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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的孩子们在想什么

“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渌水,红掌拨清波。”这首咏鹅诗,《唐诗纪事》卷七说是骆宾王七岁时所作,今日几乎家喻户晓,老小成诵了。

“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渌水,红掌拨清波。”这首咏鹅诗,《唐诗纪事》卷七说是骆宾王七岁时所作,今日几乎家喻户晓,老小成诵了。可惜留下的记载太少,无法还原诗人真实的少年生活,更不知道他受过什么教育,有过什么人生理想,为什么写这首儿歌。类似的少年诗人,今知大约有十多位,才情与作品稍显零乱,以后有机会再作介绍。幸运的是,近代以来,在丝绸之路要道上的敦煌藏经洞,在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的古墓群,在湖南长沙城北望城镇的唐代窑址,发现了大量唐代孩子的习字杂钞,有写经尾题、瓷器题诗,乃至于一些随意的涂鸦,其中许多都保存了孩子们的真实想法。更令人感到惊讶的是,从漠北到江南,地域如此广阔,文化几多隔绝,但其中许多作品则有大量雷同,令人不能不惊讶于文化传播之广泛普及。有关文本之详细叙录考证,可参徐俊《敦煌学郎诗作者问题考略》(《文献》1994年2期)、梁海燕《唐代俗体诗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版)、拙文《八十年来的唐诗辑佚及其文学史意义》《从长沙窑瓷器题诗看唐诗在唐代下层社会的流传》(均收入拙著《唐诗求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版)等,在此不一一罗列。本文仅介绍这些诗的一般内容,希望读者对此能有所了解。

一、唐代蒙学教育的内容

唐代教育分官学与私学,官学只有名宦子弟可以进入,私学则遍布州县,既有为国培养栋梁人才之责任,更多则是从识文断字的初等文化教起,告诉学生先贤事迹、先圣论说,这是树立典范,进而则包括人际来往之日常应酬、书写计算之生存能力、习字作诗之高雅情趣,乃至于信仰养生之人生追求。从目前可以看到的唐代民间通行的蒙学读物来说,有《千字文》这样以识字为基本目标,连带包括百科知识的通俗读本,也包括《太公家教》《辨才家教》一类以传达社会伦理道德为宗旨的思想读本,还有《记事珠》一类日用小百科知识文本,更有《古贤集》之类以表彰历代道德典范或英雄人物为主的通俗诗歌。敦煌远在边关,与中原、江东相比较,文化水平总体来说偏低,为进士、明经、制科等各种举业而培养高层次人才的教育目标还不甚显著,主要还是让学生熟练掌握书写技能,适当学会古诗文常见典故的运用,都有很不错的成绩。

女子虽然不能晋身官场,但同样要走向社会,出嫁为人妻,侍亲持家,道德规范一点也不能疏忽。敦煌所出有《崔氏夫人训女文》,是写女子将嫁之际,母亲的规诫之言,说明“在家作女惯娇怜,今作他妇信前缘”,未嫁前娇惯成习,出嫁后就完全不同了。长辈的规诫第一是慎言:“欲语三思然后出,第一少语莫多言。”尽量少说话,如果要说也应再三想清楚后再说。其次则是要注意尊卑之序:“路上逢人须敛手,尊卑回避莫汤前。”敛手是表示低调礼敬,“汤前”通“荡前”,在人多的场合不要鲁莽,要遵守礼数。“外言莫向家中说,家语莫向外人传。”注意内外有别,外面传闻不要带到家里来,以免引起是非,家人的议论更不能向外人搬传。还有许多细节的交待,可见唐代女教的一般面貌。不过至今未见年轻女性的涂鸦,看来她们走向社会的机缘并不太多。

