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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家余德耀辞世:用收藏呈现中国当代艺术史

印尼爱国华侨、企业家、艺术慈善家和收藏家余德耀先生(Budi Tek)与病痛抗争六余年后,因胰腺癌晚期医治无效,于2022年3月18日在家人的陪伴中病逝于中国香港,享年65岁。

印尼爱国华侨、企业家、艺术慈善家和收藏家余德耀先生(Budi Tek)与病痛抗争六余年后,因胰腺癌晚期医治无效,于2022年3月18日在家人的陪伴中病逝于中国香港,享年65岁。

自2004年起,余德耀以企业家身份正式踏入当代艺术领域,于2007年创立余德耀基金会、2014年创办上海余德耀美术馆,并举办了“贾科梅蒂回顾展”与“雨屋”等诸多有影响力的展览与活动。

作为一名印尼华侨,余德耀希望将自己大部分的收藏都留在中国,用收藏呈现当代艺术史。他此前在接受《澎湃新闻·艺术评论》采访时说,“余德耀基金会的收藏作品永远不能离开大中华区。”同时,他也希望将中国当代艺术推广到西方。

余德耀

余德耀

2004年以来,余德耀以中国当代艺术历史为线索一直持续收藏中国当代艺术作品,建立了涵盖以1985年至1995年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黄金时代为主的重要作品收藏体系。随着收藏的扩大与系统化,他希望有一个合适的地方去呈现它们。作为一名印尼华侨,余德耀希望将自己大部分的收藏都留在中国。“余德耀基金会的收藏作品永远不能离开大中华区,”他曾对澎湃新闻说。

对于余德耀病逝,余德耀美术馆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余先生一直说我们所有同事都是他自己家人,总说我们就像8点钟的太阳,未来交给我我们了。”

余德耀的收藏始于中国当代油画,尤其是八十年代初期到九十年代末期创作的作品。同时,余德耀受邀加入泰特美术馆亚太地区收藏委员会,为扩大亚太艺术的国际影响力贡献力量。此后,余德耀的收藏也逐步拓展到亚洲艺术以外的西方艺术,如具有代表性的西方当代艺术家莫瑞吉奥·卡特兰(Maurizio Cattelan),弗瑞德·桑德贝克(Fred Sandback)和阿德尔·阿贝德赛梅(Adel Abdessemed)等人的作品。2017年,余德耀获法兰西共和国荣誉军团军官勋章。

上海余德耀美术馆

上海余德耀美术馆

2008年,余德耀美术馆在雅加达成立。6年之后的2014年,余德耀在上海建立起第二个美术馆。坐落于上海徐汇“西岸文化走廊”的余德耀美术馆,东临滨江的龙腾大道,北依丰谷路,由原龙华机场的大机库改建而成,是当代建筑史上新老融合的代表作之一。作为上海当代艺术展场的地标建筑之一,余德耀美术馆举办了诸多有影响力的展览与活动。

2014年,余德耀美术馆开馆展由“天人之际:余德耀藏当代艺术展”,展出中外艺术家的大型装置作品,构成中西文化艺术上的对话。

展览“雨屋”

展览“雨屋”

2015年,余德耀美术馆将兰登国际的“雨屋”带到上海,“雨屋”是一个融合奇幻与真实的独特诗意空间,艺术家希望观众体验到一场不被淋湿的倾盆大雨。“雨屋”的开启也引发了上海艺术展排队之始。当时150平方米的上海版雨屋面积超出往届展览规模的50%,同时是该展览在亚洲区的首次亮相。值得一提的是,“雨屋”的到来也改变了公众对美术馆曲高和寡的印象,客观的门票收入虽不足以平衡展览成本,却也鼓舞美术馆从业人员。

余德耀美术馆“贾科梅蒂回顾展”,西蒙娜?德?波伏娃,铜

余德耀美术馆“贾科梅蒂回顾展”,西蒙娜?德?波伏娃,铜


余德耀美术馆“贾科梅蒂回顾展”

余德耀美术馆“贾科梅蒂回顾展”

2016年3月18日在“贾科梅蒂回顾展”在上海余德耀美术馆,现场展出来自贾科梅蒂基金会的250件左右的作品,其中包括最具标志性的《行走的人》(1960)、《匙型女人》(1927)、《行走的女人》(1932)、《鼻子》(1947)、《笼子》(1950)等,涵盖了艺术家从早年创作,历经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到1960年代等不同阶段,成为蓬皮杜艺术中心之后最大规模的一次贾科梅蒂艺术展。

2019年,上海余德耀美术馆去年与洛杉矶郡立艺术博物馆(Los Angeles County Museum of Art)宣布合作计划,双方将共同建立基金会,用于保存余德耀捐赠的大部分中国当代艺术藏品。

