三千里。终日骑牛却外寻。短笛一声春正好。知音犹恐未知音。

  客有造谤者怜其愚示偈三首

皮毛脱尽肉消磨。体露堂堂白似珂。枯槁已非尘世相。从他称誉与讥呵。

    其二

枯骨群衔莫笑痴。淡中滋味少人知。一回咬彻金刚髓。何必肥甘始疗饥。

    其三

王宫太子雪山僧。尊贵繇来习自成。千二百人随左右。也应都是为虚名。

  除夕上堂有出多娑婆三韵索偈者口占二首

六字真经摄义多。总持一似唱也娑。自从蓦直西方去。闲杀台山指路婆。

    其二

苦行无能学杜多。衲衣终岁尚娑娑。明朝又是新年也。借得婆衫却拜婆。

  雪中掩关示乞戒者

六花装就玉乾坤。室有维摩示疾身。一夜毗尼谈未了。独怜孤负老婆心。

  挽心灯广传比丘

六十余年照世来。炷残膏尽梦初回。谁言入灭光沉没。灼地辉天正不埋。

  兄三洲公佃舍无门洞黄龙庵不受还归常住小诗见意

莲花随水便为池。不染黄龙洞口泥。郁郁香林真种在。依然旧果发新枝(常住师号香林。名真果)。

  附(此下系大师未出家时作。在家弟子陈如玉笔记)

  西湖晚渡

买棹入平隍。翩翩万柳傍。乱烟迷野色。残照映湖光。骇鹿呼群切。寒鸦择树忙。诗成天欲瞑。新月下前塘。

  次高瑞南韵二首

肉身本传舍。迷人自难晓。障缘苦萦牵。烦恼何时了。知君起大慧。心似木已槁。跳出醉梦关。西方孰云杳。借问何能然。灯花发枯草。

    其二

人生似春宵。繁华奈将晓。君从闹里逃。一笑大事了。炼形且多奇。朱颜讵能槁。我欲传禁方。天机恐深杳。聊将愿学心。殷勤付诗草。

  和高瑞南咏时事(时嘉靖乙卯)

海上妖氛万里浮。年来闾巷尽戈矛。干城武士浑无策。投笔书生竞觅侯。乐土嗟今民力惫。战场何日泪痕收。穷檐固有匡时手。姓字凭谁达帝州。

  题灵隐寺前老松

北海苍龙旧有愆。谪来尘世不知年。万重云裹遗踪在。千仞溪边舞爪悬。豪气自能蟠宇宙。灵胎岂得老林泉。他朝吸取清流去。散作甘霖遍九天。

  田节妇歌

旧时窗下青鸾剖。母为红颜儿襁褓。高堂今日罗绮筵。母为白头儿壮年。铁石心。四十载。虚空有尽情无改。抚遗婴。现头角。为报幽冥已如约。吁嗟乎。一生身世真辛苦。换得芳名照千古。眼中似母能几人。荻笔熊丸传里寻。

  丝桐余响

道人鼓琴不会按。平淡平淡复平淡。平平淡淡信手弹。自觉心头脱羁绊。曲终展卷写新诗。带得余音笔端散。谩说丝桐解绕梁。却笑今朝在书案。

  题三教图

胡须秀才书一卷。白头老子丹一片。碧眼胡僧袒一肩。相看相聚还相恋。不知说甚的。万古常不厌。想是同根生。血脉原无间。后代儿孙情渐离。各分门户生仇怨。但请高明玩此图。寻取当年宗祖面。

  蓝田

蔼蔼平畦瑞起烟。山翁怀玉正高眠。春深莫讶犁锄静。不是人间稻黍田。

  此予为父执蓝田陈先生作也。先生子名如玉者。乃于万历辛亥午日持此诗恳予重书。追忆之盖四十八年于兹矣。夫先生以熟仁之田。种比德之玉。诗之作也。田尚腴。玉始立。今玉已从心。而顽石之寿复逾其七。田安在哉。时移物迁。惘然如梦中过耳。漫漫长夜梦觉何期。因有感而识焉。