二、唐代孩子的进学愿望

敦煌是中西往来的孔道,三教并存,佛教影响最大,但官场伦理及学校教育又以儒学思想为主导,蒙学教育社会化的痕迹无处不在。在这样的社会秩序中,进学为官是学子始终追求的目标。汉代韦贤曾说:“遗子黄金满籝,不如教子一经。”(《艺文类聚》卷八三)这一精神通过历代师说,强烈地传达给所有的学子。在吐鲁番所出卜天寿《论语》钞本后所抄诗,有“高门出己子,好木出良材。交□学敏去,三公何处来”,大约是流传在边地的劝学诗,高门方能出贵子,好木方能出良材。第三句有缺文与误字,但末句很显豁,三公来自于人间,只有努力问学,才能达到目标。类似之诗还屡次出现在敦煌遗书中,今见斯六一四与北八三一七皆有此诗,录前者如下:“高门出贵子,好木出良材。男儿不学问,官从何处来。”后二句意思很明显,男儿学问的目标,就是做官,只有做官可以带来名誉与财富。长沙窑瓷器题诗是民间工匠的作品,上面所题诗不是学童所书,但足以代表民间对于孩子们的期待。其中有这么几首:“天地平如水,王道自然开。家中无学子,官从何处来。”“白玉非为宝,千金我不须。意念千张纸,心存万卷书。”“上有千年鸟,下有百年人。丈夫具纸笔,一世不求人。”“念念催年促,由如少水鱼。劝诸行过众,修学至无余。”第一首是说万物自然,王道即基本的统治秩序应该普遍地遵守。遵循这样的王道之学,只有进学才能做官,不进学,无人做官,家族就没有希望。第二首说白玉、千金,不是真正的富有,只有饱读诗书,才能将所思所虑写成文字流传,方是真正的富足。第三首前两句起兴,要说的是古往今来的大道理,即男子立身于世,必须能读书识字,方能走上社会自立,不必再低声求人。第四首则说人生很短暂,不学习就会使自己成为困在涸泽中的枯鱼。后两句更劝所有的人,活一天,学一天,永远不要停下学习的步伐。

敦煌毕竟是边地,对孩子们来说,三公毕竟很遥远,容易实现的理想是在本地谋一个受人尊敬的职位。比如这个孩子:“学郎身姓□,长大要人求。堆亏急学得,成人作都头。”诗抄在北京图书馆旧藏位六八《百行章》后,署“庚辰年正月十六日,净土寺学使郎邓保住写记述也”,缺字或即邓字。这类诗常有通行格式的模板,抄者未必是作者。“长大要人求”,应该即长大不求人的意思。“堆亏”意思不明,似乎是说现在一切学好,长大可以作都头,都头是军队的将领,在动乱的时代,最有实权。

三、学郎诗所见孩子们的道德品格与文化修养

前文说蒙学教育从识文断字到道德伦理,都给孩子们以指点,今存大量诗歌中,所涉内容极其广泛。

感念父母之恩,是人子的天性。玉九一有诗云:“由由天上云,父母生我身。少来学里坐,今日得成人。”坐进学堂的孩子,有长大的感觉,老师再将父母养育之恩告之,孩子感受更真切。此诗从天上的云起兴,将“父母生我身”特别地加以强调。后二句平淡之中充满深情,就如同近代教材“秋天来了,天气凉了,一群大雁往南飞”一般含蓄隽永。此诗也有几个文本,如伯三五三四写于《论语集解》卷四末,有题记:“亥年四月七日孟郎郎写记了。”中国书店藏张宗之写本署“癸未年永安寺学士郎张宗之书记之耳”。后者首句作“云云天上去”,末句作“长大得成人”,应该是流行很广的一首诗。

学郎家庭有贫有富,人生态度亦各有不同。如伯二六二二所录一首:“昔日家中富,门前车马多。可中贫贱去,朝不□□过。”作者显然出自一位从富转贫的家庭,对以前家中之富有及来客之纷繁有深刻印象。后二句已残,诗意不完整,似乎在感慨现在贫贱了,客人也不愿从家门经过。

