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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中文系主任朱刚:注定被历史所记忆的毕业典礼

又到了一年毕业季。因为疫情的关系,本届的毕业典礼注定比较特殊。本文为复旦大学中文系主任朱刚在6月23日2020届中文系毕业典礼上的致辞

【编者按】

又到了一年毕业季。因为疫情的关系,本届的毕业典礼注定比较特殊。本文为复旦大学中文系主任朱刚在6月23日2020届中文系毕业典礼上的致辞。

朱刚在复旦大学中文系2020年毕业典礼现场

毕业生同学们、老师们,以及所有在线的朋友:大家下午好!

我们正在举行的复旦大学中文系2020年毕业典礼,是一次注定要被本系的历史所记忆的特殊的毕业典礼。这并不是因为本届的毕业生比往届更为优秀(虽然我认为你们确实非常优秀),而是因为今年的我们遭遇了特殊的困境。虽然历史上也曾有过各种不同的困境,但我相信,即便是在民族危亡的战争年代,在中文系随着复旦大学播迁巴蜀的岁月里,那时候的毕业典礼也依然可以在线下举行,而今年的新冠疫情,使“隔离”成为一个关键词,绝大多数师生只能在线上交流,这个情形就延续到此刻的毕业典礼。

我们不必为了振奋士气,就要讳言正在面对的这样一个困境。实际上,就算不谈国家、社会的经济损失、公共危机,只从各位毕业生在即将完成学业的最后一个学期所必须经历的各种流程来说,就无一不受疫情的干扰:过完寒假不能正常返校,返校以后又基本被“禁足”,不能随便外出,不能到教室上课,不能去图书馆阅读,为了写作学位论文而必须从事的资料搜集、师生交流,以及论文的审查、答辩,然后还有求职活动、离校手续等等,还有这个毕业典礼,都不能采用寻常的方式。疫情之中,一切都变得不同寻常,而我们应对疫情的非常有效的一个基本措施,就是“隔离”,其本身也带来一些负面的结果。因为“隔离”不免是一种违“群”的方式,孔子说诗,讲“兴、观、群、怨”,我们有“兴”有“观”,却不能“群”,那就只好去“怨”了。事实上我们听到了很多的“怨”,这符合情理。“怨”是可以的,默存先生有一篇论文就叫《诗可以怨》,我们大都读过。但是,“牢骚太盛防肠断”,怨气多了当然会伤身,按古人的说法,怨气多了也会干扰天地的“正气”。文天祥写过一首《正气歌》,我们也都非常熟悉,因为他当时所处的环境里,有许多“水气”、“土气”、“秽气”之类,干扰“正气”,所以他就想着这个“正气”是怎么运行的,要怎么去维护。换句话说,就是面对困境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做?

文天祥说,“正气”在平常的时候就自然地体现于山川日星和人们的日常活动,显得太平祥和,但是,“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遭遇困境的时候,“正气”就集中显现于一批有节操的人,他举出了许多例子,这些例子都名垂史册。之所以说他们是有节操的,首先就因为在困境之中,在容易被干扰的时候,仍能坚持自己一贯所认同的价值观,去克服干扰,维护正常的秩序。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这就是节操。对我们来说,课还是要上,论文还是要写,师生仍要讨论,学问总要长进,理想依然引导自我,毕业也依然有个典礼,这就是我们的节操了。不过我们不是“一一垂丹青”,我们有另外的方式来消除“隔离”的影响,就是许多活动转到线上,“一一上云端”,云课堂、云答辩、云典礼……我们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坚持该完成的流程,但重要的是体现在流程之中的价值:学校作育英才,学生自我塑造!我们坚持完成这个流程,目的就是让同学们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能够确认自己没有白来这几年,确认自己有所收获,包括我们面对困境的态度。我的年龄还没有老到这样的程度,会来絮叨你应该有些什么样的收获,一二三四……我不会规定你要收获的具体内容,你可以形成自己的价值观和知识结构、生活理想,但我希望你学会坚持,具备节操。

“时穷节乃见”,这个“节”除了坚持,还有一层更紧要的含义,就是我们必须付出比平常更大的代价,或者说更艰苦的努力。文天祥举的例子多是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些是比较极端的,但克服困境所需要的努力,比平常来说当然应该是加强版的。如果留心观察,加强版的努力其实正在我们周边绽放着,起码我们医学院、附属医院的许多被称为“逆行者”的同事,已经以他们的勇气续写了《正气歌》。返校的同学都会看到,学校的保安工作绝对是加强版的,老师们上网课,投入的精力其实比实体课堂多了数倍,我们的党委、行政、教务、学工系统,无一不是凭超常的努力保持了正常的运转,当然所有毕业生为了完成学业、撰写论文、通过答辩、求职就业或继续升学,也都付出了加倍的努力。因为大家的努力获得了成功,才能到达今天的毕业典礼,这本身就值得祝贺,值得我们给每一位毕业生和他的导师道一声“恭喜”。这样的努力也让我们发现了自己的潜力,很多事情可以比平常做得更好。比如我们现在发现,周边的环境有不少改善,原来复旦的食堂是可以做出好菜的,排队的时候是可以井然有序的,各种后勤服务是可以周到细致的,同事同学见面,即便不交一言,也可以送上互相关怀的眼神,老教授上网课,也是可以学会当主播的,线上讨论也可以把论文打磨精细的。疫情使本届毕业生在这个毕业季失去了往常的热闹,但拥有了往届毕业生从未拥有过的一个宁静的校园,以及本来面对全校师生的各种服务性资源,集中提供给部分返校的同学。我不好说这是一种幸运,但我们应该感激别人为此付出的努力,成为自己见贤思齐的动力。我相信,认真体会我们全校乃至全国在这次席卷全球的疫情中做了怎样超常的努力,对每一位同学今后的人生都是有益的。

除了继续在复旦升学的以外,许多同学从明天起就将告别校园。也可以说,我们之间的师生关系到此为止,以后就成为朋友。虽然我知道再次相遇的时候,品德良好的你们还会把我尊为老师,但肯定不必再顾忌我给你们的考卷批了多少分数,也不会再给我写邮件表示对分数的质疑。所以今天是我以“唐宋文学史”任课老师的身份面对你们的最后机会,我得抓住这个致辞的机会讲最后的一课,因为我实在喜欢讲课远胜于致辞。由于我经常不能合理安排课时,我的“文学史”总是来不及讲到时处宋末的文天祥。在此我要说一声抱歉,并稍作弥补,刚才我简短地解析了《正气歌》,算是为我那挂一漏万的“唐宋文学史”添一个尾声。就此下课,谢谢各位的垂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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