  一字至七字与长兄三洲分咏风花雪月

花。千枝。万葩。红灿锦。彩铺霞。陪罗绮席。恋王孙家。晓露新妆湿。春风舞袖斜。青帝俄归幻化。玉容已付尘沙。洛阳园上无颜色。西土池中有物华。

月。时圆。时缺。玉钩悬。银镜彻。然昏衢灯。生虚室白。斜穿鹤鹳巢。直透蛟龙穴。无端云雾盘旋。顿把本来磨灭。扫开万里黑朦胧。依旧一天光皎洁。

  出家别室人汤

君不见。东家妇。健如虎。腹孕常将年月数。昨宵犹自倚门闾。今朝命已归黄土。又不见。西家子。猛如龙。黄昏饱饭睡正浓。游魂一去不复返。五更命已属阎翁。目前人。尚如此。远地他方那可指。闲将亲友细推寻。年去月来多少死。方信得。紫阳诗。语的言真不可欺。昨日街头犹走马。今朝棺里已眠尸。伶俐人。休瞌睡。别人与我同一类。狐兔相看不较多。见前放着傍州例。钻马腹。入牛胎。地狱心酸实可哀。若还要得人身复。东海捞针慢打挨。我作歌。真苦切。眼中滴滴流鲜血。一世交情数句言。从与不从君自决。

  山房杂录

  菩萨戒弟子刘慧闻率子性泽施资敬刊

  光绪二十五年春三月金陵刻经处识

嘉兴大藏经 云栖法汇(选录)(第卷-第卷)

  云栖大师遗稿卷一目录书一(附来书)答 荆王答 樊山王答龙池一心禅师(二首)答潞安交光法师(二首)答苏州曹鲁川邑令(二首)答四川黄慎轩太史(三首)答黄慎轩王墨池诸居士(附黄太史回书)答桐城吴观我太史广瀹(五首)答方伯本如吴公答嘉兴包心弦孝廉答湖广汪静峰中丞答绍兴王墨池京兆答江西郭青螺司马答湖广曾金简仪部答嘉兴郡伯槐庭蔡公答昆山王孟夙居士广钺答太仓王弱生驾部广峣(三首)

  云栖大师遗稿卷一

  书一

  答 荆王

  予系樊笼。不能览名山之胜。具香敬命香火僧可性朝礼云栖。请领法名。以种来因云。

  计请法名

  荆王 荆妃李 次妃周 荆世子 第四子长阳 第五子宝阳 第六子复阳 三侍长理珍

  法名如命奉上。处尊荣之地。不昧宿因。投诚内教。更精修净土。求愿往生。即樊笼成大解脱境界矣。

  答 樊山王

  窃伏江汉。稔闻夙德。欲屡通心。恐石头故事。无益悬驰。脱有浮湛。为人增业耳。大师以一人兼三藏之正权。出兹手眼。利尽人天。一切有情。次第归正。上佐皇朝沕穆之风。内合佛祖泥洹之旨。现机密行。弟子固早悉之矣。盖繇世缘未了。至道待时。迹混小王。暂栖弘应。以图不负佛祖。苟有借手禅门。旋颜乐国。则此夺胎五浊。更起三生。实弟子之方便。亦隐俗之微指也。大师成就法界巨细功德。久具佛眼。玄识默会。必知傅大士之不诬。陈智者之有据。则弟子以所著似上。傥得目击而道存乎。偶庐山禅者定虚入浙。一念附呈。至于定虚之与弟子。夙有金针投钵之缘。弟子家居所作所为。及平素驰仰慈德者。定虚自能谭。兹不赘语。伏惟鉴念。季秋五日弟子鉹手书。

  远荷德音。兼以佳刻。捧读初赞。盖古今一息。生佛等观。虽未卒业。而卓然之见已概得之矣。又于定虚师处得闻高范懿行。千里如面。曷胜庆快。岂非乘夙愿力。示迹王家。而弘度末法者耶。定虚行甚促。不及致详。聊奉山刻数种备一览。

  答龙池一心禅师

  弟寓京师普照。计俟瞑目矣。自戊申春。被诸徒捉归还龙池。方冬底。已是气衰力弱。务要强我再据胡床。胡说乱说。谓之上堂小参等。随说随记。至庚戌冬。因病顾之。已累帙。分而为二。曰闲谈。曰晚话。缘小故。匍匐入城。遇吴之矩诸公索语。出示。见故勉刻与诸方共之。然弟惭无福。兹言也。诸方信否未可必。念当斯世。所难遇者。具金刚正眼。兼罕得亡性命底汉子出头为我印正。作倡导语。与诸方增信。是歉。忝吾兄乃同参。故走徒祈一言为引。庶曹源涸而仍流。觉。树枯而再茂云。幸弗吝教之。极荷极荷。

