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夜无虚席:一本书读懂文学大师》,张永义 著,译林出版社,2012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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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一架讲故事的机器
许志翔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读到了美国作家尤金•奥尼尔的两句话,头一句是:在一出真正悲剧里的幸福,要比在迄今所有具有幸福结局的剧本中的全部幸福还要多;另一句是:所有艺术作品都是幸福的,其他的一切都是不幸的。那一天,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全局可以赐予局部以第二次生命。就像一段旋律对于一个音符,一句诗对于一个字,一部伟大的小说对于一个细节,整个想象世界对于某个艺术作品,前者使得后者获得了生命,获得了它不该有的荣誉。这使我想起爱尔兰诗人叶芝的一句话:象征是唯一能使人摆脱束缚,表达完美的东西。我觉得一个好的全局可以使局部变成某种象征,从而使人们在某个瞬间摆脱过去,感受到完美。
之所以要说上面的一段话,是因为本书的作者张永义孜孜不倦地追求一个小说的世界,并且以他的执著引导我看到了艺术在现实面前的力量就像船始终浮在水的上面一样。一个人只能拥有一个生命,可是文学可以使人体验到所有的生命,一个人如果能在自己的大脑里建立起自己的图书馆,那么他就可以在很多时刻悠闲地品尝文学的美味,就像一个花花公子的回忆里有很多美貌的女人那样,可以让他无端地微笑起来。作为朋友,我经常有幸听到张永义在两三个小时的时间里讲述上百个作家的作品和逸事,作为一个年轻人有这样的朋友就像有了一架讲故事的机器。我要说的是,他读过的小说太多了,足以向你描述一个小说的世界,作为一个读者,他可以当很多读者的老师。一个作家糜烂的私生活在他的讲述里,变得无可厚非,就像爱说谎的福克纳因为写出了《喧哗与骚动》而轻易得到谅解一样。张永义用文学吸引了大家的视线,使人们忽略了作家身上那些文学以外的东西,比如风流。
福楼拜在作品中说:要让一个东西有意思,只需久久地望着它。加西亚•马尔克斯说科塔萨尔曾经凝视过巴黎动物园里的美西螈,他甚至转述了科塔萨尔的一句话:“我留下来观看了它一个钟头,出来后,什么也干不了了。”这两位作家都想告诉人们,专注于一个事物,可以使人的心灵变得无比丰富。就像余华反复说过的那样:人只要认识了自己,也就认识了世界。张永义家里的四千多本外国小说让很多人的眼睛都红了起来,他日复一日地沉浸在这些书里,使他心中的那个小说的世界逐渐拥有了城市与河流、黑夜与阳光,终于把他变成一个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我想长此以往,他也许会像科塔萨尔那样“什么也干不了了”吧。
我想我已经描述了张永义的特点,他是一个通过阅读在内心建立起一个小说世界的读者,也是一个用凝视的方法注视那个世界的观察者。我想这个特点隐隐地与人类的一个共同特点相互重合了,那就是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观察自我的习惯。这种习惯使我们能够以一种怜悯的态度来看待自己的人生,从而获得一个宽广的胸怀。不过,正如黑夜使我们开始回忆白昼,寂静使我们开始怀念繁华一样,逃离人生的苦痛之后,我们最想做的就是重返那个世界。书评这种文体也许就是一条最温暖的归路,而在这条路上走得是否从容就取决于旅伴了。张永义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旅伴,他的书评就像一个幽默的绅士,意味着古老的文明和浓浓的人情味。
墨西哥作家帕斯曾说:要理解一首诗的含义,首先是倾听这首诗。这本评论集集中地体现了张永义倾听的素质,而这本评论集是否体现了这种素质,还需要读者仔细地倾听作者的讲述。这里我想重提那个有趣的故事,一个流鼻血的人为了止血而仰起脸看天,路上的行人看到他后,也停下脚步,抬头看天。他们问他:你在看什么?我想这个问题很适合今天所有的读者,那么多人在写书,而作为读者,“你在看什么”?
还是回到我这里来吧,作为一个序者,我有责任回答这个问题,答案是:你看到的将是背景和背影,一个小说世界的背景和一个正在远去的小说世界的背影。或许如我在开头所说的,为了在某个瞬间摆脱过去,感受完美,我们有必要凭借这本评论集的指引,变成一个细节进入一个世界,变成一个字进入一句诗,变成一个音符进入一段旋律。
作品简介
《夜无虚席:一本书读懂文学大师》,张永义 著,译林出版社,2012年2月
本书在2004年出版的《夜无虚席:与文学大师相爱》基础上修订而成。本书中,作者以涓涓细流般的温暖笔触,逐篇评述了斯特恩、福楼拜、科塔萨尔、卡尔维诺等众多西方一流作家的创作生涯。全书分为五辑,风格细密地描绘出英、美、法、俄、拉丁美洲等不同语种和地区的文学图景,对于二战之后的小说家和获奖作品尤为关注,无论梅勒、福尔斯、图尼埃、昆德拉这样的文坛宿将,还是翁达杰、麦克尤恩、村上春树等新生力量,连同《暗店街》、《玫瑰的名字》、《香水》、《奥斯卡和露辛达》等惊世之作,在千余幅图片、上百条书目单的映衬下,五彩斑斓,尽收眼底。附录部分则记述了作家对于中国现当代文学和古典诗词的一点偏见和私爱,或褒或贬,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