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家汤姆·斯坦迪奇说过:“在社会转变、社会组织、地缘政治竞争、工业发展、军事冲突和经济扩张等转化过程中,食物都扮演了催化剂的角色。”把这个角度从人类社会聚焦到个人身上,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本文中,我们选取了切·格瓦拉——这位享誉全球的红色偶像,探究他如何沿着“舌尖上的美洲”,一步步走完自己短暂却又光彩夺目的人生。
马黛茶庄园里的少爷
埃内斯托·格瓦拉的诞生,和阿根廷的国民饮料——马黛茶有着不解之缘。在南美大陆,马黛茶有着“阿根廷国宝”的美称。它的魅力源自于马黛茶树,也就是巴拉圭冬青。阿根廷人经常摘下它的叶子,放到小葫芦里泡上90度左右的开水,然后用一根吸管吸着喝,这便是阿根廷人无论贫富都喜爱的一种饮料,甚至被誉为“绿色的黄金”。
马黛茶树,这为格瓦拉的家族带来了巨额财富
和现代足球明星梅西一样,格瓦拉出生在阿根廷的罗萨里奥市,这是因为他的父亲格瓦拉林奇要在该市为家族的马黛茶庄园购买风磨。格瓦拉的父母都出身于阿根廷上流社会,靠着老妈塞西娅的嫁妆,格瓦拉的老爹前前后后买下了200公顷的马黛茶庄园,为家族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
像所有土豪巨富一样,格瓦拉的父亲精心设计了自己的庄园,不过格瓦拉一家却没有在这个庄园中生活。这是因为格瓦拉在少年时期就得了哮喘,一大家子不得不搬到阿根廷的疗养胜地——阿尔塔格拉西亚镇。虽然远离马黛茶庄园,对马黛茶的嗜好却在格瓦拉孩童时代就养成了,并成了他终生的爱好。
格瓦拉亲自示范的马黛茶喝法,小葫芦是喝马黛茶必不可少的物件
格瓦拉的球星老乡给你示范
多年以来,马黛茶一直是阿根廷上层社会最钟爱的饮料,有一整套的饮用礼节和方式。格瓦拉从小钟爱的马黛茶是俗称的甜马黛茶,具体调制方式就是在喝马黛茶时加上糖、蜂蜜、橙子等水果,制作工艺相当考究,价格也较为昂贵。成年后,格瓦拉在1951年游历阿根廷北部,他发现当地的印第安人喝的是普通的纯马黛茶,也就是没有任何调料、最便宜的苦马黛茶。阶层的差别就这样通过马黛茶展现在格瓦拉眼前。
香蕉共和国的政治启蒙
1951年12月29日,格瓦拉和少年时代的伙伴阿尔贝托骑上Norton500摩托车,喝着马黛茶开始了自己的拉美大陆之行。这次旅行让格瓦拉失去了初恋情人奇奇娜,也让他彻底和自己原先的阶层划清了界限。在阿根廷国内的游历中,格瓦拉利用自己的个人魅力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用各种方式来了一次“舌尖上的阿根廷”之旅,大块朵颐。离开祖国之前,他最大的收获恐怕就是学会了烹调著名的阿根廷烤肉。囊中羞涩的时候,格瓦拉不得不用给烤肉师傅打下手的方式换取自己的一日三餐。吃完了烤肉后,格瓦拉还借助跳舞的机会“拿走了”好几瓶阿根廷葡萄酒。在阿根廷境内,格瓦拉举手投足富有魅力,几乎就是流浪汉中的贝克汉姆,人们热心帮助他,对他偷酒的行为也是一笑了之。
阿根廷烤肉是格瓦拉的拿手好戏,中国老百姓对各式各样的拉丁烤肉一定不会感到陌生
在流浪旅途中,格瓦拉越来越同情底层人民——尤其是在秘鲁境内。由于患有哮喘病,格瓦拉忌食淡水鱼,然而在秘鲁亚马逊河流域流浪时,他为了维持体力吃了大量河鱼,由此大病一场,不得不在伊基托斯的圣保罗麻风病院停留了一段时间。在那里,他照顾了大量的麻风病人,并了解到缺乏食物是当地麻风病盛行的主要原因之一。由于秘鲁大部分的土地都在地主手中,秘鲁国内的粮食问题十分严重,当地平民缺乏粮食,被迫以犰狳等不清洁的野生动物果腹,造成了身体机能的紊乱。这让格瓦拉意识到一点:贫困和不公更能造成疾病。
1952年6月14日,麻疯病院的全体病人和医生为格瓦拉举行了24岁的生日派对,为他献上了秘鲁的特产——皮斯科酒。这是一种蒸馏的葡萄酒,是秘鲁的国酒。和白兰地不同的是,皮斯科酒的酿造要多一道葡萄去皮的工序,完全靠葡萄汁发酵。皮斯科酒可以单喝,也可以混合可乐、可可等饮料饮用,格瓦拉认为这种酒的味道类似于杜松子酒。凭借着皮斯科酒的酒力,格瓦拉第一次发表了自己的政治理想,那就是:改变美洲大陆的政治格局,实现玻利瓦尔和圣马丁的理想!
