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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们的地下战争:“我太胖了”至少会被解读成三种意思

为什么昨天还很亲密的朋友,今天就突然不理自己了?为什么有人会躲在背后说坏话,抱团排挤人,甚至霸凌别人?

【编者按】

为什么昨天还很亲密的朋友,今天就突然不理自己了?为什么有人会躲在背后说坏话,抱团排挤人,甚至霸凌别人?比起男生间的“用拳头解决问题”,女生间的攻击似乎更为隐秘和复杂。在《女孩们的地下战争:揭秘人际交往中的隐性攻击》一书中,蕾切尔采访了曾是霸凌对象和霸凌者的女孩们,直面给无数女性带来困扰乃至创伤的畸形社交文化。本文摘编自该书第5章《自以为了不起的女孩》,澎湃新闻经理想国授权发布。

外人看来,埃琳似乎不会成为被欺负的对象。她漂亮、受欢迎,正是我初中时崇拜的那种女孩。可埃琳却遭到了朋友们的惩罚,因为女孩们憎恨她社交上的成功。我问了很多埃琳式女孩身边的人,发现这类女孩可能的确容易成为靶子,因为她们可以算是“自以为了不起”的女孩。

如今,女孩的成长环境不再限制她们未来的职业方向。21世纪的女孩可以是棒球运动员、未来的首席执行官或战斗机飞行员。她可以选择走上任何梦想岗位。现在,“女孩力”已经势不可当。

然而,谦虚和节制在女性价值体系中仍占主导。当代女性研究表明,我们的文化继续给女孩加压,依然希望她们贞洁、安静、苗条、甘于奉献,希望她们克制自己对性爱欢愉、个人意见、食物和自身利益的渴望。

美国大学女性联合会(American 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Women)发现,学校里存在着“教导女孩看重沉默和顺从并将这些品质视为美德的隐形课程”。记者佩姬·奥伦斯坦发现,女孩们看重彼此身上“甜美”和“可人”的特质,她认为这些词语可以和“顺从”“礼貌”或“被动”相替换。好女孩,奥伦斯坦总结道:“首先要友善——友善的重要性超越活力、超越聪颖,乃至超越诚实。”

难怪歌手安妮·迪弗兰科(Ani DiFranco)会告诉一大群少女粉丝,每个人都在偷偷记恨屋里最漂亮的姑娘。也许她还可以补充一句,大家都在偷偷记恨屋里最受欢迎、最聪明、最苗条、最性感或穿得最好看的姑娘。无论这是不是一个“女孩力”的时代,大部分女孩都很清楚,枪打出头鸟。在《今日美国》(USA Today),一位弗吉尼亚高中教师发出警告,他发现自己的学校存在一种非常危险的女孩冲突导火索。他写道,虽说新来的女孩通常会被人忽视,“可一旦被人视作威胁,特别是如果男孩都喜欢她,那她就会被人伤害”。

刚开始采访女孩时,我假设了一系列女孩遭受霸凌的原因:生理缺陷、肥胖、贫困、不够时髦……想要按照这些来组织故事,出乎意料的是,惹怒女孩们的竟然是相反的原因。

大部分女孩都知道,最可怕的侮辱之一是被人称为“自以为了不起”的女孩。这种女孩被大致定义为自负、爱炫耀、令人反感或以自我为中心。到了五年级,女孩们很熟悉“自以为了不起”这个概念了,这是一个日后依然会伴随她们的侮辱性概念,在成年女性的世界中渐渐地发展为更斯文的说法:“她觉得自己比我强。”

怎样才能判断一个女孩是否自以为了不起呢?

