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蒋介石政权发动内战后,由于其“全面攻势”并未获得预想的成果,遂改为向陕北、山东发起“重点进攻”。国民党军胡宗南集团以进攻陕北为目标,企图攻占中共中央所在地延安,以挽救其军事失败的影响。这一企图,早在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的预料之内,各方面的准备工作也始终没有松懈。1947年3月5日,军委作战部的《战况汇报》中对国民党军动态作了分析,判定“敌人是决心进攻延安”,“待整编第一、第九十师集结完毕后,进攻即可开始”。3月7日,作战部呈报了《敌攻延安判断图》及《延安南里程图》,判断胡宗南将以5个整编师由宜川、洛川一线向北进攻。延安保卫战就此拉开了陕北解放战争的序幕。
经过长达六天的激烈战斗,我西北野战军按照预定方案撤出延安。国民党军于1947年3月19日6时30分,由第167旅第499团第3营第4连率先攻入延安城门,把中华民国的国旗升到了城门楼上。仅仅几个小时之后,国民党中央社就迫不及待地发出消息,称“今(19日)上午10时,已收复延安”。
彭德怀(左二)、习仲勋(左三)等在青化砭战场上
一、延安易手之后
中共中央书记处的三位成员,朱德、刘少奇、任弼时,早在3月12日晚已经由延安转往子长县瓦窑堡以东的王家坪办公。另外两位成员,毛泽东和周恩来,则在延安坚持到几乎最后一天。18日的黄昏,毛、周离开了延安,19日凌晨抵达延川县永坪镇以南的刘家渠;当夜继续北进,于20日黎明来到清涧县下二十里铺以南、延榆公路以西的徐家沟。之后,周恩来未及休息即乘车前往王家坪与朱、刘、任等会合,而毛泽东则在徐家沟住了一夜。由于徐家沟村距离公路较近,沟道较敞,架设电台易被敌机所侦知,所以21日毛泽东又移至公路东侧十余里之高家崄。至25日夜,毛泽东方才出发至王坪附近与书记处其他成员会合。
彭德怀撤离得更晚。19日凌晨,彭德怀带着指挥机关由王家坪后沟的一条小路翻过山头,向东北方向而去。彭德怀等由侯家沟翻过山梁,经罗家桥、高庄、冯庄,过武装沟,第二天中午到达了青化砭以西的梁村。
对中共高层而言,撤出延安是早已经确定的事。毛泽东事先有意识地在中层干部中做了一些解释,如3月18日下午接见新4旅第16团干部时就特地谈到“给胡宗南腾延安”的问题,强调这是“暂时的”。20日中午,彭德怀给军委发去电报,通报了胡宗南占领延安的情况。当天,西北野战兵团指挥机关在梁村正式组建,彭德怀担任司令员兼政委,副司令员张宗逊,副政委习仲勋,参谋长张文舟,副参谋长王政柱,政治部主任徐立清,政治部副主任张德生。彭德怀意识到西北大兵团作战的供应将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专门推荐了刘景范担任西北野战兵团的后勤司令员。
对于撤出延安之后的作战设想,中共高层事先就曾加以研究,将初战战场选择在青化砭或甘谷驿附近。一则是因为该地区处于延安东北,物资较为丰富,可以依托晋绥解放区的支援;二来当时对国民党军进攻延安的整体战略意图尚未完全明了,判断上考虑到国民党军下一步可能东出(以阎锡山部为配合)封锁黄河沿线。21日,彭德怀就各部集结的具体位置作出规定并上报军委,西北野战兵团的意图是集中兵力于甘谷驿、青化砭、安塞至茶坊之间休整,当判明国民党军北进或东出之后,再相机选择其一路给予打击。
