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说,《论语》是我们接触和学习中国传统文化的起点。但是要想真正将《论语》读懂、读透,并将其中的智慧融入我们日常的生活和思考之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近日出版的一本新书《乐以忘忧——薛仁明读〈论语〉》,或许能帮助读者更好地读懂这本经典。
这本书由中国台湾知名文化学者薛仁明所著,语言简练而通俗易懂,写出了《论语》的光明和喜气,让读者能够“活出心中无事,活到乐以忘忧”。即便是没有传统文化基础的读者,也可以像读小说一样读得津津有味。
薛仁明与读者交流
9月4日晚,作者薛仁明带着这本新书来到上海七宝老街与读者见面,以拉家常的方式谈谈《论语》中的人和事。尽管台风即将来袭,但现场人头攒动气氛热烈,不时传来一阵阵掌声和笑声。现场的很多读者都身着传统服饰,薛仁明亲切地称他们为“同学”——他们中的很多人确实也是薛仁明的学生。在这场活动之前,薛仁明已经在上海连续讲了三天的课,从《论语》讲到《史记》,又讲到了中国戏曲,为上海的听众奉上了一场中国传统文化的盛宴。
不过,这三天仅仅是薛仁明多年讲学的一个缩影。作为一名行者,薛仁明连续十年在两岸讲授中国传统文化课程,也因讲课地域辽阔,行程所及,一脚一步,丈量了中华大地的厚实与温润,听者不计其数,年龄分布不均,故事每天发生。这一次,薛仁明除了在课堂上分享日常所见所闻外,也以公开的方式讲讲他这十年当老师的故事,说说那些令他印象深刻的现实中的人和事。
《乐以忘忧——薛仁明读〈论语〉》书封
年轻人对传统文化渐渐失去感情
薛仁明谈到,2010年,他辞去了中学教师的工作,2013年开始在台北书院讲课,当时来上课的很多人都是大学教授。对于过去一直给中学生授课的薛仁明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转变。同时,与如今他在大陆讲学的情况不同,来台北书院上课的大学教授的年龄也很大。据薛仁明说,2013年他给台北的同学上课时,他们的平均年龄大概是55岁;而2014年他在大陆上课时,课堂上的平均年龄约35岁。二者之间竟有20年的差距。
更大的差别在于学历。薛仁明回忆道,台北同学的平均学历特别高,三分之一以上是博士,其中台大毕业的占了一半,是当之无愧的“学霸俱乐部”;而2014年他在北京讲课时,学生有研究生毕业的,也有本科生,高中甚至小学学历的都有。薛仁明笑称,相比学霸,他更喜欢给学渣上课,因为学渣听课后进步更明显,他更有成就感。
到了2017年,他在台北书院的课堂上的学生平均年龄,从55岁到了59岁。“意思是他们都没有抛弃我,但基本上也没有新的人来。”薛仁明笑着说,继而谈起了内心的复杂感受,“面对这么一群我陪着他们老去的台北人群,心里不知道从何说起,不知道是他们对我不离不弃,还是我对他们不离不弃。”
这些渐渐老去的台北学生,几年来一直坚持来到他的课堂上,专心致志地听课、做笔记,下课后还会跟他讨论问题。在薛仁明看来,台北书院的这群“40后”学生,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台湾这些年在整个中国历史文化发展中的脉络的一个缩影。“在1949年之后,两岸的一个特殊历史环境之下,曾经有那么几代人,他们对于中国文化有那样的情感,所以他们到了明明都已经是退休的年纪,还是会来认认真真地听你讲《史记》,认认真真地听你在思想《论语》。”他说,台湾这十几二十年来,所有传统文化课的受众都是这一代人,但他们也在渐渐老去,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少。
与之相对的是,台湾的年轻人对传统文化渐渐失去了感情。“台湾40岁以下的年轻人,总而言之就是没感觉,”薛仁明叹息道,“说实话我还巴不得他讨厌,反感的话我还有机会;当他不反对也不喜欢的时候,我觉得就没戏了。”
“所以我在台北上课这几年,上到后来其实觉得特别没劲,但我还是必须要上,因为我对他们特别珍惜。但按理说是应该是学生看着老师老去的,哪有老师看着学生老去,这个太奇怪了。”薛仁明说,“而且现在台湾讲传统文化的一般都是七十几岁的。就像我当初在台湾发表关于孔子的文章之后,我在外头做了几场公开讲座,结果有好几个读者说看到我本人吓一跳,说觉得写这些文章的应该是一个七十几岁的老头,但看到我本人才40来岁,这个差距太大了。”
“台湾真的在讲祖国文化的这些老师,现在大部分就是我的老师他们那个年纪,比他们小一辈的人没人再讲了,我是一个怪物。”对于台湾文化现状,薛仁明无奈地打趣道。
薛仁明签售中
大陆到了回望传统文化的时代
与台湾的情况不同的是,薛仁明在大陆开课后,感到大陆听众是另一种精神状态。" 我在大陆讲孔子,讲戏曲,哇,底下听课的人眼睛会放光,好像找回自己的身世一样。”因此,薛仁明这些年来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大陆的讲学上。
2016年9月起,薛仁明开始在上海开课,到了2017年下半年至2018年,课堂突然变得非常火爆。“本来我在上海的课周一到周五都是上平日的,结果后来我平日课上的那些女同学也强烈要求让我周末开个班,让她们家先生,她们家的这些姑爷,也能来上课。”所以从2019年1月开始,薛仁明的上海课堂就变成了平日5天周末2天,一直上到现在。
对于上海课堂的火爆,薛仁明一开始也感到很困惑。不明白自己所讲的这么一套“土气”的东西,怎么会在上海这个十里洋场如此受欢迎。后来他渐渐发现,他课堂上所讲授的内容,确实帮助到了学生,对于解决家庭矛盾、事业困境各种方面,都有很好的指导作用。“咱们老祖宗的这个东西,是真的管用。”他感叹道。
薛仁明认为,在当下的中国大陆社会,人们面对各种新鲜事物的冲击,往往会感到迷茫。而传统文化中的精华,会让人重新看清自己脚下的土地,自己生活所在的位置,所以将其运用到生活中便会有所成效。这正是传统文化的力量所在。
而这与中国大陆这些年的总体文化走向也有关。薛仁明认为,与台湾一直在背离中国传统文化相反,中国大陆从十八大之后,急速地往中国传统的方向转。“这十年来,光是我们自己传统回望的能力和力道,百年来是空前的。”他说。
而上海也有其特殊的地位和使命。薛仁明认为,上海作为1842年后中国最重要的一个对外的城市,当中华民族最重要的一个任务是要向西方学习,要往外头看的时候,这座城市会拼命地走,甚至头也不回。“但是十八大后,当中华民族最重要的任务已经不是之前那么单一的要向西方学习,要向外看,而是我们开始有能力平视西方时,我们不仅要跟人家学习,我们还得从自己的文化里主动学习。上海作为中国最重要的门户,它就有那个能力,在最短的时间里调整它的态度。原因是因为中华民族的命运在转变过程中,上海这座城市天然就有这么一个视角,它自然就会有这么一个调整。它在往外看的时候拼命往外看,它该回望的时候,它回望得比中国其他城市更好。这就是上海的城市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