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哲学家与动物》,[法]罗伯特·吉欧里 著,杨智清 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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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是人的一面镜子
“古时候,人类曾经和海狸、熊、鲑鱼以及其他动物结婚,并从他们的妻子那里学到许多关于动物的事,这是为什么我们对动物的行为有所认识,而且也了解它们的需要”。以上是列维-斯特劳斯在《野性的思维》中所引述的一段印第安人的话,隐藏在言词背后的,是一个人们不愿忘却的深刻真理:在远古年代,人们为了驱离自己的妻室,为了诅咒她们或惩罚她们,曾粗暴地毁掉自己的家庭,采取“离婚”的手段,并因此冠动物以不贞、狂暴和兽性之名,拿它们做祭品,追赶它们,掳获它们,或让它们从事最辛苦的劳动,并剥削它们。
但与此同时,人们也在历史从黑暗野蛮逐渐迈向理性亮光的过程中,试着丰富自己对动物已有的知识,把那些和他们一起生活的动物变成家畜家禽,将它们编目分类,研究一种又一种的动物,建立起动物学、生态学、环境学等种种学科。
因此,在开始“思考动物”之前,我们其实就和动物(也许除了那些最具野性的几种动物之外)有着简单、共同的相处经验,并与它们架构了许许多多不同的关系,从猎食关系到最亲密的伙伴关系。然而,要从这个经历的多元性达到概念的单一性,不但极为困难,而且有时甚至会令人产生“无用”的感觉:既然我们对各种动物如此熟悉,“思考动物”究竟又有什么意义?科学承认无法定义什么是动物和动物性,而致力于这项工作的哲学,却停步于一条绝对相异性、“完全他者”的界线,界线之外是石头、植物,而界线之内不远,就是人类。
不过,这个相异性问题并不是这本书的主题,毕竟德里达的《因此我是动物》已扮演了决定性的领航者角色。虽然一方面,这个个体和我一样,与其所处的环境共同努力、彼此作用、感受、了解,并且发号施令,执行;不但拥有一个“环境”,而且拥有一个“世界”——即使海德格尔认定那只是个“贫乏的世界”。
但是,使用“动物存有”一词对哲学家而言毕竟有所困难。然而另一方面,动物又同时是个完全“与我相异”的个体,哲学家因此受困于动物的“奥秘”。
最后,哲学家就只有借着谈论动物来谈论人。我们有时甚至会用确定的语气说:告诉我你有哪种动物(或:你属哪种动物;或:你灵魂里是哪种动物),我就告诉你你是怎样的人。从某个角度看,这种说法并不完全错误:动物对于人而言是一面镜子,让人能够更清楚地看到,他作为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米兰·昆德拉正确地指出,一个人的真正善良,只有在当他的对象是一些绝对弱小的人时,才能显现出其纯粹,而真正的“道德检验”,就是检验人和那些他握有生杀大权的个体——动物——的关系。我们可以从这里引申出去,说哲学家们只有在他们就动物所发的言论中,才能显现出其动机的“纯粹”(或相反,显现出其动机的不善与不纯粹,或其别有居心)。
柏拉图用神话来“另类”阐释理性言词所讲述的道理,哲学家们效仿他的例子,为了能更清楚地看到隐藏在人类行径之下以及在他们灵魂深处的一切,就从探究动物的行径着手,态度时而严肃,时而荒谬滑稽,有时甚至“疯狂”。我们想把他们的一些言论经过编辑处理,然后呈现出来。
我希望读者,不管他是不是哲学家(虽然我们知道哲学是“惊异”,而且存在于一个孩童注视的眼神之中),都能在书中找到一些帮助他了解自己的文字,而且在阅读这些“短剧”之时,也能享受到我写作之时的同样乐趣。
其实,我们都是印第安人的子孙,而我们这些祖先在很久很久以前,娶了或是嫁了一只海狸、一头熊、一只鹿或一条鲑鱼。
作品简介
《哲学家与动物》,[法]罗伯特·吉欧里 著,杨智清 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5月
2004年夏,在作者为法国《解放报》撰写专栏期间,他开始思考哲学家与动物之间的关系。在狩猎时、在家中或是在动物园,人类对动物都有一种热爱,而我们的动物朋友也的确很“实用”:它们承载着人类赋予的最美好的愿望或是最恶意的揣测,从来不曾也不能表达过抗议或不满。
作者认为,“与动物的关系是人类思想史里的一条脉络:最初,我们思考动物们是否具有灵魂,而后笛卡尔把它们看作是纯粹的机器(动物机器理论),接下来我们又关心动物是否会痛苦,是否有感情,我们是否有权囚禁它们,最近的主题便是动物是否有它们自己的权利。”
带着这样的感悟,作者博览群书,从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一批哲学家的著作里寻找与动物有关的片段。亚里士多德与鸡,德里达与猫,康德与大象,尼采与狮子……这些思想者们无一例外地与真实或虚构的动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本有趣又实用的书,让我们再一次走近那些伟大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