  忆与吾兄参笑岩和尚于京师柳巷。三十年于兹矣。而兄佩单传之印。倡导东南。废朽卧疾深林。如在井底遥闻雷霆之声而已。惭愧惭愧。向辱手书。兼以诸刻。忻畅夙怀。缘乏便人。久疏音问。偶以贵邑人至。聊寄寸楮。以代问安。谅之谅之。

    又

  老病残躯。终日床席。忽承谈话远遗。强力略展一二。爽豁鄙怀。惜困甚。未能卒业。久禁笔砚。序引不能奉命。但佛灯久晦。几欲熄灭。而吾兄以振起先宗为己任。弟何敢辞。今实病剧。姑迟迟云尔。

  答潞安交光法师

  久闻吾师以鸿儒望族。科第世家。而能顿裂樊笼。高蹈方外。必卓然有见于竭生死尽性能者惟佛堪依。是以披剃居山。清修化世。兼闻一方缁素缙绅靡不宗仰。然犹未详见谛何似。每欲发心参访。辄为缘业所羁。恒以祜薄障深为恨。五载前。忽于蒲之山阴殿下边得师弥陀疏钞读之。见其一文一字。彻上彻下。尽其表里精粗。视昔人或偏于事或偏于理者皆当北面矣。且其文固随经简约而义则汪然浩然莫可涯涘。其于佛之法。藏总持殆尽。然则我师祖关得髓教海穷源者乎。抑或法身大士应现指迷者乎。何尽其意味如此哉。于是率山阴南向稽首再拜。即日命工重刻广施。第鉴之楞严疏刻。已刻成矣。为潞人所督。匆匆北行。不及叙其颠末。无何。蒲中弥陀疏板亦成。寄百部于潞。以献之沈千岁。千岁披阅。极其尊称。随以散施缁素知音者。而王公大人缙绅善信莫不喜奉。亦潞所未有之胜事也。缘是鉴于我师益深倾渴神驰莫可为喻。仰间忽值无外师受托朝海之便。闻千岁亦有师问讯礼数。因附寸楮代参座前。兼奉僭刻楞严着疏。计十二册。百叩乞师海印照临。是非莫隐。更祈不吝回音。遥为示教。则百城不举足。而万里如面侍矣。幸甚幸甚。临楮不胜驰仰之至。统希愍鉴。诸不尽。

  重蒙佳刻远颁。乍阅一二。已觉精粹微密。如获异宝。忻感忻感。来师返旆甚促。未及遍观。尚俟虚心卒业以扬法施。不肖年衰。况复山川迢递。虽不能亲炙。而神交万里矣。

    又

  前自无外师北旋。拜领手翰。如面慈颜亲领法语。乃云尚未卒业。故无印证可否。三叹至人珍重。不轻臆断也如此。然日夕南悬。未聆音耗。想无风便故尔也。且于无外转付我师佳刻。开发鄙心蒙昧者极多。不胜缕谢。独于论楞严处有一二可以请益。别载副启。乞师静阅后务示回音。至祝至祝。我师弥陀疏钞。极为时机洪益。当时极力奖山阴。元峰重刻。印百部献沈国主。凡遇学人及知音居士。极口称赞。令熟阅之。以种西升缘种。今秋八月间。一方缙绅宗室及士庶。恳请鉴于今冬立百八期。升座细讲师之疏钞。独惧我师该博精深。旨趣微奥。恐不胜任。勉强领荷。业已成矣。拟于九月半间祝香于师。乞我师遥为加被万万。诸不尽。