每个班、每所学校都拼出了各自的定义,判断怎样的女孩自以为了不起。“了不起”的概念视具体情况而定,学校文化扮演着重要角色:在经济条件普遍较差的学校,“了不起”一般指买得起奢侈品,如有钱买丙烯指甲油、接发、买新运动鞋。在富裕的校区,也许更侧重于打情骂俏和自负。在不同阶层和种族中,这个标签有不同定义。无论走到哪里,无论我是否主动提及,总是能谈到这个话题,且会引发孩子的极度热情。

尽管对“了不起”的定义有区域性差别,但始终存在一条底线。自以为了不起的女孩打破了一些规矩,这些是关于女性特质的规定:女孩必须谦虚,自我克制,沉默矜持;女孩必须友善,先人后己;女孩的权力源自他人的喜爱和肯定,来自人脉圈,而非自身能力。打破这些规则,就会给人留下“自以为了不起”的印象。

人们在衡量“自以为了不起的女孩”时有一个共同标准,而且从未改变过:这类女孩往往流露或闪耀着坚定自信的光环。她也许对自己的性感程度、独立个性、身材或口才充满自信,她拥有野心和欲望。自认为了不起的女孩通常是否定自我牺牲和自我克制的女孩,而自我牺牲和克制正是“好女孩”的标准。她的口头和肢体语言乃至穿着打扮,都在说明自己并不会将他人放在首位。

这种“了不起”标签会让女孩产生困惑。一方面,她们明白自负、自认为比他人强并不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另一方面,她们发现自己会嫉妒这么做的女孩。“要是你认为自己很苗条,那真的不是好事,是自大。但如果你很胖呢?那就算很糟糕了。”玛丽芒特八年级的学生萨拉说道。

我们的文化教女孩说起了绕口令,陷入越来越紧张、越来越不自然的境地,在其中纠缠不清。我们既要求女孩大胆,也要求她们胆小;既要求她们雄心勃勃,也要求她们有所节制;既要求她们性感,也要求她们矜持;我们既教导女孩迅速行动,也希望她们静待时机。但这种绕口令终将导致玩家在痛苦的旋涡中走向崩溃。

游戏结束。在这种不确定该怎样培养女孩的文化环境中,孩子们被迫承担我们的困惑。面对我们含糊不清的教导,女孩决定迂回行事,她们推断:进行暗中操控——结合权力和被动——是获取权力的最佳途径。媒体巩固了这种迂回的文化,鼓励女孩表里不一、绕弯回避。

这种间接文化反映了兼顾两者的愿望——既给予女孩一切,也要对她们进行限制,也就是“可以,但是”模式:可以,你可以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一切,但是,必须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可以,女孩可以竞争、可以获胜,但是,必须保持谦虚、自我克制、矜持。走得太远,打破平衡,哪怕并非有意为之,都可能让你被列为自以为是的女孩。

这种间接文化渗透了女孩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媒体将欺骗色情化,看到他人一本正经的外表之下藏着更真实、更危险的欲火,就会挑逗我们的神经。想象一下,羞怯的图书馆员束起头发,将胸部、臀部藏在过时的裙装之下,双眸在一副大眼镜下躲闪。这就是“努力掩饰”的女孩,看似甜美,实则在表面之下酝酿罪恶。这种不直接表现性感的女孩将 “好女孩、坏女孩”的二元对立演绎得淋漓尽致。

伊丽莎白·沃策尔(Elizabeth Wurtzel)说,我们中最性感的是那种“小镇甜心,如蜜糖般甜美,实际上却欲火中烧、充满罪恶……充满恶毒和可怕的想法”。将真实形象藏于虚假表象之下,是这种女孩性感价值的直接来源。而引发众人欲望的正是这种欺骗性。影片《姐妹会》(Sorority)的宣传语写道:“如果她们很坏,那就非常——非常好。”

操纵,尤其是在性方面的操纵,常常被当成掌权的途径展示给女孩。这种女性无法通过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只能通过欺骗和控制周围的人来达到目的。沃策尔称,典型的女性大反派“很少是抢银行的,她颇具魅惑力、无比甜美,直到某个诡异瞬间你发现她并非如此。她暗中勾结、有控制欲、诱惑他人、背信弃义”。

