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3日,首届“短篇小说双年奖”结果公布:艾玛的《白耳夜鹭》、董夏青青的《科恰里特山下》、赵松的《公园》、王苏辛的《接下来去荒岛》、张玲玲的《五月将尽》成为本届获奖作品。
今年是《小说界》杂志创刊40周年、《思南文学选刊》杂志创刊5周年。为鼓励和推动当代青年作家的短篇小说创作,丰富中国短篇小说的创作风貌,由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联合主办,《小说界》编辑部和《思南文学选刊》杂志社承办的首届“短篇小说双年奖”于今年6月启动。此次评选的范围为2017至2020年间刊登于《小说界》和《思南文学选刊》上的短篇小说。方岩、黄德海、黄平、金理、路内、李伟长、木叶、汤惟杰、小白、项静、张定浩这11位小说家、批评家、学者从入围长名单的30篇短篇小说中评选出10篇组成短名单,再从短名单中投票选出5篇获奖作品,5位作家一起获得总额17万元的奖金。
据悉,首届“短篇小说双年奖”的颁奖礼暨短篇小说论坛计划于10月中旬在上海举行,现场还将公布获得本届“短篇小说双年奖”的首奖作品。当天,《小说界文库》第一辑六本也将一同面世。
首届“短篇小说双年奖”评委团
五部获奖作品各有技艺和复杂性
“《小说界》曾采访过许多作家,当他们谈到短篇小说的创作时,都有一个相同的观点,那就是写出完美的短篇小说是非常困难的。而在写出完美的短篇小说的路途中,借用前人的说法,有一个对于伟大的追求,至关重要。”
《小说界》执行主编乔晓华告诉澎湃新闻记者,自2017年改版以来,《小说界》一直致力于鼓励和推动短篇小说创作,激发读者对短篇小说的阅读热情。今年是第一次举办“短篇小说双年奖”,5部获奖作品分别来自70、80、90三代作家,可以说,从题材到风格,都截然不同,宛如多声部的合唱。
“虽然不能反映全貌,但这些作品也为我们提供了当下中国短篇小说创作的一个横截面,从中可以看到社会变化与时代精神在作家的内心激荡出的不同的涟漪或者火花。而这,也正是我们想看到的。”她还提到朱利安·巴恩斯在《时间的噪音》中的一句话——“内心的年轻不可战胜”,“我想,这就是《小说界》所追求和强调的,而不仅仅是年龄意义上的年轻。”
《思南文学选刊》副主编黄德海也表示,这次选出的小说,其出色在很大程度上并非一眼能够辨认,很多作品阅读起来,需要知性,需要精神的强度,但相信这些作品经得起反复琢磨。“无论如何,我们置身的这块土地和我们自身,或许早就摆脱奇观化的束缚了。经过这些年的发展,社会和文化生态日益丰富,时代应不应该再是简单的被命名,而是充分的复杂。五位作家的作品各有独特风貌,并展示了思考的复杂性。或许也正因为复杂,才需要认真的辨认。这几位作家,包括很多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入选的优秀作家,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称为压舱石式的作家,是某种意义上的中流砥柱,展示着某些坚韧而顽强的努力,是文学上的生长点。”黄德海同时也强调,未必每个人都认同这样的观点,但在奖项本身的多样性和在奖项问题上的辩论和说服,正说明了文学生态的复杂性。
上海文艺出版社副社长李伟长说,一个新的小说奖,要形成稳定的风格和审美追求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时间。在他看来,这五篇获奖作品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面对生活的多种切面建立了各自的叙事技法,并刷新了已有的一些题材的写法,既接续了现实主义和写故事的某些传统,又在如何写、怎么写这一点上有所发展。
“短篇小说有很多种,短篇小说的技艺也有很多种,我喜欢建立自身技艺的人,那些既在短篇小说传统内,又能往前多走一步的短篇小说。现代小说不是唱京戏和昆曲,规矩定好了,就看你能演到怎样炉火纯青,或者别开生面。短篇小说更欢迎自定规矩的人,当然规矩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来处。”
每个人都在定义何谓短篇小说
复旦大学教授金理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此次评选让他特别受益的是领略了其他评委对短篇小说的评价。“哈罗德·布鲁姆说,短篇小说有两大传统,契诃夫式的,与卡夫卡—博尔赫斯式的。我发现何止两大传统,简直每人都在定义何谓短篇小说。其实能够取得共识的是底线,比如语言、叙述、作品完成度肯定都得达标,再往上就看评委各自的理念了。就我个人来说,很难为短篇提供评价标准,可能还是需要面对具体作品。”