  伏读我师刻中论楞严征心处有云。若论妄心。实在身内。愕然惊悚。斯言若是。则鉴注全差矣。重复披玩经意。最初所征者。元是征妄心。非征真心也。其言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等。正说妄心。非说真心。然此义人多易迷。正以真心亦有三不在义。彼则别有其义。所谓宗同而因别也。然妄心以无体为因。真心以体遍为因。试立量云。妄心是有法。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为宗。因云。无体故。又量云。真心是有法。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为宗。因云。体遍故。是则宗虽似同。而因实天渊也。故斯经破妄心则云无处无体。名毕竟破也。他经于真心虽不立处。而实不破体。以体实有。非可毕竟破也。圆觉云诸幻灭尽非幻不灭是也。十家注解差处固多。至于经初所征之心。皆知征破妄心而已。独或问错误。与师见乃同。虽已入藏。不可从也。至于妄心实在于内。惟人天教中独有此执。全是生死深根。小乘有学但存此疑。而无学位中全证我空。彻悟妄心无体而不在内也。若曰实在。则为有体。又曰于内。并其有处。体处俱有。何以谓之妄心。经云一迷为心。决定惑为色身之内。夫既谓之惑者。表其元不在内而误执在内也。若实在内。何以谓之惑哉。盖众生所执在内我心。如龟毛兔角毕竟无体。故名我空也。此是小乘证极。大乘初门。故涅槃名此为半字教也。然师心或见教中有去后来先之说。而言八识为一期果报之主。结命于身中。故言实在于内耶。此是法相宗中如来顺世间法相而谈。到般若已即破尽。何况顿圆。故般若谓寿者相即谓此也。当知八识中有一分真一分妄。其真即遍法界真心。其妄即身中性命主宰。既谓之妄。岂是实有耶。盖性命在于身中。如月影在于水中。脱体全似。而毕竟实无。正因诈伪如此。所以人乘仙乘天乘皆沉醉于此。不达全空。虚费许多功力。三界尚不能出。敢望佛道。是诚可怜愍也。又当知众生具足真心。而亦具足无明。如金在矿。故现前无有纯真之心。盖纯真即当失众生名。极而言之。惟除如来一位如出矿之金。等觉以下犹在众生之数。以犹有少分无明未全尽也。故众生其心名如来藏心。即八识别名。盖如来二字即其具足之真。而藏之一字即其具足之妄。故佛终实诸经皆作此说。然但泛言显为深意。而不曾说破众生。现前那个即是。惟楞严分明说破。即是六根中无分别见闻觉知是也。若有分别见闻觉知。即是前六识心。故愚者难分识与根也。又当知法相宗中菩萨虽知有赖耶胜心。却全不知六根中具如来藏心即是黎耶实体。以彼教中将六根目为色法。作所缘唯识。不作最胜唯识也。楞严最初征处。呵非推明无体等文。全破前六识心。次指眼根中见性为心十番显胜。乃至推广四科七大。皆发明如来藏心而已。此楞严以前从来未说之旨。故经云。真非真恐迷我常不开演是也。然不是未说如来藏心。但是从来未说六根即是藏心。此正楞严独异诸经处也。此旨泄后。非但教中无有秘密。即宗中无复可藏隐处。诸大老所以忌楞严笺注意在此也。故此经文虽十卷之多。而始终惟破识指根四字而已。故始令眼根中悟。一悟一切悟。终令耳根中入。一入一切入也。故五卷云。汝今欲知俱生无明。生死结根。惟汝六根。更非他物。此即因黎耶中有一分妄故也。又云汝复欲证菩提涅槃。安乐解脱。寂静妙常。亦汝六根。更非他物。此即因黎耶具足全真故也。以是诸祖多言不离身中。不离当处。乃至面门出入。皆谓六根。非谓色身五脏中也。至于不容拟议。不许卜度。皆拨六识。岂复有异旨哉。此略辩别。详在疏中。不知吾师高见以为何如。鉴尝南仰尊师同佛。非敢我慢逞辩。但念生死关系匪轻。至人难遇。不敢错过。所言是非。望师明断。不留回互。幸甚。

  来谕妄心不在内外中间。甚为精确。又尊制正脉疏所论妄心。亦无不精确。但鄙见云妄亦可在内者。为正在迷时言也。非的论心体也。故云亦可。亦之一字意自明矣。其中又引水冰为喻。虽本自无体。然方其冰时。岂不坚凝一处而失其流动之性乎。妄可言内亦犹是也。非实以为内也。试以一事验之。人正熟睡。欲觉之者。必手挃其身而后觉乎。抑亦手挃虚空而能使之觉乎。必近其身呼之而后觉乎。抑亦远离其身他处呼之而能使之觉乎。此其理自明也。经云一迷为心。决定惑为色身之内。虽然是惑。然正惑时。岂不明明在内。而下即云虽在色身之内。不妨体遍十方。正遍十方。不妨现在身内。则意自明也。尊疏自是经之正旨。鄙见傍出。愿无疑焉。若不傍出此意。外儒相难。无以应之。来云妄心不在内为宗。因云以无体故。今云妄心亦在内为宗。因云以正迷故。冰亦坚凝为宗。因云以正结故。正结之时。明明坚凝。不妨坚凝无体。全体是水。则二意互相成不相违也。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