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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道夫:化作鸟的眼睛,才能看见阿拉斯加的原野

生于1952年的生态摄影师星野道夫出版过数本摄影散文集,兼具了他用镜头记录自然的瞬间的美学,和只身深入阿拉斯加荒原的独特经历,汇集而成的文字感受。

生于1952年的生态摄影师星野道夫出版过数本摄影散文集,兼具了他用镜头记录自然的瞬间的美学,和只身深入阿拉斯加荒原的独特经历,汇集而成的文字感受。其代表作为《阿拉斯加,光与风》(1986)、《旅行之木》(1994)、《森林、冰河与鲸》(1996)、《北极光》(1997)。

日本作家星野道夫

日本作家星野道夫

若要探讨身为散文家的星野道夫,可以说他的文字中有一种“告别了某种人生”的人所特有的温柔,因为其经历足够异于常人,在述说一些奇妙的景象时却平实得出乎意料。在他44年人生中,有二十来年在阿拉斯加度过,可以说是将一半的人生交付于雪原。“当人生将走至终点,我希望我的生命能结束在阿拉斯加”,他在书中曾说道。

他曾花上五年,跟随着阿拉斯加驼鹿进行跨越数千里的迁徙,也曾跟着爱斯基摩村民以传统的方式捕捉鲸鱼,一起将鲸鱼巨大的下巴骨沉入北极海中。通过旅行摄影,他找到了人生的答案,并在他的著作中安静地记录了下来。

毕业于庆应大学经济系的星野道夫。在大学毕业后,曾担任过动物摄影师田中光常的助手,学习摄影技术,但在两年之后,他辞去了工作。

他与阿拉斯加的结缘则始于19岁那年,他在书店偶然翻到一本Alaska摄影集,心想“原来还有这样的世界啊”。那个年代的日本正在掀起一阵模仿美国大学生的潮流。但在当时的星野道夫心里,埋藏着一个冒险计划,一个从中学时代就开始的梦——乘着渡轮去美国。

而这个契机很快来临,21岁时,他的挚友T在登山时不幸遇难,他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应该将心中的这份爱付诸行动,以面对浩渺人生随时可能遭遇的句点。而“人生的意义”,也在他之后的写作中贯穿始终。

他在阿拉斯加的生活并非是寻常的走马观花,而是近乎扎根于此,大部分事都需要亲力亲为。每年他都有一半的时间待在户外,忍受着北极圈冬季孤独漫长的夜晚,和令手脚不能自如移动的零下五十度的严寒。

抱着“好奇着别人是怎么活”的想法,在1973年,他尝试着与位于希什马廖夫村的爱斯基摩家庭共同生活了三个月。位于美国最北部的阿拉斯加,民族成分十分复杂,除了本土的印第安人和爱斯基摩人,也有迁徙过去的白人,多元的民族交融成了奇特的当地文化,作为外来者的星野道夫主动地融入了他们当中,同时,也被当地人接纳。

在他的创作中记载了许多和当地人奇妙的故事。长期深入的接触使得他对阿拉斯加的了解不仅仅停留于浅表的感官,而是深入到了当地的文化层面,从这一点讲,何尝不是超脱了其摄影师和旅行作家的身份,获得了近乎人类学田野的理解。

除了摄影与写作,他也经常往返于阿拉斯加和日本之间,回到故土做演讲,有时带领年轻的孩子来到阿拉斯加,品味大自然,顺带宣传环保理念。

《森林、冰河与鲸》是星野道夫的遗作。1996年8月8日,睡梦中的星野道夫在帐篷里被棕熊袭击,享年43岁。

《森林、冰河与鲸》

《森林、冰河与鲸》

“大地知晓一切,你一旦犯错,大地就会知道”他在此书中记载了这样一句印第安人的谚语。

他在书中提到,印第安人和爱斯基摩人认为渡鸦是他们的创世神,终结的时间到来,渡鸦会重塑这个世界。塔琴希尼河(Tatshenshini-Alsek Rivers),在特里吉特族的语言里,就是“渡鸦之河”的意思。对印第安神话的深入了解,也激发了他对生死的思考:

