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瑟編脩,歷城人登岳
雲河漠漠棲巖畔,風影玲玲十八盤。
玉女泉飛山亦潤,芙蓉峰絕暑猶寒。
百年塵世三春夢,萬里乾坤一吠看。
暮倚石闌星斗近,不知身在白雲端。
馬燐知州,狹西人登岳
峻贈泰岳回天地,此日登臨慷慨長。
萬壑風聲喧草木,滿山雲氣濕衣裳。
秦封漢時形盤踞,魯甸齊丘勢渺茫。
一逕漸通天上界,欲從何處問青皇。
黃省曾昊人懷岱
齊魯開東岱,遙空青未休。長安元帶眼,昊會舊含眸。去待山鸚報,孤看海日流。稷丘君若在,吾得擁琴遊。
蔡汝楠侍郎,德清人同許泰安登蒿里
環翠亭
蒿里亭元勝,風花春載柔。還陪仙吏躅,得共白雲遊。仗劍蓮華爭,傳杯竹葉浮。如何葛洪宅,星座俯芝丘。
泰山書院古梧
影接馨香近,聲搖戶牖清。空中白雲榦,海上古龍精。小憩依春翠,高棲憶鳳嗚。晚來雲稍起,神動岳崢嶸。
高誨通判,合肥人登岳
翠削芙蓉萬朵開,瑞姻繚繞護仙臺。
瑤池宴罷金儿去,明月屏空紫鳳來。
雨霽歸雲棲樹杪,夜深出日見蓬萊。
向時未到天門上,九點齊州柢浪猜。
踏碎芙蓉萬壑秋,無端造物與心游。
斗聯西北天樞近,海坼東南地軸浮。.
凍影月窺雲外榻,寒聲風滿鴉邊樓。
胸中塵土都消卻,一枕清泉不斷流。
石梯萬折凌大表,層疊峰巒青未了。
巉巖飛瀑半空落,玲濺冰花結林杪。
南天回首眼界闊,姻霧沉沉寰宇小。
興高慚覺風生腋,岳頂迴旋看秦石。
俯托日觀望蓬萊,曉浴金烏海波赤。
舉頭西北神京在,五色晴雲時諼鍵。
青天可捫星可摘,沉逢淋漓濕東壁。
欽呼玉帝呈琅玨,山高風露羅衣寒。
渺渺天空下笙鶴,平收宇宙胸中寬。
桃花峪口路深邃,怪石燐絢懸若墜。
五松齧漢吐紫姻,欲訪仙人在何處。
金泥玉檢埋秋草,七十二編斷遺藥。
寒鴉啼上野棠枝,凍月娟娟山石老。
李炯然郎中舍身崖
舍身崖下探難測,每怪輕生世上人。
我亦有身偏自重,舍時除是為君親。
成周主事,無錫人登岳
崔巍泰岳首稱宗,睥睨乾坤一顧空。
吞吐煙雲迷下界,盪摩日月淬高峰。
秦碑無字名空在,唐刻磨崖蘚自封。
逐客窮攀傷往事,不勝瘦骨受剛風。
周津御史,慈谿人明堂.
成周天下八百年,東巡朝會明堂前。
遺址依然孟軻力,到今登眺留真傳。
鄭芸御史登岳
未了紅塵事,聊辭白玉關。披雲從月闕,跨鶴下人問。世味淡如水,夢魂多在山。留連憩龍峪,何日再躋攀。
湯紹恩登岳
曉霽天門放遠暉,岱靈有約幸無違。
山雲擁道迎仙蓋,海日開嵐上繡衣。
萬里輿圖妝泰時,九霄象緯拱神扉。
追思千古登封蹟,暮靄荒臺掩翠微。
傅鎮御史登泰山
泰殿倚秋山,高開紫翠問。星朝迎日下,仙掌躡雲攀。巖立天低宇,晴披曜照寰。省方慚受簡,恭代禮神還。
李綸食事登絕頂
雨霽登臨興轉生,群山數點發新青。
風迴華表搖空漢,日擁瑤宮逼太冥。
輯瑞尚存虞舜澤,傳燈獨有魯宣經。
乾坤俯仰知何際,萬里浮搓一使星。
王廷榦行人,涇縣人登岳
泰岳逼中天,登臨萬象懸。臺觀滄海日,殿拂紫微姻。山水名誰並,乾坤勝獨專。喜曉何可極,搖筆白雲連。
絕頂試登攀,風姻縹緲問。舜巡留社稷,禹鑿舊河山。月宇天門道,芝房青海灣,英靈窮八極,此地隔塵寰。
劉燾尚書,直隸滄州人二月登山阻雪
過眼鶯花春未殘,再隨聰馬步山磐。
雲浮碧殿爐姻細,雪滿蒼崖樹色寒。
秦嶺應憐行路險,漢宮疑似降仙難。
日觀峰上瞻東海,空憶飛霞駕彩鸞。
王汝孝編修,東平人登泰山
仗曉步層峰,昤眸望轉通。懸崖啣日斷,石磴拂雲聾。齊魯千年秀,乾坤一指中。禪封昔此地,登眺意無窮。
郭鑒洪洞人登泰山
峰巒壁立翠雲屯,太極初分此嶽存。
鬱鬱古松蟠御帳,層層石磴接天門。
山桃野杳花爭發,曲澗方泉水正溫。
秦漢登封遺往蹟,歸來天色欲黃昏。
經彥案寺副,全州人登岳
岱宗積翠鬱當曉,春日登臨上碧霄。
耳畔側聞天語近,峰頭平對玉宸朝。
漫憐弄玉縿鸞鳳,會見乘搓犯斗杓。
安得憑虛凌八極,盡將民瘓達神堯。
仲言永知州,寶應人登岳
層巖高閣敞晴暉。十載重臨夢不違。
玉女獻花開雪釀,仙翁留訣進霞衣。
青霄此日瞻三象,碧嗽何年築一扉。
遊賞方殷姻月上,風林遙送暮鐘微。
玉皇閣
危閣倚層霄,山河入望遙。天橫關塞鴉,日抱海門潮。霧露開朱諦,雲霞度碧簫。自然幽賞契,不用社僧招。
林應麟府同知,倦居人遊石屋
仙郎雅興好幽尋,共訪仙聞入碧林。
繡壁忽開丹地穴,靈泉疑泄洞天深。
上方雲磴空中轉,下界姻花望裡陰。
塊我支離久漂泊,始從塵世識初心。
浦應麟編脩,無錫人遊岱嶽
秀色千峰合,靈源萬籟潺。魯疆開曠野,禹服奠高山。星漢當頭近,煙雲滿目班。悠然小天下,遺跡若為攀。
杜泰進士,長清人登岳
寰海雄蟠獨此山,金莖瑤草秘封壇。
崑崙西望姻雲渺,滄海東連宇宙寬。
谷繼宗進士,歷城人元日登泰山南麓
試筆仙壇梧酒新,誰於草莽識詞臣。
南山先祝千年壽,北斗長瞻萬里春。
雪抱翠屏鷹自化,雲坡丹壑鹿多馴。
王喬終作吹笙倡,不敢乘鸞謁紫宸。
劉爾牧進士,東平人登岳
青帝真源迥,霞芬鬱律齊。谷風吹海樹,晴日扈山震。金闕雲邊出,玉繩象外低,誰言坤極小,禹貢盡雕題。
陶欽皋御吏,彭澤人登泰山
南州秀色結衡廬,泰岳孤雄更不虛。
此日仙靈來劍珮,中天樓觀下庭除。
青霞獨擁秦松蟑,絳節雙懸玉帝居。
石室柢今迷往路,侍臣何地訪丹書。
遙遙仙使伴村春,處處天風灑石淙。
澗底總無黃犢飲,峰頭長有白雲封。
誰憐詞客歌春樹,慢聽山僧散午鐘。
飯對胡麻聊自餉,轉來瑤草定相逢。
袁裹提學會事,蘇州人夢遊泰山歌
我聞泰岱,五嶽之所宗,巍乎高哉,拔起摩蒼穹。天門日月相避隱,勢壓九服何其雄。扶桑碣石眇在下,安論見繹連龜蒙。宵夢憑陵騎六龍,足躡列缺驅玲風。捫參歷井上日觀,飄飄直謁元君官。白榆赤桂夾御道,中有顏如桃花膚。瑩玉雪綠髮皓齒,十五雙金童手持。靈訣授我讀科斗,奇字殊難通凡胎。俗骨不可換覺來,相失滄淇東朝逢。海上青烏使邀我,遠遊登岱宗開緘,長跪讀數過星文,雲篆恍與夢寐同。尚平婚嫁未畢累,長卿臥病還書空。何當白日生羽翼,飛上泰岱絕頂第一之高峰。
查秉直即中海寧人夏月雨霽登岱
朱明過雨靜嵐氛,嶽色霏微共夕燻。
倚杖坐看林下潤,披衣猶指洞中雲。
獅峰瀑布當空瀉,龍峪泉聲夾岸聞。
饅說新晴供晚眺,九農應是盡欣欣。
唐禹按察使,海寧人登岱
玉檢藏丹室,瑤對插上方。攀崖入龍峪,穿徑繞羊腸。石險形疑墜,泉流勢欲翔。釆明登日觀,彷彿見扶桑。
徐紳御史,建德人登泰山
曾聞天上玉皇宮,絳節星壇向此逢。
半夜日光搖海色,四時香霧捲天風。
金函玉檢通群帝,五嶽三山第一峰。
回首下方城郭在,不知雲壑幾重重。
昊遵御史,海寧人登岳
泰嶽峻峭倚碧霄,陰崖白晝自風濤。
西懸烏道天門迥,東指扶桑日觀高。
秦樹尚依清蹕路,漢壇虛拱玉宸朝。
長安此去應千里,北斗城探娣望勞。
昊伯朋尚書,義烏人登岳
泰岳由來一洞天,振衣清曉上危巔。
千年齊魯登臨外,萬里江河咫尺問。
漢時秦封餘蔓草,蒼松翠相自雲姻。
凌空頓有飛揚意,漫酌流霞喚謫仙。
又次昊初泉韻
蓬玄峭壁插丹霄,龍口飛泉噴白濤。
天入扶桑滄海闊,地臨汶濟碧霞高。
纔登越觀思鄉國,又戀長安望帝朝。
滿眼乾坤俱甲馬,不堪南北正疲勞。
絕嗽渾疑在絳霄,潺潺流水帶松濤。
千巖雨過天光爭,三觀風寒日色高。
讀盡碑崖憐異代,書無封禪感清朝。
春山啼烏斜腸外,歸路崎嶇未覺勞。
方正脩主事,昌城人登岳
岳麓俯凝眺,幻宇盡塵埃。因憶羨門子,層霄瞰九垓。
陶侃夢八翼,側身飛雲門。碧霞差亦近,稽首問天孫。
日月懸雙彈,乾坤一大荒。最高峰頂上,端拱王於皇。
沈應龍都御史,烏程人登泰山
五嶽岱稱宗,雄峙齊魯界。屹然障東維,中原地氣會。殊方傾仰止,有懷竟茫昧。秉鐵酬夙期,巡歷振行諦。朋裡陸危巔,精神原夙戒。有檮應即隨,神功信廣大。亢膜降時雨,彤雲布靄靄。河淤餉道湮、甘泉發清瀨。祇承天子命。皇惟神攸賴。禮成撫清景,六合真可隘。山空絕塵囂,悠然聞天籟。飛倦招我遊,乘鸞忽長邁。授我參玄訣,飧霞吸沆逢。日觀俯滄瀛,紅光吐輸蓋。昊越望中迷,黃河曲如帶。臨風拾瑤芝,坐石吟松檜。秦封與漢時,殘碑荒草外。弔古復憂時,撫膺增感慨。北虜猶陸梁,倭夷又顛沛。稽首問崧靈,何如獲康泰。
曾鈞都御史;鍾陵人泰山紀遊
名山東峙獨崔鬼,千丈靈光接上台。
金削芙蓉迎日出,玉為樓閣倚天開。
鑪煙風暖浮秦樹,石檢年深鎖漢臺。
一覽乾坤空萬劫,落霞飛彩入吟杯。
雍悼御史,臨兆人登泰山
千里齊城仰岱宗,青山盤磚秀穹崇。
峰高日觀瞰滄海,岳擅天齊亙域中。
百代登封傳盛事,萬方香火載玄功。
清朝一覽靈巖上,雲爭風消曠宇空。
從來聞說此山高,一上崔鬼眼界豪。
龍峪顧瞻出萬仞,天門咫尺摩層霄。
升中有表傳秦漢,柴望無人頌姒陶。
覽貯諸峰娣空廓,雲霞茫渺海天遙。
何廷釭御史,邵武人登岳
萬仞驚看絕蠟高,一人登此百人勞。
宿願已疇民力竭,賞心贏得一揮豪。
探奇此地步丹梯,酌罷閃看處處題。
獨憶宣尼登眺後,無言悟教古今誰。
馬三才御史,仁和人登岳
層巒萬仞開新霽,乘暇登臨逸興褊。
山出雲重飛烏外,林深春盡落花前。
天門迢遞丹霄路,海日蒼茫碧樹煙。
十二齊疆門處覓,麥苗盈隴水盈川。
覽勝春遊萬城來,倦宮縹緲入雲限。
秦松披拂仍餘蔭,漢帝登封空故臺。
石壁有輝騷客賦,岱宗無補使臣才。
丹宸白髮頻回首,惆悵峰頭各一迴。
玉女池
玉女何年去,名猶在水濱。蕾買疑盡眉客,月似洗糙人。風外聽鸞珮,天邊憶鳳輸。不逢仙子降,空拂鏡中塵。
段顧言御史,燕人續夢
登登十八盤,忽訝空中行。輪雲今日跡,魂夢昔年情。松拱一天翠,草生萬壑青。此聯乃庚子夢中句也。山靈不我葉,應許定斯盟。
姜良翰參政,金華人遊泰嶽篇
泰嶽突帆中天起,盤確神州數千里。烏道聯綿六六灣,龍樓偃卷三千址。隱隱隆隆宿霧中,錦屏飛瀑編羅綺。絕壁高攀白玉榆,懸崖俯瞰青螺齒。更有奇觀日觀東,扶桑縹渺姻波通。晴霞蕩漾赤碼腦,曉日震耀青芙蓉。蓬壺點點逼瑤席,淇渤僅擬浮枉筒。凌空不覺星辰遠,直跨罔象追鴻濛。忽然驚雷起山麓,電走星馳振林谷。須臾日沒宇宙傾,萬頃風濤鬼神哭。雲迷路險不可登,一步一迴愁折軸。泰嶽何岩曉,亭亭阻且遙。秦皇宮闕姻雲迥,漢武旌旗草木彫。英雄一去豪華盡,殘碑斷簡空寥寥。我來近自崑崙北,欲向三山訪南極。無端失腳墜皇州,欲歸不歸長太息。亦有青城累石居,胡麻飯玲丹鑪熄。、南郡苔荒諸葛廬,東山草蔓安公閩。青壁瀉銀河,山探長薜蘿。偶從征篩登天闕,瓊仙玉女許經過。未能擺脫歸猿鎖,且隨舞袖歌春和。山河大地終然幻,世事悠悠何計了。行植芝田十萬畦,應須不負商山老。
查秉彝順天府尹,海寧人登岱
巖巖高插紫冥開,青帝星辰入望迴。
芳躅獨標宣聖楔,瑤函空秘漢封臺。
天連北極千山拱,雲擁黃河一線來。
最是生平葵蕾志,夜探日觀倚徘徊。
孟洋大理寺卿,信陽人九日登泰山
泰嶽風高不可`當,登臨況復是重陽。
杯傾下映滄瞑色,帽仄平依北斗傍。
魯甸風雲流野日,薊門鴻馬入煙霜。
雄圖盛節俱陳跡,城郭蕭蕭自八荒。
羅洪先狀元,吉水人贈中丞朱鎮山巡
撫山東
青春瓊樹麗彤庭,玉斧登臺髻未星。
日近泰山多曉色,風行東海少塵冥。
得年不用移齊粟,考牧還聞頌魯胴。
鎮撫正資清序理,片言肯向蓋公聽。
徐文通參議,永康人岱宗
紫氣騰空護漢都,山川杳藹入看無。
乾坤忽合東俱注,日月還臨北極扶。
秋色歸鴻淹客鬢,清樽過雨封蓬壺。
托高莫問前朝事,帝子不回空大夫。
王世貞侍郎,昊郡人登岱
鉗宇虛無岱色邊,當燒飛磴界蒼姻。
峰迴幛壑紛相拱,石坼松蘿裊自懸。
過雨雙龍爭玉峽,擘雲孤鷥拄青天。
平生故有崢嶸意,識爾應從太始前。
翹首精神欲奮揚,幾從開闔見陰陽。
千崖忽敞中原日,六月長飛使者霜。
在昔鈞天青帝坐,即今封地白雲鄉。
還應五嶽都游褊,乞取安期火棗嘗。
奔崖瀑落擁晴雷,策石驅龍輩道開。
匹練天縈昊觀出,金泥日射漢封回。
河流挾雨俄千帶,海色搖空僅一杯。
莫向封壇論王氣,祇應塵世有仙才。
尚憶秦松帝蹕留,至今風雨未全收。
天門倒瀉銀河水,日觀翻懸碧海流。
欲轉千盤迷積氣,誰從九點辯齊州。
人問處處襄城轍,嬌首蒼茫迥自愁。
樸衣吾欲臥天門,中夜憑欄起自論。
半割乾坤懸對抱,低垂星斗亂堪捫。
狂呼六博仙人箸,渴問三漿玉女盆。
為道崑崙更奇絕,還從傳望訪河源。
壁立芙蓉萬古看,削成松檜隱高盤。
中峰翠壓祖徠色,絕頂青收碣石寒。
梁甫吟成還自和,茂陵書就欲誰千。
依徵倘有昊聞在,欲向秋風問羽翰。
李嵩副使,歸德人叨從登岱
使者東登太乙壇,蕾從靄靄漢衣冠。
九霄風動豺狐遠,六月霜飛草樹寒。
日觀俯看人世隘,天門北望帝廷寬。
省方獨有匡時略,准擬皇圖與泰安。
王遴尚書,北平人玉皇頂
每嘆苦塵喧,無由脫塵網。絕頂遂攀躋,始知天地廣。
日觀峰
盪漾湧金烏,當曉破幽壤。願將五夜觀,天下同瞻仰。
漢封臺
岱宗自古今,武帝空赫赫。鸞輿西入關,苔蘚臺中碧。
玉女池
生托黃帝室,道匹昊天妹。靈泉瀉方池,恍忽嗚玉珮。
秦斷碣
霸業如流水,雄圖似去雲。誰知煨燼後,淪落復斯文。
仙人橋
絕澗架危橋,不見仙人度。海上幾時迴,空使昔人慕。
捨身崖
開闢始天地,人生孰不死。所惜不在身,崖下多豺皚。
白雲洞
造化鍾靈竅,玆洞深幾許。不見青鸞回,但見白雲去。
十八盤
少負青雲想,今上青雲梯。一入天門裹,回首青蕾買低。
五大夫松
帝子去不還,大夫空自立。日暮北風吹,時向沙丘泣。
李攀龍按察使,歷城人懷泰山
域內名山有岱宗,側身東望一相從。
河流曉挂天門樹,海色秋高日觀峰。
金筐何人探漢策,白雲千載護秦封。
向來信宿藤蘿外,秋底西風萬壑鍾。
贈殷太史正甫登太山
明堂天子昔登壇,御道風流擁漢官。
海色迥臨三觀動,春陰不散五松寒。
白雲忽向封中出,玉牒誰從筐裹看。
此日滿朝來禪草,相如早晚入長安。
上宮春色自何年,阿閣神房幾洞天。
囊裹定攜三秀草,懷中曾擬四愁篇。
射牛漢蹟今猶在,繫馬昊門似杳然。
七十二家論祀典,還朝可奏聖人前。
和魏使君扶侍游太山
中天訣蕩敞天門,上帝樓臺拱帝孫。
五馬並臨昊觀重,諸峰獨讓丈人尊。
秦松忽借蒼顏駐,海日遙銜紫氣屯。
可道黃河看似帶,須知西北是崑崙。
李先芳少卿,濮州人岱宗
十八盤高擁帝都,祖徠梁甫眾爭扶。
神女來遊明月蟑,仙人對傳泰山隅。
天雞喚日浮三島,海鶴巢松遍五株。
欲草相如封禪疏,漢家壇觀久荒蕪。
岱宗絕頂玉皇祠,雲起天門杖屨遲。
漢時秦封行處是,石聞瑤草至今疑。
日銜三觀金銀闕,天瀉明河玉女池。
曉向虛空探海嶼,扶桑真見水中移。
王紹元御史,金溪人登岱岳
蕊宮珠闕鬱嵯峨,門倚青天掛碧蘿。
鎖斷半山環日月,望窮千里帶江河。
秦壇王氣崇幽渺,漢緯金書射太和。
昭代聖王皆舜禹,喜無封事入山阿。
孫應奎左布政,餘姚人修岱廟視工
拾級登登上泰岑,萬峰羅地白雲深。
調琴澗落天河水,積翠臺分月樹陰。
薄海縱觀同物興,中台成位兩問心。
更賓日馭開長夜,獨倚高明望孔林。
魏良貴按察使,新建人告岱即事
杖策高尋玉女峰,披雲始見碧霞宮。
山含雨意嵐光動,日射天門紫氣重。
絕壁虛疑存漢蹟,斷碑何處覓秦封。
憑高舉手運六合,宣父遺綜在眼中。
楊宗氣按察使,陝西人登泰嶽
巍巍泰嶽鎮齊東,此日登臨天地空。
西盡函關雲嶺直,東來海渤曉霞紅。
秦碑虛無凌霄上,魯殿參差在眼中。
時有幽人騎白鹿,乘風便欲駕青聰。
裴紳提學副使,蒲州人登泰嶽
三十六盤何臉鐵,曉來登眺自忘疲。
眼看山頂疑無路,身在雲端不自知。
贏氏五松寧故物,唐人千仞有磨碑。
古今興廢只常事,金簡上函亦太奇。
王教副使,華亭人登泰山
泰山之高何奇哉,三十六盤路縈迴。
金烏半夜海底浴,碧桃千樹池邊栽。
秦松漢梧供御帳,金簡玉岌餘經臺。
瓣香春仲肅拜禮,和風晴日天門開。
牟朝宗副使,賓州人登泰山
岱宗奇峭倚天東,冊府封題禮數崇。
齊魯地偏形獨勝,古今時異仰皆同。
荒臺人指泰皇碣,幽壑松蟠宋帝官。
幾欲尋源渾未識,托高萬里御長風。
查秉鐵評事.海寧人謁岱
泰嶽嚴巖夙有名,獨看今日祐神京。
們流漕濟時聯鱔,領袖云亭近作姘。
霖雨崇朝覃帝澤,扶桑曉日溥天明。
誰將兩腋成雙翅,飛上峰頭入太清。
愈憲參議,無錫人泰山頂上作
迥絕使人懼,古今稱岱宗。溝塗分汶水,丘注俯群峰。晴蓋時沾雨,風雲屢盪胸。乾坤歸壯麗,臺殿入舂容。指顧青齊小,迴看鄒魯重。荒碑秦代蹟,廢時漢人蹤。仰止訓初服,登臨逼晚鍾。幸逢恭己日,無復議東封。
趙勳會事,番禺人登日觀
月明道士靈巖來,夜半重登封禪臺。
銀漢中天看斗北,金波浮影報暘回。
火山年見焚東海,曦馭俄驚耀上台。
萬里未光呈瑞氣,赤霞紅漲望中開。
曹金侍郎,祥符人。登岱
雨後朝暉靜嶽壇,百年臨眺屬春殘。
初經帝帳方壺曉,漸入天門宇宙寬。
雙引管簫通玉闕,褊尋封禪倚雲磐。
瑤臺古寺清尊晚,看竹吟風興未闌。
霜節凌煙坐翠微,備然恍與世相違。
數聲清磬飄何處,幾片閑雲照客衣。
玉女池連春草動,倦人鶴傍彩霞飛。
疊巒惟許山僧住,一任鶯花對落暉。
頃守禮知府,奉化人登嶽
簾洞更衣入紫霄,風吹御帳起松濤。
天雞喚日浮三島,海鶴巢松遍五株。
欲草相如封禪疏,漢家壇觀久荒蕪。
岱宗絕頂玉皇祠,雲起天門杖屨遲。
漢時秦封行處是,石聞瑤草至今疑。
日銜三觀金銀闕,天瀉明河玉女池。
曉向虛空探海嶼,扶桑真見水中移。
王紹元御史,金溪人登岱岳
蕊宮珠闕鬱嵯峨,門倚青天掛碧蘿。
鎖斷半山環日月,望窮千里帶江河。
秦壇王氣崇幽渺,漢緯金書射太和。
昭代聖王皆舜禹,喜無封事入山阿。
孫應奎左布政,餘姚人修岱廟視工
拾級登登上泰岑,萬峰羅地白雲深。
調琴澗落天河水,積翠臺分月樹陰。
薄海縱觀同物興,中台成位兩問心。
更賓日馭開長夜,獨倚高明望孔林。
魏良貴按察使,新建人告岱即事
杖策高尋玉女峰,披雲始見碧霞宮。
山含雨意嵐光動,日射天門紫氣重。
絕壁虛疑存漢蹟,斷碑何處覓秦封。
憑高舉手運六合,宣父遺綜在眼中。
楊宗氣按察使,陝西人登泰嶽
巍巍泰嶽鎮齊東,此日登臨天地空。
西盡函關雲嶺直,東來海渤曉霞紅。
秦碑虛無凌霄上,魯殿參差在眼中。
時有幽人騎白鹿,乘風便欲駕青聰。
裴紳提學副使,蒲州人登泰嶽
三十六盤何臉鐵,曉來登眺自忘疲。
眼看山頂疑無路,身在雲端不自知。
