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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结识《金瓶梅》

《金瓶梅》的研究,与后来的《红楼梦》的研究很相似,或者说,比《金瓶梅》迟的《红楼梦》研究与《金瓶梅》的研究很相似,即在小说文本问世的同时或公开印行之前,伴随它们的研究就业已展开(即俗称“金学”与“红学”)。最早的大约可以追述到生活于明嘉靖万历年间的沈德符(…


  

(《瓶梅片言:刘火说〈金瓶梅〉》,刘火著,24万字,338页,软精装,52.00元,万卷出版公司 2020年9月初版一印)

《金瓶梅》的研究,与后来的《红楼梦》的研究很相似,或者说,比《金瓶梅》迟的《红楼梦》研究与《金瓶梅》的研究很相似,即在小说文本问世的同时或公开印行之前,伴随它们的研究就业已展开(即俗称“金学”与“红学”)。最早的大约可以追述到生活于明嘉靖万历年间的沈德符((1578年-1642年)的《万历野获编》。在《金瓶梅》可能还是抄本时,《万历野获编》就已经提及。卷第二十五“词曲”章里专辟一节“金瓶梅”,称《金瓶梅》“可以疗饥”。明万历丁巳年即1617年,东吴弄珠客为《金瓶梅》作“序”时,虽称该书为“秽书”,但却指出“读《金瓶梅》,而生怜悯心者,菩萨心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禽兽也”。这部录有东吴弄珠客“序”的《金瓶梅词话》一般认为就是《金瓶梅》的第一个刻本,即所谓的“万历本”。也就是说,《金瓶梅》的研究是伴随《金瓶梅》诞生起就开始了的。这算得上“金学”的开创阶段。

也就不到三十年的时间,万历过了天启、天启过了崇祯,崇祯十七年甲申年即1644年,清立明亡。《金瓶梅》便来到了清王朝。由于多种原因(当然主要是秽的原因),清初将《金瓶梅》定为禁书。当清初的动荡过去后,张竹坡二十六岁(康熙三十四年即1695年)写下了关于《金瓶梅》十多万言的评点文字,并响亮地称《金瓶梅》为“天下第一奇书”。张以夫子自道的方式,站在《金瓶梅》作者一边说《金瓶梅》的“作者不幸,身遭基难,吐之不能,吞之不可,搔抓不得,悲号无慈,借此以自泄。其志可悲,其心可悯矣。”张的评点,开创了真正意义上的《金瓶梅》研究。如果有“金学”的话,张的《金瓶梅》评点便是“金学”的筚路蓝缕和开山鼻祖。这也让“金学”一开始就有了很高的标尺。

清过了就进入民国。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由于发现了《金瓶梅词话》,这一版本与张竹坡评点的和整个清一代所看到的《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即所谓的“绣像本”版本不一样,于是,郑振铎、吴晗等一批青年学者从新发现的“词话本”入手,兴起了二十世纪第一波的“金学”。虽然它们不及早些时候的清末民初勃兴的“红学”,但是它们并非如彗星那样从天空划过了事。三十年代在“词话本”研究的成果,使得《金瓶梅》研究,步入到现代“金学”的进程。

由于左的意识形态,《金瓶梅》在二十世纪五、六、七十年代,中国大陆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死寂期”。就在这一时期,由于日本藏有若干个《金瓶梅》的版本(包括国内没有的残本),日本的“金学”取得了重要的成绩。特别是在版本的源流和不同版本的比较方面,鸟居久晴(1956、1963)、上村幸次(1963)、寺村正男(1978)等,做出了重要的贡献。而台湾,则在《金瓶梅》的艺术和社会价值的探索方面,取得了重要的成就。如1961年孙述宇发表的长文(《〈金瓶梅〉的艺术》就是其中之一佼佼者。欧美此时的“金学”在这一时期起步,如韩南[美]的《〈金瓶梅〉探源》(1963)从明中期以降的小说、戏曲、说唱等艺术探源《金瓶梅》的产生源流。此文可算开“金学”的新一途径。这时的大陆,1957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经毛泽东主席批准,影印了2000部,在省部级领导干部中发行。之后直到1985年,人民文学出版才公开出版了由戴鸿森校点的删节本《金瓶梅词话》(事实上该书,直到1992年才第一次印刷)。“文革”的结束,带来了《金瓶梅》研究的新机遇。最早的系统的大约是吴星1980年百花文艺出版的《〈金瓶梅〉考证》,随后张远芬的《〈金瓶梅〉新证》(1983年),胡文彬、张庆善选编的《论金瓶梅》(1984),卜健的《金瓶梅作者李开先考》(1988),刘辉、杨扬主编的《金瓶梅之谜》(1989)等专著、选本相继印行。上海古籍出版社在出版了《红楼梦鉴赏辞典》之后,1990年出版了《金瓶梅览赏辞典》,虽说这一辞典仍有禁锢的影子,但所收6779条词汇,毕竟为“金学”提供了重要的工具书。

