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辟邪集天学初征再征

辟邪集天学初征再征 作者:明·释智旭



  

  辟邪集 天学初征/天学再征

  【刻辟邪集序】

  【天学初征】

  【天学再征】

  【辟邪集附】

  【辟邪集跋语】

  

  

  【刻辟邪集】

  法无邪正。邪正在人。迦叶佛灭度后。正法像法俱尽。而常乐我净之语变为九十五种外道。释迦出世。遂以无常苦无我不净破之。情汁旣荡。圣谛现前。逮双林示寂。重唱真常。所谓但除其病。不除法也。流至今日。佛法又几成外道矣。于是有利马窦艾儒略等。托言从大西来。借儒术为名。攻释教为妄。自称为天主教。亦称天学。诸释子群起而诟之。然适足以致其谤耳。独圣朝佐辟一书。颇足令邪党结舌。惜乎流通不广。迩来利艾实繁有徒。邪风益炽。钟振之居士于是乎惧。著初征再征以致际明禅师。禅师笑曰。释迦如来。得外道六师之毁而教道大行。肇公物不迁论。得空印之驳。而举世方知讨究。吾安知利艾二人非不思议菩萨乘大愿力特来激扬佛法者耶。是故释子不必忿忿。亦不必辩也。唯居士主张理学。纲维世道。则其辟之也甚宜。近可闲孔孟之道。远亦可助明佛法。乃属梦士评付梓人。而问序于杲庵和尚。杲庵读竟。兼读居士禅师往来二札为之评曰。善夫。利艾二公能佯作不通之说。以扣击真乘。善夫。振之居士能以佛理作儒理辩。善夫。际明禅师能以不辩辩。而寄辩于梦士之评也。利艾不可思议。振之不可思议。梦士不可思议。际明尤不可思议。不思议邪。不思议正。不思议语。不思议默。公案具在。以邪相入正相。以正相入邪相。知语卽默。知默卽语。是在具眼者矣。

  癸未秋日越溪天姆峰杲庵释大朗书

  

  