贏氏五松寧故物,唐人千仞有磨碑。
古今興廢只常事,金簡上函亦太奇。
王教副使,華亭人登泰山
泰山之高何奇哉,三十六盤路縈迴。
金烏半夜海底浴,碧桃千樹池邊栽。
秦松漢梧供御帳,金簡玉岌餘經臺。
瓣香春仲肅拜禮,和風晴日天門開。
牟朝宗副使,賓州人登泰山
岱宗奇峭倚天東,冊府封題禮數崇。
齊魯地偏形獨勝,古今時異仰皆同。
荒臺人指泰皇碣,幽壑松蟠宋帝官。
幾欲尋源渾未識,托高萬里御長風。
查秉鐵評事.海寧人謁岱
泰嶽嚴巖夙有名,獨看今日祐神京。
們流漕濟時聯鱔,領袖云亭近作姘。
霖雨崇朝覃帝澤,扶桑曉日溥天明。
誰將兩腋成雙翅,飛上峰頭入太清。
愈憲參議,無錫人泰山頂上作
迥絕使人懼,古今稱岱宗。溝塗分汶水,丘注俯群峰。晴蓋時沾雨,風雲屢盪胸。乾坤歸壯麗,臺殿入舂容。指顧青齊小,迴看鄒魯重。荒碑秦代蹟,廢時漢人蹤。仰止訓初服,登臨逼晚鍾。幸逢恭己日,無復議東封。
趙勳會事,番禺人登日觀
月明道士靈巖來,夜半重登封禪臺。
銀漢中天看斗北,金波浮影報暘回。
火山年見焚東海,曦馭俄驚耀上台。
萬里未光呈瑞氣,赤霞紅漲望中開。
曹金侍郎,祥符人。登岱
雨後朝暉靜嶽壇,百年臨眺屬春殘。
初經帝帳方壺曉,漸入天門宇宙寬。
雙引管簫通玉闕,褊尋封禪倚雲磐。
瑤臺古寺清尊晚,看竹吟風興未闌。
霜節凌煙坐翠微,備然恍與世相違。
數聲清磬飄何處,幾片閑雲照客衣。
玉女池連春草動,倦人鶴傍彩霞飛。
疊巒惟許山僧住,一任鶯花對落暉。
頃守禮知府,奉化人登嶽
簾洞更衣入紫霄,風吹御帳起松濤。
山梯斜日俯高舂,石澗春泉響碧淙。
巡狩翠華松自拱,明裡遺跡玉常封。
掃雲客坐前峰月,冒雨僧歸下界鍾。
遊子襟期今稍適,飛仙環珮倘相逢。
殷盤中秘,濟南人日觀峰
東望扶桑國,茫茫海水紜。波濤搖紫氣,島嶼亂紅雲。河漢星猶燦,乾坤晝已分。大觀天書處,碣石獨為群。
徐琳運同,華亭人登岱
崎嶇登岱岳,長嘯思悠悠。帶與河流細,杯同海色浮。爐姻秦樹裊,石檢漢臺秋。那得塵綠盡,常隨日鹿遊。
朱明時華亭人登岱
岱嶽登臨第一峰,山‘靈秀出紫芙容。
古碑猶有秦皇跡,御輩曾來漢帝蹤。
屈曲天門晴霧靄,崔鬼日觀端姻濃。
自祈隱得相如技,敢謂才堪草禪封。
岱史第十七卷登覽誌
皇明嘉靖甲寅以後迄今諸名公及文人題味,仍舊志例,以世次序。
李春芳大學士,揚州興化人夏日登岱喜雨霽
披豁煩襟度碧空,忽逢青帝駕長虹。彩姻半捲虹灣霧,霽色全開龍峪風。
今古壯懷夕照裹,乾坤生意忝苗中。岱宗自是饒皇祐,時雨時暘德化功。
高拱大學士,新鄭人登岱
岱宗神嶽勢嶸崢,東鎮齊封百二城。雲捲楓門持欲潤,日華暘谷曉倫明。
虞廷首望仍今古,尼父崇登著姓名。我欲御風凌絕頂,手提星斗運璣衡。
高儀大學士;錢塘人登岱
諸嶽峻媚一岱宗,天門迢遞達芙蓉。御坪有路仍迴馬,石表無文悵祖龍。
星斗平懸玉帝觀,乾坤不老丈人峰。夜闌紅日升滄海,咫尺蓬瀛第幾重。
吳嶽尚書,汶上人登泰山
嶔蚩疊蟑逼蒼穹,深谷迴巖姻霧通。掛壁寒泉飛澗白,拂雲秋樹入霜紅。
秦松歌石龍鱗古,漢碣沉苔烏篆空。絕頂振衣思太始,偶看朝日見鴻濛。
雲磴新懸碧僩迴,松枝低拂紫巖開。人穿烏道姻巒迥,路轉羊腸風壑哀。
地接太清瞻斗極,眼隨旭日望蓬萊。曠遊一晤浮生夢,好謝斜紛臥石苔。
遊青帝觀
洞門梵宇秋雲細,青帝離宮煙村齊。虛谷人聲飄翠壁,寒空馬影落丹梯。
窮探仙跡荒壇隱,深入禪林野逕述。清賞不違幽興遠,欲尋石室伴僧柄。
劉自強尚書,扶溝人登泰山
茫茫蒼海半山寰,天壁躋攀步步艱。頓覺風雲生足下,卻疑身世出人問。
鬢顏看鏡驚將老,廊廟懸情未許閒。暫息塵蹤隨謝屐,蓬瀛洞裹探仙關。
朱衡尚書,豫章人登岱
懸磴盤梯天路長,高空雲霧濕衣裳。金銀宮闕知鄰近,烏自嚶嚶花自香。
玉虛宮殿元孤秀,夜半控奇獨自行。玄鶴遙聞乘月度,白雲近見與沙平。
馬森尚書,福建人登岱□
五嶽由來獨岱宗,層巒雜樹翠交濃。盤迴石磴天門道,縹緲姻霞日觀峰。
巨鎮已標存舜典,斷碑何事數秦封。登臨不盡高山意,尼父當年有故蹤。
宿岱頂道房
碧霞宮伴小幽居,雲外山低若太虛。玉女池中泉最潔,丈人峰上雪偏疏。
坐看浮靄渾成幻,睡覺清真更寂如。夜半四空無色界,月明正好入階除。
尹臺尚書,永清人東平道中望岳
巨嶽盤東土,高穹礙列星。鴻濛標地紀,峻極抗天庭。
輯瑞虞巡肇,刊山夏載經。靈仙遺蛻邇,巖戶莫長肩。
神功稽古牒,七十二君王。曠矣玆山禪,荒哉往代章。
姻迷秦時遠,雲出漢封長。借問當年物,言餘松梧蒼。
大野圍春氣,群峰杳靄□。芙蓉開曉日,秀色若可餐。
夜月流金殿,朝花汶壁壇。雲膠誰共駕,嬌首一悲歎。
結髮懷幽尚,名山思褊尋。久傳梁甫曲,還憶泰山昤。
縈啟丘中好,安期海上心。九州多狹徑,此地可投簪。
長風吹羽腋,吾欲上天門。躍履丈人石,晞衣玉女盆。
乾坤睨闔闢,日月骯朝昏。歸訪巢居子,深情未可論。
岱宗千里色,魯甸接膠齊。海日扶桑近,天風若木低。
東皇衣任把,北斗杓堪提。舉手招仙倡,碧霞聽曉雞。
神嶽巖巖立上方,仙宮赫赫照東皇。秦松漢柏盤天地,玉簡金函紀帝王。
一柱擎空龍躑躅,三峰倒海鳳飛揚。舉頭髻唸雲霄工,裊窕春雲捧建章。
楊巍尚書,海登人赴南都登東嶽
駐馬登東嶽,憑高辨四瞑。始知人世小,不斷此山青。
摟閣秋孤出,川原晝杳冥。將尋孫復隱,忽忘有嚴程。
梁父名仍在,登封事不磨。逢人尋古蹟,覽勝欲狂歌。
匹練吳門近,豐碑漢代多。還能舒老眼,萬里見滄波。
張佳胤尚書,銅梁人登岱
張衡曾賦四愁詩,東望相從及此時。翠壁千盤隨秋轉,丹梯一線自天垂。
瑤函偶拾神人字,絳節高居玉女祠。囊裹按圖分五嶽,真形微被地靈窺。
青空寒露滴芙蓉。拄頰天門倚岱宗。漢草相傳司馬筆,秦官猶寄大夫松。
參差三觀疲雙目,識業千巖籍短節。方內名山探欲遍,晚年始遇丈人峰。
天雞聽罷曙將分,劍倚峰頭接十文。髻噫白知山下水,升騰紅放海東雲。
姻霄身擁三千丈,封禪書侍七十君。怪底衣倨常五色,由來嶽氣已氤氳。
日月震從岱頂懸,每依帝座挽青姻。秦碑突兀青天上,仙島微茫大海前。
寓目好看吳苑馬,頫身部辨汶田山。中縱失襄□城駕,猶勝風塵在市塵。
陳經邦尚書,蒲田人偶憩白龍池
百丈寒潭浸碧峰,玉龍於此閩靈蹤。即今齊魯青無幾,何日噓雲慰萬農。
登岱
寰中嶽鎮此尤尊,今古巖巖魯望存。半領晴陰分氣色,雙峰日月互朝昏。
瑤池自昔來王母,金關何年下帝孫。聞道探齡曾有莢,願將萬撰授黃軒。
縹緲天門冠萬峰,攀躋彌覺翠微重。山懸碧落無孤烏,壑抱寒濤有五松。
春月久虛虞代狩,晝雲猶起漢時封。神房阿閣深何處,欲向安期一問綜。
攬勝凌高嶽勢窮,乾坤俯仰一鴻濛。齊州點點晴煌外,魯阜微微落照中。
千里黃流縈不盡,三山銀闕湧還空。登臨未解宣尼意,自許沂雩舞詠同。
杖策高登叩帝關,振衣長嘯隘人寰。眼搖泱濟三千界,身在崑崙第一山。
桑海幾人經變換,蓬壺諸聖自飛還。朱顏白髮須臾事,回首浮名好是閒。
偕張焦二郡,悴遊石經峪。未盡探幽興,相攜復此行。勒經誰氏手,秉燭故人情。夕幛林霏合,春泉石漱嗚。高山與流水,恍忽聽遺聲。
陸光祖尚書,平湖人請告東歸春日登岱
拂袖清朝賦遠遊,岱宗物色動吳鉤。春風花烏朝陽洞,曉日姻霞王母樓。
御帳當年經帝輦,明堂蹟勝想王猷。探奇吊古情何限,匹練鄉關興獨悠。
諸大綬狀元,山陰人登泰
碧霞官上最高岑,秦漢封臺草莽深。落日荒荒留返照,飛雲片片過輕陰。
因嗟萬世無窮計,疑是秋風未悔心。獨去平臺渾廓落,一聲清磬出雲林。
熙熙春意萬方同,憶我來瞻青帝宮。野色帶姻時變化,山光無雨亦洪濛。
東南白練迷天外,西北紅雲入望中。卻怪五松留晚翠,柢應翻照石屏空。
王弘誨侍郎,梅南人岱宗吟
我尋青帝問真源,至人邀我登天門。天門高高在何許,乃在咸池之陽、岱宗之陸。石蹬懸紆十八盤,雲根磅確九百里。厥初渾沌誰為鑿,二儀中分列五嶽。帝遣太嗥奠此方,巖巖巨鎮雄寥廓。洞天福地倚崔鬼,層霄萬疊芙蓉開。黃河如帶,渤海一杯。半夜見曉日,中領興雲雷。齊州九點,蒼茫若可辨,吳閒匹練,指穆空而驚猜。噫吁幟泰山之高,其不可極也如此。使人登之,飄飄乎若御玲風而超塵埃。意昔登封七十二氏,厥有虞周,其名最著,秦漢以還此義微,金泥玉檢紛玆痙,只今作者知何地,樹亦不能為之留,碑亦不能為之記。惟有巖前倏忽變幻之白雲,領略興衰千古意。悠悠往事難具陳,振衣聊此朝群真。遙見玉女池前香馥郁,仙人洞裹氣氤氳。霓旌絳節交繽紛,云是玉青大帝碧霞元君,使人對此搖精魂。齋宮祝釐,祠□官秩禮,贏女吹蕭,馮夷擊鼓。靈芝來兮錫予祉,望而不見兮逍遙容與。傍有青烏使,授予《黃庭經》,覽之殊未了,倏忽還空冥。躊跚勝覽意何已,殃掌塵綜未停軌。何當晞髮長玆遊,回頭看謝朗然子。
登岱
石磴丹梯入紫官,寰中五嶽最稱雄。登封七十傳前古,浩劫三千接闆空。
松老尚含秦代雨,桃深擬有晉人風。尋幽直到蓬萊頂,勝覽乾坤興未窮。
嶽頂高居上帝尊,東南王氣俯中原。白雲繚繞千峰合,翠石峻峭萬壑奔。
宵湧金烏耒海市,暮穿瑤鶴過雲門。談天未道鄒生誕,九萬扶搖信可論。
人間信自有丹丘,汗漫聊從此地遊。玉檢金函空寂寞,琪花瑤草自春秋。
射牛不用儒生議,望馬堪從聖蹟求。一自大觀歸老眼,尋常指點遍齊州。
詠丈人峰
高標獨立向天門,氣象巖巖仰止存。五嶽曾聞岱宗長,諸峰應是丈人孫。
詠日觀峰
五夜峰前曙色浮,瞳瞳先出海東頭。誰將赤手扶羲馭,早向人問照九州。
詠玉皇頂
縹緲丹梯入九重,玉皇於此秘靈蹤。尋真直上朝元殿,身在蓬萊第一峰。
詠呂公洞
青蛇拂袖氣橫秋,玄洞留題可自由。莫道紅塵人少識,松邊隱約見華州。
詠大夫松
二世山河已改移,五枝猶冒受封時。昂藏應愧虛名污,貽嘆商巖四紫芝。
詠桃花峪
流水晴懸碧澗霓,桃花春似武陵溪。東方自擬隨王母,縱少漁郎路不迷。
張位侍郎,豫章人捨身崖歌
有序:余登捨身崖,夜夢神人謂愚民捨身可憫,命余止之。已告有司為禁諭矣,,復作詩一首,詞取近俗易曉,將以救千萬無辜生靈也。詩曰:
人生實難胡樂死,子欲報親親念子。養老送終若無托,大是不孝滅天理。
或有無聊祈後身,更望蓮花佛會人。富貴多憂樂是苦,見身清爭便登真。
萬仞身輕一烏落,骨肉為泥魂渺漠。女愧成名清風崖,男非喪魄天祿閣。
東嶽蒼蒼德好生,誰哉作俑誣神明。乘雲托世轉相狂,千秋萬祀坑愚民。
我今作歌勸來者,神人夢授語非假。泰山鴻毛宜自思,珍重此身莫輕捨。
抵嶽遇雨
杳藹寒雲暗碧岑,松蘿岩壑翠增深。山靈欲試登臨興,朝雨聊堅去住心。
登嶽
萬仞丹梯隱薜蘿,層霄仰止鬱嵯峨。長松鶴唳姻雲古,上洞龍藏風雨多。
金馬陸沉無不可,彩鸞消息竟如何。嵐光變幻殊今昔,徙倚流駒逝急梭。
過大龍峪
浮雲萬里結秋陰,飛瀑千尋度遠林。每怪登臨風雨驟,芙蓉匣裹作龍吟。
登岱宗有述
道人風抱姻霞骨,萬累消除只愛山。赤紱長拘真浪邊,丹丘一到便開顏。
秦封漢禪古碑在,秋草春袍仙境閑。五嶽平生從此始,勵苓甘老白雲問。
宿岱頂曉晴
天風一夜爭姻霏,星斗簷楹燦紫薇。千仞振衣空六合,群峰羅列兢朝輝。
登日觀峰
姻霧茫茫海色冥,扶桑一線破蔥青。重淵瑞射禺夷宅,八極春先太乙庭。
瓊島浮蒼遙莫辨,金輪輾碧迅難停。不因高處曾開眼,甘與紅塵夢未醒。
過暴經石
亂石岩前蹲虎豹,嗚泉澗底隱龍蛇。世間多少清幽境,常被紅塵對面遮。
何源侍郎,江西人五言古風
高出千盤嶺,危攀萬丈梯。捲瞻無極上,彷彿與天齊。祇見蒼茫闊,平臨法象低。半山雙烏翼,是處幾松枝。識業芙蓉削,臢阮虎豹馳。水簾龍外穩,瑤圃鶴歸遲。宮闕參差迥,星辰遠近乘。白雲隨地起,紫氣夕陽迷。複道天門險,層崖鐵石歌。未秋凍薦爽,不夜月流輝。身世遊無際,山川應有知。高堅師魯道,璧立仰鄒儀。虞祀先從岱,秦封漫有碑。登臨多感慨,吾自振吾衣。
登日觀峰觀海
凌寒恣登眺,迎曙坐當燒。霞彩絢以爛,陽精紅欲燒。快桑輪乍轉,天際海初潮。不定金波沸,還看鏡影懦。萬方將起瞑,此處已先照。未許羲和馭,徒憐夸父勞。周天行度疾,當午大明朝。瓦屬陽方長,听逢泰始交。微臣何以祝,海日效蔔莞。
于慎行侍郎,東阿人登岱
終古名山奠大東,每從雲漢望穹崇。千峰明滅天高下,萬壑晴陰氣鬱蔥。
星土盤回元化轉,仙閒繚繞百神通。真遊五岳還應遍,首躡煙蘿上碧空。
玉闕朱樓萬仞端,六龍輦道倚鑽阮。懸崖翠磴雲中轉,疊幛紅泉樹杪看。
海色矓瞳三觀曉,秋聲蕭瑟五松寒。天門只尺君應見,比似人問路更難。
忽出塵寰賦壯遊,試從九點辨神州。浮雲直上千峰色,落日長懸萬里秋。
紫塞東臨滄海斷,黃河北滾大荒流。秦封漢禪成丘土,留與人問不盡愁。
倚杖高臨萬玉峰,氤氳陸海散芙蓉。寒聲半落天中雨,暝色低催澗底鍾。
金檢誰探秦帝策,白雲猶起漢時封。君看十二侯王地,能出神宮第幾重。
絕頂秋高上帝宮,茫茫一氣俯寰中。地盤河濟三州盡,天入秦吳萬里空。
玉闕光連星斗上,丹峰影落海門東。亦知真宰多相籍,許倚姻霄兩劍雄。
萬仞瑤壇玲夕燻,斗邊三十六天分。仙人洞府懸雙闕,玉女神房切玉雲。
遊客自成梁父嘆,詞臣不草茂陵文。東皇舊握群生紀,海國山河斕聖君。
三峰東望亦雄哉,海色遙看萬里開。三島春波涵日月,五城仙氣吐樓臺。
酒邊影吸金銀動,杖底雲飛紫翠來。姻水茫茫徐福去,至今不見報書迴。
上官夜色玲漫漫,月轉層霄十二欄。大地河山銀作海,中天樓閣玉為壇。
虛無靈境簫聲斷,縹緲秋光練影寒。仙掌芙蓉看欲近,轉從北斗識長安。
日觀峰歌
岱嶽峰頭一片石,天見杳杳遙空碧。我來夜掃石上雲,未明看見十□日。日出海東幾千里,茫茫不辨雲與水。天雞啁喔海上啼,東方霞氣半邊紫。忽然瀲艷玻璃翻,一泓捧出赤玉盤。長繩斜挽不得上,半時方到扶桑巔。扶桑枝葉成五色,海水明滅一線白。日東雲氣如連山,目中欲識鮫人國。平明日高海水乾,滿天翕赭紅氣團。三山金闕流安在,六鱉背骨秋霜寒。憶昔秦帝東封年,欲浮海水遊靈仙。驅石作橋不可涉,金支翠羽空西旋。幾時得見海中出日三千丈,脫屨妻子如浮姻。相前未生信豪士,側帽大叫石上眠。我亦欲取巨石填東海,揮弋且止羲和鞭。六龍不停日如矢,仰天嗚嗚酒熱耳。
曝經石
朝下天門關,夕憩曝經石。此石自何年,斜倚萬仞壁。疊蟑灑飛流,匹練十餘尺。
水底玉篆分,了然成烏綜。其文乃上古,讀之茫不識。誰參雪竇禪,水示金仙邇。
綠池低寶樹,宛見祥河出。兀坐聽潮音,洗耳心方寂。
詹仰庇少卿,安溪人夏月同寮友登岱
攜手薰風跨紫鸞,丈人峰上振雲翰。煙消日觀千山曉,人在天門六月寒。禪臺高閒不□掃,磨崖碑古蝕誰看。獨憐尼父遺綜在,手摘芳茗薦杏壇,雨霽會飲挾仙宮。凌霄披翠八窗開,冠蓋疑從天上來。座遠山光搖劍戟,雨餘霽色動樓臺。還將石溜調歌管,更摘峰霞入酒杯。壯觀生平今更幾,坐升海日共徘徊。
李傑翰林學士九日登泰山,過遊普照寺有懷
半林殘日映崔鬼,上有孫公舊講臺。孫明復先生存日,講學於此。竹帛銷沉書院廢,鼓鍾鏜轄梵宮開。
酒傾秋露浮盃滿,曲送春聲入座來。清景留人歸路晚,碧雲紅葉擁山限。
張元作狀元,山陰人觀日
星河耿耿霽高秋,日觀峰頭送遠眸。曙色未分青蟑出,海雲初動赤光浮。
俄看明鏡離三島,即擬紅輸遍九州。疇昔登臨餘悵望,奇觀不負此來遊。
重登泰山
三年兩度遊東嶽,此度來遊景愈奇。序屬清秋消瘴霧,人於絕頂指華夷。
扶桑日上雞初唱,絳闕風高烏不居。俯仰混茫渾一笑,只今悟卻未分時。
張一桂翰林,諭德祥符人登泰山
五嶽今登第一區,齋心先為禮肩吾。書從漢世傳司馬,松自秦時作大夫。
疊蟑峻增分日月,片雲咫尺蔽蓬壺。行行莫訝停車立,問有山陰泣婦無。
岱嶽稱雄昔所聞,振有萬仞若為群。浮塵迥隔三千界,故老猶傳七十君。
地軸東來連繹繹,天門南眺失云云。秦松漢時皆陳邇,幾度蒼峰鎖暮燻。
翠壁丹崖不厭遊,炎蒸伏暑即清秋。援栗且為歌三樂,對酒無勞賦四愁。
冉冉雲侵衣袂濕,瞳瞳日射海天流。吾皇久卻東封事,年少相如自白頭。
縹緲姻霞滿逕中,玲然鍾磬度瑤空。東皇自宰青陽地,玉女高居絳節宮。
苔翳斷碑餘烏跡,身依元氣破洪濛。逍遙賸有蒙莊興,何事乘虛一御風。
賈三近都御史,峰陽人冬日登嶽
游目高寒處,群山擁岱宗。登封迷漢草,閱歷有秦松。
萬壑姻嵐合,諸天紫翠重。肩輿明月下,上界已聞鍾。
胡汝桂少卿,金鄉人石表歌
天門崔巍雲縹緲,翠職疊峰爭玄巧。千崖萬壑駭人目,竟日看山山未了。
夜半舉手摩星辰,高歌日觀看日曉。山巔獨有一柱石,渾渾潔素插天表。
藏鋒斂鍔若太拙,震摧風雷不傾倒。傍人妄說秦時碑,熟視空空益官寶。
到此胸中一字無,翻見磨刻盡潦草。至人從未貌若愚,安得繁藻一清掃。
今古登臨多少人,信惟孔子天下小。太乙留此洩玄機,拄杖乾坤永不老。
途中夢雪紀之
白雪來玄肌,靈恩不用猜。知天分玉液,為我洗塵埃。
徑滑瑤添砌,嶽尊瓊作臺。春雷忽變化,霖雨潤蒼苔。
登山喜雪
靈山瑞雪鬱盤旋,送我瑤池幾洞天。玉宇光涵紫霧合,瓊樓色迥太清連。
空傳闆苑十洲界,不羨崑崙萬里仙。虛向乾坤成造化,春融齊魯慶豐年。
大夫松
懸崖絕頂見孤蹤,直幹凌霄翠影重。千古清風宗岱嶽,獨憐一旦受秦封。
宿山漫題
石磴峻贈半接天,巍巍廟拜碧霞仙。白虹掛嗽晴飛雨,紫氣籠峰曉帶姻。
抆拄崑崙日月下,搓臨滄海斗牛邊。清霄絕頂閒來往,夜半鴻濛象帝先。
陸樹德都御史,松江人泰山偶作
一嘆俯諸山,來疑縹緲問。雲霞卑吐布,霄漢近躋攀。
滄海杯堪酌,黃河帶與環。登高漸未賦,空自豹窺斑。
賈夢龍光祿卿,峰陽人日觀峰觀日出
日觀峰頭立,明霞散綺紅。千山冰雪界,萬國水雲中。
倒影烏翻海,升霄珠麗空。肩輿催客起,賴有上方鍾。
屠羲英太常卿,宛陵人登泰山
鄒魯相承幾百年,泰山滄海自依然。登臨誰是真男子,一脈於今論後先。
五十餘年塵土夢,為誰馳逐為誰還。醒來太華觀滄海,獨抱丹論宇宙間。
余孟麟榜眼,祁門人登岱
海氣高寨嶽色寒,天門西望接長安。瑤梯盡向姻中掛,靈蓬堪從石上准。
誰道傳聲非漢時,尚餘封樹是秦官。凌風欲跨蒼龍去,花落星壇露未乾。
六傳飛揚十二城,釆風兼作釆真行。當簷日月窺瓊錄,入夜琅傲禮玉清。
虎澗亂泉為雨瀉,鯨樓怪石作鍾嗚。登封壇古神君在,慣有吹笙待鶴迎。
名山漫憶昔年逢,此日遙憐聰馬從。飛蓋影搖紅海日,題詩字榫白雲封。
懸知雅意尋經石,別有深情寄劫松。咫尺相聞不相接,憑軒時一望高峰。
徐貞明尚寶少卿,江西人登嶽