著名的皮斯科酒,也许格瓦拉从中得到了灵感
旅行中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情,格瓦拉走了很多路,也品尝了南美各国底层百姓的食物。在厄瓜多尔的瓜亚基尔港,他不得不天天以香蕉为主食。香蕉这种中国人眼中的水果是中美洲国家很多平民的主食,也是美国联合果品公司的主打商品,这个跨国公司把中美洲各国当成了自己的香蕉园,在中美洲占有了300多万英亩的土地,在自己的香蕉园中拥有司法等权力,为了保住自己的特权不惜发动战争。在1953年年底到1954年夏天,格瓦拉流浪到“香蕉共和国”——危地马拉,见证了土改带给这个国家的变化,也见证了美国资本的疯狂报复。改变拉美国家对美国资本的依赖、投身拉美革命,这成了格瓦拉在第二次拉美之行后的主要念头。
香蕉作为南美洲的特产,从某种程度上影响了格瓦拉的革命道路
为卡斯特罗烤肉
在拉美游历期间,格瓦拉和拉美各国左翼人士有了接触,还认识了古巴革命分子。在墨西哥,他和卡斯特罗有了历史性见面。卡斯特罗还参加了格瓦拉的第一次婚礼。1955年8月18日,在离墨西哥城40公里的郊区,格瓦拉与伊尔达正式举行了婚礼,卡斯特罗成了最尊贵的客人。结婚仪式结束后,格瓦拉展示了自己的厨艺,做了阿根廷风味的烤肉招待卡斯特罗。一向争强好胜的卡斯特罗评价说:“味道不赖,不过,我的手艺应该比他强。”
卡斯特罗和格瓦拉(左)
到了1955年的圣诞节,卡斯特罗邀请格瓦拉一起过圣诞节。伊尔达记下了这一餐的菜谱:烤猪肉、古巴传统的黑豆饭(用黑豆、辣椒、洋葱、熏肉、橄榄油等制成的米饭)、传统的果仁糖、苹果、葡萄,甚至还有一瓶酒。这对于一向不讲究吃喝和排场的卡斯特罗来说,已经是很丰厚的大餐。要知道,卡斯特罗在当上了古巴领导人后,给自己爱女结婚用的婚宴也是这个标准。
古巴黑豆饭,深受革命者的喜爱,海明威小说中也出现过
革命队伍中的“贝爷”
1956年11月25日,墨西哥图克斯潘港口,古巴革命开始了。凌晨两点,格瓦拉、卡斯特罗等82名战士携带武器,登上“格拉玛号”游艇,开始了前往古巴的航路。这次史诗般的远征在后勤上却是灾难,因为乌龙事件,革命者在上船后不久把大量补给都扔掉了。根据参与者卡斯利托·加西亚的回忆,在船上的前三天所有人都只能分到半罐炼乳;到了第四天,食物变成了每人一块奶酪和几根香肠;到了第五天,食物成了一些烂橘子……至于最后三天的食物,所有的起义者只能用毅力克服自己对仅存食物的渴望了。
12月2日,革命者登上古巴的土地,又遭到了政府军的围剿,不得不分散前往马埃斯特腊山。在行军途中,格瓦拉从“贝克汉姆”变成了“贝爷”。要知道,当时革命者们最豪华的晚餐就是海滩边上的螃蟹,由于不能生火,大家只能生吞活剥螃蟹肉。除了生螃蟹,草根、生玉米、任何一种他们认识的野生植物都不放过,虽然暂时用这些“食物”满足了胃,但水却成了最大的问题。革命者们拼命寻找任何可以得到水分的植物,格瓦拉则想出了新的点子,用自己的哮喘器械从岩礁中汲水。
