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6日,经过1年半的大修后,位于美国得克萨斯州休斯顿的罗斯科教堂重新开放。这个耗资3000万美元的重修与扩建项目包括建造三幢新建筑来支持教堂的社会项目、用新的天窗来取代原建筑的屋顶构造以及一个数字照明系统,从而更加接近罗斯科所构想的“绘画环境”。罗斯科教堂容纳了他的14幅黑色绘画,如今已成为艺术与宗教爱好者的朝圣之地。在国际疫情过去后,这座教堂将从审美与精神上为人带来治愈与平静。
位于休斯顿的罗斯科教堂每年吸引10万多名游客前来参观,他们在这里祷告、冥想与沉思。教堂顶部的自然光使这里的14幅绘画从哑黑色变为紫色、栗色与蓝色。这些色彩会随着天气与一天的不同时间而变化。
罗斯科教堂
然而,这样的光线并不是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最初的意图。作为原来设计的一部分,天窗一直都不完整,得克萨斯的阳光直射进来,占据了整个空间,还可能会绘画造成破坏。
2019年,建筑事务所ARO开始了教堂的重建。他们安装了新的天窗,从而使光线能够恰如其分地照射在绘画上。此外,他们还将场地做了延伸,与新的公共庭院相连接,并增加了服务中心、迎客楼以及项目中心。此外,景观建筑师托马斯·沃尔兹(Thomas Woltz)设计了环绕建筑的花园,使其成为一个开放的户外冥想之地。
罗斯科教堂重修渲染图
重修中的罗斯科教堂
“我认为我的父亲会为此感到激动,”罗斯科的儿子克里斯托弗·罗斯科(Christopher Rothko)说道,“我认为他是一个相对独特的艺术家,在他的时代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绘画能够被恰当地展出有多么重要。他明白,这些作品具有脆弱性,很容易就会沦为装饰品,或是你不会注意到的东西。作品将随着它的展现而生存或死去。”
1964年,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收到来自慈善家夫妇约翰和多米尼克·梅尼尔(John and Dominique de Menil)的教堂委任项目,创造一个装满他作品的冥想空间。当时60岁出头的罗斯科连续花了3年时间为教堂创作绘画,甚至把它们搭在纽约一家废弃的体育场脚手架上,以此来想象他想要在教堂里营造的沉浸式体验。罗斯科起初于50年代产生了构建一个完整的“绘画环境”的想法。他曾为纽约四季餐厅创作壁画,但后来意识到自己的作品将沦为壁纸,于是放弃了这个项目。这批作品最终被送到了英国泰特美术馆,在那里,它们被置于一间单独的展厅,并遵循详细的说明进行展出。在经历了四季餐厅带来的失望后,罗斯科将教堂项目视为实现绘画环境的一个机会。
历史上的罗斯科教堂
此外,这个项目还承诺实现罗斯科的另一大长期愿望,即唤起观众的宗教反应。在20世纪60年代,当这位大器晚成的艺术家终于获得无可置疑的成功时,他依然感到许多观众——尤其是艺术圈的观众——没能把握他作品的真正意义及其背后的精神性。一次,作家塞尔登·罗德曼(Selden Rodman)在参观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时遇见了罗斯科,他向这位艺术家表达赞美之词,称他是“色彩和谐的大师”,却引来了后者的不满,“那些在我的绘画前哭泣的人同我在创作时拥有同样的宗教体验,”罗斯科说道,“而如果你只是被它们的色彩关系所打动,说明你没有抓住重点!”
