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我的生命里是不可复制，也不可逾越的，我把三十多年的时间呈现给大家。”画家刘小东说。他的个展“刘小东：你的朋友”8月8日起在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上海分馆UCCA Edge举行，展出最新系列“你的朋友”在内的120余件作品，以及创作手稿、日记和最新拍摄的纪录片。
作家阿城、中国“第六代”电影人王小帅、张元、画家的母亲、哥哥，女儿，以及同为艺术家的妻子喻红等人都被画下来，他还画了更多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展览是对刘小东继2010年北京个展“金城小子”后10余年间的艺术实践的集中呈现与梳理。在“你的朋友”系列中，最引人注目的或许是一幅名为《宁岱同学亲自笑了》的作品，他说，他希望记录多年好友们还能坐在一起谈天的画面。
受到疫情影响，刘小东未能从北京来到上海参加开幕式，他通过远程视频分享了展览的缘起。“一年前，我在纽约时，UCCA馆长田霏宇给我打了电话，九月回国后，隔离结束的第一天，他邀请我在上海办这个展览。”刘小东说道。十年前，他的个展“金城小子”正是在北京UCCA举行，在那场展览中，他用“东北小镇青年”的目光，注视家乡金城的家人和朋友。而在此次展览“你的朋友”中，他将挚友、电影导演张元的口头禅作为命名，从对东北小镇普通人生活的记录开始，到足迹遍及国内外众多城市“行动的绘画”，再到疫情后回国创作“你的朋友”系列，回顾他的艺术生涯。
刘小东 《喻红和红孩儿在纽约西村》2020
“你的朋友”是去年UCCA Edge开馆后的首个艺术家个展；在视频中，刘小东将自己与UCCA的关系比作一段“掏心窝子”的亲密关系：“十年前，我掏了一次，这一次，我不仅把我的家乡掏出来，也把我最亲近的朋友掏出来。”与此同时，他对于上海观众是否接受他的作品留有一丝忐忑，“上海和北京的城市文化是有差异的，我也担心我从东北农村出来，在北京上学、从事创作和教学工作，满身心沾染的都是北方的习性，有时候不见得适合南方的土壤。”他坦言，“但是我希望，关于友谊、家庭、爱情，这些情感的煽动不受地域的影响。我们都会遇到人生各自的情感和麻烦，处理我们的快乐和悲伤。”
与世界各地的生命相遇
走进UCCA Edge的展厅，澎湃新闻记者看到几幅出自“金城”系列的绘画。两个站在田间的赤膊男人，其中一个正在研究一份来路不明的“肋骨弯了”的X光片；台球厅里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叼着烟靠在球桌边上。刘小东1963年出生于辽宁金城镇，当他外出求学工作归来后，他发现家乡经历了城市化浪潮的冲洗，记忆随着建筑被拆除，而手里的画笔是留住它们的一种方式。
“每一个生命体都是珍贵和令人尊重的，”刘小东说道，在展览的第一章节“匿名的行走者”中，他从金城出发，他在“迁徙”系列中走入意大利的华人街区，又沿各国难民进入欧洲的路线继续前行；在“吉大港”系列中走到孟加拉港口城市的吉大港；最后在“你的城”系列中回到其工作生活的北京。他试图记录时代变迁中，面对文化冲突、地域隔阂、背井离乡、生活苦难等问题时的“芸芸众生”，写实地呈现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和人的主体性。
刘小东，《本来事情会更糟》，2017
在展览现场，群像《本来事情会更糟》占据了二层的一面展墙，根据介绍，这是刘小东参加米兰三年展时的作品。他以意大利1910年的一幅绘画作品为灵感，原作画面中画的是团结的劳动人民，而刘小东画的是米兰的难民营：来自叙利亚、非洲、阿富汗等地的难民在画面中一字排开，他们或许有共通的期望，但未必有同样的立场。
展览现场
刘小东，《钢板1》，2016