  【天学初征】

  金阊逸史钟始声振之甫著

  新安梦士程智用用九甫评

  钟子读易于震泽之滨。有客扣庐而问曰。吾闻子年十二三时。便以千古学脉为己任。辟释老。闲圣道。今三十余载矣。足不窥户外。不与名公大人交。亦不思致身以事君。将安补于世道哉。且子不闻近世有天主教乎。其人从大西来。一见我中国之书。悉能通达。彼亦辟佛而尊儒。与予意甚相符也。曷一共讨究焉。钟子欣而作曰。有是哉。彼旣从大西来。乃不袒释而袒儒。意者吾圣道晦而复明之机乎。愿闻其旨。客乃出圣像略说一册以示之。钟子读甫竟。遂诟曰。嘻。此妖胡耳。阳排佛而阴窃其秕糠。伪尊儒而实乱其道脉。请卽以彼说攻之。彼云。天主。卽当初生天生地生神生人生物的一大主宰。且问彼大主宰。有形质耶。无形质耶。若有形质。复从何生。且未有天地时。住止何处。若无形质。则吾儒所谓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云何有爱恶。云何要人奉事听候使令。云何能为福罚。其不通者一也。且太极只是本具阴阳之理。是故动而为阳。静而为阴。阴阳各有善恶之致。故裁成辅相之任独归于人。孔子曰。人能弘道。又曰。为人由己。子思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易曰。先天而天弗违。若如彼说。则造作之权。全归天主。天主旣能造作神人。何不单造善神善人。而又兼造恶神恶人以贻累于万世乎。其不通者二也。且天主所造露际弗尔。何故独赐之以大力量大才能。若不知其要起骄傲而赐之。是不智也。若知其要起骄傲而赐之。是不仁也。不仁不智。犹称天主。其不通者三也。又露际弗尔。旣罚下地狱矣。天主又容他在此世界阴诱世人。曾不如舜之诛四也。封傲象也。其不通者四也。且天地万物。旣皆天主所造。卽应择其有益者而造之。择其有损者而弗造。或虽造而卽除之。何故造此肉身。造此风俗。造此魔鬼。以为三仇。而不能除耶。世间良工造器必美。或偶不美。必弃之。以至大至尊至灵至圣之真主。曾良工之不如。其不通者五也。孔子曰。天何言哉。孟子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今言古时天主降下十戒。则与汉宋之封禅天书何异。惑世诬民莫此为甚。其不通者六也。又天主降生为人。传受大道。未降生前。居在何处。若在天堂。则是天主依天堂住。如何可说天主造成天堂。若言旣造天堂。依天堂住。如人造屋。还卽住屋。则未造天堂时又依何住。若无所依。则同太极。不应太极依天堂住。福罚人间。亦不应太极降生为人。其不通者七也。又天主旣降生后。彼天堂上。为有本身。为无本身。若无本身。则天上无主。若有本身。则滥佛氏真应二身之说。而又不及千百亿化身之奇幻。其不通者八也。又谓天主以自身赎天下万世罪过。尤为不通。夫天主旣其至尊无比。慈威无量。何不直赦人罪而须以身赎罪。未审向谁赎之。其不通者九也。又旣能以身赎人罪过。何以不能使勿造罪。其不通者十也。又旣云赎天下万世人罪。而今犹有造罪堕地狱者仍赎不尽。其不通者十一也。吾儒谓尧舜之圣。不能掩其子之恶。孝子慈孙。不能改幽厉之过。所以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而今天主旣可赎人罪过。则人便可恣意为恶。总待天主慈悲赎之。其不通者十二也。遗下教规。谓只有一造物真主。至大至尊。要人奉事拜祭。而尽抹杀天地日月诸星。则与佛氏所称唯吾独尊何异。阴仿其说而阳排之。其不通者十三也。佛氏虽曰。唯吾独尊。尚谓天地日月诸星覆照世间。有大功德。护世鬼神。保祐人间。宜思报效。今乃曰不当拜祭。则专擅名利之恶。甚于佛氏。其不通者十四也。旣不许轮回之说。又云人之灵魂尝在不灭。有始无终。则转积转多。安置何所。其不通者十五也。若谓天堂地狱皆大。可以幷容。何异佛氏之说。其不通者十六也。又彼谓佛氏所称三千大千华藏世界。人所不见。便是荒唐。今彼所称天堂地狱。又谁见之。其不通者十七也。又谓天堂地狱。虽然未见。却是实理。则安知三千华藏非实理乎。而苦破之。其不通者十八也。又谓临终一刻听从天主教法。也还翻悔得转。则与佛氏临终十念相滥。汝说要真。佛氏亦说要真。汝说要依十戒。佛氏亦说要依十戒。汝说从自己身心上实实做出来。佛氏亦说从自己身心上实实做出来。汝说要真心实意痛悔力除。后来不敢再犯。佛氏亦说要真心实意痛悔力除。后来不敢再犯。全偷佛氏之说。而又非之。其不通者十九也。又佛氏专明万法惟心。故凡事只靠一心。汝旣专明万法惟天主。则凡事只靠一天主足矣。又何用从自己身心做出耶。若仍要从身心做出。则权不独在天主明矣。而妄立天主。其不通者二十也。汝旣要攻释道两家。须搜其病根。彼方心服。若谓要人施舍些钱财。备办些斋饭。烧化些纸张。便是功果。恐彼二氏亦未必心服。而汝又仍教人奉事拜礼天主圣像。与彼何异。其不通者二十一也。吾儒谓物物一太极。天命之谓性。故人人可以成位于中。至于尊卑名位。则森然不乱。故天子事上帝。诸侯祭山川社稷。大夫五祀。士祭其先。今旣谓天主至大至尊。又令家事而户奉之。与佛老二像何异。而妄自表彰以为不同。其不通者二十二也。吾故曰。阳辟佛而阴窃之。伪尊儒而实坏之者也。逐其人。毁其书。禁天下不得存其像。庶不为中国之贼耳。闻彼妖徒聪明能辩。必有以解吾征者。吾将再征之。

