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布衣老爸的风雪花月:翻译家张谷若和他的世纪》新书首发式”在京举办。张谷若先生之女,学者、翻译家,本书作者张玲,翻译家、编辑任吉生以及本书策划、文津出版社总编辑高立志进行了分享。
张谷若先生原名张恩裕,20世纪30年代因翻译出版哈代的《还乡》和《德伯家的苔丝》而为大众所知。北大毕业后,张若谷先后任教于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辅仁大学、北京大学,又曾任北京国际关系学院特聘教授。一生从事英国语言文学的教学、研究和翻译工作,代表性译作还包括哈代的《无名的裘德》、狄更斯的《游美札记》《大卫·考坡菲》、亨利·菲尔丁的《弃儿汤姆·琼斯史》,以及莎士比亚长诗《维纳斯与阿都尼》、萧伯纳戏剧《伤心之家》和部分唐诗英译等。
《布衣老爸的风雪花月:翻译家张谷若和他的世纪》
除了翻译事业,张若谷一生也经历了辛亥革命、五四运动、抗日战争、建国后院系调整,以及改革开放等诸多大事件。《布衣老爸的风雪花月:翻译家张谷若和他的世纪》一书中,张玲通过父亲张谷若和他的交往圈,钩沉一代学人的抱负与情怀,也反映二十世纪知识分子们的命运。
张若谷从事翻译的时代,以鲁迅及相关学者为代表的大批翻译家正倡导以“欧化”翻译,导致许多经典外国著作译介时没有被适当翻译。张若谷于潮流中,吸纳了一些时代成果,但也部分坚持着自己的翻译理念。
比如在最受读者喜爱的《伯德家的苔丝》中,张若谷一方面大量使用四字格,这种表达方式更有书面感,也更加典雅,并且为习惯于文言文写作方式的读者所接受和喜爱,在这样一段译文中,张若谷的表达为:
她们里面,有的美目流盼,有的鼻准端正,有的樱唇巧笑,有的身材苗条;但是兼备众美的,固然不能说没有,却少得很。
“美目流盼”、“鼻准端正”、“兼备众美”等词语传递原文中英语短语的描写,其中也体现了张若谷对于时代主流诗学的顺应。
但是另一方面,从乡村没落贵族家庭里走出来的哈代,故乡多塞特荒原的辽阔与苍凉,是他作品的主要基调,另外,哈代在叙述和描写时运用英国通用的文学语言,写乡民的对话则用维塞斯方言,张谷若在翻译时为了忠于原文本的特色,出生于山东烟台的他别具匠心地以山东方言翻译原文中乡民的语言。
比如这样的译文:
你不知道,有人叨登出来,说咱们家原来是这一郡里顶有名气的大户人家——咱们家的老祖宗,从奥利弗,格里咕噜往上,能一直数到裴根。……咱们还封过御橡爵士哪,咱们的真姓儿原来是德伯!……你听这些话,心里不扑腾吗?你爹就是为了这个,才坐着马车回来的,倒不是像人家瞎扯的那样,喝的晕达忽儿的。
谈回《布衣老爸的风雪花月:翻译家张谷若和他的世纪》这本书,作家们往往将自己的作品比作“孩子”,张玲说,“这本书是我所有‘孩子’中最偏爱的。”活动现场,86岁高龄的张玲回忆:“早年幼稚无知的时候,甚至会对父亲狂妄地顶撞说‘你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我自己到了中年,一步步涉身学海,于是渐渐理解了父亲的学识素养。虽然我也还是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始终是力求客观、理性地评价父亲的学识地位与价值,不为亲情、感性所诱惑。”
张玲
关于创作缘起,张玲谈道,近些年来,自己“常常感到仿佛生活在一种令人兴奋的历史热当中”,由此联想到如父亲张谷若先生这样知识分子,虽然只是“一生一世一步步轻悄悄地完成着使命,采撷着果实”,但也颇值得关注。同时,有感于年岁渐长,自然地升起一种急迫感,希望将父亲以及他往昔的同学亲友,尤其是其中不少有精专的才智或者独特的性格癖好的人记录下来。
张玲还谈道,这本书命名为“风雪花月”而非“风花雪月”,是因为她觉得“在人生,尤其是奋斗的人生中,遇到的风雪恐怕比花月还是多得多。”
任吉生曾任人民文学出版社原外文编辑室主任、副总编辑,她既是张谷若先生《德伯家的苔丝》等许多作品的责编,也是张玲一些译著的责编,首发式上,任吉生分享了她与张谷若、张玲父女交往的点滴。
张玲(右)、任吉生(左)
“(刚入行时)我第一次‘斗胆’给张先生写信是问了一个词,没想到张先生给我回信了。”任吉生回忆,张谷若先生的译作不是简单的“文字对调”,而是都仔细研究之后再翻译的,很多译稿上的注释、修订足可独立成一部研究著作。她认为,这本《布衣老爸的风雪花月》也使我们知道了张谷若先生是怎么做翻译的,怎么通过翻译将原作者的意图、情感、语言等等,活灵活现地展现给读者。
任吉生第一次接触到张玲,是为《德伯家的苔丝》再版序言约稿,“我感到很吃惊,她的文字很好。”其后,任吉生与张玲合作推出了一系列经典名著译本,至今仍广受读者认可。
高立志同样提到,得知张谷若先生翻译哈代一定要把哈代的全集全部读过来才能翻译,使得他对张若谷十分敬重。他认为,这本《布衣老爸的风雪花月》中对张谷若先生以及那一代学者群像的呈现,“对于我们研究翻译理论和指导我们翻译实践真的是特别重要。”而不同于一般的传记、口述,书中不仅记述了张谷若、张玲与季羡林、启功等名家泰斗的交往细节,同时还包括刘澜波、叶维之、孙硕人等不广为大众所知的学者的生动故事。“我们难得碰到一个字斟句酌的榜样,难得碰到一个仔细地权衡笔下每一个字词分量的人,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经过张玲进行人品和学品的衡量,亲闻、亲见、亲历。”高立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