二十世纪的八十代,《金瓶梅》的研究,呈现一种爆炸式的态势,“金学”从此蔚为大观。这态势与整个八十年代的思想解放密不可分。与此同时,欧美“金学”与中国的“金学”一样,似乎也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譬如:郑培凯[美]的《〈金瓶梅词话〉与明人饮酒风尚》(1983)、芮效卫[美]的《汤显祖创作〈金瓶梅〉考》(1983)、夏志清[美]的《〈金瓶梅〉新论》(1984)、马努幸[苏]《〈金瓶梅〉中表现人的手法》(1977)、艾金布勒[法]《〈金瓶梅〉法文全译本前言》(1984)等,从《金瓶梅》的版本、社会学、美学、相关文献以及非汉语译本等多个方面,论述和阐释中国十七世纪初期的这一部天下“第一奇书”的历史地位和世界文学意义。特别是1983年在美国印第安那大学举办的“《金瓶梅》同际讨论会”,更是让“金学”进入世界文学的“现场”。进入第三个千禧年的二十一世纪,一些非专业的著名作家和海外学者介入到了《金瓶梅》的研究,如田晓菲的《秋水堂论金瓶梅》(2013)、格非的《雪隐鹭鸶》(2014)、刘心武的《刘心武揭秘金瓶梅》(2016)等。特别是海外学者田晓菲,以女性观点观察《金瓶梅》。如为“荡妇”、“淫女”的潘金莲、庞春梅写下了许多同情或赞扬的话,让“金学”有了别样的声音,也为“金学”提供了新的路径。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在一远离城镇的公社中心校教书。自然不可能接触到所谓“金学”。那时读的书,又多是当时风尚的西方文哲方面的译本。还好的是,在那个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公社(后叫乡)的中心校,逐字逐句读完了《红楼梦》(后有读红的文字面世)、逐字逐句读完了《杜诗镜铨》(后也有读杜的文字面世)、逐字逐句读完了《古诗源》(后也有相关的文字面世)等。虽后来由于“稻粱谋”干起了与教书和写作完全不相干的事,但西洋的和中国古董的书没有丢。书依然在读、文也依然在写,只是写的多是当代文学的批评。弄《金瓶梅》却完全出于偶然。2015年年底,《中华遗产》约写一篇关于美食的小文,因在《金瓶梅》里去寻找物证,所以翻开了我很久以前买的却从来没有认真读过的《金瓶梅》。紧接着,《中华读书报》发表了我的第一篇专论《金瓶梅》的文章《〈金瓶梅〉:第一部美食百科全书》。阴差阳错,我从此结缘于《金瓶梅》。于是,就有了这么一本册子。这本册子,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就《金瓶梅》两大版本的优莠、《金瓶梅》对《红楼梦》的启示、《金瓶梅》里涉及到的财富与财政、美食、服饰等相关话题等八个方面的专论,此八个方面的专论,为之前的“金学”少有涉及。第二部分为《金瓶梅》里的五个主角(西门庆、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吴月娘)制作的“人物年表及批判”,此“人物年表及批判”的制作,是“金学”从未有过的。

民国二十九年即1940年,在天津出版了一部叫《瓶外卮言》的《金瓶梅》论文集。集中收有当时学界、文化界重量级的人物如吴晗、姚灵犀等的“金学”文章。吴的《金瓶梅的著者时代及其社会背景》一文,是中国“金学”最早的关于《金瓶梅》著者探源的文章之一。这一文章直到1983年,日本学者日下翠还以《〈金瓶梅〉成书考》、副标题为“吴晗《〈金瓶梅〉的著作(案,应为“著者”)时代及其社会背景》批判”一文与吴文商榷。姚灵犀的《金瓶小札》恐是“金学”的第一篇关于《金瓶梅》方言俚语俗语方面的论述。本书取名《瓶内片言》,一看便知书名源流。《瓶外卮言》有外证有内证,且是大家。我这拙著,没有外证,只有内证,且是偶然闯入者。取这名,因为只是内证,大约与沾光扯不上关系。再者,学问、作文从来没有先来后到之说。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兴趣与认真。更重要的是,一个偶然闯入者,写作此书,除了致敬《金瓶梅》这样一部旷世巨著外,同样地也是向“金学”的前辈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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