塵邊年來倦自羈,脫身幽討意全怡。騰光父老棲空谷,乘鹿真人翳紫芝。
稍覓微蹤知漢時,都無一字是秦碑。中宵浴日惶今賞,萬里同雲總是奇。
秦松
歷劫遺綜半已蕪,青松何自尚堪娛。疏枝斜映千巖遠,秀色高懸萬壑孤。
已向天門雄特立,亦從御帳俯前驅。歲寒不改貞心在,世上浮名說大夫。
盛唐御史,嘉釆人登泰山歸途遇雪紀詠
峻極巍巍仰岱宗,翠華浮繞絕塵蹤。眼前近覺乾坤窄,海外遙觀日月通。
雲鎖水簾龍噴沫,雪封御帳馬迴駛。觀風便了登臨興,願祝山靈永鎮功。
李戴山東巡撫都御史,糜延人初至遇旱躬赴泰山祈檮
憂民無計意懸懸,為叩山靈陸嶽巔。風送雷聲搖棟宇,雲蒸雨色滿山川。
紛紛萬壑垂飛練,隱隱千峰鎖翠姻。安得甘霖褊九有,農家到處慶豐年。
登日觀峰
日高萬里迥無塵,猶借滄瞑日日新。人把丹心常浴洗,通天徹地一紅輪。
題獨立大夫
周朝喬木幾遭逢,御帳從來羨五松。惟有道傍獨立者,挺然端為避秦封。
觀曝經石
山崖誰闢晒經臺,字跡分明一鏡開。天挂水簾若有意,時時飛晒洗塵埃。石北有水簾洞。
玩聽泉枕
誰人題作聽泉枕,我道還為說法臺。因前有石經。上古老僧骨已朽,空留陳跡任相猜。
觀萬公題璧
壁立石屏向日明,小亭危坐午風清。彈琴人去知何日,尚有高山流水聲。
馮善御史,汝寧人登泰
當燒泰嶽日華邊,長夏登臨瑞色鮮。萬里寒濤來瀚海,千岩清韻落飛泉。
衣沾白石青雲繞,劍掛蒼松彩霧聯。豈謂蓬萊無可到,此身棲處覺參天。
泰山山勢鬱鑽阮,絕頂新晴向晚看。北闕回瞻雲靄靄,中原遙望路漫漫。
金壇日映千崖曙,石室風生五月寒。攀壁憑虛無盡處,峰頭倒掛夕陽殘。
吳定御史,鄴下人觀風祭岱
颯颯秋風動,封臺振履聲。人山蒼亂點,天水遠同明。
丹日當窗捧,白雲望眼生。石書讀不盡,千古一含情。
黃師顏御史,閩人。遊黃花洞
逕入黃華薜荔深,杖屨問關此共臨。千蟑雨餘增黛色,萬松風度足弦音。
姻浮絳節晝偏靜,雲護玄蓬晴亦陰。凍薄那堪載銀管,約轎烏語似催吟。
譚耀御史,嶺南人玉皇頂
未借扶搖翅,何綠入碧空。披裘寒六月,倚劍口落虹。
瓊宇看彌近,金泥枉自工。壺山如可訪,便欲駕天風。
日觀峰
共道峰奇絕,陽烏子夜看。迴翔翻玉樹,蕩漾浴金盤。
響類秦驅石,光搖漢禪壇。葵心殊未盡,坤待揭塵寰。
丈人峰
屹立中峰後,層巒遜獨尊。摩娑忘歲月,偃仰自乾坤。
鶴氅連雲拂,蘿裳帶月捫。金剛消歇盡,此老至今存。
王李二憲副,邀飲挾傳宮。躡屨憑虛處,開尊對晚風。
天門飛烏近,滄海酒懷工。姻雨一簾外,雲霞萬態中。
遊仙各解意,莫惜再扶節。
張一餛啣史,蜀人登泰山
泰嶽諸峰意戴鱉,只今攀躡堅危毛。麓連燕薊雲根遠,影入虛空玉柱高。
下視無倫同孔覽,東升有紀重虞褒。大觀不枉人問世,纔到層巔氣已豪。
日觀峰
岱宗峻極見東瀛,漏滴纔稀日已生。烏影遠隨雲影盪,水光時與日光平。
霞成五色滄俱曉,浪湧千尋伏怪驚。夸父若還知下問,為言欲遂可騎鯨。
韓世龍侍郎,吳人登岱
岱嶽高騫碧漢頭,千盤歷盡勝全收。天臨觀柱層雲上,海湧曦輸萬象浮。
秦越眺瞻今宇宙,雲亭封禪古春秋。吳門匹鍊金莖掌,忽漫迴翔倚玉此。
高應芳御史,江西人登嶽
巖巖泰嶽倚穹蒼,此日登臨隘八荒。雲蓋亭亭飛下界,曙光閃閃射東洋。
承乾順德亙千古,出震祇靈育萬方。尺土東封陋秦漢,紫墦重喜際虞唐。
宣尼登眺是何年,絕璧遺綜望儼然。縱目迥觀天下小,凝神欲到太初前。
二儀清濁乾坤定,三極光明日月懸。氣象巖巖誰得似,祥雲重覆峰山巔。
苟穎御史,四川人登岱
客路逢名嶽,登臨是履端。晝晴寰宇小,夜永斗牛寒。
苔護碑銘字,雲橫封禪壇。應憐奇絕處,可得幾回看。
孫孟露御史,昌邑人登泰
幾年懷泰岱,此日始停聰。古樹高凌漢,奇峰直插空。
徘徊尋孔跡,指點朕秦封。獨立絕巔上,乾坤一覽中。
鄧棟副使登岱
東嶽巖巖勢插天,初登便覺歷雲姻。芙蓉瘦削樓臺聳,瑰瑛蒼茫霧靄妍。
七磴似經黃帝輦,五松猶憶始皇年。何須直上天門路,’只此塵心已爽然。
鄒善提學,安福人登泰山
遙望泰山岑,幸律未易陸。高高入雲中,雲路安可極。
觸暑奮必登,振衣起募食。寧不念崎嶇,懷此久且亟。
石徑隱翠微,窈窕通復塞。此松幾何年,蒼蒼太古色。
須臾步天門,徘徊日觀側。豈繁盡青徐,悠然隘九域。
浦瀾洞雲平,俯瞰若憑軾。頻語魯諸生,萬仞在自力。
秋日登泰山
參差石磴鬱喜燒,笙鶴雲中坐見招。飛瀑浸衣疑帶雨,鑽峰聳翠欲凌霄。
漢壇秦樹今榛棘,御帳明堂久寂寥。馭氣乘風還有待,清遊原自勝逍遙。
又日觀峰
振衣絕頂趁秋清,日觀峰頭待燒晴。曙色未分千蟑合,陽光忽動萬方明。
之呆東接秦碑聳,伊落南臨漢時平。試問岩頭觀化倡,幾能此地小蓬瀛。
顧大典副使,吳江人登岱
當燒宗嶽俯名區,萬壑千崖烏道紆。禹甸河山歸指顧,天門官殿接虛無。
書傳漢時兩司馬,樹列秦松五大夫。呼吸直疑通帝座,翩翩鶴駕入雲孤。
高盤隱隱欲凌空,躡磴攀蘿興未窮。翠鴦御坪姻不散,寒留仙掌雪初融。
齊封九點誰能辨,嶽峙中原此最雄。四月登臨猶狹績,霜威偏傍使君聰。
層巒擁黛簇芙蓉,屐振蓬玄第一峰。曙色漸開滄海日,靈文常護白雲封。
青童玉女無由見,瑤草琪花可易逢。蚤晚向平婚嫁畢,姻霞重問舊遊蹤。
憑高何處斷人腸,匹練吳門是故鄉。倏忽姻嵐窮變幻,浮沉身世托微茫。
翻擬碧落聞一奏,更向縱臺禮玉皇。安得雲陰起膚寸,崇朝霖雨遍郊荒。
王俸副使,嘉禾人。步顧衡宇觀察韻
翠壁巍巍奠巨區,為尋名勝路偏紆。天開複道旋還合,澗落珠花有乍無。
石上振衣偕羽客,林問看奕倡樵夫。卻疑子晉前身是,猶記吹簫夜月孤。
巖巖高峙接晴空,竟日攀懸路不窮。雲散紫霄山色艷,潮生碧海日光融。
仰看漸覺天根近,俯瞰偏驚地勢雄。自有蒼松橫問道,何妨遊客擊歸聰。
長空擎翠像芙蓉,故設靈旅護太峰。絕頂三更晴靄射,半腰斜日白雲封。
拼矇六合天應近,縹緲群真路欲逢。四顧山河作帶礪,且乘玄鶴躡仙蹤。
當曉曲曲似羊腸,直上天門望帝鄉。百道鶯花添色相,五雲姻樹覺微茫。
仰空只見峰頭月,吊古猶悲異代皇。極目瘡痍無限意,顧施法雨濟窮荒。
陪譚侍御登頂步前韻
名山幸律鎮寰區,萬丈摩崖紫翠紆。奇島遠瞻倦倡在,清泉靜聽俗囂無。
吹簫漫憶秦嬴女,劇賦空嗟莽大夫。何幸再登消伏暑,松深鶴唳月明孤。
泰岱巍峨半插空,憑虛登眺興何窮。天門萬仞晴光靄,日觀三更曙色融。
花底烏啼流澗碧,松陰龍臥劈峰旌。層巒疊嗽看無盡,懶向輿人問去騵。
攀躋石磴轉從容,不數巫山十二峰。萬壑姻深迷漢時,五松雲散見秦封。
翻身世界看應小,翹首天妃始幸逢。古洞陰陰春寂寂,白雲深處盡仙蹤。
蕭森六月玲襟腸,繚繞山河鞏帝鄉。雲斂碧空光浩蕩,波澄滄海夜微茫。
仙丘何必尋三島,身世飄然入上皇。法從叻陪心賞足,更逢甘澤起遐荒。
徐中行布政,吳興人登岱
浩蕩天門日月開,削成丹璧擁崔鬼。河宗泰嶽翻西遠,山拱神京自北迴。
黯淡春陰收碣石,霏微佳氣接蓬萊。更聞玉女三漿在,願上君王萬壽杯。
東嶽崢嶸迥不群,中峰瑞靄更氤氳。天門雪盡河流合,日觀春晴海色分。
風起秦松常似雨,氣蒸漢檢欲成雲。千秋霸跡終銷歇,猶說相如封禪文。
許天贈參政,古夥人題無字碑
巨石來經十八盤,離宮複道滿千山。不因封禪窮民力,漢祖緣何更入關。
邵賢提學,宜興人。遊普照寺
招提隱隱倚崔鬼,鉗宇周環般若臺。斜石短節山徑曲,石橋流水寺門開。
浮屠證果真成幻,儒道淵源有自來。千載清風仰孫石,獨遣堂址向巖限。
楊綵都御史,順天人登泰山絕頂
振衣獨步泰山頭,萬古襟懷一豁眸。玉女池前雲不斷,白鶴洞下雨初收。
羽書西北邊聲急,飛輓東白民力愁。莫說當年封禪事,蒼生誤盡至今尤。
王道行都御史,太原人登岱
徙倚宗封最上頭,蕭條萬里見高秋。升中玉宇先群望,眼底毫芒視九州。
秀結靈區神鬼宅,光搖曉日海天浮。憶從尼父登臨後,誰與山川續勝遊。
金節郎中,南海人日觀峰
海上扶桑便日來,人從岱嶽一登臺。金輪光射天門曉,玉女虛凌碧洞開。
雲掩芙蓉迷漢樹,碑餘石室長秦苔。吾曹自抱傾葵志,遙向峰頭漫盼睞。
望奏碑
刻石當年表岱宗,千秋誰誦殆王功。阿房築就聞問竭,封禪書成杼軸空。
惟見此碑懸玉洞,何從滄海覓玄蓬。登臨莫是閑遊詠,今古興亡感慨中。
登泰嶽
何來天半插芙容,峻極千年表岱宗。卷幔山腰碧洞渺,振衣岡上白雲封。
秦碑漫傯□遺綜,漢疇高跨亦自雄。我向宣尼勤仰止,凌摩直擬祝融峰。
仙人橋
長虹一線隔凡埃,曾是憑虛羽化來。王子峰頭雲欲盡,倦人駕上日初迴。
碧霞洞裹聞笙鶴,玉檢碑前問島萊。便欲過名探真訣,風塵猶逐萬緣催。
朱朋求主事,虞人登岱有感
勝遊正屬朱明侯,嶺上還飄白雪奇。擬入廣寒看世界,恍浮銀漢俯馮夷。
玉堂原待三元客,瑤島多應五嶽居。我欲均調回象宇,水山一吠可逢時。
陳慶太常卿,吉水人登泰山
夙昔高山仰,今為岱嶽遊。星分齊魯界,地鎮滄瞑流。
三月仙華曉,九天玉聲留,迥看躋立處,直在泰峰頭。
劉孝參政,作人登岱
十月高風吹綵磨,王喬要我步天閤。雲開龍口澄三界,星列橋頭矚九原。
苔石空函方外字,岩松猶帶御前恩。人生若欲凌空郭,自古軒皇有至論。
大夫松
老幹磴邊盤,曾御鳳闕宮。經霜千載秀,凌露百朝看。
森聳樹堪棟,扶疏影更寒。旁觀衣紫客,歷歷並芳難。
巖巖亭
千仞排巉愕,坐疑烏雀愁。蒼茫橫古道,縹緲接飛樓。
月霽風塵夕,猿清草樹秋。明時苛政絕,行坐仰尼丘。
秦時
梁父東巡地,青鸞斕翠華。露盤索蔓草,丹鼇委涎蝸。
曉日追風騎,秋空汎海搓。深幽詢往邇,石表半沉沙。
磨崖碑
磨崖高百尺,功德此劃銘,典誥文全古,莓苔字半青。
可能光日月,應不畏雷霆。一代中興頌,悠悠付巨靈。
劉應時剛使,洪洞人題飛雲閣
岱宗晴望鬱嵯峨,曉日籃輿陸薛蘿。誰鑿紅門通碧落,倒聽青石瀉銀河。
路當迴馬添愁怯,天入疏龍轉笑歌。欲向神霄禮仁聖,試尋飛閣暫蹉跎。
題日觀峰
日觀峰頭觀日出,五更三點發嫣紅。人問未覺窗天曙,嶺上遙連海氣通。
雲霧變遷明乍滅,水光蕩漾色還空。須臾萬象皆春色,獨立長歌酣遠風。
題太平頂
絕頂風光迥不草,捫蘿飛度萬重雲。乾坤俯仰胞襟闊,岩壑陰晴氣象分。
滄海一杯搖演漾,青齊九點落繽紛。更憐遲日江山麗,長向清時扶聖君。
題南天門
齋戒含香叩帝閤,仙風吹我上天門。岩問星斗看欲墜,地底雷霆時一奔。
杖屨帶過青烏影,衣裳侵入綠雲屯。即看紫氣臨間闔,金殿當頭捧至尊。
題御帳坪
迢遞行來御帳坪,春風吹醒大夫松。秦家封爵成何事,宋代遊畋總是空。
老樹自堅千歲節,青山不改萬年容。偶來福地尋幽事,玉錄金書不再逢。
題無字碑
誰□ 碣石表雲霓,道是春王封禪碑。本是忘言存古跡,翻嫌無字到今疑。
接天雨露苔常濕,近日璣衡影不移。七十二君俱泯滅,浪傳寶藏使人悲。
題仙人橋
灰石雙懸萬仞淵,千鈞一髮引青天。見愁弱水無舟渡,道是崑崙有棧連。
輕舉擬將亮作烏,高飛思與鶴聯翩。□須直造金銀闕,秘受軒轅太史篇。
題玉女泉
茫茫何處問玉漿,乞得東林石髓嘗。吸露可能清俗骨,飧霞原足飽詩腸。
悅仙岩上卿雲爛,楊老園邊藥種長。靈既果然膚寸合,願為霖雨遍要荒。
題水簾洞#1
天紳岩下靈源遠,萃美亭前玉液長。素練界開青帝座,珠簾散掛白雲鄉。
玲玲自奏孤桐曲,凜凜還非六月霜。撫景頓教清興發,臨流幾泛紫霞觴。
題王母池
西母誰迎到此巔,軒皇親遣碧霞仙。掬來星宿湖中水,瀉作蓬玄洞口泉。
白鶴尚棲梳洗側,飛鸞自舞玉環前。平生賸有雲霄意,便欲乘搓上九天。
題高老橋
高老橋頭且駐膠,青華問掛白雲菴。平生能著屐幾兩,險路方知快活三。
日干星虹懸問道,雪殘煙樹點晴嵐。祇林喜遇真僧近,茗葉松花伴笑談。
題十八盤
登登直上三千丈,曲曲重迴十八盤。陰磴雪凝那免滑,石門風急太生寒。
舉前曳踵應防面,附翼攀鱗可掛冠。倪守尚留黃現側,奮身已在白雲端。
題磨崖碑
山石峻繒詛可磨,當年極力欲如何。金泥盡付莓苔落,玉檢還虧斷龔多。
漢禪秦封沾草露,唐文晉字逝川波。我來登覽尋遺跡,獨步巔崖感慨歌。
題捨身崖
臨深必戰詩垂鑒,知險能危易有銘。何故輒投千仞璧,自看不及一毛輕。
身亡親病終何補,骨碎魂寬誰與明。傳與痴兒應念此,舍生還負害仁名。
題丈人峰
又人石上望旱仙,吳越周秦指顧問。過去青牛追不及,飛來白鶴杳難攀。
東皇細削芙蓉闕,玉女深居虎豹關。咫尺蓬萊天路隔,尋仙不遇只空還。
人題小龍口
萬壑千岩赴一門,蟠龍噴沫此騰奔。搖空瀑布疑地練,帶雨驚波似覆盆。
玉竇雲深迷月窟,仙岩雷動撼天根。坐來忽覺魂飛越,日暮歸期不收論。
題傲來山
獨秀西南數傲來,天門洞宇鎮蒿萊。竹林曲抱青峰出,月蟑高懸碧澗開。
石壁峪中雲散去,仙人掌土鶴飛迥。登臨不盡平生興,對景慚無作賦口。
李伯春知府,松江人。題秦大夫松
丞相無端憶黃犬,坐令四皓擅清風。先生千古雲霄意,未必秦庭肯受封。
張延庭知府,濱州人秋日登泰嶽過水簾洞
丹楓霜點一天秋,百里登臨魄遠遊。泉掛簾攏雙澗響,雲磨蒼翠半山浮。
凌虛擬有神仙倡,飛壑猶看道路修。過化已經千古跡,餘師在我定歸求。
宿絕頂山房前韻
風動簷聲鍊馬秋,探奇肯倦此遨遊。驚心丹壑諸天迥,回首白雲萬里浮。
倚險斷碑文已滅,近人新月斧堪修。平生未解懷山夢,試叩天閤許一求。
過天門
飛步天門道,脩然羽翰生。雲牙低岫出,嵐黛遠山橫。
聖仰先登跡,松留獨立名。達觀應不負,萬古一含情。
程拱辰主事,莆田人玉女歌
英英白雲端,神女駕紫鸞。素姿摩峪天池水,扶桑日閃玉容丹。朝餐明霞暮吸露,芙蓉製服電為冠。我聞黃帝女,修真生羽翰。載傳漢玉葉,石屋煉金丸。西向瑤池禮王母,嗚噹雜珮聲珊珊。
白日飛挾曹仙去,空留丹鼇鎮蒼巒。黃花古洞真人跡,女指纖纖印苔石。更有一片雨花床,牛年指作薄團席。銀燈懸斗傍,燦若七星奕。爐姻繞岩廊,裊裊吐霧碧。天花不捲水珠簾,甘泉迸出白玉液。乍聞萬壑松籟嗚,疑是經聲喧嘈嘈。曾頌李白句,飄飄下九垓。載聞宋真主,東來紫觀開。寶磬聲落天空外,玉簫吹集鳳凰臺。卿雲絢爛挾輿下,朱嬸五釆駕上來。巍巍岱宗奠東土,赫赫元君何神哉。維山有神增靈異,寰區千古仰崔鬼。我也平生懷仰止,今日東山著屐齒。十八危盤石參差,萬丈雲梯空中視。乘風上天門,振衣躡星紀。仙樂雲中迎,身如霄漢裡。金蓮頂上紫氣騰,稽首風前薦香芷。素手授我硃砂杯,須臾餌以白石髓。揖予更上日觀峰,天鸚初唱朱曦起。西望崑崙雪花明,玉池直接天河水。夜夢石函玉虛篇,傍有羽衣親點指。從此覓卻紫芝依碧霞,人世浮名一掃如風靡。
王廷卿主事,荊門人登泰山
幾年夢想岱宗遊,今喜登臨最上頭。雲爭日從霞外出,峰高人在碧空浮。
仙巖列幛青無了,簾水飛崖翠欲流。四望豈誠天下小,祇綠古阜有尼丘。
寄憩來巍嗽,嘹嘹過鴉風。十年丘壑趣,一笑俗綠空。
洞口留雲宿,溪流與月通。石床眠自穩,魂夢覺秋虫。
陶允宜行人,會稽人泰山絕頂
泰岱峰高捧玉皇,秦碑漢碣兩蒼蒼。空中鸚犬通真境,海底魚龍送太陽。
雲氣低封千蟑色,雨花平散一天香。登臨至此無堪老,五嶽三山事未強。
天門百轉石崎嶇,絕頂先登氣乍舒。日月腰懸雙寶鏡,星霞掌布一盤珠。
東西指顧分秦越,咫尺光華入帝都。何必金泥開玉檢,仙人沖舉未全虛。
碧霞元君
諸天何地聚群靈,泰嶽山高即上清。聞說死生齊夢幻,怪來賞罰太分明。
空中擁護金光相,夜半傳呼絳節聲。自是神人同愛國,歲輸百萬佐昇平。
明有監司暗有神,人天禍福兩相因。若為終古乾坤宰,翻屬當時婦女身。
巖比普陀柄大士,殿同南嶽拱夫人。朝朝多少冠裳者,仰止高山抱下塵。
張程主事,安福人明堂
天王出狩時,玉帛萬邦隨。柴望遵虞制,恩威協禹規。
齊君能罷毀,季旅竟奚為。千載存遺址,青陽在指麾。
姜鏡行人,會稽人碧霞宮紀勝
誰開梵宇碧雲岑,雲去雲來山半陰。石溜暗穿瓊玉砌,天花時散蕊珠林。
隨綠好釋區中念,選勝真同物外尋。最是燕臺看咫尺,霞光遙映帝城金。
水簾洞賦懷
探奇入暮倦言歸,改席怡泉坐翠微。白水遙從千嬌轉,青天化作五龍飛。
高懸苔壁常飄練,倒捲巖風或機衣。何用別尋蓬島去,源頭活處即吾機。
吳同春郎中,固始人過桃花峪
桃樹千重帶水涯,靈巖百折傍山斜。秋高瑤圃日為實,雨過天門浪作花。
方朔頻須貽漢主,漁郎何處覓仙家。我來不及春風晚,杖屨翩翩度彩霞。
溪未冬登岱岳
東星樓閣自天開,絳節高懸白玉臺。兩向仙人峰外過,雲從玉女峽邊來。
孤標捧日三千丈,閣道凌空十八回。靈奧已看人世隔,赤城何處訪蓬萊。
蓬玄絕頂瞰洪濛,五岳名推岱岳雄。玉嶺鶴飛青帝觀,天門人叩紫微宮。
星連闔闢三元合,海抱乾坤四望空。何事鸚嗚從疊蟑,扶桑枝上日初紅。
八荒迢遞望中收,片右低看晝夜浮。漢時金章秋色玲,秦松御帳雨聲愁。
星纏半繞雲巖出,海水平懸日觀流。仙骨莫憐丹寵遠,乘風直欲度滄洲。
仙問靈府近如何,絕壁捫蘿試一過。不信海濱拖白練,忽驚杖底墮黃河。
雲飛玉井香風細,花玲瑤壇露氣多。誰向青華傳秘訣,古今天地捻悲歌。
遊暴經峪
覓脫尋幽在徑通,肩輿面面受天風。深岩貝葉經霜白,絕壁曇花映日紅。
百道泉聲飛樹杪,千尋翠色落雲中。援栗欲鼓高山謂,不見鍾期興轉窮。
朱湘郎中,金華人登泰山
攀雲躡磴扣天閤,絕頂摩空星可捫。俯視千山參法從,卑看八極隘乾坤。
龍紋虎阜封苔蘚,漢梧秦松長子孫。今古登臨誰是主,斷碑荒碣自黃昏。
張體乾郎中,真定人泰山巔紀遊
地天交處此山分,墓寫高明愧不文。玉檢金泥成感慨,嵐光蟑氣自綑縊。
攀崖便欲觀紅日,躡磴行看入白雲。迂我邀仙探聖跡,豈期千仞會同群。
李填副使,解州人登泰山
小視塵寰共步虛,一亭高敞岱宗初。遙擎紫極扶桑處,近擁丹霞太液餘。
雨歇還生神府潤,天低常傍歲星居。登臨盡借山靈力,興滿乾坤任卷舒。
泰山萬丈插層空,聰馬馮虛欲御風。日觀依稀朝絳節,雲林彷彿接瓊宮。
須臾上帝甘霖沛,次第西臺玉趾中。往事空垂封禪史,新遊應自古今雄。
彭夢祖郎中,淮南人登泰山
星幢寶森鎖姻空,縹緲飛梯萬轉通。天闊練光為白馬,峰高嵐氣作蒼龍。銀河欲迸仙人掌,丹鼇猶藏玉女宮。毋聖代不求封禪,草相如詞賦吠徒工不,空濛鉗殿俯長天,萬里中原亦緲然。日出東山翻入濟,夜凍北斗欲沉燕。松陰猶落秦時雨,玉莢長封漢帝年。好借西風為羽翰,褊妝五嶽杖頭懸河。巨靈千古勢嵯峨,萬點神燈幌不蘿。曠野秋陰連瓠子,虛岩爽氣落黃河。三更日抱天門起,百疊泉飛下界多。七十二君無覓處,依稀旌蓋霧中過。一岱嶽盤亙大海東,珠光怪底搖天紅。雲姻常護碧霞頂,龍虎欲眠青帝宮。繞足星斗太歷歷,盪衣香氣何濛濛。有無仙人隔弱水,死乃西池查靄中。
