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世界各地的展览因疫情而关闭,其中一些可能无法再重新开放。考虑到艰难的借展协商、活动计划、复杂的运输等等,取消展览让那些为之花费多年准备的人们感到心碎。
比利时根特美术馆在今年迎来了北方文艺复兴艺术家扬·凡·艾克(Jan van Eyck,1390年-1441年)的大展,罕见地展出其根特祭坛画,以及大量肖像作品。由于疫情的影响,展览仅开放一个月后就被迫关闭,再无重开的可能,与此同时,美术馆面临退票、规划借展作品等繁复步骤,“这就像是我们小心翼翼地拼完了一幅巨大的拼图,”馆长韦莱森说道,“而要将它拆开仍然需要很大的努力。”
凡·艾克是早期尼德兰画派最伟大的画家之一,也是十五世纪北欧后哥德式绘画的创始人。
根特祭坛画原本不会再次离开圣巴夫主教座堂。在从1566年加尔文教徒的洗劫中脱身后,在经历了6次掠夺之后(其中一次是拿破仑,一次是纳粹),在1945年时重回教堂以后,这幅由扬·凡·艾克(Jan van Eyck)和哥哥休伯特(Hubert)创作的15世纪杰作本应永远地留在那里。
根特祭坛画
“教堂下定决心,不会让这幅作品又一次离开”,早期尼德兰绘画专家马克西米利安·马顿斯(Maximiliaan Martens)说道,他原本能改变这样的决定。马顿斯现年59岁,3岁时第一次看到这幅祭坛画。他研究扬·凡·艾克的作品已有35年,从2012年起,帮助监督根特美术馆修复这些画板。马顿斯与美术馆的员工说服教堂负责人,将这些修复后的画板借展给美术馆,仅此一次。
休伯特·凡·艾克、扬·凡·艾克,《根特祭坛画》(外),1415-1432
凡·艾克,修复后的《神秘的献祭羔羊》
这一难得的转变成为了一场重大展览的起点。“凡·艾克:视觉革命”(Van Eyck: An Optical Revolution)是艺术家有史以来最大的展览。展览于2月1日开幕,根特全城用了一年的时间来庆祝凡·艾克的到来,在墙上张贴他的海报。然而,3月13日,美术馆因新冠疫情关闭,持续时间还不足计划展期的一半。上周,美术馆宣布展览不会再重新启动。
根特火车站张贴的凡·艾克展览海报
“这听起来很可怕,”马顿斯说道,他是这场展览的策展人之一。“我的工作,比如展品选择,编写目录等等,已经结束了。但是我为那些还无法前来参观的人们感到遗憾。”
世界上很多地方的展览都在3月初到中旬被迫暂停,在许多国家发布了严格的居家令后,这些展览被无限延期。然而,随着这一情况的持续,许多暂停的展览显然不会重新开放。一些博物馆和美术馆无法再次开门迎客,还有许多处于不确定状态。
一场大型博物馆展览的幕后工作通常耗费数年,包括筹集资金、同其他博物馆与藏家艰难的借展协商、赞助、图录制作、活动计划、复杂的运输,有时还有大型修复工作。展览取消让那些花费多年准备的人们感到心碎。而对于投入了大量金钱、并期望门票来回本的博物馆而言,这将是严峻的金融窘境。但对于根特美术馆而言,当比利时政府宣布防疫隔离将延长至5月以后,闭展成了唯一的选择。
凡·艾克,《Baudouin de Lannoy肖像》,约1435,柏林国家博物馆藏
“显然,我们不可能重新开放展览,”美术馆的代理馆长凯瑟琳·韦莱森(Cathérine Verleysen)说道。“我们得把一切都考虑在内:借展作品的再协调、新的保险政策、安保工作等等。我们我们决定不再开放或延期。展览中有超过70件作品为借展,它们都有各自的合同,延期意味着每一件都要签订延期合同。此外,美术馆提前售出了14.4万张门票,这些门票无法使用,亟待退票。”
凡·艾克,《天使报喜》,约1433-1435,马德里国家博物馆藏
凡·艾克,《天使报喜(The Annunciation)》,油彩画布
“这就像是我们小心翼翼地拼完了一幅巨大的拼图,”韦莱森说道,“而要将它拆开仍然需要很大的努力。”
凡·艾克,《工匠Jan de Leeuw肖像》
