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书评周刊日前的一篇文章指出,“相比于其他的艺术工作,写作是技能限制最低的一种……世界上根本没有写作这门专业。”文章还列举了卡夫卡、鲁迅、卡佛的例子,这些大作家原来干的是医生、加油工人,没有“专业”训练也获得了成功。照这么说的话,在国外有很长历史国内也很热的创意写作班,意义究竟是怎样的?“好莱坞编剧之父”罗伯特·麦基的写作课程,又应该怎样理解?伊格尔顿等理论家关于写作、阅读的著作,作用又是什么?
写作到底是不是一门专业,“专业性”又体现在哪里?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说几句题外话,当然也不算题外话,说完您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如果评选当今世界现役最伟大的运动员,应该是谁?可能各有各的评法,各个评选单位也都会根据不同的标准来选出不同的人,但有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那就是牙买加短跑选手,人类历史上跑得最快的人——博尔特。
说博尔特是近十年乃至二十年来,最伟大的运动员,应该不为过,因为他在连续三届奥运会上都拿到了100米、200米、4x100米这三项短跑比赛的金牌,前无古人。
如果说最近三十年最伟大的运动员,该是谁呢?也有一个人绕不过去,美国短跑选手卡尔·刘易斯。
再把时间线拉长,近八十年最伟大的运动员呢?很多人也会提到一个人,杰西·欧文斯,也是一位美国短跑运动员。
看出点什么问题没有?任何一个时代讨论当世最伟大运动员,一定会有一个来自田径,并且来自跑步,并且来自短跑的运动员,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跑步人人都会,门槛最低。这话用另一种说法来说,就是人人都有理论上从事这项职业的可能,因此,这个项目的理论竞争性也就最大。
很多体育项目,是从生下来那一刻就知道你干不了的。姚明的父母在姚明刚出生时就知道,这孩子以后即使从事专业体育,也练不了体操、跳水等需要灵巧的项目,也练不了举重、柔道等需要身材相对矮壮敦实的项目。而父母的身高决定了这孩子将来一定会很高,那他就天然有当篮球运动员的可能。
一个1.90米的人天生就比一个1.70米的人适合打篮球,这没有争议吧?但你说他俩跑步的话,谁快?恐怕没有定论吧。
好了,终于说完题外话,该转入正题了。其实也简单,在这个时代,人人皆是自媒体,人人都能写两笔,写作跟短跑一样,是人的本能,会说就会写,会走就会跑。从这个意义上说,写作的专业性不仅不会被削减,反而更彰显其重要性。
就像短跑一样,你可能跑不了10000米,但你总能跑100米吧,所以理论上,你有竞争全世界百米冠军的资格。但你会劈叉吗?不会的话,那就没有竞争世界体操冠军的资格了。在这个意义上,博尔特的竞争对手最多,参与门槛最低,所以他的金牌,含金量也就最高。
写作是同样的道理,你五音不全?那你没有竞争世界最好歌手的资格了;你四肢不协调?那你没有竞争世界最棒舞者的资格了。但你总会写字吧?小学作文总及过格吧?总能写篇文通字顺的文章吧?那么恭喜你,你理论上有竞争世界最佳写作者的资格了。
这个道理可以延展出去,比如诺贝尔奖哪个奖最难拿?我认为当然是文学奖,因为世界上会写作的人,要比懂物理懂化学懂医学懂经济学的人加在一起还多,理论上的竞争程度也就比那些加起来还要激烈,所以诺贝尔的科学类奖项每年都能预测得差不多——因为突出贡献就那几个,实在没太多竞争——但文学奖从来猜不中,赔率榜一列能列100多人,最后得奖的可能还在这100多人之外,为什么?就是竞争激烈,谁都有可能嘛。
所以,你还在质疑“写作”是不是一门专业?你能说博尔特不是专业短跑运动员吗?你能因为“哎呀跑步谁不会啊”就否认博尔特的专业性吗?(要知道世界上会跑步的一定比会写作的人还多)如果不能,那你也不能否认莫言,乃至所有专业作家的专业性了。
如果你还要问医生会计都能当作家了,作家的专业性体现在哪儿呢?按照上边的逻辑,不难得出结论:就因为是个人就能当作家,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比别人写得牛的人,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