李學道知府,浙東人謁玄官
□上壺天景最嘉,崖生芝草石生花。雲開玉殿瞻青帝,香繞珠宮擁碧霞。
眼底風塵俱罔象,寰中日月自仙家。我來欲把玄機叩,靜對蒼穹思轉遐。
李任守令任御史,以鄧氣著名。當其守青州,南拜,命之日,夢泰山之神遣官迎之,授以職銜,其後竟死青州。異哉。
馮大受舉人,松江人。登岱二首
水帝青陽闕,仙人白玉壇。徘徊空八極,睥睨跳雙丸。澹靄迷秦望,層嵐生晝寒。同游多謝眺,秀色總堪餐。
直上中峰頂,方知泰岱尊。崗巒關地軸,星斗挂天門。孤幛秦皇碣,深池玉女盆。仙人雲外度,白鶴自翩翩。
泰山絕巔峰鍾明府
曙色朦朧帝女壇,雄風吹客布袍寒。五雲忽睹雙亮下,千里同將疋馬看。
白石青芝隨地釆,高山流水向誰彈。封中紫氣常來往,賈男先登足大觀。
曝經臺
路轉峰迥別有天,平鋪石鏡落霞前。芙蓉插翠層崖峙,薜荔飛寒瀑布懸。
拂座雲生科斗字,吹簫風度鳳皇倦。恍然吾欲遺塵世,日醉桃花不記年。
劉宗岱副使,歷城人登泰山
石磴天門闢太空,躋攀夜到碧霞宮。崖碑洞府標靈異,雨脈雲根肇化工。
六月泉飛嵐氣玲,三更日浴少濤紅。可憐秦漢遺封在,玉檢金泥竟未窮。
潘子雨歷城人,少卿同陶心齋登泰山
岱宗天下稱形勝,挽客躋攀雲霧中。玉檢金泥傳歷代,秦碑漢碣照蒼窮。
陰崖時積千秋雪,睛晝雷生萬壑風。興到不辭絕頂處,乾坤一覽兩眸空。
劉隅都御史,東阿人登岱絕頂
日觀峰頭煙霧霏,天風冽冽振吾衣。仰捫星斗明且近,東望蓬萊似復非。
豐石緘金何代客,群山積翠下方微。安得羽翰凌風去,從此飛游四岳歸。
趙邦彥舉人,東阿人登岱
岱岳峰頭俯鴉群,鳳幢玉殿禮元君。層崖疊蟑低秋日,漢石唐碑令夕燻。
姻霧下迷千室雨,臺廊睛澹九霄雲。五松風起寒濤急,嗚胭秦聲不忍聞。
岩蟑縈迴烏路藏,金林玉几悶靈光。神功片石生雲雨,元氣群峰合混茫。
九點禹州渾一色,萬年玄澤走諸方。安期煉藥餘丹洞,姻樹蒼蒼澹夕陽。
金泥玉策靈章秘,巨岳仙問奠魯疆。三觀雲峰天矗矗,六龍輦道樹蒼蒼。
崩崖積雪千年白,陰洞桃花四月香。薄暮飛觴凌絕頂,蓬萊五色晃東洋。
巖岫天迴紫翠紛,蓬瀛東瞰碧氤氳。霞宮日麗千巖樹,鳳沼波涵五色雲。
秦越河山盃底盡,乾坤靈秀杖邊分。玉童不見姻空渺,徒倚松亭娣紫氛。
朱維京主事,萬安人登岱
日觀峰頭叩帝關,上方樓閣隔塵寰。暫辭載筆西清署,直上題名北斗問。
十二齊州歸指顧,三千天界盡追攀。高山自昔同懷仰,不嘆相從梁甫艱。
突兀真看切太清,將因仙倡得登瀛。百千萬劫推雄鎮,七十二君祇浪名。
山靄為雲迷楚望,松濤帶雨作秦聲。還朝莫訝無新草,不擬乾封侈聖明。
封禪當年事若何,秦壇漢時鬱嵯峨。向來二客尋仙處,曾是千官擁蹕過。
日色浮金搖白馬,天空如帶走黃河。振衣直躡天門上,夜摘星辰浩浩歌。
巖光噴薄遙天下,萬里扶桑曉氣來。縹緲群仙疑海上,參差三觀倚雲開。
華嵩並峙難為倡,河漢中流見一杯。玉檢金科渾幻跡,漢皇當日問蓬萊。
于慎思庠生,東阿人望岳吟
十日行陂陀,頑山總不快。一朝望峻贈,忽然豁眼界。明滅微茫或可賭,嶄嶄青嵐照終古。神秀獨鍾造化奇,遠射蓬瀛迎齊魯。桑田未為海,衣冠禮樂長。不收龜峰諸峰未足尊,中天突有一峰在。七十二主未封前,靈秘乾坤知幾年。秦皇玉檢徒為爾,漢帝金泥亦罔然。漢封猶有者出處,碑斷秦人留玉筋。三光未老留宗高,元氣茫茫收不去。幸攆兮喜曉,上有松斜兮蘿結,鹿駭兮猿越。安期羨門,不可以倘見,吾將乘蠣縿豹,求錢僱與王喬。日觀峰頭眾小山,夜半赤輸映儡皎。莫言日月隱明光,且見陰陽割昏曉。未須奔走檮名岳,一望雲岩顏已破。拄杖穿雲會有時,凌風觀瀑歡無那。
岱岳游引平生海,岱客乃夢嵩華遊。積蘇累塊不入眼,十年贈蹬仍東州。塵寰倡側不受羈,時時倒景凌清秋。人言岱宗鄉土物,可與元化銷百憂。因之高丘望遠海,海風四至聲風颼。天門高高望不及,但見奇峰峭壁。千態萬狀,使我應接無停休。
登月殿,開雲樓
下視雲霧翻蠣儿,辨馬峰頭認定練,側身猿狄仍哀愁。地五岳,天三台,造物辦此何雄哉。若士此一至,汗漫未可恢齊諧。君不見,華山傾圯恆霍羞,海岱惟有東諸夜。東人望岳如望母,膚寸興雲副所求。書生泥滓憶清汲,未斷塵緣奈別何。泰山處士高風在,且向東峰翳薛蘿。
載相堯履歷見前登岱嶽
兩日躋攀耽勝賞,會凌絕頂興尤狂。周天列宿高低轉,下界彤雲遠近光。
碣石峰頭留皓月,蓬萊海底見初陽。嗟予陸蛄仍多病,卻望衡廬憶故鄉。
黃一桂府判,閩人登岳
驅馳王事陸名宗,歷覽危崖奇異鍾。天向空中開殿閣,人於寰外見玄蓬。
龍渠吐沫懸千丈,烏道盤姻曲萬重。仙子羽成憑鶴化,白雲流水訪遺綜。
郭恬推官,壺關人委實泰山香稅
去年曾上蓬萊閣,今日還登封禪臺。滄海已知重譯獻,岱宗聞說六飛來。
萬方香幣供仙后,一代龍章發聖懷。自愧微臣兼稅事,雲霄徒倚望三台。
袁槍知州,懷遠人登岱岳饅成
天門遙上鳳凰巔,萬丈丹梯紫黑連。東極長留王女勝,登封猶紀漢秦年。
尊開曙色滄瞑近,杖倚磨崖日月懸。更向層崖尋聖助,攀齊應在世人前。
楊文樟同知,固安人登岱
海宇誰云闊,都來四望中。峰巒咸拱北,日月早窺東。
下土疇能並,中天此最雄。宣尼元獨步,萬古仰高風。
顧文耀東吳人登泰
岱宗峻極逼瑤京,萬里風雲杖底生。漢時至今浮王氣,秦松猶自靄春融。
朝天客仰天門迥,捧日心懸日觀明。掌上河山皆帶礪,磨崖還頌泰階平。
蘇眉山閩人玉皇頂
玉皇高閣擁丹丘,鶴壁峻繒瞰百州。彷彿紫微星斗逼,應知身在五雲頭。
日觀峰
曙色峰前五夜開,扶桑推出火輪來。紅光直射滄淇外,倏忽文明遍九垓。
丈人峰
氣象巖巖此最尊,群峰兩兩列兒孫。古今幾度滄桑變,惟有乾坤此老存。
桃花洞
雪竇雲岑玉洞新,桃花紅勝武陵春。仙搓直泛蓬壺裹,何事漁郎復問津。
阮自華舉人,安慶人登泰岳
朝回青帝老山前,歷落繁星綴繡簷。封色錦浮司馬頌,海光紅起祖龍船。
松亭巖屋神堪畫,石峽天門秀可憐。枉自浮搓尋八月,已教襟帶入重玄。
張新登泰
丹梯縹緲上天關,大地山河指掌問。欲傍星辰捫帝座,直愁雲霧失人寰。
泥金座玉終誰白,白石清泉香自閑。匹練吳門何處是,凌風好便拂衣還。
陳申宿泰山公館
晚遊乘問過岱宗,躋攀曲磴幾千重。未從絕頂耽清興,已眇群山度曉鍾。
寒夜暫將丹鼇訪,紫門詛許白雲封。悠然借宿石床月,肯數華陽第二峰。
光盧舉人,歷城人登泰
倚杖凌空俯大方,振衣千仞獨徬徨。海門吞吐風雲色,天界週迴日月光。
魯定齊桓俱寂寞,秦封漢禪入微茫。乾坤縱我探奇客,瑤草拾來獻聖王。
周天球吳郡人望岳
鬱蔥日夕氣佳義,衣上橫飛綵翠來。薄海千山趨下t ,中天三觀衣層臺。
射牛何處修封跡,司馬當年單禪才。欲問五松巖壁上,秦時風雨宣相催。
登岳
六龍開道九霞傍,飛磴盤盤躡景光。中阪直愁風弘去,下方微見鶴迥翔。
雲埋培摟群峰小,天坼河流一線長。巖際倒身低落日,安知匹練是吾鄉。
余維玉學正,樂安人登岱
為學直如炒秦山,一毫息忽莫躋攀。饅從石磴層層上,自入天門蕩蕩間。
觀日三更原有本,棲雲萬壑捻無關。直趨孔子登臨處,道眼應知隘八寰。
孫時秣陵人登泰山
祟朝常說泰山雲,如削芙蓉迥出群。疊蟑迴陰藏巨壑,長河浮練落晴霧。
姻霞不改登封色,金石猶存異代文。此日乍臨多遠矚,獨將杯酒戀斜燻。
陳宣登泰
乾坤五岳峙,形勝首稱東。歡業彤梯秀,鑽阮翠壁崇。蒼茫看碣石,獨立擬崆峒。
下界雲姻杳,中原日月同。山靈曾駐帳,地險幾回聰。雪下先冬白,日觀未曉紅。
逍遙青帝殿,精爽碧霞宮。棟宇聯星斗,神光閃電虹。聲名馳化外,柴望肅升中。
感應千方一,呼號萬野通。貢輸如國課,覆載比玄功。漢策相如麗,秦碑李斯工。
仙人疑可見,玉女日相逢。元化無離合,山川隨始終。我生衰髯短,流落壯心雄。
寄寓聊題泳,低垂寫赤衷。
冀相漳州人桃花洞
步入桃源路,天台跡似茫。曾來伴劉阮,不是問津郎。
白雲洞
危石巉巖裹,白雲向此生。兩三姑女在,閑讀子雲經。
吳相泰山晚照
寒曉隨總馬,斜陽度兩峰。碧茫空眼界,奇絕到胸中。
日月東西照,姻霞遠近籠。靈輝粒異景,人世此難逢。
鄭材安肅人登泰山
泰岱峻繒尊五岳,乾坤氣象此悠悠。星辰近對雲霄出,日月遙看渤海浮。
磴道盤紆千蟑斷,飛泉瀑布萬谿流。平生豪俠登臨意,長嘯拂衣天上頭。
宋存德秣陵人登岱
幾年綜跡混塵寰,誰意名山此日攀。烏道逶迤青幛外,旱峰杳眇白雲問。
恍疑天際聞雞犬,忽訝長空震羽翰。況是勝遊偕妙倡,可無佳句紀層巒。
吳道浙人登泰
三十六盤何險職,曉來登眺自忘疲。眼看山頂疑無路,身在雲端不自知。
贏氏五松寧故物,唐人千仞有磨碑。古今興廢只常事,金簡玉函亦大奇。
盧濬天台人登泰山
天放晴光快我遊,攀崖直跨碧雲頭。姻塵消盡江山曙,腸腑收回宇宙秋。
追覓鳳麟思孔孟,平臨霄漢憶皇州。何人更訝來遊晚,一笑千年願已酵。
孫璋海寧人登泰山
玉柱崢嶸接上蒼,攬衣登眺思茫茫。兩輪日月雙峰近,一統山河萬里長。
絕漠有君皆入貢,窮荒無地不歸王。于今莫奏東封疏,聖治雍熙邁漢唐。
王楝訓導,泰州人登岳
登岳到巔奇又奇,碧霞宮闕紫雲棲。千尋絕地遐如舉,咫尺瞻天近欲窺。
見大幾人稱道眼,禮玄何限乞神禧。遙思東魯毓靈秀,應有才賢嗚盛時。
朱覺民學正,高郵人登泰山
淮海生平仰泰山,何綠咫尺得躋攀。仲尼遺跡將繩武,石洞玄修許叩關。
磴磴漸超雲霧外,巖巖待立雪霜問。山靈試與評高下,明鏡無臺更出寰。
朱洪濟學正,陽穀人祈雨
炎蒸如燬值愆陽,大地嘉禾膜欲傷。萬姓憂煌心珍瘁,一誠感格雨淋浪。
豐亨預慶簧車滿,頌述咸稱主牧良。功德由來應食報,徵書首辟佐巖廊。
王化訓導,六安人祈雨
旱魑為授虐燄狂,燃禾爍石眾皇皇。郡侯懇效桑秋禱,河伯洪施雨澤滂。
望慰三農興頌美,忠輸九稅慶豐穠。朝天課績慶稱最,顯擢高名注帝傍。
汪坦經歷。登岱
十載遨遊鬢欲星,謁來長抱岱峰青。氤氳樓閣憑真宰,欽吸風雷朝萬靈。
人問得失誰為主,天上神仙我自名。煮石餐霞非妙乘,寂寥還復悟無生。
郭汝林永豐人登岳
天留岱岳開東土,壯志登臨日正晴。漢祀秦封俱莽跡,峭崖幽壑獨關情。
樓臺唇氣滄俱抱,古木龍文日月衡。探賞未窮吾借榻,翠微今夜一星明。
查志隆履歷見前三登泰山紀行
泰岱峰前一駐縿,天門御帳簇晴嵐。悲秋忽漫逢重九,歷險應知快活三。
十八盤中還汗血,萬重雲際任歌酣。大觀許步宣尼後,長嘯歸與也自堪。
時隆慶壬申年,被逮,蒙恩昭雪,東歸過此。
十五年來復此遊,山光如昨思悠悠。丈人峰桂乾坤老,玉女泉涵日月流。
三伏寒崖猶挾績,九霄霽色欲沾裘。忽看雲雨連燕冀,聖主應紆旱魑憂。
時萬曆丙戌,起官東,夏月行役,過此遇雨。
冬孟登登最上頭,藹如春暖爽如秋。月輸正向瑤池滿,日觀翻從碧海浮。
龍峪三辰風不動,虹灣萬壑霧全收。乾坤一覽歸圖籍,可是山靈為予酬。
時萬曆丙戌冬月,奉臺檄脩岱史,訪勝過此。
鄒德溥翰林院編脩,江西安福人登岱二首
泰嶽岩曉逼斗垣,人問不道有崑崙。雙峰日月環天界,半榻風雷薄帝閤。
北指雲光瞻紫極,東來海色入清尊。秦車漢鼎今何處,嘆息空山片石存。
萬疊層巒拱岱宗,蒼崖峭壁削芙蓉。山光杳靄吳門馬,海氣霏微越觀峰。
清角猶疑聞帝籟,赤丸何處覓仙蹤。振衣獨倚青霄立,片片輕雲落五松。
光盧舉人,山東歷城縣登岱吟同鄒太史賦
生平自抱神仙骨,喜入深山釆薇蕨。泰山五岳推其尊,故人招遊出帝閤。
相將攬勝山之後,奔峭斷崖錯如繡。烏道盤旋千仞餘,危巔上有玉皇居。
日觀振衣白雲落,天門長繡清風度。清風細兮天籟聲,白雲斷兮海日生。
分野中峰齊魯變,晴空下界雷雨暗。殘照荒荒翠蟑前,琪花歷歷以相然。
河流如練掛秦樹,霞散為綺明鄭圃。七十二家封禪君,空留片碣滋苔紋。
吾欲尋真訪大道,真窺方嬌恣幽討。阿誰煉藥古洞開,五色姻光燭上台。
半畝磐石勒科斗,臨經似出蒼頡手。願乞仙人一粒丹,如是我聞心地寬。
釆釆蕨薇最可茹,不作神仙不忍去。菟裘老矣絕塵埃,日歸塵世轉堪哀。
泰山道中同鄒太史賦
學士干旎出帝都,來過東岱挾狂夫。自憐芳草常為客,卻喜碧山不負吾。
老戍花陰隨去馬,江樓月色照呼盧。憑君雙劍如秋水,肯把生平意氣孤。
蘇澹濮州人,舉人登岱二首
平生湖海原空闊,覽勝今登第一山。夾道濃薰楓葉赤,垂巖倒染菊花斑。
九州禹貢微茫外,千里堯封指顧問。星斗瞻依真咫尺,夜深環珮響珊珊。
西風吹送登山屐,謐擔攀躋興轉濃。瓜葛周親丈人石,浮沉秦爵大夫松。
幽泉細進中天月,虛谷遙傳上界鍾。沐雨盤雲翠如削,秋來天地老芙蓉。
蘇演濮州人,審理瞻岱二首
柱杖來天上,下看雲氣浮。乘風謁泰岱,觀日渺滄洲。
採藥迷仙路,尋經斷水口。夕燻桂林杪,遙興不堪留。
來拾金光草,旋登王女池。曾談古跡□,穿徑探幽奇。
斷碣樞秦字,摩□□□□。憑軒以一望,雙觀鬱參差。
劉勁歷城人,舉人登岱
岱岳峰頭玉樹秋,拂衣長嘯思悠悠。眼空宇宙三千界,勢壯山河百二州。
人到天門星斗近,鸚嗚日觀海雲浮。當年禪草今還在,秦漢如何成古丘。
張岐松江人登岱二律
半空削出青芙蓉,直上煙霄幾萬重。漢時尚傳天子梧,秦封已改大夫松。
才非草禪惹司馬,世際昇平笑祖龍。本為祝釐曾汗漫,丹裹常繞碧霞峰。
振衣千仞絕塵氛,野色蒼茫倚暮壎。日觀有峰來海市,古碑無字逼星文。
頓空屐底三千界,誰識編中七二君。兩袖翩翩渾欲舉,不知身世出浮雲。
龔勉無錫人,浙江參攻偕湯比部覺軒同登泰山因賦登岱歌以紀勝
我適登太山,三月春欲暮。萬里來長風,當空捲雲霧。須臾霧盡見山色,蒼翠參。□天與天逼,層層石磴躡雲升。萬壑千崖轉奇特。御道縈迴六龍翕,峭壁飛泉挂瀑布。遙看一塢桃花紅,卻疑又入桃源路。大夫松何落落,無字碑何巍巍。秦皇漢帝今安在,唯有此松此碑無傾頹。瓚阮怪石滿山立,磨壓字久蒼苔氾。靈蹤秘跡不可窮,深巖時有蛟龍墊。振衣再陸最高峰,大地山河一望中。眼空不啻小天下,獨超太古窺洪濛。東向蓬瀛但咫尺,西顧崑崙近可踏。赤城王屋眉睫問,姻霞繚繞登山屐。勝遊至此何快哉,排空大叫天門開。雲端玉女兩兩下,直上金銀臺。顧我自魄塵凡質,稽首群仙謝非及,唯願投簪學向平,遍遊名山棲少室。
登岱雜詠□ 石經峪
翠屏圍石壑,誰把金經書。歲久字多滅,經旨只如如。
迴馬嶺
御道六龍過,壁絕千馬迴。登封世已遠,山逕滿蒼苔。
大夫松
長松倚絕轍,蒼翠欲摩空。豈受秦皇命,自有白雲封。
御帳
峭壁迥參天,四顧若列帳。曾留帝子棲,翠華可想望。
天門
遠陸青雲梯,一振凌風極。長嘯入天門,玉女遙相接。
玉女池
山池水碧澄,可照夫容面。玉女時往來,彩雲飛片片。
白雲洞
石洞棲白雲,玉檢封漢武。漢武久寂寥,白雲自千古。
無字碑
雄圖已消歇,山頂遺空碑。金書不可見,日夜天風吹。
日觀峰
夜宿日觀峰,起看扶某日。海底騰明珠,蛟龍驚出窟。
孔子崖
尼父昔登臨,玄覽超無上。我來得瞻依,頓覺心神曠。
張懋忠肥鄉人登岱二首
天門雙控鬱蔥蔥,竹杖西來禮大空。削玉幾時留漢策,探碑千載識秦功。
晴光近指扶桑日,紫氣遙連碣石風。七十二家今寂寞,水簾不盡野花紅。
雙龍百折漱清湍,夾道蒼蒼第幾盤。明月平臨三觀合,白雲不動五松寒。
長倨寶色香扶起,幽谷玄芝鹿踏殘。方外道人流水性,為探名岳著書看。
鄒德溥翰林院編脩,江西安福人同光顧吾遊泰山道中感念舊遊賦此
當年結夏南山寺,與君意氣凌天地。蒲團坐破千峰雲,雲光片片落人世。
今日逢君清源頭,攜手重為泰岱遊。泰巔末陸心已壯,飄然如在青霄上。
君行山立不可移,吞吐風雲百岱奇。乾坤假我以康樂,高朋勝藥兩遺之。
何時從君三山島,其躡仙蹤拾瑤草。
丈人峰
獨立丈人峰,直覺天下小。仰視有高冥,俯矚無孤烏。
日觀峰
我凌千仞崗,縱目乾坤外。長風吹海色,泠然襲衣帶。
玉女山
青天垂絕壁,下有幽人居。趺踟坐白雲,澄然萬籟虛。
白雲洞
此洞足幽棲,臥節聊一舍。坤看吐白雲,靂霖雨天下。
石經峪
誰將貝葉經,勒此盤石上。梵字有無問,亦足悟法藏。
桃花峪
峭壁凌穹蒼,冽泉貫其趾。不知天地問,清絕更誰似。
無字碑
絕繳植空碑,古人如有意。由來最上乘,原不立文字。
大夫松
爾本抱勁節,秦官何及之。乘風發長嘯,如羨商巖芝。
泰山道中有作
中原古道草萋萋,萬里游韜汶水西。喜有青山供野興,且呼明月共巖棲。
空江星斗懸蒼壁,野戍風雲暗綠谿。七十二君封禪在,可能策杖問金泥。
俞琳教授,江西信豐人登岱
歷褊危岑謁帝孫,碧霞殿近紫微垣。天行日月雙相照,地列嵩華獨此尊。
瑤草琪花成色相,霓旌電蓋擁精魂。試從金闕凌風立,九點神州盡可捫。
混元閣
為覓三陽觀,停車更一朝。松陰稜白日,石徑倚青霄。
宸翰暉山谷,仙函鎖沈寥。談玄真有契,昆屬故人招。
喻均新建人,松江知府暮春一日同李長卿侍御登泰山四首
宇宙名山願不違,還從仙客試春衣。天迴大海雲千疊,花滿中原錦一圍。
秦觀崔鬼人已遠,吳門縹緲事還非。千岩鐘聲尊前合,不遣雙節下翠微。
齊魯千峰望裹開,濁河清濟日縈迴。居然形勝雄諸嶽,久矣英靈動九垓。
翠壁舊諳虞帝狩,白雲曾扈漢皇來。聖朝謙讓東封事,莫問相如作頌才。
昧爽徘徊日觀東,漸看曉色入漢濛。祥雲不導羲和馭,濁霧翻迷海若宮。
巨壑魚龍眠自穩,諸山金碧坐成空。遙憐萬里扶桑影,倘避霜臺御史聰。
步轉山腰日欲脯,還從官閣醉醞釀。簷前氣候分寒燠,郭裡人煙定有無。
烏道千盤垂脫險,鳩節雙卻未須扶。山翁笑指亭亭幹,曾是秦時五大夫。
陳萬言御史,南海人題日觀
萬戶星辰未曙天,瑞光先照觀峰前。應知此去扶桑近,願借仙搓到日邊。
小天門值雨
武帝登封舊有臺,靈漱時見白龍迴。天風倒捲簾泉水,猶有遊人冒雨來。
霽望
雲外山河拱岱宗,鄉關何處翠重重。憑高極目堪惆悵,認錯羅浮浴日峰。
無字碑
鞭石曾聞自海東,晶瑩今徹碧霞宮。摩娑汝末經題刻,猶勝磨崖恥頌功。
岱宗登拜
古來二月登巡地,異代登封事有無。玉檢秘藏芳草合,翠華臨幸慶雲孤。
天邊舟楫尋仙倡,馬首喬松號大夫。今日守臣惟秩祀,青山尊俎百神趨。
夢憶名山已數年,偶隨猿鶴共聯翩。攀懸石磴疑無路,轉出雲林別有天。
滄海姻波圖畫裹,齊州形勝酒盃前。尋真未悟長生訣,欲向峰頭禮玉仙。
呂坤山東參政,洛陽人毒草歌有序
萬曆戊子春山東飢,蓋二年旱後也。菜根樹皮剎掘始盡,又食及野草,幸無毒,不問苦辛生熟。面黑者如鍊,黃者如土,俘者橫野不復收。余行部日,見道問青草三二種,花且實矣,蔚然獨存。問之,對曰:此貓兒眼、.羌花、鬼臼也,有大毒,使入喉,能即死,幸甚。往有食之者,吐瀉懊儂終日,夜裂肝腸,竟不死。其難堪視死甚焉,何敢食?余收淚而代之歌。