这一部署非常灵活。彭德怀曾向下级解释说:胡宗南虽然是个草包,但是他主力由延安北上安塞之后,需要派兵保障其侧翼安全,这一点军事常识他还是有的,不然他怎么能捞个陆军上将当呢?彭德怀对胡宗南的军事能力判断非常之准确。可以设想,即使胡宗南部并非如实战那样北进安塞,而是以主力东出延长或由咸榆公路北上,他仍须派兵一部北上安塞保障延安或东出甘谷驿保障侧翼。这样,按照彭德怀21日之部署,西北野战兵团同样可以就近使用1纵和新4、教导两旅在延安、安塞之间或以2纵和新4、教导两旅在甘谷驿附近予以歼击。这可以说是“算无遗策”了。
攻入延安之后,国民党军大肆渲染战绩,论功行赏。由于中共撤出延安的坚壁清野工作做得非常好,国民党军几乎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以致仍将西北野战军的最高指挥员误当作是贺龙。时任国民党国防部新闻局局长的邓文仪在回忆攻占延安后的情形时说:
“中共在延安及附近不到五万,仅有一两次激烈抵抗,各高级机关都在仓促间已全面撤退,并实施坚壁清野的焦土战术,当地人民全被裹胁离开作战地区,所有物资用具搬运一空,使我们军队进到延安,得不到任何补给军用物品,也无人力可用。我在收复延安第二个星期到那里视察,经过一周的考察及督导我军政工,我走遍延安找不到有关共军的任何文件,他们有一个规模很大的图书馆连同图书文件一起被他们烧毁,附近发现少数粮食物品藏匿在山洞里,也都放了毒药或淋了煤油,不能使用。”
在这种毫无消息来源、对方动向不明的情况下,胡宗南对于西野的行动茫无所知,行动多来自推测。空军的侦察一会儿说“敌人向安塞退却”,一会儿又说“在蟠龙附近发现小股敌人”,而陆军则对空军报告的可靠性和技术持怀疑态度,所以莫衷一是。至23日黄昏都没有得到任何确切的情报,胡宗南只好推断拐峁以北无敌情,整1军系由东南向西北迂回,敌人可能被迫向安塞方向撤退。因此,胡宗南令整1军主力24日晨向安塞方向搜索前进,如无敌情,25日仍回延安。
这样,蒋军以主力向安塞方向出击,以一部进占青化砭保障翼侧的布置,和西野预先设想的在延安东北方向歼敌的方案正好“配合”起来了。事后看,即使蒋军以主力东出延长,向甘谷驿方向进攻,仍须以一部进占安塞保障延安、以另一部进占青化砭保障主力右翼安全,这样仍是没有好果子吃。
就战略上进一步深入探究国民党军行动的内在动因,会发现其高层在整个战略规划上的矛盾。
首先,蒋介石攻占延安的计划,是临时起意的,为求保密,连国防部作战厅都不得与闻。此前,蒋的战略是到处开花,毫无重点,国军宿将程潜曾抱怨说:“不知蒋先生对这个仗是如何打法?最高的战略如何策定?重点摆在哪里?是关内?抑或关外?是由内往外打?还是由外往内打?由南往北打?或者由北往南打?实在令人无法揣测。”由此,“部队东遣西调,顾此失彼,攻守进退,恐将失机”。等蒋介石体认到这一点,开始强调“最要注意的是分清主战场与支战场。我们在全国各剿匪区域中,应先划定匪军主力所在的区域为主战场,集中我们部队的力量,首先加以清剿,然后再及其余战场。同时在这个主战场中,又要先寻找匪军兵力最强大的纵队进攻,予以彻底的歼灭”,并将山东作为进攻的重点时,却又临时起意要先攻占延安,主观上以为可以迅速结束西北战事,转用胡宗南部于其他战场。但开辟新战场,实际上是分散了兵力,有碍重点的形成,这一点蒋却并未意识到。