  天学初征。

  

  

  【天学再征】

  金阊逸史钟始声振之甫著

  新安梦士程智用用九甫评

    钟子作天学初征。客阅而笑曰。甚矣。子之卤莽也。乍闻天说。曾未深究。遽谓不通而征之。子且再阅西来意。三山论学记。及圣教约言。则不通者。乃在子而不在彼矣。钟子取而细读之。复为之征如左。

    其言曰。上天自东运行。而日月星辰之天。自西循逆之。度数各依其则。次舍各安其位。倘无尊主斡旋主宰其间。宁免无悖。譬如舟渡江海。上下风涛而无倾荡之虞。虽未见人。亦知一舟之中。必有掌舵智工等。征曰。舟之渡江海也。舟必各一舵工。未闻一舵工而徧操众舟之上下者也。又操舟者。必非造舟人也。谓天惟一主。幷造之。幷运行之。可乎。

    其言曰。凡物不能自成。必须外为者以成之。楼台房屋不能自成。成于工匠之手。天地不能自成。成于天主等。征曰。工匠之成房屋也。必有命之成者。天主之成天地。孰命之耶。工匠成房屋。不能为房屋主。彼成天地者。又乌能为天地主乎。

    其言曰。天下之物极多极盛。苟无一尊维持调护。不免散坏。是故一家止有一长。一国止有一君。一人止有一身。一身止有一首等。征曰。谓一身无二首。可也。谓一身一首之外别无他身他首。不可也。谓一家无二长。可也。谓一家一长之外别无他家他长。不可也。谓一国无二君。可也。谓一国一君之外更无他国他君。不可也。谓一天无二主。亦可也。谓一天一主之外独无他天他主。可乎。又一身虽惟一首。首必与四肢百骸俱生。非首生四肢百骸也。一家虽惟一长。长必与眷属僮仆幷生。非长生眷属僮仆也。一国虽惟一君。君必与臣佐吏民俱生。非君生臣佐吏民也。则一天虽惟一主。主亦必与神鬼人物幷生。谓主生神鬼人物可乎。

    其言曰。天主非天也。非地也。而高明博厚。较天地尤甚。非鬼神也。而神灵鬼神不啻。非人也。而遐迈圣睿。乃至无始无终。无处可以容载。而无所不盈充等。征曰。旣无所不盈充。则不但在天堂。亦徧在地狱也。不但徧天地。亦徧在神鬼人兽草木杂秽等处也。若谓高居天堂。至尊无上。则盈充之义不成。若谓徧一切处。则至尊之体不立。或救之曰。天主之尊。如日在天。光徧一切。虽徧而不失其尊。虽尊而光原自徧。今再征曰。是仍有处所。有方隅。有形像也。日有形像。彼谓天主造之。天主亦有形像。又谁之所造耶。