美化女性表里不一形象的并非只有好莱坞大片。一个价值几十亿美元、以女孩为主要消费者的市场也开始利用这种表里不一的形象牟利。2000年7月的《青少年》(Teen)杂志上,出现了同一名少女的两张不同照片:左图,戴着耳环,穿着皮裤,口红浓艳,烟熏妆,穿着有蕾丝胸罩的紧身黑背心,双手抱在胸前,红唇微张。右图,同一个女孩严严实实地裹在针织衫中,矜持地抱着课本,脸上挂着秀兰·邓波儿(Shirley Temple)式微笑。在挑逗性的照片上方写着:“3:00—商场”,另一幅上方为:“3:15—在妈妈面前”。这是什么产品的广告?Jane Cosmetics卸妆液,保证能够“洗净你的所作所为”。

其他广告也将表里不一视作一种美。这些图像暗示,完美女孩应该是迂回或表里不一的。坚定自信的女孩不够吸引人,广告更是强化了这一概念。一些女权主义者认为,性感诱人的形象是赋权表现之一,因为它赋予女性选择,让她们表明自己在何时何地愿意与人亲热。然而,这种形象依然在暗示,女性权力仅从性爱角度来看才是令人愉悦的,即使它被视为不真诚或具有操控性的。

女孩相互侮辱对方“自以为了不起”,让我们看到一种摩擦,它源自混乱的文化,源自一边禁止女孩传递自信的肢体语言和意见、一边提倡她们这样做的世界。

前进两步,后退一步。教女孩敢于仰望星空,我们做得并不差。如果美国女孩就读于一所采取积极教育态度的学校,立刻就能数出一系列耳熟能详的强大女性形象:阿梅莉亚·埃尔哈特(Amelia Earhart)、索杰纳·特鲁斯(Sojourner Truth)、里戈韦塔·门楚(Rigoberta Menchu)、莉萨·莱斯利(Lisa Leslie)。她们知道了法学院女性人数多于男性,其他领域的男女比例也在日趋平衡。她们会想:“在我有生之年,谁会成为美国第一位女总统?”

问题在于实现梦想的途径。我们为女孩做梦的权利激烈斗争,却忽视了通往梦想的现实道路布满荆棘。实际上,我们本末倒置了。

何出此言?害怕被人说“自以为了不起”、将坚定或自信的女孩妖魔化,打压的正是女孩走向成功最需要的行为。信心和竞争是成功的关键工具,但它们会打破女性应遵从的规则。公开竞争有损“好女孩”人格。例如,思考一下争强好胜的女孩为何会给人以“不友善”、针锋相对的感觉。竞争意味着渴望比别人优秀,竞争和制胜关乎不让别人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这样一来,竞争成了“两个女孩之间一场无声的战役,她们不会告诉朋友‘我更棒’或‘我要和某某比一比’,但却会互相挑战,像是通过眼神和行为来‘取胜’……她们当着竞争者面这么做,这样竞争者就会看到她们有多棒了”。一个六年级学生是这么对我说的。想找到学校里受欢迎的女孩吗?如果有人耸耸肩说“没什么受欢迎的小群体”或坚持“大家都是朋友”,那她就是你要找的人。和攻击、自负一样,竞争违背女性规则,因此在他人面前有必要精心隐藏起来。

嫉妒亦是如此。嫉妒,是因为不满足于已经得到的东西,希望索取而非给予。嫉妒是一种不羁的欲望。女孩会痴迷于朋友所拥有的——身材、头发、男朋友、皮肤,希望自己也能拥有,这种嫉妒会将自己的朋友物化。

女孩隐隐约约明白,嫉妒感违背了社会对她们的期望:女孩必须保持完美和自我牺牲精神。一对一的嫉妒“让我们烦恼”,一位里奇伍德九年级孩子告诉我:“如果我们嫉妒谁,我觉得是因为她们值得羡慕,也许我们想有她们那样的身体特征,或其他什么的,我们不希望别人觉得我们不接受自己。”对一些女孩来说,嫉妒就是自私,是不愿像成熟的女性那样关爱他人。“好吧,(当我嫉妒别人时)我觉得自己很不成熟。”一名九年级的孩子告诉我,“你觉得有点——你不应该有那种感觉,你感觉那样特别幼稚。”

