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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战国时代的海盗世界:从海盗变成信长水军的真锅氏

转移据点为了解濑户内地区的海盗世界,我们有必要先让被收编为信长水军的地域性海盗势力——和泉国日本古代令制国之一,范围相当于现在的大阪府南部的真锅氏登场。真锅氏发源于备中小田郡的真锅岛(位于今冈山县笠冈

转移据点

为了解濑户内地区的海盗世界,我们有必要先让被收编为信长水军的地域性海盗势力——和泉国日本古代令制国之一,范围相当于现在的大阪府南部的真锅氏登场。

真锅氏发源于备中小田郡的真锅岛(位于今冈山县笠冈市)。室町时代,作为备中守护细川氏的被官,真锅氏在濑户内海地区打下了一定的根基。此后不久,他们的家族势力便打入了细川氏分郡所在的和泉国以及伊予新居郡、宇摩郡等地。在和歌山藩的史料集成《南纪德川史》所录的《名臣传》中,有织丰时代的和泉真锅氏首领、后来成为和歌山藩重臣的真锅氏(四千石)之祖真锅贞成(真入斋)的条目,其中详细记述了他的生平。

在回溯真锅氏家史的《真锅真入公有增御一生之书付》中,著者认为真锅贞成一脉就是《平家物语》里面原籍在备中真锅岛,射杀了著名的河原太郎、次郎兄弟的真锅氏(在《平家物语》中称作“真名边四郎、五郎”兄弟)后裔。其中还讲到,在真锅贞成的六代以前,真锅氏从真锅岛迁徙到和泉淡轮(位于今大阪府岬町)。而在如今的大阪府岬町,仅仅剩下一座被壕沟环绕的圆坟(真锅山古坟,直径约四十米)还保留着“真锅山”这个与真锅氏有关的地名。

其后又有这样一段记述:“泉州有真锅关,倘有自九州、四国赴京之舟船,便按其规模形制,纳口米于真锅氏。”意思大概就是,一些从九州或四国出发的船可能要走途经土佐湾并穿越纪淡海峡的航线,而真锅氏就在淡轮附近设置了“真锅关”,向这些路过此地的船只征收“帆别米”。也就是说,真锅氏以纪淡海峡为据点,从事着海盗活动。

尔后和泉细川氏没落,三好氏崛起。真锅氏便归顺在三好氏麾下。在天文十六年(1547)七月的摄津舍利寺合战中,贞成的祖父真锅贞行曾作为三好军出战,创下了号称“八百本之一番枪”的战功。到了永禄十一年(1568),织田信长入京,以守护代松浦氏为首的和泉国众便归降信长。

在与大坂本愿寺进入敌对状态后,织田信长为了封锁大坂湾而青睐于真锅氏。根据《名臣传》中对贞成之父真锅贞友的记载,天正四年(1576),归顺于信长麾下的贞友负责守卫和泉大津城(位于今大阪府泉大津市),并获赐三千贯文的领地、部下千人,以及“每月千斤(重量单位,一斤约合六百克)弹药”的供给,充当着“大坂川口船手”的角色。

据《信长公记》(信长的弓众太田牛一著,是一部可信度颇高的信长一代记)记载,天正四年五月,信长将真锅贞友与沼间氏等和泉国众部署在摄津住吉的要害之地,负责海上警备工作。这说明真锅氏被信长部署到了对大坂本愿寺的防卫岗位上。

据六月十八日的信长黑印状(《释文书》)所载,信长命令真锅贞友与沼间传内等人共同切断大坂本愿寺的补给路线,并进行大坂湾的警备工作。另据同时期的有关史料(《日根野文书》)可以明确,当时贞友确实受信长之命封锁了海面。但贞友与沼间氏等人均战死于同年七月的木津川口之战中。

综上所述,真锅氏最初居于备中真锅岛,后徙于和泉淡轮,之后他们的据点又变成了和泉大津。在每个阶段,他们都受命于陆上的上级权力——守护、战国大名、“天下人”而进行海上警备等军事活动,并通过设置海关征收帆别米等税金。作为濑户内地区海盗世界中较为典型的海盗势力,他们就是如此活动的。

这里需要强调的是,海盗们是立足于“流通”的。在政治情势的变化中,与陆上领主不同,他们常常会转移自己的据点。后文中所讲的称霸濑户内地区的村上氏不也是在各地拥有多处据点、不厌其烦地转移居城的吗?这就是他们与那些竭尽全力也要保住领地的陆上领主之间的根本性差异。

