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曙明：海子诗歌手稿亟需新技术手段保护

今年是诗人海子逝世30周年，海子的弟弟查曙明在3月份时撰写长文《回忆我的哥哥海子》，讲述海子的成长经历及其逝世前后的情况，引起广泛关注。近日，在第三届国际诗酒文化大会·泸州老窖文化艺术周期间，澎湃新闻记者对查曙明进行专访，他重点谈及了海子与家人的关系、海子的遗作、海子诗歌的研究和宣传等问题。

查曙明 图片由主办方提供

澎湃新闻：前段时间，你写的长文《回忆我的哥哥海子》在朋友圈中刷屏了。请谈谈你写这篇文章的背景。

查曙明：海子离开我们已经30年了，这是一个纪念哥哥的很好节点。在我的记忆里，哥哥早慧，记忆力超强，学习很努力。从中学到大学，每次放假回家，他都体恤父母的艰辛，帮他们干着农活；同时关心、爱护我们这些弟弟，鼓励我们在学习上不断奋进。他给乡亲们讲故事，在弟弟们玩耍时细心拍照，和父母商量毕业后的去向，给父母寄来第一个月的工资，还有他出事后各方力量对其作品的整理、研究、宣传……所有这些事情，我作为见证者之一，有必要记录下来，为更多海子诗歌研究者提供一些背景材料。

澎湃新闻：海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诗歌并开始写诗的？在他出名之前，你们作为家人，对他写诗这事了解吗？

查曙明：海子是1979年9月到北大读书的，从1979年到1989年，除了1980年，他每一年都回家过寒假（春节）。他回来的时候，我们更多聊的是亲情、家里的境况之类的，几乎没怎么涉及诗歌。1985年春节哥哥回家度假时，因家中兄弟较多，床铺少，父母便安排哥哥同我睡一张床。后来，我在桌子上看到了他的抒情短诗《你的手》，才知道他写诗。1986年春节时，他主动地把他的油印长诗《但是水、水》带回来，然后说，这是他写的诗歌，准备找人出版。当时一个小叔正好在我们家，他是安庆市一所高中的数学老师。小叔翻了诗集之后和海子说，这些诗，看了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那时候我读高二，翻了两面，也根本读不懂。之后，海子在家里几乎就不怎么说起诗歌了。后来，海子出事，我们和他大学同学了解才知道，他大三下学期（1982年）就开始写诗了。1983年准备毕业的时候，还油印了诗集《小站》，署名查海生。1989年他出事之后，我们才知道他的笔名是海子，并进而慢慢系统阅读他的诗歌。

澎湃新闻：除了《海子诗全集》（西川编、作家出版社出版）所收录的作品，海子还留下别的诗文吗？

查曙明：海子的诗歌，目前收集最全的就是西川老师编的《海子诗全集》。西川老师在序言里说：“当然还有海子的其他诗歌没有被收集进来，有些是编者没有看到，有些是编者认为不宜收入，原因很简单：它们几乎不像海子的作品，对海子的诗歌存在无关紧要。收集海子佚诗的工作肯定还要持续下去。”黑龙江有一位诗歌报刊收藏、研究者联系我，说收集了海子发表在多种刊物上的30多首诗作，有的署名查海生，有的署名海子。他想让我们家授权，出版一本海子佚诗集。但我们没有答应，因为这些作品既没有海子手稿作为佐证，也没有相关人士的证明，无法确定报刊上的那个“海子”就是我的哥哥。我听到一个故事：海子逝世之后，有一个奖要颁奖，有一个诗人就说，我叫海子，于是就把奖品拿走了。也就是说，当时也可能有别的人叫海子，或者冒充海子。目前，我们手头有的，确定是海子留下的，是海子阅读《红楼梦》时写的便条，大概有200多张，每一张有几十个字的读书感受，插在书里。武汉大学的荣光启教授曾拿这些材料去研究，写了几万字的评论。

澎湃新闻：听说你在推进海子诗歌手稿的影印出版，进展如何？

查曙明：海子的诗歌手稿，都由西川老师保管着。几十年过去了，现在这些手稿估计已经都很脆了，动都不敢动了。我们就商量着，有没有什么技术手段，能把这些手稿给固定住。至少保证我们拿起这些手稿，不破坏纸张，字不脱落。先保护起来，再做影印版保留。影印版目前已经和作家出版社商量好。但目前还没有定下来技术专家团队。而且，这项工作需要西川老师有时间，因为只有他知道这些手稿的次序。另外，需要足够的经济实力，做这项工作可能要花费很多的费用。目前，我们也想着，能不能寻找到学校或图书馆的支持，参与到项目计划之中，如果他们愿意出资金，做好保护工作，这些手稿可以存在他们那里保管。

澎湃新闻：你如何看待海子的诗歌？听说你由读海子的诗开始，也慢慢走上写诗之路。你害怕别人把你的诗和海子的诗做比较吗？

查曙明：海子的短诗，特别是那些浪漫的、感伤的短诗，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但实际上，海子有很多智性的诗歌，以及那些寓言性的长诗，这是非常广阔的诗歌世界。这30年来，我们已经认识到了海子短诗的价值，还需要对他的长诗进行更为深入的研究。

我本来是一个对诗歌不感兴趣的人，哥哥出事之后，我开始系统地阅读他的诗歌。2016年，当地的诗人劝我在怀宁牵头成立了一个海子诗社，后来更名为怀宁海子诗歌研究会。在这样的氛围下，我开始提笔写诗，虽然写得很粗糙，但我感到与哥哥的精神世界更近了。因为海子诗歌的缘故，我参加了一些诗歌活动，别人给我贴标签——“诗人查曙明”。我赶紧跟他解释，我不是什么诗人，我就是“海子的弟弟查曙明”。一些刊物让我投稿，我拒绝了，我知道自己所写的，就是一些习作。我写得比较多的，是回忆海子的文章以及读海子诗歌的一些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