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大学出版社新近出版的《知堂回想录》,采用了周氏兄弟与爱罗先珂等人的三幅合影。这些照片并非首次披露,汇聚一处却颇有意思。唯各图的说明文字,均不无可议之处,尽管有的讹误相传已久。
书中ⅹ页的一幅,说明云:“一九二三年四月十五日,前排左起:王玄、吴空超、周作人、张禅林、爱罗先珂、鲁迅、索福克罗夫、李世璋;后排左起:谢凤举、吕傅周、罗东杰、潘明诚、胡企明、陈昆三、陈声树、冯省三。”
这张照片原件的背面有周作人的笔迹,对应正面的合影者,逐一记录了名字。上述说明文字当本于此。然而他在那里还写了一行字:“一九二二年五月二十三日在北京世界语学会。”周氏该日日记有云:“下午至世界语会送别禅林,照相。”牛津版《知堂回想录》所标时间不确,地点也遗漏了。
书中ⅹ页的周氏兄弟与爱罗先珂等人的合影
合影背面
书中ⅸ页居上的一幅,说明云:“一九二三年四月,摄于北京世界语学会,前排左起:周作人、鲁迅、爱罗先珂、徐耀辰。”
徐耀辰的照片别处可以查见,前排右一显然不是他,后排右一才是。前排右一是藤冢邻。这张合影曾见于高杉一郎所著《夜あけ前の歌——盲目詩人エロシェンコの生涯》(岩波書店1982年12月出版),那里写明前排右一系“京城大学の藤塚教授”。牛津版《知堂回想录》标注的地点也错了,时间则稍嫌含糊。鲁迅1923年4月15日记:“午丸山招饮,与爱罗及二弟同往中央饭店,同席又有藤冢、竹田、耀辰、凤举,共八人。”周作人同日日记:“午同大哥及爱罗君至中央饭店,同席丸山、藤冢、竹田、凤举、耀辰,共八人。”这张照片应于此日摄于此地。后排左一是丸山昏迷,左二是张凤举。同席八人,照片中仅见其七,当系竹田所摄也。
书中ⅸ页居下的一幅,说明云:“一九二三年四月,周作人(前左一)与鲁迅、爱罗先珂等摄于北京世界语学会。”
书中ⅸ页的周氏兄弟与爱罗先珂等人的合影
这张合影的背景是一所平房的正面,房前的台阶,窗格的形状,都与1922年5月23日照片中西城兵马司北京世界语学会的房子正面相去甚远,倒是很像在别的照片中所见的八道湾十一号正房。5月23日那幅中,周氏兄弟均着白色长衫,外罩深色马褂;而这一幅中,周作人只穿一件长衫(鲁迅站在后排,衣着大半被遮住了),时间似乎应在那一幅之后。照片两侧的树木,也是入夏的景象。爱罗先珂1922年2月24日起借住周家,7月3日离京,11月4日返回,次年4月16日归国。他在北京度过的夏天,只有1922年7月3日之前的一段。鲁迅1922年日记遗失。周作人同年6月3日日记云:“六时回家,收北大二月分薪,傍晚同爱君等照相。”我推测当时照的就是这一幅。看照片中的光线,亦与“傍晚”相符合。其中除周氏兄弟与爱罗先珂外,还有两位在1922年5月23日那一幅中见过:前排右一是吴空超,即韩国诗人吴相淳;后排右一是陈崑三,即鲁迅日记中一再提到的“空三”。
附记
牛津版《知堂回想录》另有几处图片文字说明,难称谨严。xi页:“周作人印蜕”,图中包括印章数枚,如何尽称“印蜕”。且印蜕指直接钤印所得,该图乃印刷品,不宜以此相称。ⅵ页右下:“风雨中的知堂”,此或系具隐喻意味的文艺腔,但与ⅶ页“苦雨斋中的知堂老人”的写法并见,忽虚忽实,未免溷乱。xiii页、xiv页作“知堂墨迹”,xii页则作“周作人墨迹:陶渊明《归园田居》和知堂《儿童杂事诗》”,似有将“周作人”与“知堂”误作二人之嫌。文字说明涉及书籍,或加书名号,或不加书名号,亦不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