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冰下的人》,侯磊 著,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17年4月
《冰下的人》后记:致冰封者
一
这本书原本想定名为《积极分子》,因为我喜欢书中《积极分子》一篇的题材。“积极分子”这个词在部分区域已经淘汰,很多人没经历过这个词最为主流的时代。它原本是个太正面的词,但在洗净铅华后,出现了更复杂的意思。
然而,这本书被定名为《冰下的人》。
二
书中《冰下的人》《积极分子》讲述的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故事,《水下八关》《少年色晃儿》《女司机》是八九十年代的故事。但我希望更年轻的读者能读这本书,他们是世界的未来。我想为他们讲述过去的故事,尤其是讲述失语者的故事——不论是曾经的街道积极分子、青涩的不良少年还是为生活苦苦挣扎的女司机,或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他们都缺少这个时代的话语,少有人为他们写作。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冰封者。
提及“ 冰下”,会想起海明威写作的冰山原则,小说的八分之一在面上,八分之七在水下。但我想到的,是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时北京冬天的寒冷与清冽。那时北京的冬天犹如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人的生活也仿佛被冰封一样,苍白而又单纯。什刹海上奔跑着冰球选手和速滑者,长河上坐满冰上垂钓的人……一切都明摆浮搁,一切又都欲言又止。就在那黑白分明的色彩中,北京充满了幻象。那时,大家收到了丰富的信息,见到了美好事物的影子,却尚未完全得到它们,对传说中的二十一世纪充满了期望,科技尚未成为各种监管的“帮凶”,人们活得足够任性。网络化时代到来了,人们被迫承受了太多的刺激,反而容易拘谨,这才发现,我们始终都生活在《三言》《二拍》里,每天都只为饱食终日而奋斗,一生做所的就是赚钱与花钱,我们的生活不再任性,便从中品味出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生活不能只在冰上行走,兴许还会向冰下张望。人不能只有现世,还得有个飘浮在空中的精神世界。亚里士多德说:“精神是更为神圣而且不为感情所动。”中国人的精神是始终为感情所动的,是感情构成了我们的精神世界。在我们头顶上空,也许是几千米的高空,会悬浮着一座精神上的北京城,或许是其他地方,在那里也有整齐的街道与城墙和城门,地上每走了一个人,拆了一栋老建筑,天上就会多一个人,多一栋建筑。那里是个虚幻之国。我不只想写冰上的北京,更想写冰下的北京,那里有着地上逝去的一切,有美好,也有龌龊。
不论是孩子还是普通的劳工,他们都有丰富的内心,并不是只有读书人才有精神世界。他们在现实世界中没有哀怨,都在被时代的发展而裹挟着,他们没有对命运做出抗争,因为他们不会抗争,也无法抗争。他们虽然宿命,但仍在腹诽。我确信这不是精神胜利法,有时候更像精神失败法。哪怕彼岸世界更加恐怖,人也会有那个世界的。
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给了我们遐想。
彼岸是真实存在的。
每个时代都有人写他那个时代的故乡,我不是一个人在写作。
三
在以前的写作中,我想写古代的故事,并试图把他们的精神带到现代。世界上的天堂就是明清时期的北京城,那时的北京山清水秀。先人们在这塞北苦寒的幽燕之地,模仿着江南建造起一座塞上江南来。我一直在用力写古代的北京、幻想中的北京,一本《燕都怪谈》让我反复地写了很多年,至今也没写完。
但我又想,还是应该写点自己经历过的时代。在一个烤鱼、麻辣小龙虾取代炙子烤肉和铜涮锅的时代,是否要刻意强调北京的本土化来延续这“四九城”之间的故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是画地为牢的写作者。在写这些小说时,我不愿用新的记忆去覆盖旧的记忆,我把笔力都集中在奔跑在国际化大都市路上的北京上,我写的是现代的事,但它背后有历史上千百年来的积淀。我会在镣铐的范围内打完整套组合拳,并在狭小的空间内寻求写作的突破。
同样,小说是否被限定为京味儿并不重要。北京不过是过去有点儿历史,现在被当作首都,没什么特别的。写北京,不过是为了自省,不要忘记自己是从哪条胡同里来的。虽然我读了书躲进学校,但我始终不会忘记故乡,始终会记得那胡同中的街坊邻居、大爷大妈们。
我会一遍遍地问自己,这本书里的每一篇小说都是必须写的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提交了书稿。料想有一天会写更多被冰封的人的故事,不知会写得怎样,但敢肯定,一定会写下去。
四
最后,要特意感谢人民大学文学院创造性写作专业的老师和同学们。从2015年9月起,我有幸进入这个专业,与张楚、崔曼莉、南飞雁、杨薇薇、孙频、双雪涛、郑小驴七位才子才女成为同学。我们一起在阎连科、刘震云、梁鸿、张悦然等老师们的教导下,开始度过三年愉快的研究生生涯。每位老师同学都鼓励过我、指点过我,使我在温暖的呵护下敢于任性地写作,更使我每天都生活在深深的感恩中。还有我的昆曲老师张卫东先生、《青年文学》的执行主编张菁老师,联合读创(北京)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陈江、梅勒斯老师,作家文珍、赵志明,诗人戴潍娜等,他们都在写作上给予过我指点和帮助。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成长。
在此郑重地谢谢大家!
作品简介
《冰下的人》,侯磊 著,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17年4月
我一直觉得读者也就罢了,作为编辑偏要把一本小说分类成“严肃文学”“纯文学”“通俗小说”巴拉巴拉是很不专业的一件事。严肃文学之中,包含着人类灵魂最美丽的结晶,
我们可以在《冰下的人》之中找到这一点。毛姆说一切文学的本质都是消遣,是寻求安慰或刺激,侯磊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在我眼里,小说只有好看,和不好看两种。这本小说是好看的。
本书是青年作家侯磊的中短篇小说集。小说以北京当代中下层人的生活为主,展现了人在生活中的困境与无奈,以及人在社会变迁中的命运与挣扎。如《少年色晃儿》,写九十年代北京不良少年;《积极分子》写街道居委会大妈;《女司机》写女性的出租司机; 作者多年从事编辑工作,写过诗,搞过文史,现就读于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创造性写作专业,跟随阎连科、刘震云、梁鸿、张悦然等名师学习小说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