正如女孩会压抑攻击的冲动一般,她们也会压抑自己对嫉妒和竞争的感受。可是同竞争与攻击一样,嫉妒是不会消散的,只会转化成“可以接受”的形式。和表达攻击一样,表达嫉妒和竞争要在“好”和“友善”的条件下进行,女孩必须采用密码。换言之,她们学会了间接表达竞争和嫉妒。

“了不起”就是破解密码的核心,女孩们用这个说法表达竞争、嫉妒、愤怒和渴望。“有时,”一个九年级孩子告诉我,“我会因小事生气,然后,”她转而用假惺惺的声音尖叫道,“我会说‘我只是嫉妒你呢!’”她的同班同学解释道:“她的意思是,你不会到处说‘她真美’。而是会说坏话,让自己舒服一点。”

我发现女孩的生活中到处都是代码。这些代码通常用来设置行为标准。比如说,“了不起”就为女孩的坚定自信设置了界限。这是社交雷区,用这个代码发电报,即告诉女孩她们违背了社会认可的女性气质,这是女孩们用于互相监督的工具,如果女孩超出界限——换言之,过于坚定自信,就应该用这个说法让她们收敛点。

让女孩获得“自以为了不起”称号的言论通常并没有明显表露出这层意思。“我这双鞋好看吗?”在听者看来也许是自夸。“我不知道周末该去哪个聚会!”可能会被解读成自负。“我的头发怎么样?”或“我的指甲可以吗?”——甚至频繁询问妆容或头发是否整洁,都会被当作是在自以为苗条或美丽。还有其他更直接的标志:自以为了不起的女孩也许敢于暗示自己长得好看,也许不会和每个人都说话,不会冲所有人微笑,也许这种女孩吸引男生、和男生调情,甚至会和其他女生已经公开表示过喜欢的男孩说话。

讨论这些并不是为了证明“自以为了不起”的女孩与自负绝缘,许多可能的确自负。与其说“自以为了不起”是一种固定身份,它更像是女孩存放愤怒、嫉妒和竞争带来的不适感的秘密贮藏室。从“自以为了不起”到惹人嫉妒通常只是程度问题。

实际上,被排斥的女孩常常拥有大部分姑娘梦想的一切:美貌、男友、金钱和酷酷的衣服。问及女孩们嫉妒什么,一位密西西比的高一女孩总结道:“她们和谁约会、穿什么、有多少钱、谁追她们、谁和她们一起玩,有时也看成绩怎么样。”真正让人觉得“自以为了不起”的,是高调地表现出你拥有上述部分或所有事物,而不是默默拥有。

“调情”是女孩喜欢使用的另一个代码。女孩按理说应该会希望自己对男孩有吸引力,但说某人喜欢调情绝不是恭维之词。许多女孩认为与男孩调情等同于生理上发生关系,如果女孩碰巧被人看见和其他女生公开表示喜欢的男孩调情,那她的社交生活可能就危险了。

问题在于,没人可以解释清楚什么是调情。和“自以为了不起”一样,什么都可能被算上,只要是和男生打交道的。女孩也许会和男生说话,注视男生,与男生合作,回复男生,给男生写纸条,发短信,一起玩——或者会被人看见做这些事。调情的定义不是调情者定义的,而是由旁观者定义的。

无须多言,从“调情”到“荡妇”只有一步之遥。尽管大部分成年人认为被骂荡妇的女孩生活混乱,但现实常常与之相反。被骂的女孩一般只是坚定自信,并非在性爱方面表现得活跃。如果女孩穿紧身衣,和男孩打交道毫不扭捏,那就会被贴上“荡妇”标签。这种骂名并非由性行为招致,而是因为她偏离了女性在性方面应当羞怯这一规范。