在本是无文字社会的阿拉斯加,传说和神话曾都依靠口耳相传。关于生与死的道理也被蕴含其中,代代传递。对于自然界的动物来说,回答关于生死意义的问题是没有必要的。但对人类来说,如果不清楚自己因何而来,去往何处的话就很难好好生活。然而,近代社会却大多被限定在宗教和经典的范围内,人的生与死就像单纯的起点和终点,中间的几十年则被社会、经济、教育的问题充斥着,总之,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去触碰生与死的本质。但比起眼睛看得到的东西,我认为会在看不见的东西里倾注价值的社会更有魅力。隐匿在黑夜里的生命,也同样值得敬畏。

他在书中借由偶遇一名叫鲍勃的年轻人的故事,和我们一起在夜晚的篝火旁探寻渡鸦的传说,探寻着人与自然肇始自远古的联结。印第安老人们讲述着很久以前的神话,图腾柱在很多年后依旧矗立在森林中。但工业时代显然威胁到了古老文明的存续,在此书中,星野道夫同样表达了对此的担忧。他在书中谈到把图腾搬到博物馆展览无异于浪费,图腾要保留在自然中一直到腐化殆尽才有其意义:“我边听边想,‘认为肉眼可见的东西才有价值’的社会和‘能从肉眼看不见的东西里读出价值’的社会,差别就在这儿。而且后者的观念对我产生了强烈的吸引力。在黑夜中,肉眼看不见的生命所释放出的气息不也更本源吗?”

阿拉斯加的很多民族,都信奉着万物有灵,“特里吉特人坚信冰河是群山的孩子,在夜空飘舞的激光则是战士在天上嬉戏。在他们眼里,大自然的每一个元素都是有灵魂的。”当地人会为两年前逝去的老人举办夸富宴,为的是送别她的灵魂。与别的地方相比,这里的人更多的把价值放到了肉眼看不到的地方。

《北极光》

《北极光》

在《北极光》中,比起自然,星野道夫更多地着墨于“人”,关于原住民的生活,以及旅途中知晓的人和事。

面对新与旧的更迭,面对历史遗留的仇恨,作为阿拉斯加雪原上的个体“不论是谁,在各自的人生中都会面临紧张的抉择。不一定是什么重大的抉择,只是在某个时间中自然而然地作出的决定。阿拉斯加也像人的一生,在新时代中紧张地抉择着。”

老约翰勒伊克旁的北极村庄,拒绝了政府现代的土地改革,原野依然作为大家的财产由部族进行管理。在新旧变革的1971年,以一种不计付出和回报的力量,保留了古老的印第安传统。星野的态度也和他们一致:“我认为同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身边的自然一样,那些我们很难见到、一生都很难到达的遥远的自然也是十分宝贵的。只有那些残存下来的自然的东西才能丰富我们的心灵,才能激发我们的想象力。”人与自然关系的多样性令人惊异,对爱斯基摩人来说最丰饶的土地特奇拉克,在气象学家眼中却变为了“世界上最令人不愉快的土地”。

他提到一位叫艾尔敦的登山者,“尽量避免自己的登山行为变为新闻……也许他们的登山行动就只是保留在回忆里而不会被报道出来……山,维系着他的心灵秘密”,登山的人摇身一变为自然的见证者,于自然而言,他们的来与不来没有分别,只有照亮内心的光记录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在书中也不乏对生活巧妙的哲思,读来令人心生愉悦:“人的内心真的很奇妙,总是被一些芝麻绿豆的日常琐事搞得乌烟瘴气,然而有了双新的登山鞋,或是感受到春日气息,顿时就能感受到人生的丰饶和美好。人心很深奥,却又轻浅得令人觉得不可思议。我猜人就是靠着这股轻浅活下去的吧!”