柳頭盡,榆皮少,豈是學神農,個個嘗百草?但教飢餓緩一刻,那論苦辛喫不得。嗟嗟毒草,天胡生此,既不延我生,又不速我死。速死豈不難,長飢何以堪。
斬莊行
長清六月纔禾黍,大家小家愁無雨。草根挑盡木如冬,又見探雛啖野鼠。
沙中稚子哭欲絕,阿八外路不能語。三年長餓一息在,那復餘情念兒女。
破屋一叟搗榆皮,我問搗之欲何為。土性多沉糠性浮,榆末和之可為糜。
極知強活能幾時,暫於腸胃勉撐持。妻子填溝老我存,死者長樂生者飢。
慟哭無聲但有淚,瘦骨令人摧心脾。道傍一廟有神坐,黃金為身受香火。
白南金永年人登泰山
峽口長風放曉睛,捫蘿屹立壯心驚。囂塵平隔天門迥,蔥鬱還將日觀生。
鴉影高秋來朔漠,松花一夜到蓬瀛。凌虛忽憶千年事,漢策秦封總浪名。
徐守仁經歷,祁門人登岱
巍巍東岳接蒼穹,誰闢紅門磴道通。腰筍漫經黃峴嶺,攀蘿直上碧霞宮。
堯天舜日瞻依近,魯阜齊州指顧誰。千仞磨崖都覽褊,還登絕頂頌神功。
再登
兩度探奇謁岱宗,山增靈秀擁芙蓉。穿雲曾出天門路,望海還凌日觀峰。
碑上苔痕侵漢篆,岩前松蓋偃秦封。三千世界微茫外,直北明光是九重。
姚自復吳縣人登岱
當蟯泰嶽喜攀躋,十八盤開石作梯。草禪尚傳司馬賦,苔封已汶祖龍題。
振衣直上天樞近,倚劍雄看斗柄低。翹首吳門何處是,千雲匹練望中迷。
周道南諸生吳郡人登岱
宇宙名山屬岱宗,至今猶自說秦封。低雲欲度千峰烏,噴雪爭回萬壑龍。
日觀可能通帝座,天門應許躡傳綜。故鄉極目知誰是,匹練那堪帶下舂。
姚應士鄭縣人登岱
奇觀天下,狂客興嗤豪。環帶群流細,擎天一柱高。彈丸爭是日,秋葉競為舫。山麓青天雨,楓林白畫濤。孤城卷石聳,魏闕片雲掏。無字秦碑幻,封禪漢史嗷。水簷飛瀑布,龍峪躍神鼇。峴嶺黃梅熟,懸崖翠黛挑。碧霞深隱處,玉女煉丹膏。五華泉浴面,八彩鳳啣旎。紅鏡當空照,梳雲四野帽。芙蓉開綠彎,星斗燦宮袍。環珮嗚千澗,笙簧奏萬嘈。倦橋三碣石,御仗半蘭□ 。夫松凝雪色,聖道配天褒。崖文神鬼護,盤路烏猿號。石印金剛字,波搖日觀蠔。山河百二境,法界萬千曹。登臨一長嘯,名利符鴻毛。
胡希舜副使,原武人登岱岳
乾坤無際此登臨,獨立清秋思不禁。海水東來三島近,天門北望五雲深。
看山玉女姻中度,對雨蒼龍澗底吟。七十二君何處覓,空聞冊簡痙黃金。
詹仰庇侍郎,安溪人登泰山二首
出城已愛數高峰,上嶺雙眸翠萬重。澗道亂嗚崖下瀑,山僧遙撞客來鍾。
迴巖天蓋傾東海,怪壁風濤韻古松。勝絕只欣酬夙約,神仙何處更相逢。
漢檢秦封空復聞,銅梁金瓦祀元君。坐觀萬象終無極,下瞰千峰憶#2不分。
酒外殘更滄海日,封中終夜石樓雲。拂衣未遂姻霧癖,聊爾登山出世氛。
陳文燭大理寺,卿沔陽人泰山四首
阿閣神房見羽翎,倦山吾久佩貞形。吳門匹練天門白,海上飛濤掌上青。
開闢自來分日月,煙雲吹處落辰星。張衡東望緣何事,豈謂玆山好勒銘。
日觀孤峰迥絕群,御香亭敞氣氤氳。松聲似帶秦時雨,壇影頻飛漢檢雲。
玄石洞中尋玉女,碧霞宮內訪元君。昨年曾過臨印里,尚憶相如草禪文。
霏霏凍雨送山鍾,樹杪俄驚掛白龍。帝闕依微看北極,聖朝裡祀少東封。
千秋玉液終當遇,一望層雲已蕩胸。李杜高篇今自在,那能杖屐得相逢。
指顧名山夕照前,中原平楚正蒼然。黃河曲抱三文澗,滄海寒生六月天。
地辨齊州煙九點,臺瞻魯國道千年。安期亦有神樓散,可得從吾肘後懸。
#1 『洞』 原作一『銅據』據上下文義改。
#2 此字不清,疑是『憶』。
岱史第十八卷登覽誌
唐丁春澤日觀峰賦
日之升也,浴海而麗天,嶽之峻也,切漢而臨邊。登高者以致九霄之上,愛景者欲在萬人之先。其所惟一,其仞惟千。伊風靈之有載,彼日觀之存焉。夫其夜刻未終,曙色猶昧,彼窮高之極遠,此有進而無退,未辨昏明,斯分覆載。屢聞嗚鴉,猶陰沉而不睹;忽聽晨雞,即瞳嚨而可愛。於是漸出暘谷,將離地維。巖巒既秀草,樹生枝姿氣,則赫人皆仰之。其望也如燭,其照也無私。昔者帝王御宇立極,垂統封禪,及此成功。巡狩應其春仲,莫不登玆絕頂,燭遐大明,思照煦之義,窮造化之精。以為日象一人之德,嶽是三公之名。信王侯之設險,俾夷狄之來平。方今一德無為,三光有象,動植昭泰,神祇肝蜜。千耑瑞色,思效祉以疑升,萬壑春雲,欲入封而空上。客有才,乏羽儀,心思騫翕,每精聚螢之志,難窮望日之處,引領終夕,含情.連曙,如照燭之有期,故躊躇而不去。亂曰:日有觀兮絕代獨立,登之望兮.無遠不及。何大陽之至精,莫不專於出入。
又賦
泰嶽東南,峰開一室,旁接天路,低臨曉日。陰霾玉兔,動宵漢之微明,曉報天雞,越氛埃之迥出。初其瞑色蔥籠,懸崖倚空,獨出清虛之外,遙分蒼莽之中;隱霧猶白,經天漸紅;披草樹以燈亂,耀波濤而血融。及夫林嶺寒消,煙雲色變;星河寥落以初沒,峰巒通迤而徐見;火動山頂,輸移水面;穿晴陳以飛鏡,歷幽窗而走電。至若門宇蕭條,霜空沈寥,凍開曙景,暖入殘宵;楊晶彩以赭赭,散芒角而飄飄,露灑交疑,風牽影搖,望極在涯,生從地表。夫弱木之歷歷,出陰之杳杳;萬壑收瞑,千巖送曉;消古砌之晴雪,動寒庭之宿烏。遙空玲滑,傷寸晷之難留,碧蟑喜繞,望輪光而漸小。凌霄色麗,騰空影斜;氣亂山燒,光分水花。石壁孤色,覺靈搓之津狹,炎輝咫尺,信長安之路賒。既而皆焜懼以徐來,泛圓靈之不礙,蒙水氣以珠暗,露松陰而壁碎;霞色收錦,天風劍黛,披雲際之斜昊,豁天門而俯對;依簷乍吐,咸生齊魯之問;過嶺遞明,照及草芽之內。由是遠挂寥落,高辭絕瞑,萬象焜煌而畢照,六龍夭嬌以無寧。安得足踏聲峭,手扶青冥;陳白晝之若短,願陽烏之暫停。
宋洪邁容齋隨筆
應助《 漢官儀》 載建武封禪事,每稱天子為國家,其叔山勢峭險、登險勞困之狀極工,予喜誦之。其略云,是朝上山騎行,往往道峻峭,下騎,步牽馬,乍步乍騎,且相半。至中觀留焉,仰望天關如從谷底仰觀抗峰。其為高也,如視浮雲,其峻也,石壁寶容如無道徑。遙望其人端,如行朽兀,或為白石,或如雪久之白者,很過樹,乃知是人也,殊不可上。四布僵外石,上亦賴資酒脯。處處有泉水,復勉強相將行。到天關,自謂已至也,問道中人,言尚十餘里。其道旁山脅,仰視巖石松樹,鬱鬱蒼蒼,若在雲中。倪視谿谷,碌碌不可見丈尺。直上七里,賴其羊腸逶迤,名日環道,往往組索可得而登也,兩從者扶掖,前人相牽,後人見前人履底,前人見後人頂,如畫重累人。初上此道,行十餘步一休,稍疲,咽脣焦,五六步一休,牒牒遽頓地,不避燥濕,前有燥地,目視而兩腳不通。又云:封畢,韶百官以次下,國家隨後。明日太醫令問起居,國家云:昨上下山,欲行,迫前人。欲休,則後人所蹈。道峻危險,國家不勞。又云:東山名曰日觀,雞一嗚時,見日欲出三丈所。秦觀者,望見長安,昊觀者,望見會稽;周觀者,望見嵩山。凡記文之工悉如此,而未嘗見稱於昔賢。秦、昊、周三觀,亦無曾用之者。今應助書脫略,惟劉昭補注,束漢志僅有之,亦非全篇也。
邵伯溫聞見錄
客云:昔罷兗曹,與一二友祠岱岳,因登絕頂,行四十里,宿野人之廬,前有藥寵,地多鬼箭,天麻、玄參之類。將五鼓初,各仗策而東,僅一二里至太平頂,叢木中有真宗束封壇遺址,擁褐而坐以伺日出。久之,星斗漸稀,束望如平地,天際已明,其下則暗。又久之,明處有山數峰,如外牛、車益之狀,星斗盡不見,其下尚暗。初意曰:當自明處出。又久之,自大暗中日輸湧出,正紅色,騰起數十丈,半至明處,卻半有光全,至明處,卻全有光,其下亦尚暗。日漸高漸變色,度五鼓三四點也。經真廟帳宿之地,石上方柱窠甚多,又經龍口泉,大石有罈如龍咚,其口水自中出。又經天門十八盤,峰尤秀聳,北眺青齊諸山,可指數。信天下偉觀也。
襲慶守錢伯一禹遊覽記
宣和己亥九月二十四日,面奉玉音,至奉符催視岳祠。後一月,伯言至自兗。明日,具香燭以告上旨,已而罷醮于會真宮,獨登瑞雲亭,早飯于行館。遂同令寇庠丞呂光問、祠官曹欽承、萊蕪令韓僖、道士蘇彥弼謁岱岳觀,留連池上。復自金母洞過青帝觀,觀文僖丞相遺刻。遂遊白龍潭,奠御苑玉芽於水中,愛其泉石之勝,迺相與策杖散步,還過雞籠峰,始復肩輿。躬走社首山,視禪壇,訪遺邇,晚入乾元觀,小飯翠陰亭而歸。
元杜仁傑撰東平張宣慰登泰山記略
皇帝中統元載,擢用宿儒,宣撫十道,公首與其選,公治河束有異政,考為天下最。宇上親召,勞以卮酒,至以字呼,朝野榮之。越四年,上復命公為束平宣慰使,嘗曰:曲阜皇夫子之庭,泰山為中原神岳,皆在境下,所當親祀。以至元、重九前三日瓣嚴以行,由沂州門出,時天宇晦冥。翌日至林廟,拜三聖墓,雨氣猶未艾,信宿抵岳祠。明旦登西華門,雲則載陰載暘,雨則問作問止。咫尺三觀在墨潑染間,剎那千百其變。公謂所親曰:登頂之約,蓋不敢定。苟晴矣。乃行。否則恐勞而人。既而五鼓將作,陰為之解馭,三唱未終,星為之芒錯。于是州刺史張汝霖、奉符令張佺、司戶王天挺及從者三百,指具肩輿輩公而上。已而過黃峴,飾於護駕泉,次御帳少憩。去天門猶不趨十五里,路漸隘,林樹四合,就其罈望,乏天光,凝碧如鉗珠。薄暮至絕頂,由束以望,見山影默黑,偃外無際。頃觀李斯碑,僅得數字,其餘漫不可識。下自登封壇,皆歷代磨崖,亦復剝裂,惟唐明皇御製紀泰山銘,其字大如碗,深幾寸,泥金錯落,猶有存者。日沒少頃,寒氣已逼人,如仲冬時。從者燎薪圍坐以待旦。參甫中,公起步自玉女池,登日觀峰,六合賽開,肅然無纖滓。待蒸黍時,束方嚨職,乍離乍合。移晷,日露其半,恍然如入無量金色界中,凡在行者莫不嘆詫。及迴,又得西影,直抵昧谷,若與崑崙爭雄。長。公輒奮髯驚叫曰:吾此行凡三見岱宗面目,吾願足矣。噫,予自壬辰北渡,三十餘年,凡九來,未嘗睹此奇事,雖欲勿紀,得乎,古者有天人之辯,謂人無所不至,惟天不容偽,真知言哉。公純誠人也,至皿無往而不協,無動而不言,無檮而不應,是行之異,乃一節耳。雖然,天下之事固有邂逅相合者多矣。昔衛旱伐邢,師興而雨,或者謂適與雨會,則非也。此特純歸之天,烏在所謂由人乎哉,至於揮劍成河,變晝為夜,或有此理,如韓吏部開衡山之雲,蘇端明借海藏之春,皆我輩之餘事,安用詫,為因公此來,書諸石以示來者。奉高王禎書刻延禧殿前。
皇明李裕登泰山記
成化乙酉春,同年御史李景賢來按山東。是歲三月朔,同自濟南往謁闕里,回抵泰州公綰夜酌。景賢曰:喜玆和煦,明當同登泰山,一覽奇勝,可乎?余諾之,明晨起,與景賢聯騎出州城,北望輕煙薄靄橫帶山腰,適參政葉拱宸副使莊尚源邂逅而至,遂與偕往。北行二里,過白鶴泉,泉出石罈,給漢鼎沸,久早則滲灑。距西百餘步,日梳洗樓,不知創於何時,惟存故址。從西折北二里,有王母池,泉甘而冽,滇沸憐澈,不竭不溢,鄉人取水榮雨頗驗。又北五十餘步,日呂巖,有呂仙石像,宋時建樓閣煙圯,獨荒基破礎存,今圍以石垣,其中深林茂草森布蒙密,曄曄琦琦,頗有佳致。至山麓時,日出扶桑,雲霞絢綵,日前舉峰錯立,遠近異態,景物之奇,似快心意。自山麓抵迴馬嶺十餘里,掌峰對峙,裁壽崢嶸,勢相噬齒。中夾溪流,轉騰撇冽,觸崖石,激堆琦,其聲澎湃,灑靨法法,榮迂數里,入汶。又有巨石,大者如輪,小者如審律肌碗磯,偃外路徑,難以數計。策馬單行,崎嶇至嶺,下是嶺,岌素陸絕,車騎不可前馳,余四人神思覺疲,僕從亦有倦色,少憩石上。飲茗易肩輿,穿深林,瑜大石,行可四里,陸崖劃削中夾石徑,阪陀險呃,有石磴可躋。復行二里許,即宋真宗東封帳宿處,曰御幛,其地夷衍,嘉木槍棣,繁陰布地,前即深僩,黛蓄膏停,水光映天,巉石錯雜如斷鍔。有小魚,色青黑,浮遊水面,臨溪觀之。時羅道士獻荼餅,余試以餅餌之,翕然聚。已而尚源投以小石,悉港去。復三里餘,至黃現山,秦時有松五株,始皇登山封五大夫,枯沒後,人續植者百有餘年,老幹拳曲,擁腫,宛若蒼龍;勢欲飛騰。余四人休憩其下,嗟嘗奇態。又行二百餘步,日百丈崖,崖石如屋,可容十餘人。臨瞰道傍,紫蔓青蘿,搖綴蒙絡。傍有石洞,給訝而黑,莫測深廣,人亦摺思不敢窺。又經石壁峪,至十八盤,兩峰對插,峭峭如壁,其問累石為徑,盤繞至南天門,幾五里遠,望如梯懸倚山畔,此最險絕。易小橋盤道而上,入天門,東行數里,詣昭真觀,易冠服,薦祀紫霞元君。問道士,云不知創始。每歲春月.’四方謁者踵至,心弗虔,立致奇報。余聞而驗之數矣,已即祠後,觀磨崖碑,是碑唐玄宗紀泰山銘,字大如手,歲久風雨多剝蝕其字。距東十數步,觀始皇封泰山制李斯所篆,其石埋植土中,高五尺,形制似方非方,四面廣狹不等,余刮磨垢蝕而細觀之,總二十二行,行各十二字,多不可識。又西行數步,上太平頂,此泰山最高處,上有盤石方丈,廉隅尚整,黨色光潤可愛。余四人坐石上,少頃,拱宸,尚源足疲怯還昭真觀。余與景賢寨裳徑往頂上,倪瞰掌峰鑽簇,伏地若培摟,獨神霄兩峰嗯燐特起,佳花異草舍丹往。白者駢羅列布於岩谷,靈禽怪獸啾嗚嘯號之聲,雜杳盈耳,最為泰山奇勝。又百三峰日日觀、昊觀、周觀。余與景賢因縱目四顧,渺然無極。而崧、華、恆、霍諸山以及江、漢、河、濟諸水皆可指數,誠天下諸山莫瑜其高。時日正午,風清氣爽,徘徊既久,頓覺神思飄灑,迥隔塵寰,而不知身踞青霄上也。復從頂束下數十步,有玉女泉,水清甘美,道士時汲淪茗。又東行二十步,曰龍口泉,大石有罈如龍侈其口,水自中出,其流儡搗,有聲漂然。復從險徑南行四十步,懸崖淚蟀,下臨絕壑,古木蒙蔽,余俯身規之,毛髮堅聳,有怪石形如大匱,虛倚崖畔,風至搖撼,問道士,云:此謂捨身崖,人修道,從玆捨身入倦境。余與景賢探惻,道士惑世者,戕人之生。遂命州官塞路徑,絕往來。崖之西有五峰,燐剛巉簇,其狀若蓮,名蓮花峰。自西山小山折旋而東,層蟑疊出,泉湧石上,奔瀉數十丈,縷縷如簾,名水簾泉。其鸚籠諸峰、桃花諸峪,多有靈跡、奇勝,獨嶺嬌寵從,岩壑婦嗥,荊蔡交迷,路徑不可到。時日過未,余與景賢往觀,會二公同飲,各賦詩二首,書于觀之束壁。從天門盤舊道而下,至半嶺,正夕陽西照,回視山色玲瓏,水光蕩漾,樵訪牧子隱隱樹林問,恍若盡圖中人物。欲乘餘興往祖徠,尋竹溪六逸堂故基,石守道隱居,日已暮矣。嗟夫,余少時,嘗讀孟氏書,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公羊傳》泰山之雲,不崇朝而雨褊天下。觀子美《望岳》詩,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盪胸生層雲,央訾入歸烏之句,想像泰山之高峻,巒峰之雄秀,草木之奇妍,仙蹤靈跡之怪異,古今賢人達士,登覽之題味,何能得登玆山,窮探廣索,親覽奇勝,徒榮諸夢想者十餘年矣。昔程明道幼聞泰華奇秀,在鄂縣未得遊覽,及登,第請為是縣主簿以償其素願,又自記其始末。今余無庸於時。幸叨總憲是邦,且喜聖德廣被地方,居民咸蒙覆露之庇,更喜諸公皆同朝舊寮,乘玆休暇,得覽奇勝,以償夙昔之願,何其幸歟。是亦張弛之道,豈其荒耽而忘返者足比哉?此記與喬字記錄目何鐘《古今名山記》最佳。
喬宇尚書遊泰山記
正德五年,燕齊大旱,運河滯阻,天子爰舉祈方之典,命戶部侍郎臣宇於五月十四日往束方祭告嶽鎮暨于束海,予夙願泰山一登,又懼此行以昭假明神、周救百姓而往。苟祀而無雨,則又不可登矣。因齋心而前,過德州,即沛然下雨,過平原、禹城、泰安州、濟南之境,雨皆達旦,農夫歡踴,予亦展顏,謂可以償其願矣。二十九日,沐浴,更明衣,省牲,寅禮于季夏朔,鸚嗚後致祭于束嶽廟,畢,祭時雷電合作,予又懼曰:秦漢以前,登封泰山者七十二家,實為靈墟箸于簡冊。雖始皇以虎狼之威千騎萬乘以從,上中阪遇暴風雨,不得上封。今且雷電矣,登而雨作,疲夫羸馬不得登矣,o但頗自謂秉誠肅恭,嶽豈無鑒耶?竟與胡、張二君同登,時陰霾蔽空,行五里余,至紅門以入,則雲漸開郎。遂由石陂西北行二十里,過嶺二,日回馬、黃現。又五里,至御帳,觀始皇所休樹,五大夫松,神根古幹高皆二丈許。自御帳而上,皆石磴。飯訖,上小大龍口。又盤曲十五里至南天門,又三里至絕頂,凡五十盤而上,晴晦開闔,氣候萬態,不可云狀。謁禱于碧霞元君,稍上,是為束嶽廟,磨崖碑在焉,碑高二丈,廣一丈五尺,其文乃唐玄宗御製《泰山銘》,其書隸,其立之年為天寶,遂題名于上。又上為極高處,有玉皇殿,殿南為始皇封禪碑,即除道至士顛,覽秦頌功德碑,碑高二丈許,其文秘。石套內殿中有宋真宗石匣,內藏玉檢十六,成化問曾入御覽,驗為祀泰山后土文也。再束為日觀峰,有小碑,亦刻名焉。數步許,為望海石,是為越觀,可望會稽,石在頂,壽然蹲跨,愛而登之,為題望海石三大字。又轉登仙人橋、五花嶺,是時天日光麗,碧漢萬里,豁然四望,胸恢意廣。見濟南城束北華不汪山,如小屋建于水上。俯觀白雲,英英緲緲,自山腰而出冒于下方。北望京師,南瞰淮徐,西顧燕趙,束眺海上,以至于空峒、丹穴、太平、太蒙之際。誠天下之奇觀也。飯于道院,又題名篆詩于小石碑,徘徊至晚方回,遇崖石可愛者,輒留書,下山至州城,則已報更矣。
羅洪先狀元,吉水人題孔子登臨處
孟子曰,孔子登束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觀水有術,必觀其瀾,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於道也,不成章不達,此言聖人之所以為大學聖人者,必貴有常,不可作報。孔子雖至聖,必自十五志學,始十年而立,又十年而不惑,斯達矣。故曰:君子之道,辟如登高必自卑,未有不道中庸而能極高明者也。他日,述有若之言曰:生民有孔子,泰山之於丘埋也,而願學,乃在乎必有事,常必有事,其患弗至成章乎?大中丞鎮山朱君,保釐束土,庶務未遑,首標聖躅,索題千里,因探千古,學脈廣所,欲言並勒表側,質之來者。
李學詩翰林編脩,平度州人登岱宗記略
嗟乎,山,一也,未登,仰之彌高,既登,則高者復下,既下,則下者復高。峰巒殊而姻霞異,非山之變,登者自變之耳,山固自若也。世之馳騁於浮雲、富貴之途者,而性天遂變曾不能知。泰山之視浮雲,顧以浮雲為泰山之變,其與未登初見泰山者一也。子之惺然頓悟,不為浮雲所眩,而真得大觀於泰山者,非今日既登之力乎?
