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日,一个世界级的戏剧小镇---浙江嵊州越剧小镇对外发布,在全国各地的来宾面前,揭开面纱登台亮相。越剧小镇发布会《戏楼里的家宴》及论坛《戏剧与小镇生活》在浙江嵊州举行。
越剧小镇沿剡溪之畔、唐诗之路而建,以中国女子越剧诞生地为文化核心,致力于打造集现代农业、休闲旅游、文化创意、生态人居于一体的中国越剧特色名镇。去年3月,越剧小镇就被列为浙江省重点建设的三个文化小镇之一。在国家旅游局今年5月份印发的《2017全国优选旅游项目》中,越剧小镇又成为绍兴市唯一上榜的旅游项目。
中国美术学院院长、浙江省文联主席许江,参与了越剧小镇新闻发布会和论坛全程,并接受了记者的专访。
以下内容根据许江口述整理。
许江老师在越剧小镇发表演讲
小镇生在越剧沃土之上
越剧代表了越人的生命质感和生命温度,也代表了中国江南某种历史的情怀和诗性的经验。
许多年前,我曾经听茅威涛讲过越剧发展的三坚持,第一个,要坚持嵊州和宁绍平原的方言诗韵,正是这种方言,铺定了越剧越腔软语,一唱三叹的品味,而且还形成可能的中国轻歌剧的韵律感。第二,是女班主体,几乎百年前就在这个地方,中国的女班主体从这里唱响,从此遐迩江南,层出不穷的金花、小百花就是它优秀的代表,在它的唱腔有一种柔中寓刚、绵里藏针的内涵特色。第三,是写意方法,由于这种方言、表演和女班主体,它带来了写意的品位和风格,清婉兴来,如歌如舞。
我今天问车上陪同的女士,我说你用嵊州话说一下“越剧小镇”,她说“小”的时候声音拉长,有那种抑扬顿挫的味道,这就是它的韵律,产生于我们脚下的土地。几乎是一百年前,越剧由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站的这些人们,他们街头巷尾的一些民间说唱,形成了独特的女子演唱班。接着由着女子演唱班,慢慢唱起来走向上海,响彻江南。
多年来越剧在以茅威涛、郭小男这样为代表的一批优秀艺术家的坚持下,不断吸纳优秀的养料,形成一系列变化,一方面出现了一系列优秀的曲目,另一方面也不断地推广,不断地影响社会,形成辽阔的越剧粉丝群,影响力越来越大。近年来他们不仅在杭州建越剧院,他们还在故乡建立越剧小镇,这是十分值得我们庆贺的。
嵊州是越剧的原乡,这里高耸的是越剧的山,流淌的是越剧的水,满耳是越剧的腔。今天越剧小镇创意就是越剧就是不断发展,重回它的原乡,在这里激活它的根源,以戏曲的活动,作为原乡生活的实验方式来构造全新的生活。
我想这个小镇将来不仅仅是几个戏台的跬积,也不仅是几个剧种的跬积,人们来这里不仅是看戏,而且能感受到戏剧的台前幕后,感受到他们与演员同在同呼吸。他们能够在延绵的戏剧空间中,体验戏剧的精神,他们在这里能够亲自去唱、去演、去感动,所以这样一个戏剧小镇,就是生命的情景之所,是一个延绵无尽的舞台,是千万戏迷心灵的原乡,到那个时候这个戏剧就不仅仅是越剧和戏剧的创新之所,而且是戏剧产业的兴盛之地,这是我们在今天作为家人都在心里深深地祝福和期望的。
许江老师撰写的书法作品送给小镇
原乡文明下的现代戏剧生活实验
郭导(指郭小男,下同)讲到,小镇是以农业为本,是以旅游为要,是以戏剧为魂。我觉得这三个方面,它其实概括了小镇作为越剧原乡的原乡生活,农业文明,中国人民以食为天,有了吃什么都好办,像小镇的家乡菜,大家吃起来心情特别舒畅、踏实,这个小镇生活必须有吃的。旅游,它建构了这样一个小镇新型社会关系的定位,南来北往,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影迷们,以这里作为越剧原乡,作为他们心里向往的原乡。
戏剧是它的魂,越剧是它的魂。我们今天为什么总是在说戏剧,实际上我们今天生活的时代是一个影视的时代,影视生活无所不在。但是和影视相比,戏剧是一个有触感的艺术。我们看影视,荧屏之内的其实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不在里头,只是一个纯粹的观众。戏剧不一样,假如濮老师(指濮存昕,下同)在这里演戏剧,演李白,演鲁迅,这些人物跨越千年来到面前,我们跟他共同呼吸的这个空间的气息,我们感受到他的存在,他急促的呼吸在影响着我们,他那种生命的气息在深深打动着我们,我觉得这是戏剧非常重要的“魂”。所以我们希望戏剧能够在影视时代得以永存,希望戏剧能够成为我们大家共同的一个清静家园。从这点来说,戏剧的“魂”非常重要。
