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2日至24日,“鲲鹏”全国青少年科幻文学奖组委会组织了三场科幻主题的直播活动,分别以“科幻视域中的人与自然”“那些已经成为现实的科幻元素”“科幻文学的魅力何在”为主题。科幻世界杂志社副总编姚海军,科幻作家飞氘、宝树、马传思、王诺诺、何明瀚、白贲,首届“鲲鹏”奖的得主们进行了分享。
以人和自然发生危机为大背景的科幻作品
目前,中国科幻作品以环境为主题的作品不多,但有大量的科幻小说涉及人与环境的关系。1980年代以前,中国科幻作品中很少有以环境为主题的作品。1980年代以后,中国的快速发展让人与环境之间的关系成为科幻小说的主题之一。比如吴显奎的《勇士号冲向台风》,表明了人与自然的斗争关系;何夕的《异域》警示我们,人类对自然的无度索取,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王晋康的《替天行道》讲述了基因技术让落后国家的农民陷入不再拥有种子的窘境,其核心思想是质疑科技对自然秩序的破坏;刘慈欣的《三体》也涉及环境与文明之间的关系,三体人所处的严苛环境,决定了三体文明的基因。
这些天以来成都正在遭遇历史罕见的高温天气,40摄氏度以上的持续高温,让人们仿佛处于蒸笼之中。“我看到网上很多与高温天气相关的新闻,一些河流断流,一些大城市缺电,成都附近的很多工厂也因限电停工。未来这种极端天气是否会成为常态,我很少在科幻小说当中看到对类似问题的关注与探讨,这说明科幻作品还有广阔的发展空间,希望有更多作者书写这一复杂的关系。”《科幻世界》杂志社副总编姚海军说。
很多科幻作品和科幻大片以人和自然发生危机为大背景,生态危机是很多科幻故事发生的前提,也是很多科幻情节铺陈的底色。1815年,印度尼西亚一个大火山爆发,全球气温陡降了好几度,导致欧洲整整一年没有夏天,农作物歉收,科幻作家宝树的作品《1815无夏之年》讲述的就是这个事件。
宝树在分享活动中说:“读科幻史的时候,我们会发现,科幻起源和气候变化存在着很重要的关系,这是特别有意思的一个现象。1906年,哈雷彗星事件就刺激产生了很多的科幻作品。对写作初阶的创作者,我的建议是,在生活中找到你感兴趣和有感触的内容,再结合你迸发出科幻的灵感去写,相比虚构一个人类大战外星人或者宇宙大战,时空特别宏大,看上去还很精彩的故事,可能更适合刚练笔或者刚进入科幻创作人进行写作。”
凭借短篇小说《夏日永恒》获得首届“鲲鹏”青少年科幻文学奖三等奖的徐西岭,在活动中分享,灵感正是从此次成都的热浪中来,他希望在作品里寻找一种方式来对抗环境的灾变。
“哪怕只是写生态,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切入视角,我们的小说能讲的内容有限,还是需要做出选择。生态在我们作品中到底起什么样的作用?是设定背景?还是矛盾冲突的对象之一?甚至是揭露一个更深远伏笔的前奏?其实,不同的选择会有不同的侧重点,写出来的故事完全不一样。”青年作家白贲在活动中谈道。
科幻作品中的“预言”
很多时候人们会谈论科幻作品的“预言”功能。
在白贲看来,科幻作品本身并不肩负着提供未来预言的功能,但科幻作品中人类面对灾难时的应对措施确实会有更多借鉴意义:“科幻作品中生态危机本身,除了可以给我们提供阅读或者观看层面的快感,也可以带给我们有现实意义的思考。由人构建的生态系统,对我们所处的自然环境也存在正负反馈机制。科幻小说里幻想出来的灾难,并不一定会实现,但它的那种视觉冲击和感情上的刺激,会促使我们思考如何避免灾难这一广义问题,也会促使我们思考人和自然到底应该以何种方式和谐共处。”
“在当下的社会背景下,技术和自然的矛盾仍然十分现实而尖锐,有很多人选择以生态危机为主题来进行创作。不管这一生态危机是人类引发的,还是自然自身演变的结果,其主题都是人们如何利用技术去面对它:要么在生态危机中探索新的生存方式,比如说像《沙丘》中的人类一样,发明可以把全身包裹起来的设备,让人的全身完成完整的水循环,从而极大地减少水的消耗量;要么尝试解决它,比如像在《流浪地球》中,我们觉得太阳系不适合生存了,便跑到另外一个星系,在那里生存和繁衍。生态危机这一主题,不仅可以展示出科幻小说中科学技术的魅力,还可以通过展现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引导人们对技术进行反思和探索。我认为,这才是生态危机这一话题经久不衰,被反复书写和讨论的原因。”北京电影学院科幻协会的徐西岭这样认为。
保护和发展,是科幻小说生态主题中一个重要的讨论对象,刘慈欣在作品《微纪元》里面讲到人在未来变得很小很小,如此一来,人类消耗的能源是以前的十分之一或者百分之一,但即便这样,消耗也是不可逆的,即使是地球上这么小小的人类群体,生活上一亿年、十亿年,太阳最后还是会爆炸,人类还是要寻找新的东西、新的能源、新的家园、新的可能性。
《沙丘》
《流浪地球》