    其言曰。吾天主。乃经所谓上帝也。遂引颂曰易传中庸等以证成之。征曰。甚矣。其不知儒理也。吾儒所谓天者。有三焉。一者望而苍苍之天。所谓昭昭之多。及其无穷者是也。二者统御世间主善罚恶之天。卽诗易中庸所称上帝是也。彼惟知此而已。此之天帝但治世而非生世。譬如帝王但治民而非生民也。乃谬计为生人生物之主。则大谬矣。三者。本有灵明之性。无始无终。不生不灭。名之为天。此乃天地万物本原。名之为命。故中庸云。天命之谓性。天非苍苍之天。亦非上帝之天也。命非谆谆之命。亦非赋畀之解也。孔子曰。五十而知天命。正深证此本性耳。亦谓之中。故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亦谓之易。故曰。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亦谓之良知。故曰。知致而后意诚。亦谓之不睹不闻。亦谓之独。故曰。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君子必慎其独。卽孔子所言畏天命也。亦谓之心。故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亦谓之己。故曰。君子求诸己。为人由己而由人乎哉。亦谓之我。故曰。万物皆备于我矣。亦谓之诚。故曰。自诚明谓之性。诚者天之道也。此真天地万物本原。而实无喜怒。无造作。无赏罚。无声臭。但此天然性德之中。法尔具足。理气体用。故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等。然虽云易有太极。而太极卽全是易。如湿性为水。水全是湿。虽云太极生两仪。而两仪卽全太极。虽云两仪生四象。四象亦卽全是两仪。虽云四象生八卦。八卦亦卽全是四象。乃至八相荡而为六十四。六十四互变而为四千九十六。于彼四千九十六卦之中。随举一卦。随举一爻。亦无不全是八卦。全是四象。全是两仪。全是太极。全是易理者。譬如触大海一波。无不全体是水。全是湿性者。又如撒水银珠。颗颗皆圆。故凡天神鬼人。苟能于一事一物之中。克见太极易理之全者。在天则为上帝。在鬼神则为灵明。在人则为圣人。而统治化导之权归焉。倘天地未分之先。先有一最灵最圣者为天主。则便可有治而无乱。有善而无恶。又何俟后之神灵圣哲为之裁成辅相。而人亦更无与天地合德。先天而天弗违者矣。彼乌知吾儒继天立极之真学脉哉。

    其言曰。魂有三品。下名生魂。草木之魂是也。中名觉魂。禽兽之魂是也。此二皆灭。亦云有始有终。上名灵魂。卽人魂也。此魂不灭。亦云有始无终。征曰。灵与觉异。则有始而无终。觉与生异。何皆有始而有终也。且谓禽兽有觉而无灵。惟人为有灵者。现见世之愚人。但念饮食淫欲。他无所知。与禽兽何异。现见世有义犬义猴。舍身殉主。诉官理究。与人何异。故孟子亦云。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岂可妄分一有终一无终耶。

    其言曰。周公仲尼之论孰有狎后帝而与之一者。设匹夫自称与天子同尊。其能免乎。地上民。不可妄比肩地上君。而可同天上帝乎。征曰。庶民不敢拟帝王者。名位也。不敢让帝王者。德性也。故曰。朝廷莫如爵。辅世长民莫如德。又曰。当仁不让于师。又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故文王人君也。而纯亦不已。可以配天。仲尼匹夫也。而祖述宪章。不名僭窃。且父之生子也。谁不欲子之克肖者。天主旣为大父。实生于人。乃不欲人之肖之。何哉。

    其言曰。智者之心。含天地。具万物。非真天地万物之体也。若止水明镜。影诸万物。乃谓明镜止水均有天地。卽能造作之。岂可乎。天主。万物之原。能生万物。若人卽与之同。当亦能生之。征曰。止水明镜之影万物也。镜水在此。万物在彼。有分剂。有方隅。故知是影而非体也。心之含天地具万物也。汝可指心之方隅分剂。犹如彼镜与水乎。若心无形朕。不能生万物者。天主亦无形朕。胡能生万物也。若天主无形而能形形。心独不可无形而形形乎。

    其言曰。有在物之内分。如阴阳是也。有在物之外分。如作者之类是也。天主作物。则在物之外分矣。征曰。天上作天地万物。必在天地万物之外。如匠作器皿。必在器皿之外。是固然矣。然则天主有方隅也。有分剂也。原非徧一切也。则必有分段也。有变迁也。何以无始无终。能为万世主乎。

    其言曰。形者在所。故能充乎所。神无形。则何以满其所乎。一粒之大。万神宅焉。岂惟往者。将来灵魂并容。不碍也。征曰。神之无形。善乎其言之矣。然无形则无往来。亦无数目。亦无生灭。而曰灵魂天主所生。其可乎哉。

