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缪
一个20世纪的作家的名字,曾两次成为世界各国大报头版的醒目标题,足见世界对他存在性的重视。他就是法国人阿尔贝·加缪。
1957年10月17日,瑞典皇家学院授予加缪诺贝尔文学奖,认为他“热情而冷静地阐明了当代向人类良知提出的种种问题”。这消息震惊了加缪本人,也震惊了巴黎文学圈。不仅因为他战胜了如马尔罗、萨特和贝克特等几位声名更显赫的大师,更因为他才44岁,是法国20世纪文学史上最为年轻的诺贝尔奖获得者。
三年后,1960年1月4日,加缪遇车祸身亡,世界再度震惊。时任法国文化部长的马尔罗对英年早逝的作家盖棺论定:“加缪的作品始终与追求正义紧密相连。”
然而这还不能充分说明加缪的价值所在。诚如美国作家苏珊·桑塔格所言,“卡夫卡唤起的是怜悯和恐惧,乔伊斯唤起的是钦佩,普鲁斯特和纪德唤起的是敬意,但除了加缪以外,我想不起还有其他现代作家能唤起爱。他死于一九六〇年,他的死让整个文学界感到是一种个人损失。”
加缪已离开我们五十多年,关于他的讨论却始终不曾停止。他在20世纪文学史和思想史上的价值正在被更多人重新发现,而中国文化界最近关于加缪的书,更出现集中出版的现象,既有关于他个人的传记《阿尔贝·加缪,一个生命的要素》,也有关于他作品的分析《阿尔贝·加缪:自由人生》,还有三卷本的加缪手记和影像集《团结与孤独》等。
就文学而言,加缪的小说《局外人》《鼠疫》、戏剧《卡利古拉》《正义者》、散文《西西弗神话》《反叛者》等,展现了一个荒诞无意义的世界中人之存在的意义。与其说他是存在主义者,不如说他是个纯正的人道主义者。
就思想而言,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法国乃至欧洲知识界盲目混乱的整体环境中,加缪是少数始终保持着清醒头脑和批判精神的思想家。无论左翼或右翼意识形态的力量如何强大,加缪都保持着独立判断,和对真理本身的追求。正是这种不属于任何政治派别或意识形态的自由独立思想者的精神,使他受到来自左右翼的攻击并倍感孤独,但也正是这种自由独立、追求真理的精神,使他直到今天对于当代人的良心所面临的问题仍然有深刻启示意义。加缪是个真正的知识分子。
加缪的可贵在于:他始终拒绝虚无主义,始终坚持对人的信念、对生活的热爱。他始终强调,荒谬不会导致虚无主义的人生,而是要在道德上作出努力。“我所能做的一切,就是要展示即使是在一个没有上帝的世界里,也能够产生丰富的行为方式,独自处于宇宙中的人仍然能够创造他自己的价值。我认为这就是,这个时代摆在我们面前的唯一问题。”
而今这也许仍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问题之一。加缪的作品已经成为受困扰者的指引——但那却成为加缪感到不安的身份。“我并不为任何人说话,我替我自己说话就已经够难了。”
史学家托尼·朱特却说,“加缪的不安,让我们心安。”当政治狂热已成历史,在对历史和当下重新审视的时刻,我们会特别怀念这个不安的道德主义者,他如其笔下的西西弗一样,是一个把正义与温情、责任与不安都揽于自身的石头骑士。
他勇敢地扛起时代的道德重负,其目光深情所及,都在于人的生命。他为自己的生命写作,也为我们的生命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