海战与火绳枪

真锅氏从信长处得到“每月千斤弹药”的供给,即每月获得约六百公斤的弹药,这是以他们配备和使用着相当多的火绳枪(当时记载为“铁炮”)为前提的。有意思的是,这也与织田水军的军事编制方式有关。

近年来对于中世时期武器的研究,不少都是从武器与政治史的关系出发来展开讨论,从而取得显著进展的。作为战国时代的代表性武器,有关火绳枪传入问题的争论非常引人注目。在这里概括介绍一下争论中颇具代表性的观点。

针对通行的“火绳枪于天文十二年(1543)经由漂流到种子岛的葡萄牙人传入日本”这种教科书式的说法,宇田川武久通过分析存世的火绳枪以及相关史料,认为火绳枪传入种子岛仅为一件个案。他指出,在此之前,东南亚地区的火绳枪已经被倭寇带入了日本。

与此相对,村井章介通过广泛而详尽地搜集史料,提出了这样的观点:天文十一年,晚期倭寇(主要由中国的走私商人组成)的代表人物王直用他的帆船将葡萄牙人带到了种子岛,东南亚地区的火绳枪亦随之传入了日本。

这些观点都很有意思。从这些观点出发,我们可以想象火绳枪曾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传到倭寇活动的琉球地区和环日本海各地。在此需要指出的是,人们认为最早接受火绳枪这种武器的地区正是海盗的大本营——濑户内海。

与弓(最远射程为三百八十米)相比,以火绳枪(最远射程为五百米)为代表的具备相当长射程的火器在海战中成了非常有效的武器。而与此相关,正如大友氏的著名大炮“国崩”一样,那些拥有水军的西国大名都曾积极地使用火器。

最早记述了使用火绳枪进行海战的史料是京都东福寺的僧侣所撰写的游记《梅霖守龙周防下向日记》。其中,天文十九年九月十九日的日记里记录了大意如下的内容。

当日午刻(十二时左右),梅霖守龙一行人航行至备前日比(位于今冈山县玉野市)附近的海面。有海盗船接近并与他们交涉,但以失败告终,于是发生了战斗。海盗使用弓箭攻击,他们以火绳枪迎战。故而海盗方有多人负伤。

在海战中射程较远的一方自然更占优势,所以火绳枪一定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在海上世界完全普及开来了。

后来在出征朝鲜时,大炮和火绳枪更成为海战中的主力武器(《乱中日记》)。著名的朝鲜海军将领李舜臣(1545-1598)正是在庆长之役(第二次万历朝鲜战争)的最后一次海战——露梁海战中遭火绳枪袭击而亡的(《惩毖录》)。

发生剧变的海战

大约在火绳枪传入二十年后,意欲征服濑户内海的织田信长与毛利氏之间的战争已经变得不可避免。正如前述,织田信长曾在天正四年(1576)七月于木津川口对战毛利、河野水军时一败涂地。但天正六年六月和十一月,信长在大坂湾两度对阵杂贺众与毛利水军,均大获全胜。笔者从《信长公记》中将这两次海战的相关史料甄选出来,将其译为现代语,以此来研究其中的变化:

史料A 敌军在海上准备了名为“炮烙火矢”的武器,使我方船只进退维谷。他们不断投掷“炮烙火矢”,将我方船只烧沉。我方寡不敌众,七五三兵卫(真锅贞友)、(沼间)伊贺、(沼间)传内、野口、小畑、镰大夫、鹿目介以及其他多名身经百战的武将战死。西国(毛利、河野)军取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将军粮运入大坂本愿寺后撤军。

史料B (天正六年)寅六月二十六日自熊野浦出航,开赴大坂。大船(铁甲船)行至谷之轮(淡轮)的海上时,无数来自杂贺、谷轮等海湾的小船靠近,意图拦截。小船以弓箭和火绳枪从四面展开攻击,它们尾随在七艘大船之后,排成“山”字状。九鬼右马允(嘉隆)假意招架,待将敌船引诱到附近,便下令大火绳枪一齐开火。大量敌船被击沉,之后再也无法靠近大船。七月十七日,船只顺利抵达堺港。

(中略)