再如衣二八所载一首:“忍辱得端正,瞋恚得丑陋。布施得大富,悭贪堕贫穷。”这里讲到四种行为,即忍辱、瞋恚、布施、悭贪,作者认为凡遇事能够忍辱,足以成大事,人生能走上正道,此点深受《太公家教》“悬钓之鱼,悔不忍饥”“罗网之鸟,悔不高飞”之类人生格言的影响。瞋恚指遇事易怒,不会掩饰自己的情感,必然带来麻烦,显得丑陋。布施、悭贪则就礼佛与恤贫两方面言,强调越肯施舍的人越易致富。

斯四一二九云:“□□学郎身姓阴,财艺精令不求人。直是□□□□□,适奉尊卑好儿郎。”缺文较多,好在意思可以猜度出来。作者自称姓阴,“财艺”当作“才艺”,精是精湛,令是美好,有这样的才能禀赋,可以适应社会而不必求人。末句强调对既有秩序的尊重和敬奉,终能成为一个好儿郎。诗未必为阴姓学郎自作,很可能有通行诗的格式,任何人都可以将姓填入。

老师教学的内容,也在学郎诗中留下痕迹。离合诗的初级形态,是用两字离合的方式,告诉学生字形的结构。有些诗本身并没有什么诗意。如斯三八三五存三诗:“白水泉当路,此木柴在深。亡心忘记忆,西女要人寻。”“非衣裴醋大,口口吕秀才。白七皂罪过,王廾弄人子。”“旦之(项楚录作知)是不善,非心悲慈深。八(项楚录作人)王全法用,人曾会言语。山隹崔夫子。”前一首介绍泉、柴、忘、要四字,但泉当路、柴在深、忘记忆、要人寻四句,虽押韵,可记诵,似乎没有什么关联,更缺乏诗意。第二首前二句介绍两个姓氏,醋大也作措大,是对穷酸书生的戏称,但后二句太勉强了,与前二句也不押韵。第三首也不押韵,是要说明是、悲、全、会、崔五字的构成,字形的说明并不太准确。很可能这是一位并不太高明的老师的教学诗,留下来的几首仅是其中的一部分。当然,离合诗也有做得好的。如伯三五九七:“夕夕多长夜,一一二更初。田心思远客,门口问征夫。”四句将思妇的思念写出,长沙窑也有见,可见流传很广。长沙窑瓷器题诗还有这么一首:“单乔亦是乔,着木亦成桥。除却乔边木,着女便成娇。”也是教孩子识字的生动例子。叠字诗也会让学生印象深刻,如伯三五九七这首:“高山高高高入云,真僧真真真是人。清水清清清见底,长安长长长有君。”

四、抄经学郎的经济收入与青春萌动

从现存敦煌大量佛经来看,很多出于学郎的手笔,内容大量重复,显然不是出于传播或保存文献的目的,很可能是将写经作为礼佛的功德或敬佛的呈品,那么说来,所抄经也就具有商品的价值。伯二九四七云:“书后有残纸,不可别将归。虽然无手笔,且作五言诗。”他们抄书、抄经,显然受雇于他人。书抄完了,剩纸还有,东西是别家的,不能带走,但可以用此残纸写诗啊!现在能看到的大多学郎诗,就是这样保存下来的。

学郎们抄经的心情似乎并不太愉快,如这一首:“可怜学生郎,每日画一张。看书佯(原作痒)度日,泪落数千行。”(中国书店藏敦煌永安寺学士郎张宗之钞本)这位的责任似乎是画佛像,也看书,不知何以痛苦如此,乃至泪落千行,仅仅画像或看书,似乎都不至于如此啊?另一位则讲得很明白:“写书今日了,因何不送钱。谁家无赖汉,回面不相看。”(北京图书馆旧藏宿九九)写书是为了换钱,辛辛苦苦写完,为什么还不给钱?后两句骂得很重,怎么可以这么无赖呢?我给你做事,你居然连一个好脸色都不给我,太不像话了。多少钱呢?另有答案:“今日写书了,合有五升米。高贷不可得,还是自身灾。”(斯六九二《秦妇吟》后题)原署:“贞明五年己卯岁四月十一日敦煌郡金光明寺学仕郎安友盛写记。”诗很可能即是安友盛所作,他的水平并不高,似乎连做诗要押韵的技能还没有掌握,但他的心情是轻松而愉快的。书终于写完了,按照先前的承诺,应该可以得到五升米,这不是一点点,够家人生活一段时间了。他的想法是跳跃式的,因为有了这五升米,可以不借高利贷了。高利贷虽然可以短暂缓解危机,但债务繁重,最后还是自己的灾害。平静之中,可以体会他的欢悦。