《疑犯追踪》
科幻作品更多的是提醒我们未来难以预测
科幻作家、清华大学中文系副教授飞氘认为,很多科幻作家与其说是预言家,不如说是梦想家,只不过这个梦想具有成为现实的可能性。“我们知道,预想未来的想法有时候并不特别难,科幻作品更多地是提醒我们未来难以预测。换句话说,我们在生活中有很多习惯性思维,我们会按照线性思维去想象明天,安排我们的未来生活,但科幻作品却可以让我们得到启发,那就是未来充满变化和不确定性。”
在活动中,飞氘提到让他印象非常深的一部科幻作品,是他十多年前看的一个美剧,叫作《疑犯追踪》。作品中预想的是利用遍布于世界各地的摄像头及其他信息采集工具,通过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方式加以维护,从而制止犯罪、拯救生命。“这在今天看来我们也面临相似的问题,就是在个人隐私和个人生命安全之间的一种权衡,科幻特别有意思的地方体现在思维方法和艺术领域上,讨论着非常切实的问题,而并不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活动中,嘉宾宋雨亭也谈到,自己印象特别深的是《2001太空漫游》,这部电影里面给了一个画面,就是宇航员看一个电子产品,这个电子产品跟我们现在所使用的iPad平板非常相似。这部电影是1968年拍的,平板这个概念从提出,到制作,再到现在几乎人手一部的普及程度,基本还是21世纪的事情。影片当中展现这两个宇航员每个人都拥有一个平板,并且看的是一模一样的视频内容,但是这两个人在观看时都是用各自的平板,全程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或者语言交流。这部电影特别鲜明地预见了平板普及的情况下,人类的交流会出现疏离和冷漠化的深层现象。
“在这么多的科幻作品里面,固然有很多作品成功预言了现在会发生和会实现的技术,但是更多的作品是没有成功预言的。比如说太空电梯、太阳帆飞船,与其说它是一种预言能力,不如说它是一种对合理可能性的想象。我认为科幻作品中的想象不一定非要成为现实,重要的是发生的这个事情对于当前这个小说里面描绘的世界和人物产生影响,让作品中的世界及人物区分出好坏,合理,这才是科幻想象需要承担的东西。”曾经担任过京津冀科幻联盟会会长、北京邮电大学科幻协会社长的笑匠谈道。
阿瑟·克拉克《遥远的地球之歌》
科幻作品为何令人着迷?
“每一个科幻作者首先一定是一个科幻迷。回想一下,当初吸引我走上科幻阅读和创作之路的因素,说得简单一点可以用两个词去概括,第一个是惊奇感,第二个就是哲思。科幻文学当中充满了陌生化、疏离感的一种惊奇的世界架构,可能随着你的成长,逐渐被限制的想象力也会被优秀的科幻作品重新激发起来,而且已经开始固化的思维边界也会被它所洞穿。在我早期科幻阅读当中,给我影响最大的作家之一,就是阿瑟·克拉克,他的《遥远的地球之歌》之类的作品,其背后所蕴含的丰富的哲学思考,可能在当初那个阶段就充当了指引我走上科幻阅读和科幻创作之路的引导者。”少儿科幻作家马传思分享。
同样是少儿科幻作家,何明瀚认为:“科幻就具有这种独特性。所有的人文思考、自然知识方面的内容,包括现实主义的思考,还有惊悚的元素、悬疑的元素、搞笑的元素等,科幻可以无所不包。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我认为科幻是比较少有的能够兼顾现实主义和天马行空的幻想这两个元素的题材。”
北京邮电大学斡维科幻协会的社长李卓君认为科幻小说最大的魅力在于“虚幻的真实感”。像很多年轻的读者一样,刘慈欣的《三体》让李卓君爱上了科幻,“我刚刚读完《三体》的那个晚上,我走到窗边开始仰望天空,看着和《三体》中晚上一模一样的星空,我心里却不停地在躁动,我当时在想这颗星星上会不会有外星人,那颗星星上会有什么样的人存在,他们是和平相处还是在打架,想得特别多。在我看来,科学像是人类对过去成果的总结,而科幻则是像对未来文明的展望,这种虚幻的真实感,我感觉就是科幻小说的魅力所在。”
美国科幻作家詹姆斯·帕特里克·凯利在接受采访时曾说:“除了真正感兴趣的人,更多的人会把科幻小说看作是一种不太重要的文学类型。这仍然是一个现实的问题。”
对此,来自合肥工业大学斛兵群星科幻协会的茶色认为:“这的确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科幻一直不太被重视,这很明显。我们会发现,科幻文学作为幻想文学的一种,其实相比较玄幻、奇幻作品,比如《魔戒》《哈利·波特》,接受度要更低一些。我们除了需要像《三体》《流浪地球》这样优秀的作品,当然也要从一些更小的方面去努力。”
据悉,目前第二届“鲲鹏”全国青少年科幻文学奖正在征稿阶段,截止日期为2022年10月8日,25岁及以下青少年用中文创作的原创科幻小说均可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