不愿每时每刻对所有人都“友善”相待的女孩也可能被骂作荡妇。她可能会同已在和别人约会的男生调情,或爱上其他女孩公开表示喜欢的男生。正如琳恩·迈克尔·布朗在对女孩的愤怒的研究中所观察到的那样,“‘荡妇’不是性爱方面活跃的人,反而是脱离伴侣或其他女孩的人”。心理学家德博拉·托尔曼(Deborah Tolman)写道:“女孩的性爱活动需从关系的角度来解释:女孩的亲密行为服务于关系。”如果女孩只为取悦自己就轻易示爱,就是违规逾矩。

在密西西比州,女孩常常用“贱货”(skank)一词表达此类意思。“贱货”和“荡妇”一样表示在性爱方面厚颜无耻,但它还有骄傲自负之意。“(贱货)只知道说她自己的事情,”一个九年级学生模仿道,“‘好吧,我可以的,我可以追到任何人。’”“贱货”会分开双腿坐,会穿宽松衣物、溜冰服,也许还会穿紧身服或“淫荡”的衣服。她说话可能带着俚语,不用标准英语,也许会吵架,也许她会在公共场合和男友过于亲密。

一些代码可能有多重含义。“我太胖了”这句哀叹至少会被解读成三种意思。刚开始和女孩们见面时,来自中产阶级家庭的学生们不停抱怨滥用这个表达的同龄人。实际上,有学者展开了一项“说胖”的研究,研究者指出,大部分说“我太胖了”的女孩一点儿都不胖。

首先,“我太胖了”常被用作间接表达自己略胜一筹的工具。“女孩互相问自己胖不胖是一种竞争方式,”一个八年级学生向我解释道,“如果她们很苗条,问别人自己胖不胖,对方会怎么想呢?这是一种说另一个人不够苗条的消极攻击。”在“说胖”研究中,女孩描述了“她们的朋友们如何‘控诉’她们的苗条,‘好像这是我的错似的’”。

“我太胖了”同样也可用作寻求同龄人积极肯定的迂回方式。“说这句话就是在求赞美,”13岁的妮科尔说道,“女孩希望别人注意自己。”研究者确认了这一点。“对许多女孩来说,说‘我太胖了’的动机源自渴望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女孩真的很喜欢竞争,但她们表面上不会直接竞争。”玛丽·杜克解释道,“比如她们说‘我太胖了’其实是为了赢取关注。”

最后,女孩用“我太胖了”来避免被贴上“自以为了不起”的标签。研究者发现,如果一个女孩不说她觉得自己胖,那可能是在暗示自己很完美。“换言之,说自己无须节食就等于承认自己无须改善形象了——她满足了。”研究者发现,“好女孩”必须贬低自己,因此寻求恭维时要采用峰回路转的方式。

另一种代码词是谴责别人“模仿”。在玛丽芒特,一位八年级女孩穿了受欢迎的女孩莉萨的同款名牌短裤,激怒了莉萨,后来这个女孩哭着扔了自己的短裤。随后就是抱团,整个年级都在说闲话,“模仿者”给莉萨写了一封信表达痛苦之情,然后躲在了辅导员办公室。看到一个女孩模仿另一个女孩的外观或行为能在小圈子中引起如此狂怒,我感到无比吃惊。无论是8岁还是八年级,大家对此的反应压倒性地一致,认为“模仿”隐藏着别的意义。

正如“自以为了不起”那样,“模仿”是一种谴责,女孩们有时会将竞争和嫉妒隐藏其中。女孩常常说自己讨厌模仿者,因为她们想拥有自己独特的风格。追问后你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如果她模仿我,别人会觉得她比我好看。”一名六年级学生在邮件中解释道:“感觉她们偷走了我的想法……我想也许是因为我们在竞争吧。”谴责一个女孩模仿,会令对方不再处于守势,让她对嫉妒和竞争感到不适,并改变冲突的用语。现在,被模仿者可以理直气壮地表示愤慨了,可以将人们的注意力从引发她回应的混乱感受上转移开,将愤怒转移到别人身上。