其次,攻占延安之目的,从军事上讲,应该是尽快扑灭西北共军主力,以便转用胡宗南部于其他战场。但国民党军所确立的目标却是“为维护政府威信,端正国际视听,并振奋民心士气,巩固后方”,将外交和心理作战作为首要实现目的。
在攻取延安的作战指导思想上,蒋介石和胡宗南就只设想了共军以延安为核心进行决战或“向晋西或绥南逃窜”两种情况,对于中共内线机动作战的可能性也未予考虑。
由于战略上的矛盾和作战指导的粗疏,作为战区指挥官的胡宗南,在攻占延安、表面上已经达成其作战目的的情况下,对下一步的行动就不免要陷于迷茫之中了。接下来究竟是四面包围、逐步缩小对手机动空间,以求彻底歼灭呢?还是以“犁庭扫穴”的姿态,将对方驱赶至黄河以东,尽快结束陕北战事,从而得以转用主力呢?从国民党军的角度来说,以主力北上安塞带有驱迫对方东退的含意在内,较之东出延长将对手封闭在陕北更符合当初的预想,这恐怕是胡宗南做出主力北进安塞之决策的深层动因。
二、十面埋伏
彭德怀22日晨致电毛泽东和中央,除通报了胡宗南部动向外,决心“以伏击或乘敌立足未稳围歼三十一旅”,毛泽东于23日复电同意彭德怀的部署。23日下午,彭德怀、习仲勋下达了伏击三十一旅的命令,西野计划以新4旅拦头、2纵截尾、1纵和教导旅则分别由西、东两面夹击,歼灭三十一旅。彭德怀在战役命令中特别提醒,“部署时须注意隐蔽于敌侧卫搜索线以外,务使敌过早发现”,体现出他在战役指挥上的细致之处。
抗战前国民党政府修成了延安以南和延川以北(至镇川)这两段公路,抗战时期中共又组织民众修筑了延(安)南(泥湾)、姚(店子)延(长)、延(安)临(真)、延(安)郝(家岔)、延(安)真(武洞)、清(涧)子(长)等七条公路,至1946年为止初步形成了一个以延安为中心的道路网络。青化砭距延安约70里。自延安向东经拐峁到姚店子后,要经过一条三十里长的川道后,才到达青化砭。这是当时陕北的一条主要公路,一般称为“咸(阳)榆(林)公路”,可通行汽车。
青化砭坐落在山崖上,只有二三十户人家,但却是咸榆公路的一个重要交汇点。自青化砭向西是一条四十里长的川道,当地人称为“牡丹川”;向西北则经过另一条四十里的川道——当地人称“木索川”——通向蟠龙镇。再由蟠龙向东经永坪至延川,就可以北上清涧、绥德、米脂到镇川。这一段川道山峰巅连、宽处不过半里一里、窄处只有十米八米,是一个设伏的好地方。
依照彭、习23日下午的电令,各纵队、旅分别进行了紧张的布置。
我军看地图,布置作战任务
1纵第358旅以第715团一部配置在青化砭西北之曹家咀以北山地阻敌前进;主力配置于青化砭以西高地;第8团设伏于寺沟以西山地;第716团主力设伏于林坪以西山地,以第1营配置于后账子沟以南山地。1纵根据彭德怀“部署时须注意隐蔽于敌侧卫搜索线以外,务使敌过早发现”的指示,将伏击部队放在敌侧卫搜索范围之外,即和伏击地域相隔一条山梁之处。实战中,整31旅果然派出侧卫搜索分队,沿本队开进路之两侧山梁前进,遇小沟(谷地)则顺山梁绕过,遇大沟则越沟而过,最近处曾距第716团隐蔽位置仅隔一小山,且不断用火力侦察,但1纵伏击部队非常沉着,未被发觉。
新4旅的伏击位置在青化砭以北及东北的常家塔、北六庄、赵家沟,旅指设在常家塔,第16团在赵家沟附近、第771团在赵家沟以北地区分别埋伏,准备迎头拦击。
教导旅的伏击地段较窄,只在石绵羊沟附近展开了一个团(第1团),另一个团(第2团)和旅部在石绵羊沟以东。第359旅旅部在窑子沟,所属三个团分别展开于白家坪(第717团)、石家圪塔(第718团)和白家坡(第719团)。独4旅旅部位于寨子沟,所属三个团(第12、13、14团)分别展开于房家桥、惠家砭、纸坊沟对面的路东。