    其言曰。化生天地万物。乃大公之父也。又时主宰而安养之。乃无上共君也。世人弗仰弗奉。则无父无君。至无孝至无忠也。征曰。夫世间之法。决无全能。故天地能覆载而不能照明。日月能照明而不能生育。父母能生育而不能教诲。师友能教诲而不能赏罚。君主能赏罚而不能无漏网。鬼神赏罚无漏网而又不能覆载照明等。若天主果有全能也。则直以天主覆载照临生育教诲赏罚之而可矣。又何用天地日月君亲鬼神为。若犹待天覆地载乃至亲生君治之也。则天主全能安在。今现见人之生也。天覆之。地载之。日月照临之。父生之。母育之。国君统治之。鬼神昭鉴保护之。顾不知感其恩德。独推恩于漠无见闻之天主。谓之大父大君。旣谓之大父大君。则必以吾父吾君为小父小君矣。岂不至无孝至无忠哉。又设谓天主全能。卽寄于天地日月君亲鬼神。如国主寄全用于公卿牧长。则庶民有善官宰赏之可矣。庶民有罪。官宰罚之可矣。岂事事必经国主哉。又庶民之所承事。亦但承事官宰无违。卽为承事国主矣。岂必独事一主。而禁其承事官宰哉。今谓仙佛僭窃禁不承事。犹之可也。天地日月鬼神。固天主所造以覆载照护人者。而亦禁其拜祭。不亦异乎。

    其言曰。人心性命。原天主所赋也。征曰。天命之谓性。紫阳之解甚谬。吾已释大意于前矣。夫可赋者。必其有形者也。心性有何形像而可赋乎。若无形像而仍可赋。则天主灵明。亦必有赋之者矣。又可赋则可夺。云何有始而无终乎。

    其言曰。必先有物而后有理。引诗云。有物有则。征曰。夫理者。贯于物之终始而能成物者也。故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诗所谓有物有则。正由从理成物。故卽物是理。如金作器。器全是金也。若言先有物而后有理。则未有物时。便无理耶。旣无物卽无理。则无天地时尤必无理。而天主在天地先。乃无理之尤甚者也。

    其言曰。必有无始而后有有始。有无形而后能形形。吾身之先。必有父母生我。必有天主降衷于我。征曰。无始无形快哉论也。若天主无始。则父母亦无始乎。天主无形。则父母亦无形乎。或解之曰。父母有形。故有始。天主无形。故无始也。征曰。吾身有形故有始。吾心性无形。何为不无始乎。

    其言曰。天地犹一宫室也。宫室楼台。必待有主制造而后成。曾是天地之大。无有主之者。竟能自造自成乎。征曰。宫室未成时。主及工匠。依地依厂。天地未成时。天主何依耶。又宫室则用土木瓦石成之。天地用何物成之耶。又未有天地先有成天地之料耶。此料为本有之。为天主生之耶。且安置何所耶。为在天主身内。为在外耶。若在身外。则天主不徧一切。若在身内。不几戕贼其身而以为天地万物耶。

    其言曰。太极之说。不过理气二字。未尝言其有灵知觉明也。旣无灵觉。何以主宰万化。征曰。孔子不言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乎。夫易卽灵明知觉之本性也。故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然正不必以此主宰万化。若万化定有主宰。则但化善而不化恶。但化乐而不化苦。圣人修道之教。反为无用矣。

    其言曰。儒云物物各具一太极。则太极与物同体。囿于物而不得为天地主。征曰。太极妙理。无分剂。无方隅。故物物各得其全。全体在物。而不囿于物也。孔子曰。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此之谓也。汝谓独一天主。不与物同体。则必高居物表。有分剂。有方隅矣。何谓无所不在。

    其言曰。人为天主所生。悉启翼于善。或乃为恶。则固人所自造。征曰。天主旣有全能。何以好善而人不善。恶恶而人反恶。或救之曰。如父母生子。但欲其善。不欲其恶。子偏作恶。父母何辜。征曰。父母生子身。不生子心性。故不得自在也。天主旣生其心性。何不但生善心性耶。

    其言曰。天主生物。欲以养人。生人。欲以事主。征曰。天主旣无始。无始何人事之。而忽起生人事己之想。又父母生子。为防老死。天主旣无终。生人何用。

    其言曰。人之生从何来。死从何去。征曰。此佛氏尝谈也。亦吾儒秘旨也。而用之则大异矣。孔子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逮季路问事鬼神。则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则曰。未知生。焉知死。由此观之。生死无二理。人鬼无二致。明矣。朝闻道而夕死可者。谓其死而有不死者存也。旣死而不死。则生必不生。而谓天主赋之始生。可乎。