许多学生郎逐渐长大,内心的烦恼与青春的冲动都在纠结,都在萌芽。伯二六九〇:“我是沙门僧,本来无怨恶。口解如是理,心多烦恼作。”内心自多不如意之事,嘴里也能说场面上的道理,但内心则烦恼多多。从来也不与人生怨恶,更不曾得罪人,却时时感到不安。当然,更多是对异性的追求。“小儿骑竹马,童子注千□。誓将抱良死,还同竹马期。纵使风雪至,不避雨沾衣。”(淡七六)有缺文,但意思可明白,即有心仪的女子,希望能成好事,即便中间有风雪曲折,也在所不计。诗似乎深受李白《长干行》影响,两次用到竹马,而“誓将抱良死”,应该就是“常存抱柱死”的别写。另一首则写得更直截了当:“今日好风光,骑马上天堂。阿须家有好女,嫁与学士郎。”此诗在敦煌遗书中至少有五六次抄写,首句伯三三〇五作“可怜学生郎”,第三句伯四七八七作“须家好女子”,这里据斯三七一三为主写定。学习的过程虽然辛苦,但最终会有风光无限、好事成双的那一天。“书中自有颜如玉”,一切的付出都很值得。但也要有选择。斯三七二四云:“郎君须立身,莫共酒家亲。君不见生生鸟,为酒送其身。”伯二六〇四前两句作“丈夫一生义立身,□□莫共酒家亲”。酒家就是习惯所说当垆女郎或卖酒胡女,这样的职业,这样的家庭,显然不在一般学郎的视线以内。生生鸟不知何谓,应该是一种贪酒而送命的小鸟。

五、盼望着下课,免不了打闹:毕竟还是孩子

学生在勤奋学习中,最盼望的是什么?古往今来的学生答案都一样:下课放假,纵情游玩。伯二六二二云:“竹林清郁郁,伯鸟取天飞。今朝是假日,且放学生郎归。”这是敦煌孩子的期盼。“写书今日了,先生莫嫌迟。明朝是假日,早放学生归。”这是吐鲁番的学生郎卜天寿在《论语》钞本后留下的文字。“竹林青付付,鸿雁北向飞。今日是假日,早放学郎归。”这是长沙窑瓷器上的题诗。其间地域从西域到湘南,时间跨度也长达两百多年,文本虽有一些差别,意思则始终不变。假日是学生最盼望的,老师不要拖课,更不要找理由给学生补课,放假不上课是我们的权利,任何人不能无端改变和侵占。青青竹林,任意飞鸟,这里都是学生最向往的生活,也是儿童不容剥夺的幸福。

学生们平时总免不了互相吵闹,彼此编绰号,取别名,那算是轻的,学了几首诗,当然要用来互相调侃,严重一些就是谩骂了。选几首:

沙弥天生道理多,人名不得奈(原作那)人何。从头至尾没闲姓,忽若学字不得者。打你沙弥头脑(原作恼)破。(伯二九九五)

沙弥清奴实实聋(原作陇),但见学仕本处诵。不如闻法取城外,打那肚皮烂宠宠。准义师主真心教,是你钝浊百陇众(项楚《敦煌诗歌导论》疑作龙钟)。(斯一〇八四)

学郎汉□郭会昌,看看一似憨头狼。世间薄酒总饮尽,一朝出来褥城隍。(伯T27卷背)