彭德怀23日率旅以上干部到青化砭东面至石绵羊沟察看地形,发现青化砭东南有一个小寨子,正挡在新4旅第16团的出击路线上。如果派兵占领该寨子,很可能就要和敌先头搜索部队遭遇,如果不予占领,则又可能为敌军所占据而增加攻击难度。在现场调整部署时,彭德怀提出将该小寨子让给敌军,随后又提醒传达命令的参谋人员,要部队将寨子北墙拆掉,留下南墙。这样既可以遮住北来的敌军视线,又消除了我军的攻击障碍。这也是彭德怀战场指挥考虑问题周到细密之处。
这样,西野在青化砭战场上集中了5个旅(不包括独1旅),在第一线即展开其中的12个团(不包括教导旅第2团),在兵力对比上占据了六比一的绝对优势。接下来,就是等胡宗南的整31旅入网了。
“请君入瓮”的关键之一是诱敌,即调动胡宗南部主力向安塞方向而去。这个任务被交给了1纵独1旅第2团第2营。由于关系重大,西野司令部和1纵对该营实施越级指挥,由野司掌握的三个电台中的一部(第二台)和1纵的机动电台直接加入下级无线电网实施。该营自24日起,伪装成西野主力沿安塞公路北撤,沿途不断丢弃鞋袜和臂章符号等,以造成对方的错觉。独1旅此前还沿该道路挖了不少野炊灶坑,使之更像是大部队经过的样子。
3月24日拂晓,国民党军第1军向安塞方向出动了。该军以第90师沿延安、安塞公路右侧地区,第1师沿公路及其左侧地区向安塞攻击前进。由于道路狭窄,军队骡马过多,运动较为缓慢。尤其是第90师须沿路侧山梁行动,爬上爬下,尤其吃力。这使得负责诱敌行动的西野独1旅第2团第2营的战士们很着急,他们不时用冷枪袭击敌军,以“枪打慢牛”的方式,迫使对方加快一点脚步。
延安至安塞约40多公里,国民党军花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于当晚17时进入安塞,“残匪闻风先遁,未遇抵抗”。于是,3月25日,整1军留置整31旅第91团防守安塞,主力则仍返回延安集结。至此,西野诱敌至安塞的行动获得了成功。
但西野主力等待伏击整31旅的行动却出乎意料地落空了。3月24日部队从早上等到下午,整31旅居然并未出现!
是不是消息走漏,被敌人发觉了大部队的埋伏?究竟整31旅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这是考验战役指挥员判断力的时刻。经过分析,基本排除了消息走漏或大部队行动暴露的可能。如果是暴露形迹的话,24日敌军必定要派飞机来此处侦察,但终日敌机未来。派出的侦察员当晚报告说,敌人在拐峁补给粮食,当晚进至苏家河宿营。
彭德怀认为群众是可靠的,情报也没错,胡宗南从基本军事常识出发,派整31旅保障其侧翼也是合理的,因此于24日晚致电毛泽东及军委报告:敌三十一旅九十二团24日午前到达拐峁,停止未进,可能待补粮食,我们明(25)日仍按原计划部署待伏三十一旅。当晚8时,彭德怀致电各纵队、旅,要求按24日部署坚决执行伏击,必须耐心认真布置,勿因敌一二次不来而松懈战斗准备。
25日凌晨,西野各部仍按照原计划进入阵地。当日早8时,整31旅旅部及所属第92团自拐峁附近出发了,先头派出便衣侦察20余人,沿公路西侧登林坪西山梁搜索前进;另外派出1个连沿公路东侧山地搜索前进,主力则沿公路北进。当31旅搜索队前进到1纵716团林坪阵地前,出现了一点意外。因716团干部侦察地形和部队运动时留下的足迹杂乱,被31旅搜索队发现,搜索人员在该处停留判断了很长时间。幸亏并未发现其他痕迹,故此最终敌人还是继续前进了。不过,此后敌搜索队十分小心,不断向附近打枪,进行火力侦察。幸亏西野埋伏部队均十分沉着老练,未被敌侦察火力所迷惑。