马克·罗斯科
罗斯科所说的“宗教体验”的含义至今仍然受到探讨。他出生在一个东正教犹太家庭,位于今拉脱维亚东部的一个犹太人聚居区。当整个家庭移民美国后不久,罗斯科便摆脱了犹太习俗。不过,他在纽约的生活依然受到犹太文化的影响,与他往来的策展人、艺术家、批评家也有不少是犹太人,如巴尼特·纽曼(Barnett Newman)与克莱门特·格林伯格(Clement Greenberg)。虽然拒绝被定义为“犹太艺术家”,但罗斯科曾说“研究犹太历史能够让人有机会处理灵性状态”。在教堂绘画中,他似乎找到了通往这种“灵性状态”的门。在这种基督教空间的规范与期望下创作,与其说表现了他对于其犹太传统的拒绝,不如说展现了他如何以自己的方式自由地涉足宗教。
对于这座教堂建筑,罗斯科提出了八角形的方案,它取自意大利洗礼堂与俄罗斯东正教堂的设计。在展陈上,罗斯科也试图唤起宗教的体验,在教堂的东、西、北墙上,罗斯科将其作品组织成三联画,如同传统的祭坛。在当时,宗教习俗在美国显露出衰退的迹象,许多人预言做礼拜的活动将会消失,而罗斯科大胆地指出了宗教艺术的意义,只不过是以一种全新的形式。他在回避呈现基督教主题的同时,也有意利用其通过观看来进行宗教体验的传统。在合适的条件下,他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像过去那些伟大的宗教杰作那样,引发巨大的精神碰撞。
1970年,在教堂为其作品做最后的安装之前,饱受疾病困扰的罗斯科选择自杀。一年后,这座教堂的使命得以延伸,赞助人们意识到,他们将成为20世纪最重要的一位艺术家的遗产管理者。相较于避而不谈,罗斯科的死亡被铭刻进了教堂诞生的故事里,讲述为了通往精神的真理而作出的牺牲。梅尼尔夫妇将他们收藏的一件纽曼的《破碎方尖塔》置于教堂外的池水中,这件雕塑是用来纪念1968年被刺杀的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在这里,它奠定了整个场地的情感,显现出那些愿意投入全部生命去实现自己愿景的个体的关系。如今,罗斯科教堂成为了一座朝圣之地,一座通往自我认知的纪念碑。
《破碎方尖塔》,巴尼特·纽曼
到了21世纪,罗斯科教堂拥有了新的艺术史意义:越来越多的神圣空间开始邀请艺术家来进行委任创作。其中包括施拉泽·赫什阿里(Shirazeh Houshiary)、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的窗,比尔·维奥拉(Bill Viola)的三屏录像,以及安东尼·葛姆雷(Antony Gormley)的雕塑。
如今,罗斯科教堂在时机成熟之时迎来了重修,稳固它作为美学家与灵性探索者的朝圣之地的地位。对于前者来说,新的天窗与照明方案的新配置将不仅使空间更加接近罗斯科最初的愿景,还能使它比最初的预想还要更加明亮清晰。或许,罗斯科比他之前的任何一位艺术家都要更加注重光线条件,他意识到,那些独特的、精心校准的色彩组合与天鹅绒般的表面在“错误”的环境下可能会显得了无生气。只有在合适的光线与精心的照料下,作品才能点亮黑暗,而非在黑暗中消融。
罗斯科教堂重修渲染图
得克萨斯的阳光过于明亮,绘画会褪色,人造光并不合适,画板沦为颜色的奇怪平面,聚光灯将重点放在颜料的厚涂,而非罗斯科的色域上。建筑的缺点在纽约建筑事务所ARO的大型重修项目中得到了改正。“为了修复与调整缺陷,我们大概花了建筑师原本完成整个设计的五倍时间,”事务所的斯蒂芬·卡塞尔(Stephen Cassell)介绍道。他们与照明设计专家乔治·悉士顿(George Sexton)进行合作,后者曾与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泰特现代美术馆等机构合作。
罗斯科教堂重修渲染图
在疫情期间,人们都呆在各自的地方,在这样的时间去揭晓这样一个让人冥想与反思的空间似乎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罗斯科教堂正耐心地等待着这场危机如同洪水般退去,而且,人们也将重新寻找场所,去反思发生了什么,以及想要建立一个怎样的世界。我们不仅渴望开放、和平的地方,也需要在精神和审美上足够雅致的空间,来接纳我们发散的情感——悲伤、愤怒、漫无目的,并重新走向内心的平静。
(本文编译自Apollo、FT、NYtimes、houstonpublicmedia网站相关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