在 “吉大港”系列中，刘小东记录了这座孟加拉港口城市拆船工的生活境况。在其中的一幅《钢板1》里，他少见地以双联画的方式呈现了拆船工人和他们手中斑驳的钢板。脆弱的、被遗落的流动人群是刘小东画中的一大焦点，在作品《唐人街》中，他描绘了意大利普拉托小镇的中国移民生活，这是一座依赖纺织皮革工业的小镇，在画中的这个工厂角落里，有人打麻将，有人围观，而刘小东选择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任由观众的视线和判断进入画面的留白之处。
刘小东，《唐人街4》，2016
“你的朋友”
和二层对于人群与社会议题的关注相比，位于三层和四层的作品更为私密。正如刘小东在远程视频中所说，他在这里诚恳地“掏出”了自己的家乡和亲人朋友，分享他私人的故事，于是，那些发生在自己居所中的私密场景和人物关系，被放置在了宽敞的美术馆空间中供众人观看。
展览现场
第二章节“再回故里”描绘了家人、朋友乃至身边静物的系列“肖像”。去年疫情之初，刘小东和家人留在纽约，展览的这一部分选取了他当时创作的名为《纽约2020》系列的水彩作品，有时他也会到街上拍摄，再根据所见绘制“水彩照片”，“冷静”的建筑和手绘的人拼贴出他眼中疫情下的城市。事实上，“再回故里”是刘小东过去十余年创作实践的转折点，“故里”首先指的是美国纽约：1993年，刘小东曾与妻子喻红为了艺术第一次踏足这座城市；另一重指向则是中国辽宁锦州市的小村落黑土村，这是刘小东父亲的故乡。在水彩集《黑土坑乐章》中，刘小东以类似连环画的方式讲述了一个个小故事。
展览现场
正因在纽约经历了与朋友家人数月的分离和致命病毒的威胁，在返回父亲的故乡后，他开始思考生命彼此联结的本质，将创作目光转向与自己人生关系最为密切的人：亲人，以及与其艺术创作有交集的亲密朋友，并因此创作了“你的朋友”系列作品。“你的朋友”聚焦于刘小东在北京相识30余年的多位挚友：其中包括知名作家阿城和中国“第六代”电影人代表人物王小帅、张元，创作中一直关注的家人：母亲、哥哥，女儿，以及同为艺术家的妻子喻红等人。
刘小东，《老妈》，2020
刘小东，《宁岱同学亲自笑了》，2021
在“你的朋友”系列中，最引人注目的或许是一幅名为《宁岱同学亲自笑了》的群像。画中聚集了他的好友和他们的家人，以及他和妻子喻红。他们姿态各异地出现在王小帅工作室露台的一扇木窗前面，据说窗户原本是开着的，而刘小东有意将其关闭。但是，他对此并没有太多的阐释，只是想要记录多年好友们还能坐在一起谈天的画面。
记录艺术的“行为”
在“你的朋友”中，刘小东“赤裸”地分享了自己的生活，但是在位于三层的展厅中，展览在角落里辟出了一块小小的“放映室”，播放由导演杨波拍摄的同名纪录片《你的朋友》，以流动的纪实再一次呈现出现在绘画中的那些朋友和家人。
刘小东，《黑土坑自画像》，2020
纪录片《你的朋友》，杨波，2021
事实上，将纪录片、日记等形式纳入自己的作品呈现中一直是刘小东的一大创作特色，借由这种方式，他为绘画增加了一层“现场”，甚至让人联想到行为艺术作品通常伴随的影像记录形式。展览中，一排展示柜里陈列着他的手写日记。他在里面抄下了歌曲《你的朋友》的歌词，这首歌也出现在纪录片的尾声：“你的城，你的山水，你的朋友；天改得蓝一点，墙改得黑一点，柱子改得粗一点，事儿改得对一点。”
刘小东，《喻红》，2021
纪录片《你的朋友》片段，澎湃新闻记者 钱雪儿拍摄
在这部时长90多分钟的影片中，能够看到《宁岱同学亲自笑了》以及其他在王小帅工作室露台上创作的作品背后的故事。也正是在那里，刘小东为喻红画下了一幅站立肖像，有着北方特质的瘦削树枝旁，喻红身穿一身黑衣，手中拿着用途不明的工具；在影片中，它与另一段镜头交替出现：那是1994年王小帅执导的电影《冬春的日子》，刘小东和喻红扮演了画家冬与春，“表演”着画与被画的人。“时间在我的生命里是不可复制，也不可逾越的，我把三十多年的时间呈现给大家。”刘小东在远程视频里说道。
展览“刘小东：你的朋友”将持续至2021年10月10日。
（除特别标注，本文图片由艺术家及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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