展览推迟或延期将是一场后勤噩梦,涉及借展延期、高额保险,以及与未来的展览发生时间冲突等问题。而且,即使在最好的博物馆条件之下,一些脆弱的展品能够展出的时间也很有限。
“比起延期,取消展览要简单得多,”夏洛特·迪尤(Charlotte Dew)说道,她为“巡展组织”(Touring Exhibitions Group)工作,这家非营利组织主要为英国的博物馆提供建议。她表示,许多与她交流过的博物馆负责人都处于“静观其变”的模式,尚未作出最终决定,但是,“你不可能回避这一切,”她说道。
一些展览已经取消。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取消了原计划于今年夏天举行的两场展览,展览均为来自其他博物馆的国际巡展,一场关于安吉莉卡·考夫曼(Angelica Kauffman),另一场则关注塞尚的岩石与采石场绘画。在苏格兰皇家学院(Royal Scottish Academy),最重要的年度展览完全被搬至线上,实体展被迫取消。“我们的展厅地板上还躺着几百幅作品,它们没法挂上展墙了,”美术馆的负责人说道。
《艺术家自画像,在音乐与绘画艺术之间踌躇》,安吉莉卡·考夫曼
位于雅典的基克拉迪艺术博物馆(Museum of Cycladic Art)原本计划举办希腊雕塑家塔基斯(Takis)作品展,展览此前在伦敦和巴塞罗那巡展。但是,就在作品准备运离西班牙的时候,当地开始实施全线隔离。博物馆主席桑德拉·马里诺普洛斯(Sandra Marinopoulos)表示,一些借展作品的合约已经解除,因为没有人愿意运送它们,而且,彼时希腊已开始禁飞前往西班牙的航班。
塔基斯去年8月在雅典去世,从1995年以来,他未曾在自己的家乡举办过大型展览,因此,此次展览备受期待。然而,这些作品必须在十月前归还,而接下来的巡展早在三年前便已规划好,无法改变。“我们有责任和义务迅速作出这一决定,”马里诺普洛斯说道。
即便是那些推迟的展览,能够“静观其变”的时间也不多。原本将前往皇家艺术研究院巡展的塞尚展也许可以延长在普林斯顿大学艺术博物馆的展期,那里的展览于3月7日开幕,很快就遭遇暂停。博物馆观展詹姆斯·斯图尔德(James Steward)说,他正在与借展方沟通,他们愿意与博物馆合作,但是重新开放日期的不确定性让一切变得棘手。“问题在于,无论在哪里,没有人拥有预言未来的水晶球,”他说道。
《圣维多利亚山》,塞尚
博物馆原本还将于10月举行让·米歇尔·巴斯奎特(Jean-Michel Basquiat)个展,目前展览已无限延期,部分原因是对于借展的担忧。而且,斯图尔德表示,“筹备一场耗资百万的巴斯奎特展览,但我们的学生却无法观展并从中学习,这样的考量似乎是错误的。”考虑到博物馆将于2021年开始大修,展览估计要推迟四年或更久。
根特美术馆中展出的祭坛画画板
一想到此类状况,凡·艾克展览的组织者们称,他们感到幸运,因为展览还是持续了一段时间:在开幕后的几周内,累计了12.9万观众,韦莱森透露,这对于博物馆来说已是很大的数字。至少“我们有机会分享了这个精彩的展览,”她说道。“我们为此感到遗憾,但是对于许多受疫情影响的人来说,他们要难过得多。”
马顿斯会永远记得站在挂满凡·艾克肖像画的展厅中的情形,当时它们刚刚挂上。这些肖像未曾在同一间房间里共处,即使在凡·艾克的有生之年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这就像是和他的主顾、妻子、友人与同僚在交谈。”
《一名男子的肖像》,凡·艾克
等到这些作品能够再次移动的时候,它们将散落到世界各地。根特祭坛画最终将永远地留在大教堂。这些作品几乎不可能再次相聚。马顿斯说,“这不只是一生一次,而是仅此一次。”
(本文编译自《纽约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