尚婀參議遊泰山記略
成化丙午春,藩臬將巡行郡邑,余與少參蠡吾王君世用、憲會淇水劉君廷珪、天台潘君應昌約日偕行。乃以正月丁卯發濟南,余與世用向夕宿靈巖寺,戊辰抵泰安州,己巳廷珪、應昌皆來,庚午黎明詣草參亭,拜束岳祠,遂肩輿出城北。行五里,及泰山之麓,由紅門路過高老橋,傍有水簾洞,洞左為巖巖亭,少憩。經馬棚崖,面馬嶺,路漸陡峻,再行至黃峴嶺束下,徑路平坦,俗謂之快活三。延轉而上,及御帳,蓋宋真宗駐蹕之所。蜿蜓而上,歷十八盤,至南天門,東北行二里,及昭真宮,謁碧霞元君,由宮後稍北,有東岳神祠,柯陰刻唐開元磨崖碑。遂上登封臺,有玉帝殿,前建石表,高丈餘,或云秦之無字碑。復轉東南,至日觀峰,舍身崖在峰之下。西望則有月觀、秦觀諸峰,北望則有獅鴉、鶉鴒二崖。若西南之丈人峰、東南之祖徠山,尤其秀拔,其青嵐、瘍飛二嶺,馬蹄、桃花二峪,與東西二神霄山、大小二懸石、蛻仙巖明月蟑、龜陰埠、楊老園,皆在指顧問。而下瞰汶、浮二河,如拖練耳。人云,秋氣晴肅,可以見海。余與世用、廷珪、應昌酌於昭真宮之別室,再酌於巖巖亭,酒力微醺,夕陽欲墜,神思飛爽,飄然跨滄俱、凌宇宙之氣槃也。山下有呂巖洞、王母池、白鶴泉,則以薄晚不能及。其他峰崖林壑、幽邃之地,佳景尚多,不能悉記。辛未出城之西門,禮玉女殿,即宋天書觀,遂至蒿里山,探鬼仙洞,令道士執燭以往,陰氣侵人,不可深入。時廷珪有事於東兗,余有事於青萊,應昌將校士於他郡,獨世用分治泰安,乃布席張樂為予三人者餞別,歡飲竟夕而罷。夫登覽,古今樂事也,泰山,天下奇觀也。四人同遊,藩臬和德也,不可不記。勝地不常,盛筵難再,繼此而復來遊者,亦將以興慨慕追歲月云耳。是碑在巖巖亭,嘉靖九年棠陵子題其旁日方豪。由泰山絕頂迴觀,尚少參遊記。山川如故,英烈何存,快哉傷哉,後十五年,方子之友見之,則又如方子之非。悲,尚子也。
葉份按察司、提學、余事題石刻觀海二字
昔顏柳以善書嗚唐,至今稱之,必日顏筋柳骨。然魯公以忠烈顯,公權以止諫著,炳琅宇宙,豈徒以其書邪?心齋張公曩為御史守關,武皇北狩,抗疏回鑾,風釆凝然,匹休往哲。平生究心字學,尤善大畫,當其濡毫伸紙,氣定神閒,得心應手,端嚴道勁,蓋有出于顏柳筋骨之外者,然世方以茂節高勳日公大受而遊情褚墨,公固以為藝成而下矣。頃者,公書觀海二大字,鐫諸泰山之崖,其字畫之妙,如吾前所云。噫,字,心畫也,公宏中肆外,惟變所適,充所至焉。海岱爭崇探可也,然亦有巖巖氣象而難於為水者邪?右稱心齋人品氣節固宜,但過許書法優於顏柳,則謬矣,賞鑑家當自知之。
姚奎通判遊石屋記
泰山東數里許有石屋,世傳碧霞元君煉真之所。予公暇,欲往觀焉,從者曰:徑隘不可輿。迺易服帽貂,以韋帶結腰,短策芒鞋,命道士劉教弘為前導,行二四里,無復蹊徑,披蒙茸,攀巉巖,樞樓而上,愈進愈險,下暇巔崖,驚汗浹背。又三里,盤旋轉一岡,而石屋在望矣。有羽士四人瘦然而近予青松絕壑問,前牽後擁,迺獲濟焉。瞠目縱眺,上有削鐵奇峰千朵,前有夷地可半畝,入其中,窈然而深,朗然而虛。明石竇涓涓凝結玉柱,大十圍,高丈餘,晶瑩可鑒。崖有元君手印,玉指宛然,後有石床,則元君偃息處。左偏一竅透絕頂,頂有石樓,可坐三四人,冰滑不能升,躋攀數磴而下,力疲,外石床,毛骨灑灑。旁有聖水池,清列而甘,不盈不涸,下有石日牛心,甚奇怪。又下有洗鶴灣,深不可測,一鶴嗚于上,以與人聲相應和,皇真仙境界,與塵寰迥絕。人之遊泰山者,每以道左日窮為畫,於斯罕到,孰知石屋之多奇迺爾哉。石屋於予,惜乎遇之晚也,嗟夫世之豪傑士,固有終身未之遇者,遇矣而晚,奚病焉?道左日窮以下,全用梳之石屋志文。
李鎔泰安州學正姚別駕總巡泰山記
泰山絕頂有神祠,日天仙玉女碧霞元君。岱岳毓神,上通乾象,英靈丕應,理或然也。遠近持瓣香徽福於神者,肩摩轂擊,歲常數十萬。人至,則羅拜歡呼,競以財獻,動以數萬計。臺憲藩臬俸稟愾幣,凡百經用,或於玆焉取給,而征斂不及於民,凋療之餘賴以蘇息,益國裕民,關擊於此,詛可主之非人耶?嘉靖乙酉,撫按藩司精選州縣廉能官,分掌厥務,時束昌別駕雪漁姚先生膺總巡之選。先生曰:利權,俗吏事也,吾人視之,當如鶴每,豈容毫縷自污,乃集百執事顏神誓戒,俾竭乃心綜理微密,覬覦者不得逞其奸,寸繈縷絲,罔或遺漏。始于是冬孟月,瑜年季春之十日,計收金銀錢幣畜產約三萬縉,珠玉袍嬸弗與也,視往歲加增三之一,籍上藩司以備歲用。先生廉恕立法,嚴而不苛,御下峻而尚簡,待士恭而能愛。總巡餘半載□愾,一取於家,束昌俸金,數'驛取之以贍貧士,其官給凜錢則易芻豆,俾飼官馬。損己利物,常情所不堪,先生不以為難也。泰山之巔,層巒百餘丈,俗號舍身崖,有為匹婦之諒者,輒大於神自投以隕,流俗以為壯烈,先生嚴禁諭遺之。快活=、一路平而隘,下有深崖,險甚,夜行失足而傷亡者屢矣。先生捐俸植木欄,自是全活者眾。臺臬諸司委以訟牒,斷次如流。附城為客邸者數百家。前此,嘗科斂之,先生曰:蝸涎自潤,顧欲漁獵之耶?吾不忍也。鄉老鄒璃輩將鐫石以振勵後人,屬僕以記。先生,海虞人,名奎,學博辭昌,曾未數月著《泰山紀行》,累數千言。泰安名士李文瀚、馬載道、高民悅諸賢相與倡和,顧僕讜陋,曷彰厥羨?擊泰缶以寫韶英,有遺音者矣,勉書以貽之。嘉靖五年。
高誨通判遊泰山記
泰山在州治北,高四萬餘尺,延裹幾二百里,名峰七十有二,其瓚阮列嗽,森然而供秀者,弗可勝紀。古為束鎮,天下之山莫高焉。予往歲計偕上春官,取道登謁,時甚寒,倉卒以未獲盡觀奇勝為恨。嘉靖壬午冬,予由青城轉束萊,司馬臺檄督岱宗事。癸未春三月六日,肩輿出自北城門,瑜小橋二里,道左右亂石棋布,近麓有廟祀池館俱壯麗。左有老梧數株,相傳漢武帝東封時所植也。又二里,至紅門,跨道為飛雲閣,道傍為更衣亭,楔扁日宗岳。循溪產天麻、黃精諸藥,土人負筐釆之。又五里,至高老橋,有漢壽亭侯柯,祠前桃李始華,稍前為水簾洞,泉自天紳巖出,飛流垂練,聽之泠泠然,下有小石橋,通泉于溪左,為巖巖亭,登之,畢見景物。又四里,至馬棚崖;稍前為回馬嶺,山石漸峻且奇,林木亦幽邃,溪崖有椒,有梅、杏、櫻桃,山居者資以為利。又五里,至黃嶺,西行折東北,上而復下,又西行折東北,則下而復上,雖屈曲下上,率坦易凡三,以里計亦三。遊人疲于峻陸,至是舒快,名曰快活三云,其西巖有竹繁茂。又五里,至御帳,宋真宗駐蹕之所,五松高數丈,秦皇避雨其下,封大夫云。竹林僧獻松花餅,啖之香美,復進甌茶,問之,曰:束巖所產,味亦清苦。又五里至大小龍口,兩山懸削,水從石峽噴瀉,上有古松,偃仰若蟠儿然。又五里,至十八盤,崖問揪懈、野棠、山榴、彌桃,或花□ 或實,石磴齒齒倚空,仰視似有不可至者乃偃樓攀援以上,盤盡至峽口高處,石門題日南天門,有三靈廟。又束北二里為元君祠,左側石方池日玉女泉,一夕聖水甘寒清冽,汲以烹茗,味可比浮槌龍泉。又東北至岳神銘祠,後有唐磨崖碑二,一為開元記泰山之,一為乾封朝覲頌,側多古人題詠,蘚蝕不可讀。又北土至絕頂,有玉帝祠,前石長丈餘,一名秦王無字碑。又東南行至日觀峰,人云鸚嗚時見日,山有石函方丈許,人云成化問雨水衝決,得王檢以獻,命中使痙舊所。即此峰之西巍然而突出者,秦觀峰也,稍南而獨見者,越觀峰也,峰之下壁立萬仞者,舍身崖也,崖之右則試心石仙人橋也。延坤四望、滄淇,東拆河流天傾,而汶水湯湯,柢環一錢,西南萬山伏地,殆如米撮,惟祖徠,尼父僅露春可指耳。近顧諸峰,若丈人,若回鴉、若蓮化、若明月、若東西神霄,蕾買姻相盪,勢若爭雄,其不能以一峰名,而附之以見者,如拱如揖,凜然有夔夔聽命之狀,真奇觀也。予始至,瘦石燐絢,剛風怒嚎,溪竹崖松,宜雪宜月,其尤足聽聞者,樵斧之聲與崆峒應答。既而烏嗚花麗,萬谷皆春,泉香可啜,蔬美可撰,山容于是乎圻圻然,而人亦得以樂之。至於溪雲出沒、而陰晴變化于立談之頃,此又造物者之翕張,而莫知其所以然也。夫山之景象,奇于冬,麗于春,而遊人或拘于時,止于暫,予以公事久于斯,而之順于下上,則夫山之情狀、景之變態、古人遊豫登眺之邇,靡不襲其芳,而踵之。玆遊也,可不謂獨勝乎?書以紀歲月。是作最勝
黃鱉食事九日登岱記
嘉靖乙巳夏,予以防秋董戌德州。九月朔,聞侍御南渠黃公束巡既遍,由沂而北,歷兗濟以至泰安,子迎而侍之,適未至而重陽且屆期焉。刺史仲言永曰:九日登高,舊事也,請追之。予然而告之曰:九日,天之勝也,為一兵一阜皆足以記時令。泰山,地之勝也,自古封而禪之,凡得以躡其巔者,皆足以齒壯遊。予閩產也,乃逢是日而獲登之,顧不勝與?於是改制登山之輿,請且爰登而刺吏從焉。窮其所至,山中古今所傳,前人之述備矣。惟是日也,天朗氣清,金風載爽,坐玉皇之頂,撫沒字之碑,則見聯絳岳鎮,翼我上皇圖,黃河控秦昊之盛,饒崙薦夷夏之觀,廓如也。既而日忽忽其將暮,景翳翳以偕入,百靈萬籟之號作焉,吾馮而夷,猶之心曠神怡。景物偕融,擷氣同流,若有以揖太乙而參之焉者,不敢以荒也。退而就綰舍,日一復躡日觀峰,則見心房之野,昧爽腦明,黑雲驅而上浮,黃雲擁而下升,朦朧掩靄之問,忽有點若朱丹、若火蹈,破重霧而耀紅光,奇觀也。須臾而半出雲問,則天明景藏,弓直歸矣。歸而下,歷水簾洞,聞其束有石經為王右軍所筆,但山峻峪深,不可以行耳。乃息肩輿,攀綠而上,杖屨而下,則見盤石若礪,大書蒼拙體,莊而神思飛逸,歷千萬載,爛然與天文上下、日相昭回,鬼神呵護之功哉。問有為巔石落而破壞者,有為水浸溜而就平者,豈造化亦有所忌也?與世傳真草小書與此大相迥別,或疑其未必出諸右軍云。既而西訪竹林禪剎,無以觀也,惟有所由之峪則恍若山陰蘭亭之狀,泉落百丈之崖,若拖練而下篤,齋湯子題日瀑布。淵深白龍之池,雩則取水迎而檮之,子題日霖原,細流屈曲而出,可以浮觴。夾流,獨石可以盤坐,溪山掩映,嵐光洸潸,可以題詠,又出而磐石橫亙,粹若白璧,方之經石為小,聞有前人之作,求之弗得,則天又且暮而歸惘惘然,有未盡之懷也。吾徒春元劉一柱者知其處,日一擔匠榻之以獻,乃元初天曆問辟世之士之所作也。噫,予南人,獲遊上國最晚,信宿盡得天地古今之勝,豈非遇與?刺史君曰:九日登泰山,閱諸編恢,未之前睹也,可以無紀乎?遂記之,又為之詞曰:泰山兮崔鬼,九日兮妻清。登絕頂兮寵徒,乘天風兮震驚。雜芳珮兮陸離,飲菊酒兮酩酊。追遺綜兮不可見,問太空兮冥冥。
洪朝選侍郎,同安人乾樞坤維說
或問於予曰:何以題泰山為乾之樞,坤之維也。予曰:有說矣,《史記□封禪書》云,謂之齊,以天齊也,言齊居天地之中,如人身有臍,然其胸、腹肢體、高下長短一於是取則焉。《漢書》言:天下之安,猶泰山而四維之也。解之者曰:維猶繫也,獨言泰山者,泰山至安者也,加之以維則愈安矣。予謂今世之言,泰山居束為束鎮,自瀛海之內言之爾,若以四海九州、中夏夷狄、瀛海內外視之則中也。今泰山在濟南封內,固云齊境矣。取義於乾樞,非耶?名之坤維,安也。或曰:以樞維名泰山,指山言耳,推之人心,有可說者乎?予曰:人之心之中,猶泰山之中也,人之心之安,猶泰山之安也,世顧不之察耳。今夫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受中以生之理也而戕賊之者,至於虐人害物。禮義廉恥者,人之四維也,而喪失之者,至於不顧,惟利之趨,此予之所甚憫也。予觀登玆山者,肩摩踵接,其來也,為避禍而求福耳,盍亦求之吾心之泰山乎?一或反而求之,則所以存其仁,守其禮義廉恥者,將不出戶而得泰山矣,何安如之耶?予既答,或者因鐫其說於石,以示來登山者云。
王世貞侍郎,太倉人遊太山記
余自戊午己未問,有事於太山者三,而其稍可紀者,第二遊也。其初遊,為正月晦,自清源謁臺返,與海道宋丈太武偕,夜浴於使院,三鼓起,啟堂之北扉而望,若曳匹練者自山趾上至絕頂,又似聚螢數面斛囊中光炤懼不定,問之,乃以玆時士女禮元君,燈魚貫而上者也。其煩祝亦隱隱可聽云。以黎明入山,即陰晦浮雲出沒,訾際十步外不辨物,第覺輿人之前趾高而余前樓而已。即絕頂,亦無所睹見,且寒甚,宋文迫欲返還憩鄧都宮,趣觴舉者數,而後膚不栗也,甚悔之。至六月朔,偕御吏段君,按部太安段君約以三日登,而諸道從者眾,度不任輿馬,余乃與參議徐君文通請以二日先段,君許之。至夕而大雨,其次日雨止。出泰安可二里所,即入山,時禾麥甫熟,黃綠問錯如繡,拂拂作餅餌香,樹杪濃陰暈之意甚適,而至無掌故可詢者,自是皆詁曲逶迤而上,峰勢歡詳,若相噬而傍多溪澗,泉流碾儡,問作悲嗚,與茄吹相應。久之,至迴馬嶺,乃卻肩輿,改從腰筍。又四里,抵御障巖,一日御仗,宋永定陵束封止仗衛處,其前為巨澗,澗底白石砥平如玉色,而巖陡,陸上廟,其巔頗寬,嘉樹蔭之,好烏階階可愛。又行可三里,抵黃現。黃現者,不知其所鯀名,有松二,即所謂五大夫者也,以厄於石不能茂,而稍具儿虺狀,當是二三百餘年物。亡何為百丈崖,崖凹深如屋,傍有石洞,搓口而下黑,其究叵測。已度石壁峪,為十八盤,應助所謂,兩從者扶掖,前人相牽,後人見前人履底,前人見後人頂,如畫重累者,非此地也耶?而今道益飭治,且有昇者。所謂五六步一休,喋喋遽頓地,不避燥濕,前有燥地,月視而兩腳不通,且幸免矣。自是為十八盤者三,而穿中竇日天門。既上,呈風蓬蓬然吹,帽欲墮,道士衣羽奉樂而迎,出沒雲氣中,亦一奇觀也。行可里許,為元君祠,元君者,不知其所由始,或曰即華山玉女也。天下之祝釐祈福者趣焉,祠宇頗瑰偉,而歲所入香縉以萬計,用供縣官匪頒。其右為御史所棲,後一石三尺許,刻李斯篆二行。一石池縱廣及深俱二尺許,亦日王女洗頭盆也。自是左折而上里許,日嶽帝祠,陋不能勝杳火。其係峭壁造。天左為開元帝《紀泰山銘》,唐隸徑可二寸,而贏勢若飛動,惜其下三尺許為榻碑者冬月搆火蝕之,遂不全。右為蘇顯束封頌,字形頗秀媚,尚可辨,而損於閩人林煌忠孝廉節四大字,又有顏魯公題名,損於方元煥詩,固不若苔土埋翳之,尚可洗而有也。自是益北上數百武,為絕頂日,玉皇祠,祠之前有石柱方而色黃,理亦細,可丈許,所謂秦皇無字碑也,其石非山所有,或日中有碑石冒之,按李太宰裕記云,石埋植土中,似方非方,四面廣狹不等,細觀之總不二行,行各十二字,多不可識,今殊不然,然李公以為在開元銘束十數步,則非此在明矣。恨曩時不於其地一訪榻使,先跡泯泯也。復折而束,稍下百步,復上百步,石室冠之,高如玉皇祠,中有釐色石,至皿方丈,瑩潤可鑑,云漢武帝所藏金泥玉檢地也,傳云白雲起封中者是已。其前地稍闢,即所稱日觀、秦觀、越觀諸峰者,蓋五鼓而起觀日出,則為日觀,西望而見秦則為秦觀,南望而見越則為越觀耳。其後人所指某峰某峰,皆妄也。時霧氣重,不可久憩,又亡所睹見,如春時怏怏而下。適徐君至,呼酒談詩甚樂,三鼓而寢,約以五鼓起觀日出。然其寢皆以甘甚,醒則高舂矣,意恍恍不自得,強與徐君扶杖而尋昨所遊。時天初霽,日益弄色,其東南,盡目力,微白而晃漾者,以為海耶。直北而西,隱隱一抹蒼碧,若長城之喋者,則意以為太行、恆崧之類耳。至稍遠而淄、澠濟、泗千流,疊帶。近而諸山,皆若培摟,獨祖徠稍尊,居然一衡几。瞪眺久之,因與徐君語傳所稱昊門白馬,固未敢信,即小天下豈欺我哉。俄而諸山各出白雲一縷,若冢中起,稍上,大如席,凡數百道,則往馳而遇輒合,其起無盡,其狂馳而遇亦如之,頃刻遂褊成白玉,地而仰視,則空青瑩然,上下異色,呼酒與徐君酌,自以為生平之創目,所謂野馬綑縊,信也。俄而報段君至,從行者參政張丈希舉、副使李君嵩、會事王君遴、張君師份因置酒於其署,移席玉皇祠南梧樹下,記云漢武所種千株,大者十五六圍,今不能十之一而小,疑即其孫枝也。酒小問,散步至舍身崖,其缺處可三尺,而下臨杳靄數千仞,張丈足縮不敢前,而王君席間慷慨談兵事,乃亦縮弗前,張丈顧而曰:君扼腕而談兵,毋敢抗者,乃亦弗前耶?余笑曰:此自兵法諸君弗察耳,夫無進生而有退生,此王君所以弗前也。王君亦大笑,乃別段君,約以次日綠尋山諸勝,乃下。五鼓復大雨,雨連日,夕不休。余始與徐君同舍,而張丈王君舍圯漏,乃移就余,而舍中水亦將二尺,因布長几、置枕蕈其上。小吏裸而行酒炙所,劇談六合內外,張丈又時時以雅譴雜之,凡四日,雨始小息。夜外倦甚,王君苦吟若寒蟬,又時時提余耳,告以所得句,余不勝嫩,強起顧視,天碧爭如洗,而大星百餘,巨於杯,歷歷簷角,始可仰而摘也。質明,復大雨,州供業已盡,乃行,辭段君,與諸君偕發,時寒甚,衣絹素至五重不解,亦有乞道士木綿裘者,下天門,雨止,日出,每十八盤竟輒去一衣,至御障巖,衣去且盡。時巖傍飛瀑爭下,凡二十餘丈,濤翻雪憤,若鬥龍吐墊,玉鱗四飛,珠沫群唾。余興發不可遏,胱立磐石流泉中,呼酒數大白輒醞,長歌振林拋,諸君皆壯之,有和者,有就取飲者。移時而報段君至,相與之鄧都宮,為小宴別。其明年之四月朔,以行部道出萊蕪,會家大人有邊事,事甫定,乃乞靈於太嶽,以問登焉。將五鼓,杖策日觀峰,頃之,束方色微辨,而顧余及從者衣洞赤,已睹石室及諸碑碣盡赤,乃見一線赤從束黯對中起,顧山之背則猶昏然,鸚蓋三喔也。又頃之,日輪徐上,雲君電師、金支翠旅,彷彿扈從,於是諸峰城郭盡現,而山之觀與世同矣。余三登,而始畢其勝,然目境耳。其峰之為回鴉、為鸚籠、為蓮花、為明月、為丈人、為獨秀、為束西神霄,崖之為百丈、為馬棚、為鶉鴒,峪之為石經、為桃花、為馬蹄,石之為牛心、為龍口、為試劍、為龍紋、虎阜,峒之為呂公、為白雲、為遙觀,泉之為白鶴、為水簾、為白龍,諸用怪偉傳者,固未】 二探也。夫以封禪告成之主,凡七十二,而結繩者半之。天地之人文鬱,而後世之博識者不能舉,其略辭之,不可以已也。如此哉去。余玆役十有七年矣,而所經睹若夙夕,會至自太和有所撰述,因併記之。其後二遊各有詩,詩為七言,律凡十首。
王世懋太常少卿,太倉人東遊記
萬曆丁丑秋閏八月,王子朝於京師,歸垃故道,返於問井中問,忽念生平之遊缺焉,於懷者三,而玆行可一舉盡收也。泰岱為五嶽宗,客歲登太華巔,顧獨於岱宗一屐齒是任,將為青帝所誚,釋褐且二十年,不識闕里,暨林作何狀,其若在二之義何。又故人李于鱗物化八載,鸚酒之醉弗躬,喬玄當令阿瞞腹痛失,今不假傳一行,病夫業,且歸臥轅不北矣,恐遂為終身悔。乃自奮曰:即病必往。而會同事中亦有先我行者,傳車至德州,問道於州之守耿君,耿君曰:從玆入平原,垃禹城、齊河而南之長清,此走泰山道也,是稍東當故道,不能迂百里。余曰:以行李累東諸侯,奈何?曰:等費耳,且以蘇孔道便,浙之參政者日舒,嶺之參議者日陳,兩公者先公一日行矣。余喜而從之,于鱗家歷下,而齊河去歷四十里,而近業欲拜于鱗墓,不可令兩臺使者知。乃計為羸服問行,而先一力聞之于鱗子駒,駒報曰:先人墓在長清道中,毋煩問行也。余益喜過望,遂發齊河,稍折而東,幾迷失道,會候者,至云:墓近矣,請小憩民家,以待駒。駒至,即與偕行墓所,僅一尺土丘中耳,無周垣封樹,非得駒不能識也。問之,云將卜遷別葬耳。仁立賡然,具酒般設拜,焚所為文及詩,雨泣而別。日暍抵長清,聞舒陳兩公尚留靈巖寺,亟以一力先約之共遊,亡何陳公以刺來迎,乃趣復前。侵夜抵圖山鋪宿,夜大風,寒晨起躡霜而趨,舒公刺迎者亦來,知兩君子能為我留,甚幸入山可三里許,始為馳道,陸壑中斷石梁,跨之甚雄,遙望諸山,圍列鱗次,天設屏障,梵宇浮圍涌出翠微問,真天下奧區也。入門禮大士畢,即往舒陳二公所,口占一詩謝其見遲。二公已設素食相留矣,飯畢,具軟輿,二僧導而前,凡山所名勝處,卒一至焉。靈巖下垂一石,人立而向者,朗公石也。石沼停泓,亭而覆之,涓涓出於佛足,復匯為外沼,而漫流出山麓問,已忽伏而不見者,□□泉也。別院日達摩,旁湧起一鐵,金塗之,高可四尺闊,殺其一,背樓面拗,天為紋縷,作水田狀者,鐵袈裟也。已稍問歷而上里一一予而止,度其上不可登,仰視絕頂,下有平壤,草木蔭映,縫宇出焉。有廬其傍者,一僧一行居之,時上下取水,如是者五寒暑矣。意其人脩頭陀,行者恨不一見,瞻眺久之而下。時舒公小劇頓泉亭相待,予與陳公迤邇下,從之返舍,視僧房竹蒼翠數百竿,山以東所無也。小憩,復出,講堂前模宋碑數通,讀之,步入香積廚,見復沼一泉,盎而不溢,其旁潑潑細流環之,問之,僧云:又一脈也,廚之後復有來鶴二泉,盎如廚泉而細。大都玆山以泉勝,其泉或盎或流,或伏或見,或交或斷,僧亦不能盡名也。寺當天下四名剎像構宏麗,閣三重峙其前,浮屠七級標其右。余與陳公據閣巔而望焉,浮圖不盡,四級而止,其山四圍,故不能遠眺也。下浮圖而南為魯般洞,洞上綠傾崖,周梵以石而成二石門,內健不可入,似為開山僧埋骨地云。於是山之勝,幾盡,獨所謂通明竅者未之見,僧云:出山二里外,傍去不數武可望而窺也。余兄元美嘗為余言:靈巖是泰山背最幽絕處,遊泰山不靈巖,不成遊也。問山僧余兄所題處,得碑二,碑皆手書,詩皆十二韻,凡經再遊而得者,去今二十年矣。是夜飯畢,各就寢,余因得排律一首,韻如家兄數,晨起書石,付山僧而去。次日與舒陳二公魚貫而行,午鋪後抵泰安州,州守迎,問登山期,余輩以晨發告。而東嶽神廟乃在城中,得以其陳往謁焉。廟制宏敞,城其四周,前為門者三,中為饗殿,後為寢宮,儼然帝居也,穹碑古梧森嚴布列,前除怪石暮置。視其題刻,‘皆宋元問人浮海來獻者。予與兩公拜畢,循覽四顧而下,則州守已張具別館矣,雖撰皆素品,而設樂為禮甚都,力強之陪,乃坐。余甚愧其厚。為坐,久之,起更衣,見頂山如在檐桶問,可俯而窺也。凡山以夜色視則畢,皆兩公所未試者,聞余言,以為奇。漏下二鼓而散,次早戒行,舒公以服藥請後從,予與陳公兩肩輿先發至更衣亭,始屏縐從易軟輿而上。是日氣朗風恬,遊意甚愜,見兩山腋抱,骨削,流泉。下注陸壑,時為濛潑聲,仰視中峰,雲爭瀰漫,其上始覺泰岱為高。顧輿夫力疲,下就一壤憩焉,望汶水如帶,諸山培墳,獨祖徠當其前如大賓,無少降意。予與陳公歡賞其雄,已復就輿,歷高老橋而上,左一右墳起,細泉漫流其上而出,逶迤墮右澗,則所謂水簾也,石卑而泉涸,不能奇。已又折而前,見所謂馬棚崖者屏立道右,稍當奇觀,歷磴久之,地忽平衍可三里許,土人名之日快活三。余昔遊華山,備歷艱阻,亡論此山平處,即大崎嶇不能當華十之三,因戲題一絕云:曾為太華峰頭客,是處堪名快活三。非饅語也。又前為迴馬嶺,蓋自此始不可騎云。行久之抵玉皇閣石,關當其前,玆山一隘也。從閣折而西盤,紆直上,二天門出焉,其下兩崖削立,樹木蒙茸,泉如建領下,巨石怒撐,瀉作潺潺聲,穿隙而墮。坐石弄泉,仰視御帳崖,真為勝絕處。