上午十时,整31旅先头部队到达青化砭,后尾也已离开房家桥,“请君入瓮”已经达成目标,西野的伏击部队果断地发动了进攻。
三、速战速决
西侧1纵伏击阵地上,第8团首先打响,按原计划向敌后卫部队发起进攻。几乎同时,第715团也已打响,阻止了敌军的去路。由于几乎被敌搜索队发现,第716团的指挥员决心有点犹豫,未按照原计划向前运动部队,等敌后卫已过林坪、第715团打响以后,才令部队运动。好在国民党军措手不及,刚一接触就有一部分开始向南溃退了。第716团一方面以机枪猛烈射击,打乱敌之队形,另一方面以第3营、第1营分头向林坪、帐子沟出击。
东侧则是新4旅和教导旅首先发起了攻击,由新4旅阻止敌先头部队,教导旅则和敌右翼警戒部队(约一个营兵力)短兵相接,争夺制高点。敌先头部队两个连占据青化砭东南土寨子企图顽抗,但这一着早已在预料中,寨子北墙被拆,无从隐蔽,仅十分钟即被新4旅所解决。
2纵以独4旅一部(第14团一部)占领惠家砭及其南沟东西一线山梁,截断了整31旅之退路;第359旅和独4旅主力则沿石绵羊沟和石家圪塔一线山梁向敌猛烈攻击,夺取了敌人企图挣扎顽抗的阵地。
国民党军整31旅旅长李纪云是黄埔三期毕业生,原来在半嫡系的第15军第65师任职,1946年才调任整编31旅旅长。李纪云毕竟多年戎马,作战经验也还比较丰富,仓促之间,李纪云决心以尖兵连抢占寺沟西北高地构筑工事,并以一部继续向西野第715团前沿阵地攻击前进;后续部队则力图抢占石绵羊沟两侧山梁,以稳定局势。
但西野以排山倒海之势压了下来,根本不容其喘息。教导旅协同新4旅沿石绵羊沟进击,虽遭到西山敌火力猛烈射击,但敌军随即被2纵主力赶了下去,全部压到了沟内。西野的猛烈突击使得敌丧失了斗志,迅速崩溃。第8团由寺沟出击的部队(第4连)正遇上整31旅指挥所,该连连长过于谨慎,令部队停止前进,但排长尹玉芬(该团特等战斗英雄)较灵活,带着一个班冲杀过去,当即将旅长李纪云等40余人俘获。
战斗仅持续了1小时又47分即全部结束。有的负责断敌退路的部队(如独4旅第13团)甚至都来不及赶上参加战斗。
我军指战员前后不到两小时,便将敌31旅全部歼灭,李纪云被俘
当天,彭德怀、习仲勋向军委和毛泽东报告战斗结果:“今日歼灭之敌为三十一旅直属队与九十二团全部,旅长李纪云以下无一漏网。战斗时间短,子弹消耗少,缴获多。”
战后统计,1纵毙伤敌250人,俘虏敌31旅旅长李纪云以下612人,合计862人(不含独1旅诱敌行动毙伤的50人)。2纵俘敌第92团团长谢养民以下共1397人,其中359旅就俘虏了1146名。新4旅毙俘敌31旅副旅长周贵昌以下423人。教导旅战果不详。合计此役毙伤俘敌2993人(其中毙伤400名,俘虏2593名),西野伤亡共计265人。双方损失比约为十一比一。
国民党军方面亦承认:“第三十一旅全军覆灭,旅长李纪云、团长谢养民均被匪所执,其能突围而出官兵,尚不足二百人,殊为陕北扫荡一次严重之失利。”