他在书中,以两位女性吉尼和叙利娅的天空为起点,书写了形形色色的人的故事,放下世仇看守墓地的阿留申人,在祭祀仪式中祈愿和平的越战老兵,居住在爱斯基摩人村落的白人出租车司机,他们每一个人的经历都独特而传奇,就像书中所述:“尽管新的时代还充满了未知,但眼前微弱的光正是点点的希望。也正是因为有了各种各样人们的故事,才让阿拉斯加美丽的自然更加充满光辉。人,一直都步行在寻找光的漫长旅途中。”

《旅行之木》

《旅行之木》

与星野配有摄影作品的其他作品相比,《旅行之木》整本书都是文字。但作者真实可感的笔触,同样可以带领我们去体会苔原上亿万生灵和日出日落。

在书中,星野描述的平行在同一条时间轴上,有着千万种生活在同时发生:“对于前一天还在东京忙到深夜的她而言,阿拉斯加东南部的夏天与海景,就是赫然出现在她眼前的异世界......‘当我在东京忙得团团转的时候,也许有鲸鱼在同一时间冲出阿拉斯加的水面……’我们一天天的活着,而就在同一个瞬间,另一种时间也的的确确在缓慢地流动着”阿拉斯加的时间仿佛另一个世界,这里有极夜,也有太阳永不落山的极昼。

不得不提的是在全书中贯穿的生与死的哲思,他多次提到了友人T的遭遇,以及在迁徙中新生而又死去的幼年驯鹿,在见证了世界的广袤无垠之后,对于生命时刻有可能迎来“死”这件事,他有着自己的思考。在一个个故事中穿插对死亡的探讨之后,他把孩子的新生放在最后一篇,和前文对死亡的探讨形成了鲜明的呼应。在他看来,肉身的死亡是形式上的消逝,它会以活着的人的念想、故事的传递、大自然的轮转而永存,换一种形式新生,开始新的旅程。无需太过于纠结于逝去,正如星野的印第安朋友亚尔说:“别担心,该下雨的时候总是要下的,该停的时候自然会停的。”

而生则未必是死的对立面,“生存其实就是针对这个问题做出的选择,日复一日,无穷无尽。因为生命体的本质,就在于‘杀死并吃掉他者’。在现代社会中,我们很难看清这条规则,而狩猎民族却必须以最直接的形式去面对这一本质。”

在星野道夫的笔下,大自然残忍而又美好。世代栖居于自然中的人们过着与千百年前别无二致的生活。

例如,熊是最危险的存在,他们常常凑近人类,又离开,但你永远无法预料他们何时会发动袭击,走到熊妈妈和宝宝之间是最危险的,一不小心就可能丢了性命。但星野道夫对熊却有着迷恋和执念,熊对于他而言,是野生世界的象征:“走在阿拉斯加的大自然,你会时时刻刻惦记着熊,就算没碰到它们也是如此。因为熊的存在,能唤醒人类已然忘却的,作为生物的紧张感。”他在一次误入熊道时顺着熊道走了进去,路上有许多熊的粪便与足迹,他一边担心着会不会被熊袭击,一边被如水的森林推动着,被一种原始的本能带领着深入其中,仿佛他和“追寻”二字紧密相连的人生。

天地不仁,在此地随处可见,爱斯基摩人在捕获到鲸鱼之后,会将剩下的骸骨推入海中,大喊道“明年还要回来哦!”但同时,在他的书中展现的阿拉斯加并非我们以为的荒芜:“不光是那些有生命的,就连这片土地的山川,甚至扫过原野的风,都与我逐渐形成了亲密的纽带。”

传递的不光是自然的真实,也有主观的美的感受。对于热爱这片土地的人,那些在苔原上长途迁徙的驯鹿,采摘小红莓的鸟,唱歌的鲸鱼和漫舞在空中的神圣极光都构成了令人难忘的富有神性的画卷。正如一首印第安诗歌中的吟唱:“大地躺下了/大地的灵魂躺下了/所有生物装点着它的表面/神圣的话语躺下了。”

阿拉斯加的危险一直存在着,却从未阻碍过他下一次的奔赴。为什么他能够将这一切的不可思议一一付诸实施呢?星野道夫曾在书中这样解释道,或许仅仅是源于生命面对大自然最原始的反应,再加上一份忠于内心的诚恳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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