十一月六日,六百余艘西国船侵入木津地区。九鬼右马允甫一迎战,对方便将其船包围,向南驶去。六日上午八时左右到正午时分爆发了海战。起初我方的九鬼军似乎难以防备敌人的进攻,但六艘大船上均配备了很多大火绳枪,故而九鬼故意吸引敌船靠近,之后发射大将军船上的大火绳枪将其击溃。敌军丧胆,不敢接近。九鬼军将数百艘船一直赶入木津浦。观战的人无一不对九鬼右马允的战功钦佩万分。

史料A生动地描述了天正四年七月那场海战的情况。从这段记述中我们可以得知,以村上氏为核心的毛利、河野水军兵力占优,包围了织田水军,再把炮烙火矢投入敌船,将之烧沉。也有军记物记载,此次海战使用了诸如“大国火矢”“烙镞箭”“飞枪”“火鞠”“火桶”“抛键”“抛”“抛炮碌”“抛刺手”等各种各样的武器,毛利军在上风处利用这些武器将大量的炮烙火矢投向敌船(《中国兵乱记》)。

驾驶着小早等较为轻快的军船将敌船包围并使其孤立,再使用炮烙火矢进行攻击,这就是濑户内海的一般海战方式。所谓炮烙火矢,就是将黑火药与铁片、铅粒填充在素陶烧制的陶器里做成的球形燃烧弹。在战国时代与织丰时代,这种燃烧弹被广泛使用。后来人们还使用一种装着三根羽毛的火箭形的“棒火矢”,以火绳枪、大炮、木筒等媒介发射。一旦射中,其尖端部分的火药就会发生爆炸。

战死的真锅氏等织田水军属和泉国众,他们驻扎在和泉大津等大坂湾的重要港口。然而,他们却惨败在了以濑户内海霸主村上氏为主力的毛利、河野水军之手,军粮也被敌人运进了大坂本愿寺。

在这之后,织田信长命令志摩国的海盗九鬼氏在伊势制造铁甲船——外覆铁板的安宅船,并令这些船经由熊野滩开赴大坂湾。从描写天正六年海战的史料B中可以得知,六月,为了阻止铁甲船到达大坂,杂贺和淡轮的水军在大坂湾南部的纪淡海峡附近将船队包围。虽然他们使用弓箭和火绳枪进行攻击,但被铁甲船上的大火绳枪击退。在十一月的海战中,大火绳枪也同样展现了强大的威力,将毛利、河野水军击败。

我们看到,仅仅间隔两年,海战中使用的主力武器便由炮烙火矢等小型火器变成了大火绳枪这种大型火器。而制造外覆铁板的铁甲船也并非仅仅为了防御炮烙火矢或火绳枪的攻击。根据《日本耶稣会通信》记载,铁甲船上装备着三门大炮。所以这样的改造同时也是为了使其能够搭载足以击破敌方军舰的舰载炮。

“肥前名护屋城图屏风”(一对六扇屏风,一般认为其上的图画是狩野派画家狩野光信所绘的画稿或摹本,现藏于佐贺县立名护屋城博物馆)上极为细致地摹画了多年之后出征朝鲜时的攻击基地——肥前名护屋城的景象。其中,我们能看到织丰时代安宅船的样子——船上似乎建起了三层或两层的天守形高层建筑物。

这些高层建筑物似乎不仅是司令官的居所,同时也是一种权威的象征。船上是帆、橹并用的。据说小船上的橹有五十支,而大船上的橹能达到一百五十支以上,其规模相当于五百石至两千石的船。船侧有许多射口,舰载炮从中伸出进行射击。

以这样的构造来看,作为旗舰的安宅船应该不会拥有很快的速度。它是在关船、小早等船只的簇拥护卫之下奔赴战场的。如果把安宅船比作现代的战列舰,关船则是巡洋舰,而小早就是驱逐舰。海战一步步地发生变化——火力的优劣逐渐取代了敏捷性,成为决定胜负的主要因素。

正如陆地上以在高大石墙之上筑起天守、隅橹(角楼)为特征的织丰系城郭步入了全盛期一样,海上也毅然迈入了“海上织丰系城郭”的时代——在巨大的船体上建起高层建筑,并从中发射大量火器对敌方船舶发起攻击。

面对悄然来临的“大舰火器时代”,那些曾作为海上战士而积累下独特本领的海盗势力却没有足够的资本实力来适应时势。濑户内海的主角从村上氏等海盗势力变成了拥有强大资本实力的丰臣系大名,这一戏剧性的过渡正是在上述背景之下完成的。

(本文摘自藤田达生著《丰臣秀吉与海盗大名:从海洋史看日本战国的终结》, 信誉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9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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