余德耀美术馆展出的奈良美智作品 《背后藏刀》

余德耀美术馆展出的奈良美智作品 《背后藏刀》


奈良美智 《为绘本“寂寞的小狗”而画》,1999 纸上丙烯、彩铅 26 × 51.7 cm 艺术家收藏,?YOSHITOMO NARA

奈良美智 《为绘本“寂寞的小狗”而画》,1999 纸上丙烯、彩铅 26 × 51.7 cm 艺术家收藏,?YOSHITOMO NARA

而在本月初,日本著名艺术家奈良美智的大型个展在上海余德耀美术馆展出。作为西岸文化艺术季·春夏重磅展览项目,此次展览不仅是日本艺术家奈良美智在中国大陆的首次个展,也是他在世界范围内首次大规模回顾巡展。

为作纪念,特此重刊余德耀先生于2019年接受《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的采访,就余德耀美术馆和LACMA的合作、永久收藏馆的建造等分享了自己的计划和想法。

余德耀

余德耀

对话|余德耀(采访于2019年)

澎湃新闻:从去年开始,余德耀美术馆宣布和洛杉矶郡立艺术博物馆(LACMA)达成合作,此次合作的缘由是怎样的?

余德耀:我生病以后和很多人做了多次探讨,看看有谁会与我们合作,让余德耀美术馆继续下去。私人美术馆的命运往往跟发起人有极大的关系,如果发起人不在的话,就有很大的风险,我不希望这个事情发生。

公共美术馆的前身就是私人美术馆,所以我有一个愿望,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够把美术馆公共化。而与LACMA的合作也是基于美术馆公共化的目标。我们会共同成立一个基金会,当我将自己的收藏捐给基金会后,这些作品就变成非私人的了。虽然还没有完全公共化,但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澎湃新闻:余德耀美术馆和洛杉矶郡立艺术博物馆(LACMA)的合作基于哪些共识?

余德耀:我们提出了几个条件,LACMA必须认同。第一,基金会的收藏作品永远不能离开大中华区。我是爱国华侨,我的太太是上海人,很多作品是我们共同拥有的,所以我觉得把作品留在中国是最恰当的。第二,基金会不会有投票,而是采取“一致同意”制度。我们希望能够做出双方都认可的决定,如果一方认可,一方不认可,通过投票,少数服从多数,那我觉得这样还是不太完美,需要由双方共同来做这个决定。 我们的宗旨是保护这些作品,为了公共而保护这些作品。

上海余德耀美术馆

上海余德耀美术馆


LACMA

LACMA

澎湃新闻:您是计划将自己所有的私人收藏都捐给余德耀美术馆和洛杉矶郡立郡立艺术博物馆(LACMA)成立的基金会吗?

余德耀:捐出约90%的中国当代艺术史的作品,剩下的一部分会留给我的家族,让这个家族继续成为收藏家族。如果一个艺术家我收藏了四件作品,那其中两幅我会捐出,另外两幅保留。如果我只收藏了艺术家的一件作品的话,那我就看它是否重要,重要的话就捐给基金会,让中国当代艺术史通过新的基金会得以完整地呈现。

LACMA和我们还有一个共识,就是未来基金会的收藏要继续下去,增加它的体量,提高它的质量。

澎湃新闻:您刚刚说到要让基金会去呈现中国当代艺术史,您怎么界定自己的收藏体现了中国当代艺术史?

余德耀:我从2004年开始收藏中国的当代艺术作品,其中大部分作品来自1985年到1995年这一中国艺术发展的黄金时代,我遵循的是已经被大家所认可的一些历史线索,有很多学者也在帮助我们梳理线索。譬如黄永砯的《蝙蝠计划》,是一个飞机头,外面有很长的帆布,里面有很多蝙蝠和关于《蝙蝠计划》的文献。如果将来要研究这件作品的话,就必须把它拿出来,因为里面的文献是非常齐全的。还有徐冰的《烟草计划》,那也是一个学术性很高的作品,在中国当代艺术史上举足轻重,当时作品在画廊里展了五六年都没人收藏,因为难度太大:六十多万根香烟组成的虎皮,需要很大体量的维护。

黄永砯,《蝙蝠计划 IV》,余德耀基金会收藏

黄永砯,《蝙蝠计划 IV》,余德耀基金会收藏

我为什么知道我收藏的是中国当代艺术史?其实历史很简单:如果你要收一些前沿的东西,你就需要创造未来的历史,我们不敢奢望我们能够创造历史、谱写历史;但如果要收藏过去的东西,过去的历史比较简单,你就去找这条线索里非常重要、有影响力、参加过重要展览的作品。

澎湃新闻:您似乎特别喜欢收藏大型的作品?