青化砭战斗发生时,胡宗南部整编135旅旅部及所属第405团驻在姚店子,第404团(团长陈简)驻在拐峁西北的火柴厂附近。这是距整编第31旅最近的援兵。上午10点青化砭方向枪声大作,绥署西安前进指挥所主任裴昌会电令第135旅派第404团增援,但第135旅并不积极。第404团称因为补给问题,从各连抽调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去延安附近搬运军粮了,剩下的兵力也没有全力赴援,团长陈简令团附杨冰带团直及第1、2营部分兵力向青化砭方向增援。增援部队到达青化砭南沟口,即不敢继续前进,占领了沟口两侧的山头就停住了。等到枪声渐息,杨冰才率第1营部分兵力进入川道中探查,这时除了人马的尸体、部分重伤的第31旅士兵以及残破的装备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青化砭战斗规模不大,歼敌2900余人对双方力量对比的改变也并不起决定性的作用,此战除补充了西野部队(主要是教导旅)延安保卫战的消耗之外,更重要的是对交战双方心理上的影响。
胡宗南长年参与“剿共”和防共,是国民党军中对中共作战富有经验的高级将领。1936年冬山城堡之役,胡宗南部轻躁急进就曾为彭德怀所指挥的红军所挫,孰料十年之后,覆辙重蹈。当然,胡宗南不肯也不敢从战略指导失误的角度去总结,而是将三十一旅失利的原因归之于:“一因兵力之单薄,再因疏于搜索警戒,三因未走山地而【未】(作者按:疑为衍字)用川道,致遭匪伏击不能应即占领高地作坚强之抵抗,而使全军覆没。”胡宗南手下原第1师的“老人”也就势对只有黄马褂(黄埔军校毕业)而非第1师出身的李纪云踩上一脚,说是“李纪云没有作战经验,凭牌子当官,现在牌子吃不开了”云云。鉴于上述“经验”,胡宗南改用所谓“方形战术”,将主力集中在一起,以免分散被歼,遂开“武装大游行”之滥觞。
对于中共而言,此前虽然已经决定西野主力就地和胡宗南部周旋,钳制胡军不使东调,但从双方实力对比的巨大差距出发,对陕北局势的设想是“主要靠陈谢丛外线解围”。此战之后,信心大增,毛泽东认为“现在不怕胡军北进,只怕他不北进,故陈谢迟几天行动未为不利”。虽单靠西野独力支撑陕北战局的决心尚未真正形成,但较半个月之前的看法已经有了转变。
更有决定性意义的事件是,青化砭之战后的第二天,毛泽东定下决心:将中共中央留在陕北。
此前,中共中央并未决心留在陕北。任弼时在25日为中央起草的关于保障中央机关的安全问题的指示中,称中央和军委机关除留极少数人员(二三百人)于延安以北地区保持工作以外,其余部分均移至晋西北。当日晚,由任弼时起草,刘、朱、周、任联名致电在任家山的毛泽东,判断:敌似决心继续“扫荡”陕甘宁及晋西北,南面敌大部集中,以延安为枢纽,向东向北行动时正面恐难找到歼灭的机会,因而“要准备敌人进到永坪、延川甚至瓦窑堡、绥德”,“我们可能月底或下月初即须东进”。可见书记处多数成员主张过黄河,将中央迁至晋西北。
接任弼时电报后,毛泽东当夜由任家山赶到王家坪,力排众议,提出:“我不能走,中央最好也不走。”经过26日一天的商议,终于定下了决心。3月27日,毛泽东致电彭德怀,告知“中央决定在陕北不走”。同日,毛泽东亦致电贺龙、李井泉,对任弼时25日电的观点作了修正,认为“目前主要敌人是胡宗南,只要打破此敌即可改变局面,而打破此敌是可能的”,用以支持其观点的即是青化砭之战的完胜。同时,亦告知贺、李:“中央率数百人在陕北不动,这里人民、地势均好,甚为安全。”
由此,进入了“转战陕北”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