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艺术宫(上海美术馆)春节期间将推出大型特展“金石力 草木心——吴昌硕与上海”,澎湃新闻昨天在现场看到,整个布展已经完成,展览将吴昌硕与海派艺术、与上海的关系,作为研究和展示的重点,首次集合了来自上海博物馆、浙江省博物馆、杭州西泠印社、(安吉)吴昌硕纪念馆、上海吴昌硕纪念馆、上海中国画院以及家属自藏的100余件吴昌硕作品,不少作品是首次展出。
据吴昌硕后裔对“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介绍,之所以能集合国内众多重要机构的藏品,得益于吴家几代的捐赠,当得知上海要办吴昌硕展览时,各家都拿出馆藏吴昌硕作品的清单供选择,所以在“吴昌硕与上海”展览能看到其23岁的篆书、36岁画的梅花,直到晚年大写意精品之作,也能看到吴昌硕的金石用笔如何贯穿始终,还见出吴昌硕的交友和艺术人生。
84岁的吴昌硕,在西泠印社留影
展览现场
1912年,近七十的吴昌硕正式移居上海,弃名“俊卿”而以“昌硕”行世,当时上海万商云集、名仕辐辏,新旧、中外文化交替碰撞,大江南北的书画家荟萃于此,经济发展带动书画市场的蓬勃,形成“海派”的多样面目,吴昌硕也完成了从艺术大家向海派领袖的嬗变。
“金石力、草木心——吴昌硕与上海”专题展览,通过梳理吴昌硕的作品,尤其是他临习古法、互题书画、以画会友、结社谈艺等“交游”活动以及艺术上的暮年变法,折射出吴昌硕在上海的艺术光芒,进而凸显海派绘画暨海派文化所蕴含的兼收并蓄、与时俱进的时代精神。
在以往的印象中,吴昌硕以金石书法和花卉见长,但此次展览作品还涉及山水、人物、动物,展示了一个更为全面的吴昌硕。
金石力:吴昌硕的书画用笔
展览位于中华艺术宫33米层,包括1个序厅和3个展厅,序厅展出吴昌硕的生平照片等文献资料,以及砖砚、账本等吴昌硕所用之物。3个展厅分别展出书法篆刻、绘画和扇面小品。其中一件浙江博物馆藏的8米长楷书《缶庐题画诗》让人看到其小楷的功力,而更多大幅立轴书法可见其金石用笔。
展览现场的《缶庐题画诗》
所谓金石气息,指的就是钟鼎上所铸的金文与刻在石碑上的文字所具有的味道,在展览中,看见不少作品与“散氏盘”有关。据考,吴昌硕于1889年(46岁)得到了“散氏盘”拓本,常日临习,几十年不辍,悟得独孕金石气韵之篆籀笔意,参入石鼓,使其石鼓文书法“一日有一日之境界”。从“散氏盘”的神妙之处,附以对笔底墨字的理解,又融于自己的篆刻和绘画中。
展览现场的《西周散氏盘铭》,1918
后人评价吴昌硕的石鼓书法“有散氏之天趣,散氏书法有石鼓之气韵。两者相互融合,独创‘与古为徒’却又明确的‘古人为宾我为主’的金石篆字艺术。”
这种金石味的用笔,也融入到吴昌硕的绘画之中,无论是方寸之间的扇面,还是一张高近2.5米的葫芦,都展示了其书法的功力。其中一套吴昌硕绘于1879年(36岁)的《墨梅册页》,可见其早期绘画风貌。
展览现场吴昌硕花鸟画作品
到了70岁时,一件《达摩像》用笔的如火纯青。在这张吴昌硕平生所作最大人物画中,潇洒又厚实的中锋石鼓线条挥就的几条衣纹,果断且醇韵十足,犹见其手持椽笔的气势。图中虽未见缶翁的石鼓字,但石鼓的气息扑面而至。
《达摩像》(轴),1910 年,151cmx67cm,私人收藏
展览中还有一件吴昌硕83岁时画的藤本芙蓉,题为“粗枝大叶,拒霜魄力”,虽然已是高龄,但此画气势磅礴,一气呵成,两根墨线藤条倾斜而下,多个巨朵红白芙蓉错落有致在众多墨叶的拥簇下盛放,右下几笔枯迹似带动着巨花大叶在风中微荡。细看作品,虽为“粗枝大叶”芙蓉花芯却通过点细腻表达,可见其功力。
《粗枝大叶》(轴),1926年,138cmx69cm,私人收藏