御帳崖者,宋真宗駐蹕地也,今為憩客亭,傍植二松,纔石其下,謂秦所封五大夫云。松故丘隴問常木耳,為之失笑。飯畢更上,見三天門,縹緲雲霧間,雙闕天峙,兩峽東之。十八盤鱗鱗萬梯,異夫喘汗,數易,仰視峽口,忽遠忽近,殆神仙徑也,具輿且步,至天門,則蕩然平壤矣,為市而廬者可三十家。盡廬則碧霞元君宮焉,前為焚楮,地廣畝許,火日夜不息,金鋪朱戶,楔棹儼立,天闢福地,似非偶然。予與陳公小憩,公署即具吉服,瞻拜焚施而退。考道書,元君即華山玉女也,不知金支翠旗中能識舊遊玉井客否。相與近舒公,久之不至,乃拉陳公縱遊諸峰巔,巖障羅立,鐫題百出,至不暇酬接。其最稱鉅麗者為磨崖碑,唐玄宗八分書《東封頌》也,崖之半為蘇許公書,隱隱尚可辨,已為俗子書四大字蓋之矣。稍上而北絕頂峙焉,石湧起為小阜,屋其陰而垣之,前跨高標,秦皇帝無字碑也,碑形廣厚四勻,上為幢蓋,余斷謂非蓋,既封而標識其巔耳。獨其石膩白而堅,非山所產,不解何力致之,乃知驅石事故當不銼。覽竟,復步而南眺,所謂日、月、昊、秦諸觀,捨身、石梁諸崖,與古封禪臺,宋東封玉簡流出處,皆巡歷指點,所至徘徊,盡興南望,汶水遠從萊蕪至祖徠障之北來,諸流併入,蟆屋蛇騰,西流無際,草峰蹲伏、拱列,青姻數點時為聚落。目力所至,乃過祖徠南境,玆山僅當門戶一巒非復向時相賓態矣。西顧日色黯黯,雲霾時翳,遠水燦落,映日如星,細視久之,始別為水。最後望極天處,一圓光耿耿欲墮,非先所見幻態,眾譁視之,星也,蓋辰星先日而下,居恆不辨見之耳。上下稍劇,余與陳公據石而坐,見山陰萬壑限均中陡起一山,梵宮翠色,隱隱旁抱,周廬,意其奧壤可遊也。問之,羽人曰:泥僧所托,故無他奇。遂已。於時纖颼不起,燠若春和,竟近舒公不至,遂就峰之別館憩焉,則日已崎峨,亟呼陳公憑垣而望,熒熒半規,漸沒虞淵,亡異尋常見也,獨已沒再吐若瑪瑙盤,縫紗蒙之,真從水底見其浮沉,故是人問一大奇觀耳。時舒公正禮元君畢,余二人望肩輿冉冉而至,至則陳公為主將,入坐,陰風四起,手足忽在層冰問,亟起易衣,呼酒敵之,已乃向舒公詫諸勝遊,舒笑曰:即讓二君顧玆山第一奇,不佞先之矣。叩之,則李斯斷碣,舒公署中物也,為之撫掌,酒罷散去,約以鸚嗚登日觀峰望日。初出未晨,余先二公挫,則屏障酒果俱從。頃之,二公至,了不辨色,雖居室中,剛風從背入,厲甚,亟蔽以屏。陳公擁毯而坐,猶戰慄不能當,乃呼大白連浮之身,稍得住。已而霞光漸起,才可辨色,見一大赤丸半露雲海間,亡異沒時再見者,已復不見,良久始復出,則已為陰雲所翳,無他奇矣。余回署中書紀遊姓名紙上,將勒之石,袖腕僵不能出,須火乃成書。高寒異下界,乃爾。書罷,往舒公所觀李斯小篆,右石函巖壁問,尚餘數行可讀,天護神物也。其旁為玉女池,碑紀之,亦一勝云。舒公將續昨遊,予二人復從之褊歷諸勝處乃復就別館張具,余為主人,猶素食,以二公有事科醮也。飯罷,二公往焚香。余無事,謂可亟下,先之曲阜也。天忽作霧,撲面如絮,下至御帳崖,則舒公兩以傲人力挽,蓋舒為石經峪主人也。余不得已,停石經峪待之,峪去道傍不半里,石可坐數百人,上勒八分書,皆佛經,俗傳王右軍書,非也,書不能唐,定宋人筆耳。石之上,崖高三四尺許,泉奔瀉直下,侍郎萬公大書水簾二字,鐫探寸許,泉嵌入字中,殊有勝態。萬公又為石亭臨泉旁,亭之左磨崖高二丈,公鐫記其上,頗當下方絕勝處。余坐亭中,臨流獨酌,久之二公乃至。張樂小室中,天已向暮,坐盡一鼓而下,燈火夾道,迤邐入城,漏下二刻矣。頗患以供億累州民,一切謝遣之,擬以明晨問道走曲阜。陳公欲往寧陽有所會,約余二人停曲阜以待。次早遂行,並祖徠而南未百里,曲阜之候騎悉集,侵暮渡沬泗,令尹來迎。孔氏世官也。入城睹閒井蕭條甚而供億不廢,余甚愧之。晨起與舒公且吉服,伏謁闕里。廟制巨麗,甲於天下。瞻仰遺像,讚述功德,婆娑杳壇,追存聖澤,下撫庭柯,皆合抱,千雲材也。獨所謂手植檜者,大不能抱,枯幹無枝,縷紋左向,色理甚古,讀其碑,始知再榮,異代生里猶存,為之吐舌。予不語怪,胡此變相,無舛二氏耶?漢碑皆列植儀門外,都不甚剝蝕,形製奇古,行天下所見太學石鼓文及是耳。覽竟,磬折而去可百武,至顏廟,制視闕里而事事臧殺,肅拜而出。門之右,梵一大井,為亭焉,俾名其里日陋巷,此當有據然不可考矣。過衍聖公門,公尚外未起,乃復與舒公出北城,謁孔林。林距城五里而近,馳道如弦,檜相夾道周,甚偉。林東西設兩觀門,甫入門,聞茄吹聲,驛報陳公至矣。余與舒公近之門,即與俱入墓所,候陳公更衣,共拜亭,及饗殿,祖蕪壞不治,余謂此衍聖公責也,何必待官家。循殿後行,子貢所植楷在焉,大倍他植,枯而不蝕,直古木也。稍北而西日子思墓,又北日伯魚墓,稍折而西,北庭除漸廣,則夫子墓也。旁扁一廬云,子貢築室處。夫子墓特高廣,拜畢,余登其上,草木蒙茸多不可識。已復出拜二墓,循覽牆內,果無荊棘,斯之謂異矣。其地平衍,無大原陽山,皆景景遠綴,峰山南列,翠屏似為之案,余不能名其鍾秀也。出林望東南,一脈殿,設碧瓦,周文公祀焉。復往瞻拜,聞其地為魯靈光殿址云。故知今城不能當魯半也,出周廟,遂從東城入,憩公署。頃之,衍聖公來,自言病狀。予與兩公答拜,且少贊,公為且款焉,告以將之鄒,別去。是夜抵鄒明,過峰山旁,意忽之,且倦遊矣,猶不能忘懷。至臨城,范大澈鴻臚偶會,余告以勝遊,范曰:曾登峰山乎?余曰:未也。范憮然謂余:君奈何釋此奇觀?其石皆嵌空邇瓏第稍難陸耳。今為恨,恨不能已。抵家久之,將握管紀勝,會故膠伴呂君相過,道泰山事曰:恨公不能遊山北限均問,石大奇勝,非山陽比。問其地,正余所指尼寺也,因歎玆遊。得假傳車,乘簡書之隙,扶病登拜,頗愜生平願然,猶有遺憾若此,因併識之,以告後之遊者。
劉宗岱副使,歷城人處士松跋
余自嘉靖己酉夏始來登泰山,見秦始皇所封五大夫松者聳而立。又里許,見一松偃賽如蓋,日處士松,乃近日方兩,江氏題,以其不與秦封云。嗚呼,距秦迄今幾千百歲,人但知有大夫松,不知有處士松,豈物之顯晦有時歟?暨隆慶戊辰春,余再來登泰山,歲月曾幾何,向所見五大夫松者已亡其三,獨處士松尚依然無恙,豈物之榮枯有數歟?抑養素者終吉,估寵者多敗,固物之自取然歟?今安陽翟公又改處士松為獨立大夫,疑若曾受秦封者。嗚呼,五大夫松之存亡不足惜,余獨惜夫處士松何不幸而多斯名也噫。
吳同春郎中,固始人登泰山記
余嘗兩過東省,未及登岱嶽。萬曆癸未十月,有晉陽之命,二親在里,欲過而覲省,計程東出縮西出四百里,以余里居豫東南,邇于東省。以越月二日發京師,八日至德州,計程東出長西出二百里,泰山當東出,余嘆曰:余里人率自京西出,今以長者二百臧縮者二百,猶縮二百里也,奈何弗登岱嶽?同年昊子得時按東省舊寅李友卿適守濟南,此自京各抵以書。至德州子得使來至平原,友卿使亦來,余階沈生東北,沈生者,慈谿人,館于余。以十日宿灣堆,灣堆至泰安七十里,至頂又四十里。自山前往,土人曰:自此至桃花峪四十里,至頂四十里。自山後往,山後多佳,山前往亦山前返,故遊人罕至。余曰:即微縮山前,吾且從山後矣。十一日,晨興二十里至店臺,東南趨桃花,上下山圾者十數,至桃花,則泰安賈守所督諸役至。飯已,四力役以山輿來,輿肖輩而無輪,息則人坐于地。自是兩旁皆山人,行峪中,復從東北行數里,至姜倪寨,縫山導吾左,傲山翼吾右,蕾買臺石棚如拱如揖,招余而前,唯中軍坪與吾輿相背而馳,路傍峪曲折逶迤,如蚓如螺,初猶記一二,久則不復置胸臆。又數里,由摩耳石坐鐵佛寺酒,數行至海眼,沈生投石水中,聲殷不絕。五里,至思鄉嶺,又十餘里至桂師庵,萬松連云,奧踞岩半,且行且飲,下觀虎穴,題岱西佳處于岩。由之風嶺,經雲臺,庵路益峻絕,輿不能上,從以步。又十里,達頂,蓋路四十里,而余嘗步者半。頂前為元君祠,右為公署,賈守逆余署前。守嘗為余屬者,天暝,且雪,不及,謁元君,署後觀玉女池。與賈守共摹秦篆碑讀焉,碑嵌岩中,止存三十字。宋劉跋嘗謂榻得二百念二字,今且缺石之半,細矚右旁,彷彿猶見字形,劉謂周圍悉有刻字,又謂四旁廣狹不等,信然。酒竟,出立岩端,上下四維,混茫一色,白雲如絮,往往攪人鬚眉墮衣袖中,而四方挾香楮至者,呼籲鈞轟,震動岩谷。山上下諸館舍懸燈張市,送逆往來,繁若元夕。辭賈守,就寢,以五鼓觀日,賈守戒執事者四鼓謁元君,四鼓,賈守陳牲醴以四,諸生來,余為文,謁元君已,同沈生由祠西折,北上至日觀峰,賈守與四諸生從至,則雲溶溶作障。余曰:將不得觀日出乎?賈守曰:姑俟之。已東方色白,手他方雲亦漸薄,余凝神東矚,而光在東南,則日欲出巽也。頃之,雲若席捲而上,橫拖一帶如長城,其下光芒閃爍,精熒熒遠射,問雜薄靄,如隔疏簾。天南北光彩萬丈若虹,峰端忽戴鉗流紫,人冠服色相如。坐夕照,則日已出海矣。問道士海所在,指日下晶光一縷,余視之,僅若一電,旋即沒矣。日初出,若金,漸旦漸白,始大如輪,漸高漸縮。初遠見海水,近不辨几席,既而諸峰盡露,而海上瞑色漸起,反不知幾千萬里。曩吾于先生觀日摹寫盡妙,余嘗為圖展玩,今其境微異于先生,值天朗氣清,而此則多浮雲為崇耳。賈守曰:此而不飲,如果海何?共踞望海石,大觴,醉謂賈守曰:海上三神山或不出吾所觀外,安得有神人者挾泰山而超之,使我坐臨日窟,瞰其出入,不令無端浮雲橫我眉睫耶,已下探試心石,回觀宋封臺,石函丈許,或曰:寶藏庫以座金書玉簡云。南□下至舍生岩,岩危石萬仞,余俯而下視,貫守使數人拉余衣,且恐之。余吠曰:無庸,吾固不欲舍此也。又東南折,石嬌起負岩,作海日奇觀,大書鐫之。又其下,則東天門矣。右折登仙人橋,橋二石互立,懸撐絕壁,西上至平頂峰,賈守設筵,以歌兒侑觴。余欲亟觀諸峰,賈守且欲竟傳奇,一酌三起,始辭賈守,而余自往諸峰。賈守復令歌兒從,由秦觀峰登玉皇祠,蓋岱宗絕頂矣。前為秦無字碑,碑高數丈,色黃白,問雜紅紫,或日秦之石表。踞頂南視,問道垂垂下至山麓,汶水絲繞郡南,梁父、蒙、峰、雲、一予、尼丘,咸作培摟,唯祖徠、鞍、牛為山趾所掩,不露頂。顧東則大陵蜿蜓,由長城故趾達海西,則靈岩、鱉山至于太行。若華不注、長、白諸嶺,橫拖歷城,左右環拱于北,真所謂蓬玄奧區、天空絕境也。頂傍為秦封臺,曩以玉皇祠覆嶽頂,南昌萬公移置頂北,故頂石森露,余即石傍題元嶽穹巔四字。由頂西里許登丈人峰,又里許登石馬山,據馬三躍,輒恨不前,道士曰:此下東北,則堯觀臺下有玉女洞,即昔玉女修真所也。遠不至,由頂左折,觀廣生殿、元君寢宮,又西南折登孔子崖,即孔子小天下處,一銅像置斗室,泰山祠宇輝耀而孔子廟爾爾,輒為嘆息,施經東嶽祠,觀唐磨崖碑,碑為玄宗八分書,字五寸,筆法道勁可愛。其下洞名桃花泉,甘澹異諸泉。出祠東上崖間,多古書,鐫毀過半,殊可惜。以四鼓祠元君,未及覽,復至祠,環視金碧璀璨,足稱靈府。五華崖自右環拱,即所謂同觀峰也。辭神南下,西折數百步,至白雲洞,洞臨縣岩,洞北為鳳凰山。又西北折二里,登越觀峰,旁拱嶽頂,左瞰白雲,其下為西天門。山以西諸峰歷歷可數,酒數舉,歌聲合作,聲徹雲中。由一天門南下,環道三十六,所謂上下十八盤也。路陡絕,復從以步,但以兩人掖。五里至大龍口,又五里至小龍口,奇石環列,松篁交翠,坐少頃,過御帳坪,又下為朝陽洞。賈守使人將子得意持瞌至,娘半山亭。三里為二天門,觀大夫松,松二踞道左,一合抱不能,一不及合抱,謂秦封五大夫即此,然耶否耶。又其下俗呼快活三,解者曰:呼山之誤,改鐫快活山于岩。余謂此平處,三里其下又復嶔崎,俗呼為是。由黃現嶺十里至回馬嶺,北為玉帝觀,前為昇仙閣。又五里為歇馬棚,崖削數仞,上有墨書三畫,風雨不磨,人以為仙。又五里為水簾洞,水自懸巖倒射,望之若簾,去水簾五十步,東折五里為石經峪,雪甚。余習聞經峪之勝,衝雪。往平石半畝,上鐫《金剛經》,字徑尺許,掃雪漫讀,點畫。皆玉流水高,山爭奇兢秀,別為一境。又十里,由高老橋至紅門,所謂一天門,始出山峪,漏下數刻矣。自一天門至是,巍閣邃宇,古篆大書,初猶記一二,久亦不復置胸臆,道路碟阿崎嶇,莫能名狀直下四十里,而余步行者亦半也。已火光人喧,漸逼車下,則賈守命巨燎逆山下。復右折至岱嶽觀,尋漢武所植梧,僅存數株,龍鱗剝落殆盡。束至王母池,兩崖峙起,水聲淙淙,度木橋,觀呂公洞,由登封門入禮嶽祠,祠壯麗宏偉,直擬帝居,諸古今碑刻燃燎婆娑,僅經目耳。三鼓至館舍,就寢。明日出城南,觀陰字碑,與賈守別三嶽。子曰:余登泰嶽諸觀,未嘗不感嘆移時。昊,昔余宦遊所,越,余宦遊時所嘗往;秦,則前歲所周歷,嘗登太華絕頂;周,亦去歲過汝,坐嵩巔而望長河故處也。余三十餘年,足跡幾半天下,而三歲登三嶽,率在仲冬,則遇亦奇矣。登太華同子原,登嵩高同鄭公允升。今子願在昊,鄭公在周,余于二觀尤三致意云。
鍾宇淳松江人,參議泰山紀遊
不佞生束南菰廬中,長而刻劍上國,慕子長氏壯遊,欲償向子平五岳之願,顧磬折風塵,未能也。癸未出春明買舟,抵清源,次策遊自岱宗始,云取問道,直扳山麓。時桃柳芳妍,雉麥朝鵪,殊媚行色。行百里許,諸山蜿蜓,橫亙,英英懸馬頭,所謂齊魯青未了者,空翠欲滴。已而遠眉橫黛出霄漢,問之知為岱岳也。遊興益脈脈動,迺道旁多童堅釐婦,榫釆柔萌滿筐,云貧無食者,取和麥緬。啖之,為之憮然,民力竭矣,且旱久,愁無麥,祈樹濡甚急。私念大山雲出不膚寸,不崇朝霖雨天下山,靈何斬此一片雲也。近州數里,有山如覆盂,為古仙洞,深黑叵測,適二童子秉炬至,從樞樓行數武,稍寬衍,可俯仰,迺折,而境益逼仄,蛇行無宣,足處,腥風逆鼻不可近,亟從故道出。至州治午餉,出北城門,瑜小橋二里許,道左右俱亂石齒齒,馬足棋不前,近麓有廟、池、館,甚飭,古梧陰陰,相傳漢武帝束封植也,有野致。又二里,至紅門,跨道為飛雲閣,從傍至更衣亭,易一筍輿,逶迤五里,至高老橋有祠,祠漢壽亭侯。時桃著花,穠艷若綺,疑為武陵桃源,不知洞口流出胡麻幾許,前為水簾洞,云泉源自天紳巖來,當雨後,泉流飛射,噴激如萬斛明珠狀。時久旱,泉脈甚微,不得睹為一快。有小石橋通泉於溪,左為巖,巖有一苧,宜眺。又四里至馬棚崖,稍前為迴馬嶺,至此山益峻且奇,馬卻行矣。五里至黃峴嶺,束西下上者再迴旋而行,為里者三,然地頗夷,人名為快活三。余吠謂,當名折倣谷矣。又五里至御幛,一名御仗真宗駐驛處,有松二,秦時封五大夫,此即其二,札此偃騫,鱗鬣風雨,欲飛去然,可百歲物,或後人所植,抑其孫枝邪。移視久之,賦五松:秦封不解是恩私,御幢空傳駐蹕時。輦道蒼茫人去遠,年年風雨自孫枝。又折而前日,百丈崖,崖空嵌如石屋,可容數十胡床吹洞簫,薜蘿家絡,如挂老納,旁有石洞,給蹂深廣如古仙洞,亦一奇也。又五里至大小兩龍峪,石罈如龍,咚其口,水自中出。有古松亭,亭如葆車,名處士松,或好事者若為避秦然。余謂此君蒼顏素髮,剝落傲睨冰雪崖石間,無論不辱秦,即處士,于君何有哉?上朝陽洞,度十八盤,應助所謂後人見前人踵,前人見後人頂者。至三天門,又十八盤,達碧霞元君宮,已熒熒燈火,北斗平臨矣。乃假宿公署,時呈風震撼巖谷,夜就寢,若大海翻濤,天河倒瀉,疑從張騫乘搓問津牛女,又玲然如列子御風行也。鸚三喔起,披衣,就日觀觀日出,值雲霧罩隔,大海漫漫,不能如昌黎開雲衡岳,從黯對中睹飛霞百丈湧大金輪,浴授扶桑矣,厥明見石題,束觀日出,西見河源,為之神王。已復折而下,禮碧霞君。時乞靈者以千百計,有州伴受香縉,歲以數萬,供縣官匪頒。攜縊小酌,而別宮右側有玉女泉,為亭冠之,相傳即玉女洗頭盆,泉清冽,沁人脾骨。口占:鴻濛一窮何泠泠,吐飲擷氣通仙靈。金莖倦掌渺何許?我來頓使塵盧屏。又右石在三尺許,為李斯斷碑,自是秦以前物。折而束北至嶽神祠,祠後有磨崖碑,為開元帝紀泰山銘,甚奇峻,唐隸徑可如掌,雖剝皴不完,而雄勢飛動可念。石為蘇傾東封頌,庶幾伯仲聖教,序又顏魯公題名,惜皆為近代俗子剝毀云。北上數百武,尋古登封壇,隨所謂白雲起封中者。又上,則玉皇宮在焉,此泰山絕頂,青蓮云,呼吸通帝座,非此不足以當之,真翩翩,便欲令人排帝閤、捧日月矣。官前石如圭者,秦無字碑者。或曰中有碑,石函之,良然。折而束下百步,石方丈,云成化問曾於此得玉檢以獻,御覽後復命中使座舊所,因思柒十二君,千騎萬乘,雜遝空際,皆淪於荒煙野草,. ’不可辨,如太虛過烏,古今何者不朽,因為題無字碑:遺碑自千尺,漠漠秦雲白。雄風三十六,二世俱塵跡,那如峰頭一片石。歌獻久之,西則秦觀峰,巍然獨峙。又有周觀、吳觀、越觀,皆以其見境得名。一日月觀,取月腦庚方義,近是。則向昊觀望疋練五。鄉者,徒野馬綑縊耳,昊門之馬然乎哉?宮後1 峰名丈人峰,落落有壁立萬仞意,下挾仙宮、尼父石像在焉,肅拜瞻禮。崖石劃孔子小天下處,上摩皇蒼,下瞰無際,不覺爽然自失也。誦子美陰陽割昏曉,蕩胸層雲,庾皆飛烏句,更奇絕矣。因占:插天秀出青芙蓉,側身尼父一相從。星使搓迴銀漢逼,詞頭題褊白雲封。已欲取道玉女修真處,忽數兜子穿雲中來,迫視之,錢孝廉德卿,蔡山人幼君、馮孝廉咸甫,目逆而吠,復至玉皇宮,浮大白,無等三君各詫其遊之奇,已出其奚囊所得詩,凡若干首,咸甫賦泰山絕頂,逢余詩更以長篇索和,若旗鼓對壘余者,余為放歌和之,大都如項王戰章鄧鉅鹿時也。已欲更賦太山高,余曰:此自吾曹坐井觀天耳,安知不有凌空倒影之飛倦、芥六合而蟻埋太山者,手其不為海,若吠者幾希,相與抵掌而止。又東北望黃華洞,即王女修真處,俗以環洞多黃花故。曲逕官渺,彷彿,見石室,不類人問,誠棲真境也。咸甫、幼君從,曳欲振衣遊,以烏道迂迴不宜輿,德卿腹便,非濟勝,具不果。已折而至拾身崖,余側足臨崖觀之,二羽衣急引倨,以恐有天風吹墮人。德卿大驚詫叫號,余吠曰:韓子登華頂,泣不能下,此何人哉?顧見石題日愛身巖。先是,有蚩蚩氓誕惑,捨身以自戕者,故為憐而諭之。余曰:捨本無捨,何況愛綠,非捨非愛,作如是觀。二羽衣不能苔,導至誠心石倦,諦視良
久。仙人橋遠出括蒼、南明石梁。下,復至夜宿處,小酌罷,三君前行,至石經峪鋸石以待余。至。捫蘿行,見古梅數株,疏影橫斜,酷似西湖林和靖先生放鶴處。穿梅而度,石寬廣,可容數百人,類虎丘生公,徑可三倍之,舊名曝經石,不知何時刻八分書《金剛經》,字大如斗,後好事者復刻聖經以獻其勝,大是奇觀。石盡處有亭,亭其上、亭之旁有石日聽泉枕。又左,則泉聲潑濛,自巖腹直瀉而下,如漬玉拖練,下分為池,池停瑩可鑑眉髮。亭後有山,題高山流水,下為記,萬兩溪筆,讀之殊伉。爽三君復浮白,無籌三君顧安所得琴二欲一鼓之,令眾山皆響,邀山之神與七十二君聽釣天之樂。余歌山水有清音,何必絲與竹。三君輾然吠,咸甫賦《曝經臺》,余因賦《石經峪》:我來恣奇觀,流水瀉石上。濯纓見古字,隱隱眾星朗。篆跡半從烏跡分,具葉時聞落葉響。石‘火不作祖龍劫,龍藏中開探象岡。枕石聽泉足娛悅,高山流水忽獨往。雕鏤無迺亦華想,點頭悟石意儻恍。余謂玆遊日觀諸峰,奇絕人人能道,乃石經峪無心得之,而三君不期之會,又大奇也。造物忌多取,遊可已夫?時三君遊興猶劇,欲就榻,旁一室甚敝,且細雨濕苔痕矣,欲從祖徠尋竹溪六逸故趾、石守道讀書堂,南望云云亭,北遊靈巖,已夕陽在山矣。或欲留浹旬,窮七十二峰之勝,或以遊從此始耳。清泉白石,冉盟他日,夫天。遊子曰:高山仰止,心竊嚮往之矣。余走昌平,有白馬山其高可二十里,白雲堪把,往往自掌中飛出,白榆歷歷可捫,甌括無與伯仲,山人自以。孰與漢大余登太山,高四十里,益兩白馬云,然仙靈窟宅、福地洞天,何可勝道?而獨岱為之宗,何以?故豈以帝出于震而為萬物受生之始耶?滔至祖徠諸山,近若憑几,遠而太行、華不注、崆峒諸山若隱若見,眾山培摟,如拱如揖,兒孫蹲伏,如群龍趨入紫薇者,不可名狀。總領諸峰以朝上真,且黃河一抹,汶泗衣帶,而渲渤在肘腋問,與顧靈相吞吐,斯亦奇矣。至於為峰、為洞、為泉之奇,天麻、黃精、椒桂、桃、杏、梅、梧、巖松、崖竹,宜雪,宜月,其昏曉,煆霏霧靄變幻萬千,又細渺不足道矣。夫□也者,載營魄如一樞起滅大海中,譬之蟬,方抱葉吟而其中已蛻矣。時而非遊、所見無非山,無非非山者,其斯為採真之遊。如必戀戀於一丘一壑,即凌弱水,日坐崑崙巔,吾其為山遊乎?惡睹所謂小天下者哉。時萬曆歲,尚章協洽清穌,月哉生明。
王衡太倉人重九後二日登泰山記