余德耀:这也是我的一个策略。我需要给自己成立的美术馆有一个清晰定位。如果我们定位错的话,就没有办法在世界上拥有话语权,毕竟一个美术馆需要有影响力。

这些大型的作品很难收藏,一是本身作品价值不菲,二是需要较大的储藏空间,三是搬运组装难度加大。我在国外收藏过一件由架上绘画和雕塑组成的作品,尺寸六米高、六米宽,这个作品到现在为止还无法运回国内,因为你必须完整地进行搬运。对于这类作品,现在我们仍会纠结,但这不会让我在收藏大型作品时感到胆怯。对于很多藏家来说,大型作品让他们又爱又恨:他们觉得那很震撼,但又不敢拥有。

我认为如果余德耀美术馆能够拥有学术性高、体量大、且在其他美术馆不容易看到的藏品,使国外的美术馆能够尊重我们,那么这个定位就恰到好处。

徐冰,《烟草计划-荣华富贵》,2004,余德耀基金会收藏

徐冰,《烟草计划-荣华富贵》,2004,余德耀基金会收藏

澎湃新闻:余德耀美术馆目前的定位具体是怎样的?

余德耀:一个美术馆的学术性体现在两点。第一是馆藏常设展,常设展具有线索性,能够讲述美术馆的故事,或是发起人本身的经历,所以我们会通过常设展来表达我们的定位。第二是每隔三到五个月的特展,我们要求这些展览具备稀缺性,并且有高质量的学术性策展。

一个美术馆的定位非常重要,你要走什么路?我们走的路比较孤独。有时候我们办一些学术性很高的展览,但是大家对这些展览比较陌生,观众比较少。有时候,我们也会做一些流行而备受争议的展览,比如“雨屋”。当时有人质疑,这个展览到底是科技还是艺术,它是不是哗众取宠?但是,这个展览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作品与观众之间产生了一种真正深刻的交流。能够打动观众的心,让人过后依然记得,这一点非常重要。这样的展览累积起来,就能慢慢地让美术馆成为一个成功的美术馆。

澎湃新闻:现在余德耀美术馆有常设展吗?

余德耀:现在还没有。我们在寻找一个地方,能够建造一个永久收藏馆。我昨天刚从崇明岛回来,我也去过广州、深圳,也考虑过常州、青岛,我们一直考虑在国内找一个理想的地方,希望我们的作品能够永久地公开展出。我从很久以前就有一个想法:“收而不藏”,好的作品不能只放在仓库里,需要展现给大众。当然,如果没有大体量的空间的话,会很难呈现它们。崇明区的相关负责人与我探讨时,问及我需要多大的体量,我说至少2万平方米的展览厅,加上仓库的话,至少也要3万多平方米。他们给了我一个惊喜,这个在未来有可能实现。

我们希望永久收藏馆可以位于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但会是一个很好的目的地。比如位于纽约近郊的迪亚比肯博物馆,它是纽约迪亚艺术基金会下属最大的展览中心,距离纽约市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那是一个极简主义艺术的殿堂。人们以朝拜的心情去那里看展览,对于他们而言,那是一个真正的艺术目的地。

我们的第二个美术馆可能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去完成。但我相信我们能够实现,我一直很有自信,想做的东西总是能够完成,虽然过程很复杂,很艰难。如果现在你看到那块地方,可能会觉得是一片破烂,但是我闭上眼睛能够看到它以后的样子。

奈良美智展正在余德耀美术馆展出

奈良美智展正在余德耀美术馆展出

澎湃新闻:除了计划未来的常设展之外,你们在试图呈现中国当代艺术史上还做了些什么?

余德耀:我们不仅希望将重要的西方艺术引进上海,也希望把我们的中国当代艺术推广到西方。所以我也捐了不少中国当代艺术的藏品给西方的美术馆,希望能够在他们的系统里增加中国当代艺术的基因。

前几日,LACMA馆长跟我见面,他很激动地告诉我,现在他们已经收藏了不少中国当代艺术作品。自从我们开始就谈判合作以来,一年之内他们在中国当代艺术方面努力了很多。过去,中国的艺术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但现在他们增加了中国团队,也收藏了很多中国的作品。

法国蓬皮杜艺术中心也是一样。他们同时也接受了很多其他关于中国当代艺术作品的捐赠。在我的引荐下,他们和上海西岸有一个五年合作计划,与此同时,他们开始关注中国当代艺术市场。

通过增加中国当代艺术作品,能够使这些国外美术馆的收藏更加丰富。有时候,一些西方的朋友来中国看展,原本是为了看他们西方自己的东西,但是过来后看到很多中国当代艺术的展览,他们都为之震惊。作为当代人,我们必须要有当代的文化。作为一个爱国华侨,我也希望能够尽自己所能让国际友人直接或间接地对中国当代艺术感兴趣。我们的文化必须走到前面。

(本文综合自余德耀美术馆官微、及澎湃新闻此前报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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