    其言曰。天主降生之时。第以本性之原体。结合于吾人之性体。譬之以梨接桃。梨藉桃以生。桃何尝损其本体。征曰。彼谓人之性灵。皆天主造。而今以桃梨譬之。将谓世间之梨。皆桃所生乎。梨本桃生。何须待接。待接方生。则桃本不能生梨矣。

    其言曰。天主未降生千百年前。已豫示必降之兆。及其将降。又有天神来报。乃至种种奇功异瑞。其书充栋。特未传译等。征曰。此与释氏所述佛生瑞应何异也。若谓释迦为摩耶所生。不过是人。则天主为圣女所生。独非人乎。若谓耶稣定是天主降生。则安知释迦非天主降生乎。若谓佛氏经书荒伪。则汝书安知不荒伪乎。若谓汝书历历有据。则佛经不亦自谓历历有据乎。若谓佛出西域。此间无人见闻。便称为谬。则汝出大西。此间尤无人见。不尤谬乎。佛书从天竺来。汝则以为误取。汝谓九万里来。谁知其非说谎乎。汝旣孤身至此。去家已远。历年已久。何由与汝交者。犹有本国异物赠之。岂汝膂力甚大。当日所携之物如此其多耶。抑有神通。朝取而夕至耶。抑有奇术。随意能变造耶。吾亦闻汝之根底矣。生于近香山嶴之小国。聪明奸宄。意在觊觎中原神器。故泛海潜至岭南。先学此方声字。然后窃读三教群书。牵佛附儒。杜撰扭捏。创此邪教。以为惑世诳民。蠹坏国运之本。自谓绝淫不娶。而以领圣水之妄说。诱彼愚夫愚妇私行秽鄙。然闽粤民庶。每年必与吕宋等国商贾往来。汝之羽翼。每年附舟赉送宝物。以相资给。是故与汝交者。汝不希彼一毫供养。更以异物而赠惠之。人遂谓汝廉洁无求。胜彼释老之劝人布施。乃至缙绅达士。亦被汝惑。以为恭悫廉退。俨然大儒风格。呜呼。安知王莽谦恭。乃汉室之贼。介甫新学。实宋世之蠹哉。汝之心术。亦太恶矣。

    其言曰。物或有始终。如草木鸟兽。或有始而无终。如天地神鬼及人之灵魂。惟天主无始无终。而能始终万物。无天主则无物矣。征曰。吾儒谓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乃至惟天下至诚为能化。至诚之道。可以前知。至诚如神。至诚能尽其性。能尽人物之性。赞化育而参天地。故先以二语定其宗趣。所谓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而又结示性修不二。天人合一之旨。故曰。诚则明矣。明则诚矣。此真物化根源。非所谓天主也。若必立一天主。至灵至圣。无所不能。威权不二。则化育决无劳赞。而天地决不可参。岂理也哉。又彼所立有始有终。有始无终。无始无终三句。尤为不通。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器则有始必有终。道则无终必无始。旣许有始无终一句。何不幷立无始有终一句耶。且草木与鸟兽。其不同甚矣。犹皆有始有终。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耳。独有始而无终。何耶。又世间之法。父子必相类。因果必相同。现见人决生人。鸟决生鸟。瓜不生豆。豆不生瓜。天主旣生人也。人有始无终。天主亦必有始而无终矣。若天主灵妙故无始。则人心亦灵妙。何谓独有始乎。若人心灵妙。天主赋之。则天主灵妙。安知不亦有赋之者乎。又天主生人。则谓人之大父也。生鸟兽。不为鸟兽父乎。生草木。不为草木父乎。鸟兽草木之父。亦何足为尊主乎。