蓋余僻在丘壑而生束昊菰蘆中,苦無所得山。山之大者莫如岳,海內稱岳者凡五,而其肆皆隅布,近者亦不下數千里,非書生所暇遊,迺泰山差不遠於河濟,庶以便省父母,得一瞻眺乎,而非所敢必也。今年丙戌九月之八日且北上,舟次濟寧,余祖母將有事於泰山,余奉以行,而後喜可知也。周生如春亦從行,行之日,宿建寧,竟夜風彭彭吹,雨擊席門。明旦而雨腳閣如,故尋髮鬍及之意,謂未已也。日入,已而雲欲流,午且日出矣。諸山嵐翠各獻狀,而黃沙籍是不及馬鞍,信子美所謂沾濕好者耶?憑輿人指點泰山者數,而皆不似正東,天半壁若更有青於天者,疑其然也。以語同遊,同遊皆吠之,已而雲摩出峽角,則果泰山也,始相駭以為奇。余買一驢跨之,左右視,惟恐失山,而山亦以日暮更娟潔,若答予賞者。又一宿而後抵州,易腰荀,行十里而抵山足之紅門,自紅門至小天門,以上左皆澗道,道深廣大,小石磊磊,奔而承泉,側,若聽者,頫,若漱者,若揭者,若與爭道者,多異態。而五色樹雜綴之,樹則桃、杏、楓、梨、松、栗之屬,草則薜蘿、赤箭、天麻、黃精之屬,不選而美,泰山蓋骨山,布肉而施繪者獨賴此耳。又數里為高老橋,平橋際崖澗問頗勝。又過短橋者一,而得水簾洞,左崖聳立數十仞,而兩大石腹相加,如垂簾以下水,會水正涸,滴涓涓然。因作春水時想,縱不敢望匡盧,定足當其支子耳。自洞而轉數里,為馬棚崖,言崖深嵌,可覆馬眷也。又數里而為回馬嶺,則從行者,且去馬而徒矣。尋至黃現嶺,嶺凡數四轉益峻,而外望廓然。傲來向北泰山肩,及此遂俯首。為之興彌高之嘆。自是而下下上上者凡三,以里計者亦三,日快活三。由回馬至黃峴,輿者前距高而余樓就之,余頂踵與輿人頂踵相擊矜綽甚,至此稍寬坦,而樹與壑更奇。吾始得納手於袖,掉頭昤嘯而有之,蓋真一快事耳。稍前而憩於玉皇閣,是為山半,余修茶而獻老親,老親亦色喜,牽予上下視者久之,決訾而得南天門,隱隱如紅星沬耳。尋破蒼翠斗而出至御帳,宋末定陵所駐驛處,傍有松,即秦封五大夫之二,其三已失之,雖稍夭矯然,以為數千年物,吾不敢知。過御帳,則盡走斗崖削壁中矣,無何而上小天門,群削截壽,畢相附,高相摩,四周無所不際,而左壑確理受水蕩j 訾作雲母綠玉色。山面缺泱遊當其前,余兩人大叫絕倒,而會有以酒餉者,急行之風蓬蓬來搏,杯兒覆,余即覆酒酵之而行。更上為小龍峪、大龍峪,以至十八盤,磴齒齒倚空,絕峽夾之,西峽咯有松數十株,翠相掩,里人名為對松,固一奇。又怪自峪以上所有盡松,無他樹,青青者松梧獨耳。果然盤盡而天門見,山一削鐵耳,中劈而為徑,穿而為門,雖日人力,然亦似天闢之以待遊者。自門逶迤數里為元君祠,祠甚壯,與老親作禮畢,更衣於公署。公署後為玉女洗頭池,澄碧泓然,斷石碑,存李斯篆二行。自是左折而上,日嶽帝祠,祠後石壁刻開元帝銘,甚道美,其旁亦多雅刻,且易主矣,得數字於殘剝之餘,剔磨而歡噓者久之。又上為玉女寢宮,愚民至,貌像裹服外撲被中,其可吠至此。更循而上,則絕頂矣,虛其頂,宜無所不見,而乃構玉皇祠,祠前石表長丈餘,云即秦皇無字碑,蓋亦莫知其如何。走而四顧,泰安城當襟僅衣結耳,諸山揖拱,無慮數千,或如鑽戟者,如覆敦者,要皆能為之趾而不能為腓,獨祖徠在前,若可憑,其他問指一二聳特者,問道士,道士不能識悵悵而下。束至日觀峰,峰後為望海樓,所謂秦觀、周觀、吳觀皆在焉,視余所由逕,天絲掛杳藹問,而澗中樹石繡相錯,若裒寶粟,其灣環而動者,汶水耶,黃河耶?顧放目而之東南,竟不得海影,道士謂霧氣霾之,此或然耳。又轉而至舍身崖,一巨石髒然出,余足能垂石外二分,而目不敢營視,偶從旁睨視崖底,無不俯據地者。稍西下而為仙人橋,兩壁中斷,石梁度之,至皿所得波嶺澄複之奇最多。道士指所謂獨秀、君子、蓮花諸峰,余但唯唯而望東天門,更陡絕,道士詫,余以為絕勝南天門而無楷梯,僅為鼴鼯雉兔之窟巢,良可惜也。橋西一道人懸鶉納,載棕櫚帽,客至不起,安知其非可與言者,以難諸客施之金錢而免之。由是而歸,則月且纖纖白矣,子與周生拉道士造東嶽祠而止焉。月華、星芒不知其帶霧與否,但覺其近而親人,滿空界浮藍蕩白,神外淫不自持,且寒甚,膚粟則歸視老親寢,已而就道士宿焉。道士貧茅屋,廣不瑜丈,井鼇半之,無已則縮足外。山空多聞,又午夜為士女上山,咀誦淫淫然,睫不交而漏絕矣。急蹴周生披衣視天井,星匿不見,意甚惡,業且起矣,同杖策至日觀峰,石時嘴足,齒玲相嗑,而會州使者以酒炭遲我,余喜而三舉觴,良久暗中作微紅見,上下雲盡黑而中不接者徑寸,則甚幸之。俄而鉗,又俄而赤而紫,吐飲漸及半天,施雲作霞,爛慢且覆人面,諸山頭稍辨,如撮米化為丹砂。極天際有金花浮起者三,道士曰:此日抱海躍也,將出矣。俄遂出,色如鎔金,大如釭。日之下覺有一抹漾漾右者,真似海正跳吠,而日已入雲,隊中金支翠旗飲然,收矣,不滿志而歸。復迂道登玉皇閣,異盡所未見,而道士、鄙朴每每對面失之,從閣後望山之北、林,篠蔥情處,日石屋,意必有奇,而老親以途遠、且不可輿,遂奉以歸,僅繞而西視所謂丈人峰者,平平耳。遂下觀白雲洞,洞巉岩多竅,道士言:每陰天,雲從竅出如線,頃而蓊荀,滿山四馳而縷結為一,即雨媒也。甚以不得見為恨。余因謂周生:余與若晨好晴而至,此且好雨矣,人心之無厭如此。出別道士,而下十八盤,盤磴直,輿余者又四人,莫可縱橫,則倒懸而下之,手足心盡汗出,目瞪瞪視人股,顧周生御兩人,蛇行如履平,甚樂之,請至山半而易焉。仰視則已失天門矣,甚懊恨。於是以目注之山,自山半至快活三,失天門者屢,而復得者亦屢,每見即呼周生,共揮手作別,意依依然。下至水簾洞,穿流泉、樹拋而東上,觀石經峪,峪為石壇,方十餘畝,石膚瑩然,鏡八分書《金剛經》,字徑尺,甚偉,雖強半為水所蝕,然與其如前二碑損于傖父之手,無若受水舂也。泉自上流來,潑溉嗚,萬侍郎就崖問題日水簾,又鏟石壁而書其所作《高山流水記》,頗恰似。又下數里,而山之巔窮凌漢寨,聳額以捧,山如弗勝,而祖徠、蒿里諸巒岫若列矣。自是歸,而無眠與食,不言泰山也。輿數程輒下返,而顧泰山者數數也,以為盡泰山矣。於寧陽《泰山志》,急披讀之,始知昨所遊者,僅僅里中兒女子祝釐故事,纔及堂皇已耳,山之曲房深榭,蓋十未得一,而吾所見金色日亦穀,以後光景,其得鸚嗚時者絕不然。余于是而又爽然失也。雖然,亦可以雄生平觀矣。藉使假我半月,陰翳且屏盡,而山之上差有誼粥寢處,以安老親,則亦不草草至此,又使我袖置《泰山志》,而吾友諸壯少年投杖超距,不避墟莽,按圖而搜之,其所見當多,而今皆失之,意吾其不良於遊耶,抑山靈秘其巧,不輕示人也?吾少好遊,所遊者為姑蘇、武林、洞庭、宜興諸山,諸山之奇,遞相代而亦遞釋其舊。向者,兩洞庭猶芥蒂吾胸中,而今釋之矣。不知竟吾之生,可以代泰山者安在,吾姑詳識而淺述之,以風後之繼予遊者。
于慎行禮部侍郎,東阿人登泰山記
蓋予家於岱山之下,嘗再從子充遊。乃其時率在暮秋,若三、四月,五方士女登祠元君以數十萬,夜望山上,簧燈如聚螢萬斛,左右上下,蟻旋魚貫,叫諄殷賑,鼎沸雷嗚,彌山振谷,謹得容足之地以上,而其時水泉多,枯木葉或脫,故山之奇麗珍瑰未露其十一二,露又為人眾所掩。意五六月之問水木方盛,必有濃異之觀,而往往以憚暑不能出,即出,又無與偕,徒側身東望思焉。粵歲辛巳六月,予外病穀城山中,朱廷尉可大倚舟廣川,過而訪予,相與盤桓雲翠東流之問,望泰山雲氣如在衣神,於是決莢同往。以其月十有九日發東流泉上,行山水之問二日而至泰山下。主人肅入館舍,明旦昧爽,衣冠謁岳祠,祠在郡城坎方,負岳而宮坍鈞天之居。出登封門三里許,至於岳麓,有雙觀焉,謂之一天門,下車乘藍輿以上,磴道鱗鱗,給訝蠣逶迤,仰見峰勢,鬼疑堯光,如垂天之雲,峻不容屐,以為決不可至。行數里,至回馬嶺,玉帝之觀在焉,其峰日瑞仙巖。觀之前為昇仙閣,憑閣望群峰,反在足下,而峰首則又有峻者。磴道益斗絕詁曲,倡側而上,樹四人以為竿,而中貫一輿,前人之趾履後人之顛,後人之llJt在予訾上,其後二人如之應邵所謂如畫重累人矣,自此以上,汗流喘息,目不暇他顧,而其兩旁丹壁翠崖,彥粵晒幸,蕾買霞萬色,陰晴異態,岩傍飛瀑爭下,濤翻雪噴,流聲淙淙,乍大乍細,若懸粳嗚環,下而迎客,而水簾洞之泉從山上瀰漫下流,注於絕壑,以入碾瑾,忽然而沒,有時復出。石梁、木扛互相撐柱,問以其耳目與之接,唯恐失之,而不敢縱觀,然後知此山之奇,向者未其一二也。又數里遇黃峴嶺,西行折東北,上而復下,又西行折.東北,則下而復上。又前數里,御帳坪者,秦人所從蔽風雨也,當岳半道,負中峰而處,左右諸峰兩面環拱,石泓數畝,泉流其上,醜而下注,厥聲砰磕。宋真宗駐蹕遺陸有亭,亭前松樹二,秦所封五大夫也,生石隙中,不甚高大,而幹皮龍鱗,類數百年物,其決不為秦時松可曉,而地則中阪無疑,意好事者即其地樹之。從者日松有五,雷雨濃其三,非也。五大夫者,秦之爵級,松何必五,假而封七大夫松,又將七耶?從者不對,又上則峰崖益險,璧立插天,其石皆磊坷相承,或圓或方,或墮或長,巉巖幸攆,不可名狀,而其垠愕之問,色相種種,望之迷瞥,其丹而鉗者,為殿為屋。兩岩之問一隙碧而如帶者,為天光,翠而如髮者,為松蒼;白如繪者,為苔;萬仞懸而如烏巢者,為羽人之居,而俯視則谿谷碌碌,不可見丈尺。又數里為大小龍口,龍口者,石峽飛泉如龍吐也。小龍口之旁為斗母觀,自此以上,凡嵌崑之問,為仙靈神鬼之居者,羅而列於左右,蓋所謂神房洞天、百靈之府也。又數里為十八盤,古謂之環道,望天門如一隻矢括,在其端上,盤如綠壁矣。因謝輿拾級而上,距躍三百,渾汗如雨。出天門之上,左折而至碧霞宮者,所以祠泰山元君也,負玉皇頂而立,抱五花峰於前,日觀在其左,丈人在其右,規制挨於岳宮,而金碧煜綸、觀闕暉麗,顧反過之。其西為使館,玉女之池在焉,池膏停黛蓄肅,有靈氣,其旁岩上有李斯篆,僅十餘字,予與可大就綰更衣,謁元君於壇,羽人贊祝。出而臨五花,岡巒斜紛,含谿懷谷,雲樹宮宇,俯在日底,下視郡城,蓋盒菴靄,汶洸如線,環之數周,川原迴合,縈青繚白,提封百萬,不盈一矚。由宮左折而上,為青帝宮,其後峭壁數十仞,唐玄宗《泰山銘》鐫焉,又北上數百武為玉皇宮,宮在泰山絕頂,古之封壇,秦皇帝在焉,碑石青白,高二丈而無文,蓋歲久夷滅,或日秦所以表泰山,其下有石函玉書,於理不誣。繞玉皇宮之後,倚闌而顧,俯見四面群山矮蛇,蜿壇如盤龍走蛇遠,七十二峰之下,其支脈首尾,歷歷可指數,以至於海。而桃花、明月、石屋諸洞在岳之背,列仙所紀金床、玉几之勝,若將睹焉。記曰天孫岱岳,周回三千里。以今觀之,歡殮乎三州之半矣。又折而東可一里許,漢之封壇在焉,石方丈許,碧而瑩膩,屋覆其上,白雲嚥隘處也。又東為日觀,以且觀日不往,而南登舍身臺,舍身臺者,一峰斗出甚平處可數尺,而下臨千丈。以三石撐抵,傳尺有咫,謂之仙橋,過橋而席於臺,日光西沉,霞色在壁,風吹冠衣,聲如裂石,於是相對大觴,望見西南有千家之聚,橫以大堤,默黑無際,諦視之,雲也,蓋雲如姻火,下傳上銳,平地視雲見其端,此見其杪。頃之,月出,羽人吹笙,和以歌音,極醉而返,山氣懍懍,枕席皆濕,不可以寐。出立壇上,月光熒熒,星斗可拂,俯視萬壑,姻雲一氣,茫茫正白,銀侮玉彼,不可辨識,道家所謂三官空洞之天也。往聞人言山以夜半觀日出,訪之羽人,五六月問平明乃出,五更可往也。於是坐而至五更,秉燭披裘以登,顧見山中雲氣從澗壑吐出,如一縷姻,稍上而大,東西聚散,車馳馬奔,倏然往來,頃刻滅沒,於是可大大呼,以為平生未有,從者盡護,東方作矣。回而東望,有山數峰,如外牛、車蓋之狀,而又漸沒,赤霞半天,光色媚麗,問以碧綠炤懼,五色,直射,衣袂。頃之,平地湧出赤盤,狀如蓮花蕩漾波面,而燦偉不可名狀,以為日耶。已又一赤盤大倍於先所見,側立其上,若兩長繩左右汲揮,食頃乃定,羽人告日昇矣,益先所見如蓮花者,乃海中日影,非日也。日且高春,赤霞與影皆役,而下微,見一錢白,況潛明滅,羽人曰:海也。又頃之,日左黑氣隱隱,一抹如連山長城,可大示予:此真六鱉所載矣。羽人曰:雲也。可大一噱,走望海石上,取酒浮白,醉而熟寐,從者咸慄且呼,予睨而心壯之。回立登仙臺,西望丈人、越觀二峰,近在目睫,因顧可大往,予與子充登岳,倚越觀望君:今吾陸丈人峰,可瞰太行,呼子充,也,會疲不能往。策杖而下,氣益舒展顧見道旁石益奇絕,水木益勝,每行數里,則求嘉樹流泉或峰助片石,膺而坐,舉觴屬可大曰:此非伯牙避雨岩乎,夫高山流水,於子何進聲矣。由口□ 而下,憩於岩岩亭。折而入經臺者,在道左里許,石壇斜倚山曲,方廣數畝,鐫心經一卷,字大如斗,作古篆文,壇北有璧,瀑布從山上來,懸璧而下,流於經壇,瀰漫過之。從水上視篆書,一一可讀,璧上鐫數大字;以水為幕,往予再遊,蓋未嘗至,以僻不當道,為人眾所蔽。故過經臺而下,出一天門,左折而得岱岳觀,漢武帝所種梧處也。又束里許,得王母池,池大盈畝,懸流注之,倍經臺之瀑。已而兩至,登車出山,涉泉而行,天暝時炬,車中聞水聲在足下者。數里而至逆旅,明日大雨,主人請遊三陽觀。告遽而行,至百丈峰下,望山上瀑布數道如從天下,蓋在山之西南,非舊所見矣。山人曰:予覽古圖經脈,地勢所由高下,蓋北紀諸山,負地絡之陰,並太行、王屋束瑜常山,至醫巫問而止。南紀諸山,負地絡之陽,連桐梧、熊耳,入於甌越,江淮、河濟由是束下,如建領矣。岱宗立海上,西向而揖群山,汶、洸、尸沂、泗出其支麓,旋之如帶,以入於海,蓋若負廢云。往河流燕齊問,由岱之北,挾濟入海,今徘徐方,顧反出岱岳南,挾淮入海,斯地道所變遷也。予登山巔,北望九河,故邇蒼茫。與天際矣。六月二十四日記。
呂坤山東參政,洛陽人觀日解
日觀峰在泰增之東百武,相傳鸚嗚時,日初賓於蠣夷,升於扶桑,黃光約礫,紫氣氤氳,滄瞑瑛千里之波,丹霞鋪半天之錦。鎔金初出,幾何遽神奇若彼哉?因語田水部,竹笑焉,竹山曰:余蓋遊蘭亭矣。所謂曲水者,足令人羞,前有假蘭亭,脩渠引水,稍為右軍雪恥,不則千古一贗諛耳。嗟夫,名下多虛,萬事盡然。志郡邑者,皆八景者,皆神奇,皆詫也,天地不為駭異,聖人無所駭異,而創見者駭異之,總之口口燕石耳。余恐後之登臨者為傳聞所詫也,以蹈余悔,作觀日解,迴迴車巖。在文人峰而數+步,遊黃花洞,發足處也,洞路艱危,余題此以告來者。
黃花洞在日觀峰後十五里,土人云:元君修真故地也。其洞高可拂冠,廣不能容一一几,石隙滴水,映如雨簷,可供十人之炊,洞前廣數丈,上有神宇,雨楹茅屋,幾蓋三二老尼居之。傍洞諸崖,新松環翠幾千株,稍稱奇,此外無奇矣。自丈人峰東北下陂陵五六里,猶可車至。亂石溝,獨足盤則懸崖線喔,大石峻繒,足合主陽動色,隆慶問,有墜車傷數人者,車中人僅以救免。且此地無宿無食,姻火纔通,下脯往便不能返,曾有暮人偶值雨雪,縐從皆縮頸蹲谷問,半無完衣,有凍餒死者。兩君。余不在治,寶鏡新磨,斯天下奇觀也,余覽傳記而夢寐思之,無由見。萬曆丁亥,叨守束藩,且為岱嶽司香使,喜不自任。既至,三登三宿焉,比曉,輒雲霧蔥蓊起,甚恨之。此中人云:觀日有三遇。正月無雨,海暈不升,一遇。暮秋氣爽,新霽無塵,二遇。仲冬雪後,曉絕雲姻,三遇。玆三遇者,歲無數日焉。小人樵人也,每晴明則蚤作,今老矣,實習見云。余喜曰:何狀?曰:公見落日乎?曰:見。曰:公既視之矣,又何狀焉?余舍然曰:傳欺我哉?已而曰:樵人何知?樵人肉眼耳,樵人何知?欲信宿以待而嵐氣又蒸,蒸作障矣,乃還,是歲九月也。越十一月,余復以役車至岱下,再登焉。時大雲新晴,山風刺骨,輿人至五鼓皆僵,噤不司起,強起之,相將至峰下。初,海底發紅光,漸漸起。意必有異狀,日不瞬凝視之。少焉,日出若鏡,至皿大於午日而不射目,赤如落日而不帶霞,則樵人所不及狀云。是行也,余感寒數日,幾不起,乃知好事者謬為神奇以詫人,後人知不如所聞而耿見詫,復謬為夸張以詫後人也。夫旭日,人人見之矣,去欲道,山中人自能道之。昔王麟淡公歷覽岱宗,岩谷都褊,獨此洞足不及焉。歸而為恨,為我寄聲麟洲老,無足恨也。
吳同春按察司副使,固始人續遊泰山記
余自癸未冬遊岱,今七年矣。諸名勝載前記中,不具論,記昔所未遊與遊而未及詳者。己丑六月廿日,泰安既竣事,欲補續前遊,有故人李子丹者,泰安人也,相別亦十餘年矣,曩約遊岱,及余至岱而子丹宦于趙,至是相見,愴然悲流光易逝而慶重逢之不偶也。以日午出登封門,十餘里,至普照寺。又里餘,過胡文定公投書澗,澗出凌漢峰。又五里,至三陽庵,庵崛巖半徑,頗險仄,境亦甚幽勝,禪洞下有泉不竭,亦不甚巨,又其上為玄帝廟、玉皇閣廟,傍一庵,諸黃冠修煉于此,二黃冠頗不俗,亦不甚解。無何于丹至,共啜豆葉粥,子丹與黃冠窮,每對非所問。余吠曰:渠誠未窮其際耶,抑大道不輕授耶?因論吾儒亦自有脩養,第人弗覺耳。孔子謂仁者壽,曾子謂德潤身、心廣體胖,孟子謂其生色也粹然,見于面,盎于背,此真脩養也。棄吾本有而向人乞餘咳,舍人所共知,其見卻。半夜閉門,傳道陽明先生,所謂拋卻自家無盡藏,沿門持缽效貧兄者也,與子丹共一吠。以日哺由庵束比十餘里,趨高老橋,上下山巔,無慮數四,路皆傍岩,此遊人所罕至。傲徠山壁之西南,時向時背,黃冠指點天紳泉,仙人影所在。甚辨西北一山,簇如蓮瓣,近若咫尺而遠不可至,則九女峰也。由高老橋至石經峪,舉子丹跌望觀泉,已而擭手窮泉之源,北行里許,石滑不任足,而泉自亂石中泠泠出,巨細相問,時作笙簧音。林木深茂,烏鵲喧呼,令人會心,多余昔年所未睹。子丹又叔說曩同事刺刺不休,而余僅記`憶其半,慨嘆者久之。已,夜色侵衣,遂由石經峪趨頂至御帳坪,燃炬觀題壁,蓋余與諸公寄題絕嗽飛□流大書也。月明水聲,共助佳勝。二鼓至新石盤,創自藩參呂叔簡,往春月禱祠者眾,舊盤不能容,往往擠墮崖谷中,叔簡闢火池,以西諸峪準舊石盤,為新石盤,而往來稱便。輿人謂舊盤路稍平,而余固欲由新盤往,至館舍,三鼓矣。與子丹就寢,五鼓起觀日,與余昔年所見無異,不具述。其諸所經臨,有如昨日,何異一夢?回飯館舍,復讀秦篆碑與劉跋所記,稍不券合,苦三面嵌壁,不能盡辨,令數力士出諸壁,乃知僅存劉所云云之半,劉謂正面七行,今止存右畔三行,而其三面欲就巖安置,各加鑿對,俱非當時之舊矣。滌洗榻摹,宇形隱隱莫辨,第得石之真面目,與無字碑瑩澤無異,外視粗頑而其理若此,天下事類此者多矣。已令數力士復嵌于壁,恐數千年物又損壞自今也。子丹足倦,余遍觀五華岩之勝,坐岩心下瞰諸洞壑,如在几席。日午,由孔子崖右約八里,至亂石溝,又里餘,至獨足盤,見野鶴千餘,回翔山巔,是所謂鶴山也,又數里,黃華洞,即玉女修真處,余昔年所歧望而未至者,洞在岳頂東北,踞鶴山之半路,險仄視三陽數倍,而其幽勝亦數倍三陽,泉湧虹吻,視三陽為倍,而其大亦倍三陽,獨居此者止老尼數人,祠宇香燈不及三陽三分一,以故人跡亦罕至。余非取道遷此,亦未必至此也。與子丹跌坐,究子丹十餘年所得,子丹蓋充然若有得者,具為余述大指,率依于禪,謂屢與諸名公談,無不契合。余喟然謂子丹曰:此非片時所能悉舉,世依禪而吾獨非禪,吾何亦依禪而近忽非禪?依禪者俄頃奏功,而吾以無功易禪,即子丹能信余言耶?子丹第思二帝三王以至孔孟,其時未有禪也,不禪不足以入道,帝王、孔孟皆道外人耶,吾昔慕禪如饑渴飲食,乃近忽非禪,豈愈久而反不入耶?人能實為禪而未嘗實學孔孟,故學孔孟無功而謂不足以入道,誠以為禪之心為孔孟,其入道顧不近且易耶?,子謂禪能空,子曰空空如也,吾儒何嘗專實,但空而能實,子謂禪能定,《大學》日定而後能靜,吾儒何嘗專動,但靜而能動。彼佛氏之所云空定,皆後之聰明怪異者勦吾儒以文飾之,而謂佛捷徑頓悟如此,而佛藏數萬卷,固十九此類也。佛果西方聖人哉。即陽明先生謂由讀佛書而後悟,亦偶感觸而因悟全體,如見擔夫爭道、觀公孫大娘舞劍而悟筆法,非筆法且擔夫與公孫大娘,而不觀其爭道,舞劍,必不能悟筆法也。此其說甚長,子丹固不以余言為非,而亦未嘗快然以余言為是。子丹視余瘦,又復教余養生術,固不與前黃冠之說同,而亦未嘗不與余前所云脩養之說異。遂與子丹別,而余由洞左折十五里,經小牛心石、大牛心石,至雙鳳嶺,嶺在兩山問。直上五里,而兩山回翔若鳳,問山人,無名,余大書雙鳳嶺于崖嶺束。一山高嶺數百仞泰山,左介丘,右石聞,此即所謂介丘者也。坐山半望周明堂,及山以東諸峰巒,亦如在几席。北下十五里,回環山麓者無慮數十,路皆傍岩,則艾峪也,至是,路稍平,穿林絕壑,又十五里,宿佛峪寺,即所謂谷山寺也,寺在深山中,路不險仄而境則幽勝,有大壑,雨過則虺績作聲,晴則諸泉亦泠泠出石罈問。二緇衣嗚鍾出迎,余以為麗剎也,至則廢殿二問,傍屋數問,皆覆以茅,半為風捲去,覓僧榻無有,以二几聯而就寢,蓋其僧之貧遠過三陽黃冠,而近亦瑜黃華洞諸尼矣。又明日,五里出峪則泰安,達省城東路矣。由南北高莊度玉皇嶺、埠東口抵省,自頂而下,由泰山北路,亦遊人所罕至云。
陳文燭大理寺卿。沔陽人遊泰山記
萬曆戊寅,余以山東左參政督漕事,舟過濟寧,約濮州李伯承同遊,而伯承病,不果來,舍舟而陸。九月朔日,至泰安州。岳廟在城中,穹碑古鼎,蒼松翠梧,非人問物,庭多怪石,皆宋元人題字。禮拜畢,出登封門,至岳麓,登一天門,飛雲閣,素石為臺,下通梁道,磊磊鱗鱗,有泉作淙淙聲,仰望岳勢,雲氣瀰漫,諸山培嘍,獨祖徠當前耳。一過斗母殿,至高老橋,有漢壽亭侯祠,前則水簾洞也,水自數千仞注於絕壑,如盤龍走蛇,倏然而沒,倏然而出,玉虹垂地,銀漢落天,令人衣帶俱濕。又數十步則石經峪也,石可坐數百人,《金剛經》,八分書,字大如斗,泉分為池,濘瑩可鑑毛髮,少司馬萬公恭扁為高山流水而記之,真三絕云。過巖巖亭,至馬棚崖,有墨三字,風雨不滅,世傳呂洞賓書。玉皇廟在瑞仙岩,余稍憩焉,至迴馬嶺不可輿矣。嶺凡三四轉,至黃峴嶺,益峻難行,魚貫而前,行者頂足連絡,所歷崎嶇,忽平衍三里許,名快活三。登二天門,又數里至御帳坪,秦人蔽風雨者也,有宋真宗駐蹕遺址,兩崖疊蟑,草木滋蔓。有五松亭,秦始皇封大夫是也,今存其二,非秦時物,後人植之耳,歪風四來,松韻泠泠、作老龍昤,勢欲飛去。呼酒賞之,路稍北有一古松,盤結偃蓋,過大夫松,有題為處士者,魯仲連似之,賦詩吊焉。過朝陽洞,有二行宮,大小龍峪,石峽,眾水飛泉,若龍噴,乾坤樓在峪旁,少司寇洪公朝選題,且云言天下之安者,猶泰山,而四維之維者,擊也,人心獨無擊乎?禮義廉耿,安身之四維也。取諸泰山,其說省心焉。由峪行數里,至十八盤,羊腸曲徑,仰視峽口,天光凝碧如鉗珠,真神房洞天,百靈之府也。盤盡力疲,登三天門,望白雲洞縹緲彌各,若不崇朝雨天下者,門內平壤,為市廬者數十家,泰山天門舊無室宇,造自張練師耳。宿仰止亭,次日謁碧霞祠元君,石像舊在玉女池,而宋易以玉。李誇《瑤池記》黃帝遣玉女,羽衣黃冠脩而仙者也。或云東嶽配東嶽女,誤矣。四方捐金珠馬殺者,歲無虛日。有玉女池,李斯篆秦始皇功德文,十餘字可辨耳。再里許為東廟,廟制不及祠,有磨崖碑,乃泰山銘,唐太宗八分書,道勁可愛,其右蘇顯東封頌,顏魯公題名,書法類晉,俱為人鏡毀。又轉北,青帝宮制與廟等,有秦始皇無字碑,或言有石函藏金簡玉書,古今莫測,其石色黃白,光瑩異常,非玆山所有。登太平絕頂,古封禪壇,高皇帝御製碑在焉。黃河如帶、淄、澠、濟、泗諸水若還繞焉。太行、華、不注、空同諸山皆几案物。西登丈人峰,有壁立萬仞之態,下峽仙宮,謁孔子像,至小天下處,上磨雲漢,下俯瞑渤,惟孔子足當之耳,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泰山之于丘埋,類也。聖人出乎其類,是尊泰山者,莫如孔孟。郡吏置酒羽士酌,余大醉,生平大觀,仍宿仰止亭。日入蒙氾,夜半月明,越觀、秦觀、吳觀宛如圖畫。至四鼓,羽士請觀日出,登日觀峰,大風忽起,寒甚,羽士解衣衣焉。上下蒼茫,渾如白玉,圓靈方輿莫可辨也。忽朱光三蕩東海,而陽靈漸吐。萬景維新,七十二峰蒼翠畢露,宇宙之大至是哉。登望海樓,至舍身岩,四顧而羽士時牽余倨。由平頂崖歸太清之宮,讀萬公表嶺碑,嘆曰:壯哉,文乎。擅四岳之尊者,泰山也,擅泰山之尊者,巔石也,從而屋廬之,踐履之焉,得尊表。著厥頂,山靈吐氣大明世界矣。封禪之主,七十二,有遺恨焉。循故道下山,至州將旦,思遊孔林。夫沬、泗、與山脈相連,近聖人之居,若此其甚也。上律大時,下襲水土,熟非泰山之靈哉?觀孔子而泰山等天地矣。
大明萬曆三十五年,歲次丁未,上元吉日,正一嗣教凝誠志道闡玄弘教大真人掌天下道教事張國祥奉旨校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