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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泰特美术馆缘何为这位百年前的俄罗斯女画家办个展

1907年,26岁的纳塔利娅贡查罗娃(Natalia Goncharova,1881-1962 )作为俄罗斯先锋派的后起之秀已经在国际崭露头角;32岁时,她在莫斯科举办了一场大型展览。而后她移居法国

1907年,26岁的纳塔利娅·贡查罗娃(Natalia Goncharova,1881-1962 )作为俄罗斯先锋派的后起之秀已经在国际崭露头角;32岁时,她在莫斯科举办了一场大型展览。而后她移居法国,为谢尔盖·迪亚吉列夫的芭蕾舞团设计服装和背景。她一生都在巴黎生活,成为这座城市艺术前沿的关键人物。

2019年,英国泰特现代美术馆以回顾展的方式将纳塔利娅·贡查罗娃再次呈现面前,此次展览的大部分作品属首次公开展出,从这些数量巨大的作品中,可见贡查罗娃作品主题的广泛,以及人生的丰富性。

展览现场

几乎很少有能比俄罗斯艺术家纳塔利娅·贡查罗娃的自画像更加积极的自画像了。画中的她面带微笑,对自己和我们坦诚相待。这一年是1907年。26岁的她是俄罗斯先锋派的后起之秀,她的作品已在国外展出,但回到祖国后因为贸然描绘女性裸体而被审判。在32岁时,她在莫斯科市中心展出近800张照片以示反抗。她站在自己的作品前,手举一束黄色百合花,坦坦荡荡。

贡查罗娃,《手持黄色百合的自画像》,1907-1908

以这幅激动人心的画作开场,此次泰特现代美术馆的展览是英国首次展出贡查罗娃的作品。贡查罗娃的这幅自画像用最直接有力的笔触将她的人格直接带给观众——热情风趣,精力充沛。在她漫长的一生中,贡查罗娃画过许多不同风格的作品,以至于当代俄罗斯评论家有时对她是谁、在哪里常感困惑。或许从她笔触中纯粹的力量和快乐便可找到答案:

贡查罗娃,《花园》,1908

将现代艺术观念带入俄罗斯

贡查罗娃曾在莫斯科街头游行,展示未来主义的人体艺术,并创作了纪念碑式的宗教画作。她参与前卫电影、尝试书籍设计,并参与莫斯科和巴黎的时装公司设计。她从俄罗斯民间艺术、纺织品中获得各种灵感来源和启发,将民族艺术融入现代主义的趋势中,影响并超越了20世纪的艺术运动。她出生在图拉省的一个贵族家庭中。在莫斯科的艺术学校,她遇到了她的伴侣米哈伊尔拉里奥诺夫,两人在一生中相继共度了俄罗斯的政治动荡,巴黎流亡,以及疾病和贫困的困扰。

在贡查罗娃的画中可以看到现代主义的意识在两个东西方两个方向上的流动。作于1911年的《吸烟的人》虽然明显有对塞尚借鉴的痕迹,这也将后印象派带到了俄罗斯。男人赭石色的脸和椭圆形的眼睛,锤子状的手里拿着的烟斗,带有传统托盘画的色彩。在贡查罗娃的早期绘画中,人物的眼睛常常像鱼;而鱼的形状又类似俄罗斯伊甸园苹果树下,收获时节桌子上堆积着的面包。

贡查罗娃,《吸烟的人》,1911

过去和现在的特征在贡查罗娃的画作中重叠。收获,舞蹈,俄罗斯东正教烛台:所有这些都可能与高度现代主义混在一起。随之贡查罗娃又描绘出一个莫斯科街头的场景——女性穿着时髦的新帽子,早期的双翼飞机在头顶盘旋——带着几乎原始主义色彩。

贡查罗娃一生中最佳的一幅作品《亚麻》也在此次泰特展览系列中。这幅画作赞颂了一个洗衣窗,一边是男士衬衫,另一边是女士内衣。一道道璀璨的蓝,闪耀着划过无处不在的白。试问还有哪位艺术家能像她一样通过画作的清脆之美使这些象征着劳动的平常之物如此充满活力,甚至富有英雄色彩,并在画中的铁器上签上自己的首字母签名?

贡查罗娃,《亚麻》,1913

在贡查罗娃的作品中,还可以看到:湛蓝的海水在船桨周围闪烁;粗壮结实的长腿踏着桶中的葡萄,葡萄已酿成深色的美酒;在两位摔跤运动员的抗衡中,一齐头向前用力,身体交织在一起僵持不下……贡查罗娃的笔触铿锵有力,每一击都将力量挥洒到极致。

贡查罗娃,《自行车》,1913

从俄罗斯民间获得艺术启发

在展览中,除了绘画作品本身外,纺织品上的流行印花、俄罗斯乡村女性服装等华丽,明亮的元素无一不被贡查罗娃热情的包含进自己的艺术中。事实上,她对俄罗斯的传统艺术的了解及其深入以至于她自己的一些作品可能会被误认为是民间创作。

贡查罗娃,《农妇》(芭蕾/歌剧《金色的小公鸡》服装设计),1937

贡查罗娃创作于1912年至1913年的作品《圣弗洛鲁斯和劳罗斯的一生》是两位拜占庭圣徒的漫画作品,描绘了这些圣徒将他们的艺术献祭给上帝。艺术家直接运用俄罗斯圣像形象刻画了两位圣徒显神技的过程。在1910至1911年的三联画基督救世主中,正中央基督耶稣的面孔是对神秘的14世纪俄罗斯艺术家安德烈·鲁布列夫的敬意。