在古巴革命战争中,格瓦拉和士兵们分享一样的食物。他带头建立了面包磨房,没收地主的牛给战士们改善伙食。拜古巴的自然条件所赐,格瓦拉也爱上了香醇的古巴雪茄,在战斗间隙吸一口雪茄成了他放松的最好方式。需要说明的是,这些雪茄的出品方就是革命队伍自己建造的雪茄工厂,在古巴算不上奢侈品。
古巴雪茄
古巴革命胜利后,格瓦拉热衷在全世界输出革命。在他的游击著作中,罐头成了最关键的游击战口粮。这个认识源于南美洲、也就是格瓦拉自身的经验,在世界其他地方并不具有可操作性。和中国游击战不同,格瓦拉的游击战对组织农业生产并不认同,因此在援助刚果时遭遇了失败。
罐头是格瓦拉理想中的游击队口粮,但这对于当年的第三世界是不现实的
紧接着,格瓦拉在玻利维亚进行了最后一次冒险,这次冒险彻底让他成了游击战中的贝爷。在玻利维亚的山区,格瓦拉带着自己的队伍以罐头和打猎为生。格瓦拉的20、30人的队伍中有5名古巴中央委员,他们和格瓦拉到陌生的玻利维亚进行革命完全是出于理想。在敌人的围剿下,这些革命者也因为食物问题陷入了长时间的争吵,他们进行的战斗往往就是为了夺取一点今天看起来少的可怜的食物。在战斗中由于没有补给,游击队员们和贝爷一样,路上捉到什么就吃什么,他们吃过孔雀、毒蛇、猴子、狐狸和各种鸟。由于饥饿,很多人的四肢浮肿,连鞋都没法穿上了。所有人,包括格瓦拉在内,都已经快挺不住了。
1967年1月23日,格瓦拉在日记中写道:“对我来说,今天是黑色的一天,我是咬着牙度过的,因为我感觉非常疲倦。爬到山顶时,我的脑袋一阵晕眩。”没有吃的,格瓦拉和队员们大部分时候只能捉到什么猎物就生吞活剥给吃了。5月13日,他们在一家农户找到了点猪肉和油焖笋,喜出望外地开了荤。没想到,过了几个月的苦日子,游击队员的肠胃已经没办法消化普通人家的正常食物了——吃完这一顿以后,所有人都上吐下泻,苦不堪言。在这种苦难的环境下,格瓦拉和队员们艰苦奋战了大半年。
在今天,贝爷的作品是为了向我们展示生存技巧,而格瓦拉一行人却要承受上百倍敌人的围攻,既要像贝爷一样补充能量,更要不间断的战斗、在生死之间苦苦挣扎!
格瓦拉在饥寒交迫中迎来了人生的谢幕
最终在1967年10月7日,格瓦拉被玻利维亚军队包围。由于长时间没有正常食物的补充,格瓦拉不但哮喘复发,还染上了痢疾。10月8日,格瓦拉在战斗中不幸被俘,第二天在敌人的枪口前壮烈牺牲。
回顾他39年的生命,格瓦拉的舌尖之路也是他人生旅程的重要组成部分。从万人迷“小贝”级的偶像,到食物链的顶级“贝爷”,格瓦拉向我们展示了独一无二的“舌尖上的美洲”,也完成了从富家公子到革命者的升华。
本文原载于微信公众号“点兵堂”(微信号:WarriorSalon),原标题为“‘舌尖上的美洲’——切·格瓦拉的人生短剧”,现标题和小标题为编者所拟,略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