农业为本,旅游为要,戏剧为魂,这是构成小镇生活的未来蓝图。这样一种虚拟的、真实的都可能的社会关系,实际上构成了未来小镇一个很重要的社会内涵,我们在这里不是要建造一个一般的文化景观,或者是文化奇观,我们实际是要用戏剧作为一种原乡生活的实验方式,来构造一种新的生命的奇迹。所有的影迷们,所有的观众们,所有热爱戏剧的朋友们,在这里参与和分享生活的意义与戏剧的激情。
许江与濮存昕
在创新中重构现代人的精神家园
中国人精神的原乡在戏曲。但是现在遇到一个很大的问题,戏曲当年生存、发展的环境已经极大改变。今天我们生活的原乡,还可能找到村口的古井,还可能找到村口的树,但是那个古井下已经没有洗衣服的妇女们,那个古井下已经没有放学归来的孩子们。我们原乡的生活整个会改变。
我们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数字时代、互联网遍地的挑战?而且挑战的对象不是我们,我们也改不了,是我的女儿,以及我的孙子,我的外孙两岁,话都不会讲,他再哭闹,你给他手机,马上不哭了。这样的环境下,我们戏曲如何生存?我们如何提供一个已逝原乡的生活形态?如何从戏剧里去重新寻找中国的精神,重新建构我们中国人生活的家园?这是摆在我们面前真正的崇高的使命。
我们画画也好,濮老师演话剧也好,郭导导演越剧也好,牟森做一些非常宏大的现代戏剧也好,真正的目的,是希望能够在我们的艺术当中,能够重建,重返精神的家园,保存我们这个民族曾经有过的生活和思想的集聚。
大家都知道土耳其著名的作家帕慕克,他有本书获诺贝尔奖,《我的名字叫红》。里面有个故事说古波斯,城市不断易主。一个新的国王打进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古籍修改,画上自己的头像、名字,不断的改,最后古籍散落不堪。新国王要想把他凑起来,凑不起来,对不上。
有人建议他去找70多岁的一个盲画师。这个画师来了以后,他说你得给我找一个7岁的男孩,这个7岁男孩找来以后,拿了一张图片问他看到了什么?小男孩说看到了一条江,大江东流,远方天地苍茫。老画师抬起他的盲眼说,啊,这是第几章第几篇。再拿一张画问他看到什么?小男孩说,看到一个白盔甲的骑士骑着白马,横枪跃马。老画师说这是第几章第几册。最后把整本书对上了。国王就问这个盲画师,那么多明眼人凑不上,你一个双目失明的人你如何能够凑上?
这个盲画师说,古代的画家是按照上苍的旨意画这些画,谁最靠近?7岁的孩子,但是光光7岁的孩子不够,他必须和一个把传统烂熟于心,像我(指盲画师)这样的人结合在一起,才能重构历史。
这个寓言告诉我们什么?一个文化要生存,第一必须传承,有这样的盲画师,第二必须有新的生命,是不是7岁没有关系。但是一定要年轻一代,所以我们今天真正做的,我们做的超越了这个小镇吃喝玩乐的是年轻一代的灵魂,他们的中国心。
如何传承和创新,这是我们中国戏剧一个庄严使命,包括规划也是一样。过去我在德国留学,汉堡有一个钉子工厂,这个钉子做不下去,转型了,转型之后没地方去,就变成了青年艺术中心,早期文创的形态。
我在的时候是二十年前,每年五月有一个汉堡戏剧节,我曾经看过几场表演,感动的要死。其中一场表演,台上一辆真的火车,前面一男一女裸体在奔跑,在呼喊。那样一个火车巨大的体量,热量,前面两个人体的表演,一个多小时,特别激动。还有一次看了短剧表演,每个剧大概只有10-15分钟,表演的太好了,其中有一个芭蕾舞演员表演醉汉,那个人从桌子上面下面翻来覆去,穿来穿去,最后我感觉他和这张桌子浑然一体,那种短剧,那种贴近生活,那种把人的身体的感觉发挥到淋漓尽致,当时真的很震撼。
那时候我就想中国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地方。现在在我们身边,在我们脚下看到这种可能性,我讲的这一幕,乌镇前几年就有过,我当时没去参加。但肯定的是,我们越剧小镇在未来,这点完全做的到,而且是我们中国自己的新的戏剧表演,是我们中国自己面对年轻的观众们做的新的创作表演。所以我们寄望于小镇,寄望于打造越剧小镇的这些先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