对于应为木本的芙蓉缘何再此画为藤本,吴昌硕曾孙吴超解释说:“老先生在画此画之前也画过不少木本芙蓉,但总觉效果平平。艺术本是来源生活而高于生活,故突发奇想,作一藤本芙蓉试试,但一试不可收拾,粗藤巨朵大叶的恢宏气势,和枯湿浓淡的笔墨气势造成的风动摇曳效果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精彩,酣畅饱满的強烈动势,将其书法个性表现得淋漓尽至。”
这也正契合了展览中一件吴昌硕84岁所写的“食金石力,养草木心。”这原是吴昌硕用来勉励弟子王个簃的,当下读来依旧意义不凡。“养草木心”也让人感到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及书画创作从生活中来的真谛。
吴昌硕自画像
展览现场的书法作品
交友与人生,契合海派文化
在展览中,还有一件1922年(78岁)吴昌硕为王一亭题联:“风波即大道,尘土有至情”,用的是佛教劝勉警语,含义深刻独到。这也揭开了吴昌硕的交友,在他们师友圈中,有吴大澂、任伯年、王一亭等,这些师友也被作品和题跋记录。
展览现场
《缶翁行看子图》被吴家后人誉为穿越时空的创作,其中包含了任伯年、王一亭和吴昌硕三人的作品。故事要从1914年说起,那年任伯年女儿任霞无意中整理出一纸任伯年的遗墨,偌大的纸上纵贯了数杆劲挺的修竹。任霞将此先父遗墨赠于任伯年最器重的弟子王一亭。王一亭亦知吴昌硕对任伯年的深厚情谊,当即设想:画缶翁肖像于竹后,竹为实,像为虚。他的构思得到诞生于竹乡的昌硕先生首肯,并作了长题。于是就诞生了这幅历经二十年,凝结着两辈人情谊笔意的佳作。此幅作品上吴昌硕先生的题跋也表明了三人之间的交谊,“岂敢侪嵇阮,清风满竹林。天心容月抱,老态作书淫。醉合吞湖海,愁真贯古今。为谁南斗倚,秋兴不须吟。画中之竹,廿年前伯年先生所作,一亭王君为予画像其中,呼之欲出。一亭予友也,先生(任伯年)在师友之间也”揭示了他们“道所在而缘亦随之”的共同价值观和人生追求目标。
任伯年、王一亭、吴昌硕,《缶翁行看子图(轴)》,1914,120cmx50cm
私人收藏
任伯年是吴昌硕的老师,也是好友,他爱画猫。吴昌硕的猫酷似任伯年的用笔,虽着墨不多,却栩栩如生。上款却题曰:“前朝大内,猫犬皆有官名,食俸中贵 , 养者常呼猫为老爷。光绪丙申孟秋老缶。”吴昌硕画此猫时 53 岁。当时清王朝已是积弱积弊,内外交困,民不聊生。吴昌硕的人生际遇也历经风雨沧桑,忧国忧民的诗句常诉吐笔端。此画,是为家猫鸣不平,还是借“宫猫”暗喻时政,揭示了没落王朝的腐朽。
《墨猫(轴)》,1896 年,83.8cmx43.9cm,私人收藏
据《吴昌硕年谱》记载:“1894年甲午51岁在北京以诗及印谱赠翁同龢。中日战争爆发,参佐吴大澂戎幕,北上抗日。”可见他的爱国之心。
1890年吴昌硕得识吴大澂,在吴大澂寓中有幸遍览了大量古代文物、碑帖及历代名家手迹,眼界大开,获益非浅。展览中一件《灯梅图》见证了他们的莫逆之交,其上吴大澂写下了自己获得吴昌硕所刻印后狂喜的心情。
展览现场的《灯梅图》,画面右下石鼓文为吴大澂题
纵观吴昌硕的一生,出身乡土,自小跟父亲耕田读书,成年后历经战乱、流浪、治学游学、求艺游艺、科举、教书、门客、司账、游宦、戍边入幕、卖画等生计生涯的磨砺历练,书斋画室之外的生活阅历比一般同时期书画家更丰富多元,交游也更广泛。
展览现场旧时上海地图,并标注了画家活动区域
从家乡鄣吴村、安吉走向湖州、杭州、嘉兴、苏州,最终来到上海,成为西泠印社社长和海上画派后期领袖,盛名更跨越国界。吴昌硕定居的山西北路吉庆里,后来也成为了海派绘画的“朝圣地”,作为后辈的陈师曾、刘海粟、潘天寿、诸闻韵、王个簃、沙孟海等往来于此,对20世纪中国绘画发展进程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吴昌硕曾孙吴超、吴越在展览现场以照片回忆过往
展览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