今朝(原作照)书字笔头干,谁知明振实个奸。向前早许则其信,交他人者不许欢。(伯二六二二)

学郎在寺庙挂单,就是小沙弥,总觉敦煌的孩子也如今日之南传佛教一样,少年时期会在寺庙中度过一段时间,所以骂学郎,骂沙弥,其实是一回事。第一首说沙弥生来会讲道理,但总有不识的字吧?唐代人取名喜欢用僻字,这会儿难住了沙弥,你居然也有不识的字。最后一句是调侃,不是真用暴力打破脑壳。第二首调侃沙弥清奴,你真是一个聋子,老师教得那么好,你虽然也在那里天天诵经,居然什么都没听进去,真是一个钝根污浊的糊涂人,真该把你的肚皮打烂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第三首骂学郎郭会昌,怎么看都像一头憨头狼——很可能指那种粗野而没有修养的人。好处占了许多,一旦出来可就辱没斯文了。城隍是供奉守护城池之神之所在,“褥”即辱字。第四首则骂明振之奸,但不知“今朝书字笔头干”与明振作奸有什么关系,后两句意思也不甚清晰,似乎在说我今天不顺,不欢喜,反正都是你的不是。以上几首诗,作者都没有留下年龄,也没有留下事由,我愿意相信是年轻的学郎所作,就在于这些诗都任意而胡闹,骂人也不留分寸,略知押韵就率意甩酷,更接近未成年人的口气。即便自励,也可以很随意,如:“青青河边草,游如(徐俊《敦煌诗歌残卷辑考》校作鱼)水舄舄。男如不学问,尔若壹头驴。”这首诗在敦煌遗书里至少有五六本,首句可以追溯到《古诗十九首》,接写游鱼水中也还连贯,第三句讲出大道理,男子应该读书讲学问啊,如果不这样,还真不如一头驴!末句画风大变,又不押韵,但孩子肯定喜欢这样的比喻,更喜欢以这样的比喻来互相攻击,其中有无限乐趣。至于押韵,“韵是何物”(史思明语)?随便吧。

六、余论

读者读罢以上文字,一定会有所困惑:你讲的这些,是唐诗吗?今日家喻户晓的那些唐诗,那时候有人读吗?为什么你不加以讨论?你举的这些学郎诗,总觉得思想平庸,艺术粗糙,都是一些最家常、最世俗的想法,有什么好呢?

读者的这些感觉都是事实。上举大多数诗,都来自敦煌藏经洞,封闭于十一世纪初,绝大多数出于唐人手笔,应该没有问题。学郎是从少年到青年的较含糊的概念,年龄多数为十多岁,不排除有人过了二十岁仍自称学郎。这些学郎的家庭出身也相差很大,本文为叙述方便,尽量将之简化。不排除其中部分作品为原创,但相信多数仅属传抄,且不大容易区别。

应该说明的是,唐诗的民间传播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什么是最好的作品,各时代看法不同,就算在唐代,文化发达地区、高度掌握文化的人群,与边地的一般民众,显然会有很大不同。如果藏经洞在长安大慈恩寺有所保存,存诗的质量与敦煌肯定不可同日而语。敦煌的学郎,以及教授他们的老师,大约就是这样的水平。他们的阅读范围并不太广,他们的生活目标世俗而平常,他们的喜怒哀乐,只是普通人的喜怒哀乐。这是他们的局限,但也正是这一点最特殊而可贵。我们从他们的作品中,看到下层普通民众的所思所虑,看到他们的文化追求及所达到的程度。他们可能是伟大时代的落伍者,也可能是任何时代在基层生活的普通的少年、普通的民众。因为有这些平常的作品,再读那些大诗人的经典,我们可以感受到一个时代的作品可以如此的立体而多元,丰富而日常。

本文选自《诗唱大唐》,陈尚君著,凤凰出版社2021年8月出版。澎湃新闻经出版社授权刊发。

本文选自《诗唱大唐》,陈尚君著,凤凰出版社2021年8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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