那么被模仿者激怒的受欢迎女孩呢?谴责对方模仿行之有效。“模仿”指控让圈内受欢迎的女孩有了具体的攻击目标。它将注意力从真正的问题上转移开了:模仿者在试着进入受欢迎的小圈子。谴责对方模仿能够对一个女孩的社交地位造成重创,受欢迎的女孩能够借此彻底击败威胁自己地位的人,彻底将模仿者孤立出群体。

美国文化建立在独立和竞争的双立柱之上,而这与女孩之间亲密、关爱和友好的价值观直接对立。给女孩成功的机会,意味着给她们完整、平等的参赛工具:允许她们参与竞争行为,允许她们产生追求卓越的渴望,告诉她们人际关系可以与竞争和卓越共生。如果竞争和渴望不能通过健康的途径表达,如果要求女孩将照顾他人和关系摆在首位,怨恨、困惑和报复就会紧随其后。

在过去的25年中,越来越多的心理学家研究了不同文化中男孩女孩的玩耍和分工。他们依然继承了不愿触及女性攻击的科学传统,结果导致研究呈现的女性关系过于理想化。男孩“强调地位和等级……女孩强调构建亲密度和联系。女孩认可团结和共性,展现的是所谓的‘平等主义者伦理’”。可悲的是,这类研究强化了女孩闲适恬静、对不受束缚的竞争和欲望毫无冲动的形象。

需要学会坦然面对竞争的不只是女孩。我们的文化会污蔑坚定自信、富于专业精神的女性,认为她们是冰冷僵硬的可怕女人,个人生活注定失败。我想强调的是,这种特定的刻板印象触及了女孩最深的恐惧:无论以何种形式,展露出坚定和自信都会终结她们的关系,并贬损她们的首要社交资本——温柔和照顾他人的特质。

我们给女孩施压、对她们心存更高的期待,而女孩使用的代码则会加深彼此之间的隔阂。这些代码的意义令人迷惑、含糊不清,它们建立在隐藏在假象之下的第二层真相上。它们让女孩对所说内容的真实意图充满怀疑,猜测谁会是下一个被贴标签的人,引发彼此之间的信任危机。“有的人可能算得上非常要好的朋友,”一位八年级学生告诉我,“但她不会为你开心,而是会嫉妒,她不会说出来,可你能感受到。”友谊在沉默中被腐蚀了,这种沉默是所需表达之物的弱化形式,是真实的人之常情的弱化形式——但恰恰是这些真情实感让女孩产生了罪恶感。女孩对竞争和欲望的污名化让她们无法拥有健康的情绪疏导口,也无法赋予她们直截了当、实话实说的权利,而这是每个人本应享有的。

觉得我们生活在文化转型、不断变化的时代中,生活在竭力为女孩争取平等的世界里,这是一件好事。但在女孩适应社会时,我们并未教导和支持她们健康地表达欲望和参与竞争,我们把她们丢到了一个拒绝把筹码放在桌子上、赌赌看女孩会成为怎样的人的文化之中。我们在让女孩们承受一种矛盾:“理想的成年女人和女性气质要求她们‘无私奉献’,做一个成年人和走向成熟却要求她们学会独立和分离。”我们到底是否愿意将男孩享有的自由赋予女孩?如果我们的文化尚未确定风向标,绝大部分女孩自然也无法确定。如果女孩无法明确自己想成为怎样的人,就会对彼此释放她们(和我们)的焦虑,互相控制,画地为牢,自行通过互相惩罚、欺压和争吵来寻找答案。

《女孩们的地下战争:揭秘人际交往中的隐性攻击》,[美]蕾切尔·西蒙斯著,徐阳译,理想国|海南出版社2021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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