与意大利未来主义所推崇的不同,贡查罗娃的作品则是对一个更古老的,永恒的世界的诗情画意的幻想曲。在《割草》中,一位农民挥动着镰刀,两位男孩则背着新鲜的干草,白色的罩衫与身后绿色的森林形成鲜明对比。贡查罗娃将这些鲜明的形状和颜色抽象化后进行表现:用黑色强烈勾勒出农民的轮廓,面孔还原成椭圆形。在《采摘苹果》中,身着白衣的人们在树下一边收集水果一边享受野餐,就像是画家马蒂斯重新想象的契诃夫小说中的场景。

贡查罗娃,《采摘苹果》,1911

观众很快就会清楚地看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的俄罗斯现代主义与在西方认为的苏联先锋派形象几乎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作为民俗先锋派的领袖,贡查罗娃和的作品并非天真的无稽之谈。她所处的一代人与巴黎的最新艺术有着直接接触,因为1917年之前,一些最奢侈的巴黎现代艺术收藏家就是俄罗斯人。

贡查罗娃,《来自图拉省的农妇》,1910

此次展览中一幅毕加索1909年早期的立体主义绘画《女王伊莎贝》,便是现代主义杰作已经被收纳进贡查罗娃时代的俄罗斯收藏中的一个证明。毕加索通过接纳被欧洲人认为“原始”的形式——从哥特式雕塑到非洲和大洋洲的面具——完成对艺术的重塑。而这种对原始的崇拜在贡查罗娃的思想中点燃了启发的火苗。

如果仔细观察贡查罗娃带着未来主义面部妆容的照片就会发现,她的伤痕让人联想到非洲面具。然而,她其实并不需要向非洲寻求所谓的“原始主义”,在俄罗斯乡村中她就能找到原始和热情。

贡查罗娃,《收获》(局部,天使向城市投石),1911

在她最雄心勃勃的作品《收获》中,她注入了以圣像和教堂壁画为灵感的人物,呈现出鲜明的泛橙的肉色,让人想起马蒂斯的《舞蹈》。而这绝非巧合。马蒂斯于1910年为莫斯科艺术收藏家谢尔盖·希舒金画了他的红色舞者。贡查罗娃在1911年画下了《收获》,但她将舞蹈的原始能量重新定位到中世纪。一个裸体女性骑着一头直接从启示录中来的双头怪物,而农民的脚则踩着愤怒的葡萄。

贡查罗娃,《收获》(局部,一只凤凰),1911

当时的俄罗斯艺术处于《圣经》题材比例剧变的边缘,而贡查罗娃的画作早就知道这一点。她对现代都市生活的描写充满了不安和恐惧。大约于1911年绘制的《城市》展示了高耸的整体式现代公寓楼,工厂的烟囱将黑烟喷射到已经挤满了飞机的天空中。 在这个巨大的立体主义噩梦上走着很小的人。 在《工厂》中,巨大的管状烟囱堆栈填满了令人不安的碎片化的天空。

贡查罗娃,《生育崇拜》,1909-1910年

贡查罗娃的艺术充满着对人民的热情——但他们不是都市中缺乏个人面貌的“无产阶级”。 她的俄罗斯是多元化的,不可预测的。她1913年的展览中的绘画包括一个犹太社区和一个黑人女性裸体的描绘。 1916年,她和拉里奥诺夫前往巴黎亲身体验现代主义的中心。1917年的革命后,他们没有理由回家。在流亡期间,她通过将她心中炽热的民间生活梦境变为精彩的时装设计而幸免于难。 她在巴黎Myrbor之家的画作将农民文化转化为爵士时代的时尚。

贡查罗娃为巴黎Myrbor之家做的布料设计,1925-1928

贡查罗娃的作品的起伏,像是俄罗斯现代音乐的配乐。如艺术家一样,作曲家如斯特拉文斯基和普罗柯菲夫将现代主义的不和谐与民间元素混合在一起。在展览最后一部分,当观众探索贡查罗娃俄国芭蕾设计系列时,斯特拉文斯基的音乐确实响起了。在这里,在重现原始色彩和农民艺术中的童话人物的服装中有一幅贡查罗娃在20世纪30年代作为一套设计创作的乌克兰村庄的辉煌立体景观。 在现实生活中,在1932年和1933年,数百万乌克兰人因斯大林的农业政策导致饥荒而死亡。

贡查罗娃的芭蕾舞服装设计和她的所有作品一样,并非逃避现实的怀旧主义。它试图从俄罗斯20世纪的悲剧中拯救整个世界的所有颜色和热情。

贡查罗娃为芭蕾舞《火鸟》设计的服装和舞台

纳塔利娅·贡查罗娃画笔下的俄罗斯早在她逝世前就已消逝了。贡查罗娃于1962年在巴黎去世,享年81岁。此时,令她魂牵梦萦华丽的、充满活力的流行文化早已被集体农业所摧毁而不复存在。直到20世纪80年代苏联政府的开放政策允许公开讨论社会问题,贡查罗娃的画作才真正一一被国家博物馆收藏,直到2013年才在莫斯科向公众展示。

展览现场

注:本文编译自泰特现代美术馆网站、《卫报》乔纳森·琼斯《贡查罗娃:来自失落的俄罗斯的愿景》和劳拉·卡明《辉煌,大胆和开拓性》,展览将持续至9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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