    其言曰。譬如树之花果枝叶及干。皆由根生。无根则皆无。乃树之根固无他根所由生也。天主是万物根底。何所由生。征曰。树根必依地者也。天主独能无所依乎。

    其言曰。天主当初欲生万物以为人用。先开辟天地。化生万物之诸宗。然后化生一男一女等。征曰。天地未辟。尚未有人。云何欲生万物以为人用乎。

    其言曰。生前为善为恶。其魂各以死后赴天主审判。征曰。若天主无形声处所。则死者将何所赴。若可赴听审判。殆如世间士师。亦如释氏所称阎罗。然设如士师。则士师亦父母所生。不免老死者也。设如阎罗。则阎罗亦众生数目。不免轮回者也。犹可称无始无终。造物之真宰耶。

    其言曰。天堂地狱之报决不可免。所以定有后世。无有一人能忆前世事者。所以定无前世。征曰。执途之人而问以初生时事。亦无一人能忆之者。可谓幷无初生事乎。初生虽不忆。不可谓无初生。前世虽不忆。又安知无前世也。

    其言曰。仙佛菩萨。令人奉敬自己。而抗天主之权。征曰。仙佛菩萨。虽非吾儒所宗。然必说有诸仙诸佛诸菩萨等。以为世人所敬。又说天地日月星辰鬼神皆应奉事。则非专奉自己也。耶稣乃令人专奉一主。不得拜祭天地日月等。其专利嫉妒不尤甚乎。

  

  

  【辟邪集附】

  【钟振之居士寄初征与际明禅师柬】

  忆吾两人。生同一日。学同一师。幼同一志。不谓尊者至廿四岁。逃儒入禅。二十年来。所趋各别。音问遂疎。兹者病卧湖滨。忽闻天主邪说。借彼矛。攻彼盾。略为初征。知尊者。久事禅学。必有破敌余才。且彼旣专攻佛教。尊者似亦不容默默。拙稿呈政。惟进而教之。

  【际明禅师复柬】

  方外云踪。久失闻问。而髫年千古之志。则未敢或忘也。接手教。兼读初征。快甚。居士担当圣学。正应出此手眼。山衲旣弃世法。不必更为辩论。若谓彼攻佛教。佛教实非彼所能破。且今时释子。有名无义者多。藉此外难以警悚之。未必非佛法之幸也。刀不磨不利。钟不击不鸣。三武灭僧而佛法益盛。山衲且拭目俟之矣。草复不旣。

  【钟振之寄再征柬】

  曩寄天学初征呈政。意尊者必出手眼。共闲圣道。而竟袖手旁观。岂髫年千古之志。与世法俱弃耶。何谓未敢或忘也。迩来邪说益炽。不得已。再为之征。必祈为我斟酌。毋曰。尔旣不归投佛法。吾亦不预闻儒宗也。

  【际明禅师复柬】

  儒释二家。同而复异。异而复同。惟智人能深究之。非邪说可混淆也。惟真儒方能知佛。亦惟学佛始能知儒。读居士再征。其揭理处。如日轮中天。其破邪处。如基箭射柳。孔颜一脉。可谓不坠地矣。山衲岂能更赞一辞。惟冀居士以此慧性。更复深究西竺心传。则世出世道。均为有赖。形迹虽疏。神交匪隔。当不以我为狂言也。

  

  

  【辟邪集跋语】

    余尝读观所缘缘论。先展转纵夺以破外人。然后申立正义。倘外计未破。不应先立自宗。譬如良将用兵。先以威伏。后以慈抚也。近日天主之教。浅陋殆不足言。彼翕然信向者。达士不过为利所惑。庸人不过望风趋影。皆无足怪。独怪夫破之者。不能借矛攻盾。往往先自立宗。反未免赍盗粮而藉寇兵耳。惟兹二征。绝不自执一法。惟乘其衅而攻之。大似尉迟敬德裸身赤手入阵。而夺矛取胜。其得临济白拈贼之作略者耶。是集一出。可以破邪。可以匡世。可以闲圣道。可以护 国运。利亦伟矣。爰不揣庸劣。评而梓之。

  

  新安梦士程智用谨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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