在他看来,每次评选可能都有“遗珠”,比如在此次评审中作为工作人员参与的小说家沈大成。金理表示,如果不是因为沈大成是《小说界》的内部人士,在程序上无法参评,否则他肯定会投她的票。“沈大成笔下的人物似乎不会在现实中与我们照面,但又分明镌刻下我们卷入时代的主体姿态。这些故事没有清晰的时间定位,大体是当下或近未来,但又暗示着深沉的历史寓意。她的叙述松弛、冷静、不花俏,哪怕在荒诞、跨越到超现实的关口,都没有丝毫的一惊一乍。我比较喜欢短篇小说中体现的这种气质。”
而小说家小白比较喜欢展现生活戏剧性的短篇小说:从一个短暂狭窄的时间窗口中,概括大量的、重要的生活内容。他比较倾向于认为一部好的短篇小说具有自足和完整的品质,不需要外部诠释,一切都在文本内部。
在这次评选中,小说家路内比较欣赏艾玛和董夏青青的作品。“作为小说家评委,我得承认我也写不出这么好的短篇。艾玛的笔法温婉细腻,董夏青青的小说在题材和情节方面都很独特,笔法也好。”
他还表示,有个别篇目他觉得可以进前十的,但没进。“具体哪篇就不说了。评选中肯定有分歧,而且不易和解。这是好事,要不然请一个评委就行了。分歧也是为了尽可能公正。如何判定优劣?一个办法是作品横向比较,也许能比出高低。但如果是风格完全不一样的,对比起来也会缺乏基础。所以,从我的主观视角来看,获奖的也不用太高兴,不一定比落选的更好。写作本来就是要绕弯路的。最远的那条路可能是最好的那条路。”
若不限于评选,路内喜欢的短篇小说还有很多,没有固定的范式。他喜欢海明威的短篇,也喜欢波拉尼奥的短篇,有时候觉得他们写疵了一点,但是也不要紧,“我不太喜欢‘短篇小说必须完美’这种说法。”
改版后《小说界》&《思南文学选刊》创刊号
如何找到短篇故事存在的意义
近五年来,《小说界》始终专注于发表短篇小说,《思南文学选刊》也致力于选载有创造力的短篇作品,本次评选是以“重建短篇小说阅读”为名拉开序幕。
对于当下国内的短篇小说生态,几位评委也有自己的观察。金理表示,短篇小说在今天肯定不是热闹的文类,因为和长篇比,短篇的市场转化率不高,所以他更尊敬那些具备短篇烙印的作家,比如以往的汪曾祺、苏童,他们笃定地在短篇这一领域里精耕细作。
“好的短篇和好的长篇一样都很罕见。”路内说,又因为短篇数量远远大于长篇,一些优秀的作品反而不易被发掘,需要批评家和书评人多多推荐,“当然,也有鱼目混珠的,我这个说法不限于名家,也可以指受到热捧的新人。我们对于好的短篇的基本判断还是一致的,但具体到作品上,会有分歧。有那么几年,大家对严肃文学这个词很不care,我倒也同意,但如果取而代之的是网红短篇小说的话,那也没啥意思。是不是?”
小白也提到,目前我们的短篇小说主要发表在国内各地文学期刊上,只有极少数作品因为获奖或影视改编才引起更多关注,所以与其说有必要考虑“重建短篇小说阅读”,不如更去考虑如何在新的媒介技术条件下,找到短篇故事存在的意义。对短篇小说写作者来说,也就需要在文体、语言、技术各方面有新的发明。
“多少年以来,短篇小说被视为写作的起点,即便写了很多很好的短篇,如果不写一部长篇小说,好像就不是合格小说家似的。哪天‘短篇小说家’成为一个尊称,就是短篇小说写作的好生态了。”李伟长告诉澎湃新闻记者,“重建”可被理解为两个方面,一是接续短篇小说的传统,二是打开新的可能,“我们需要重建阅读短篇小说的耐心、兴趣,以及必不可少的识别能力,还有开放包容的态度与观念。短篇小说的竞争对手,不是长篇小说,而是算法下的故事,譬如新媒体根据读者的趣味,定制推发的故事或者公号文章。”
【附】首届“短篇小说双年展”最终获奖名单
(以作者姓名首字母排序)
《白耳夜鹭》(作者:艾玛)
艾玛,作家,著有中短篇小说集《白耳夜鹭》《白日梦》《浮生记》《路过是何人》,长篇小说《四季录》。
艾玛
《科恰里特山下》(作者:董夏青青)
董夏青青,1987年生,陆军宣传文化中心创作室创作员,曾出版短篇小说集《科恰里特山下》。
董夏青青
《公园》(作者:赵松)
赵松,作家、文学和艺术评论家。1972年生于辽宁抚顺,现居上海。已出版《空隙》《抚顺故事集》《积木书》《最好的旅行》《被夺走了时间的蚂蚁》《隐》《伊春》《灵魂应是可以随时飞起的鸟》等小说与评论随笔集。
赵松
《接下来去荒岛》(作者:王苏辛)
王苏辛,1991年生于河南,现居上海。已出版中短篇小说集《象人渡》《在平原》等。
王苏辛
《五月将尽》(作者:张玲玲)
张玲玲,1986年生于江苏,小说散见于《作家》《十月》《山花》《西湖》《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等。2019年出版小说集《嫉妒》。
张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