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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报刊文:传统文化何以赋能中国式奇幻创作

电影《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以其恢宏的世界观引起现象级讨论后,《异人之下》《西出玉门》《虎鹤妖师录》等一批奇幻题材网络剧随之播出,持续激发了观众对中国式奇幻影像的关注。

电影《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以其恢宏的世界观引起现象级讨论后,《异人之下》《西出玉门》《虎鹤妖师录》等一批奇幻题材网络剧随之播出,持续激发了观众对中国式奇幻影像的关注。“奇幻”这一概念本就是我国传统文艺叙事的重要类型,当其以影像的形式进入大众视野,就具备了召唤文化认同和想象本土世界的题材优势。那么,传统文化从哪些维度涵养及赋能奇幻剧创作?反之,该类剧集又可以为中华文明的现代表达与创新带来何种可能?这一双向路径中涌现的亮点与问题均值得思考。

审慎把握改编文本源的故事特质与艺术规律。奇幻题材网络剧往往依托一定的现实或历史背景,施以符合中式审美心理的奇观想象,其创作大都改编自现象级网络文学IP作品,作为改编文本源的原著为剧集提供了内容引擎、精神提掣的核心作用。如果将一部奇幻剧由网络文学到剧集的改编成型,视为一个本身蕴含传统叙事框架和审美肌理的文化产品,那么其受众的接收与反馈,就是一个迎合网络传播——实质上满足自我对传统文化消费的需要。

在改编过程中,“文学情节”与“影像蒙太奇”简单地复制既不能叠加戏剧张力,也有悖不同媒介形态的艺术表现规律。如何有效兼顾“文学”的精神主脉与“奇幻”的视听构建?

《西出玉门》剧照


一方面,对于关键情节的还原不宜过度俭省笔墨。改编自网络作家尾鱼小说的现代奇幻剧《西出玉门》《司藤》,贯穿了原作中“西出玉门去,沙漠流西归”“想重新做回人,想重新见到司藤”的文学意旨,使得叶流西、司藤等形象始终萦绕着以悲情为底色的摄人美感。再如具备较高“原著粉”基础的古代奇幻剧,无论是《将夜》的“春风亭之战”,还是《庆余年》的“范闲殿前吟诗”,这些“名场面”改编的成功既源于对文学作品中“燃”“爽”段落的还原,又在特定的“戏剧场”空间内完成了传统文化元素的解构与重构,从而激活观众血脉里深藏的文化基因。

另一方面,建构影视造型的奇观特色,适当的“二创”可以形成故事情节的补充与升华。《异人之下》中,贯穿十余集体量的罗天大醮比武创设了“狮子吼”和“天眼通”两位赛事讲解员的角色,其在铺垫一种网络竞技氛围的同时,运用“解说”的游戏技巧推动情节发展,有效调配戏剧张力。一些奇幻剧通过特殊的人物装扮、职业动作等彰显文化标识,《异人之下》《西出玉门》等剧涉及的“方士”“术士”本就沾有因果报应、天命观念的色彩,这种源于本土的命理观与功法通过影像特效得以具象再现,如关押异兽的“博古妖架”、推演命理的“风后奇门”、异能幻化的戏曲扮相等,这些视听律动融于波谲云诡的叙事节奏,共同绘就一种创造性的审美印象,形成隶属于本土奇幻的感官震撼。

《异人之下》剧照


着力找寻与古为新的情感结合点。对于奇幻题材剧而言,“异世界”的情感表达同样是一个立足本土经验、从历史连接当下的机制,所谓“骇人之事用近人之笔”,剧中人物超越性的传奇色彩来自现实性的生活本源。这就意味着大众观剧习得的情感既是文化性的,也是时代性的。如国产奇幻动画《灵笼》将末世生存的希望引向了“天人合一”的修炼方式,提供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思考;《中国奇谭》则向传统志怪故事取经,重新拾取由山水画形式构建审美空间的可能。

在一些奇幻题材剧中,生硬的穿越桥段、刻意的命运巧合、违和的台词设计等往往会使得故事时空虚假、悬浮,此间,制造一定的萌感、趣味反而有助于增添作品的“烟火气”,达到“酌奇而不失其真”的效果。如《异人之下》为打破“生活”与“异能”的次元壁,设置了天师张之维热衷网游与奶茶的爱好、隐士诸葛青的演艺明星身份,以及参加罗天大醮需要购买龙浒山风景区门票等细节,使异人形象不着痕迹地融于现代社会的镜像;《司藤》通过增设司藤抓娃娃、办身份证等场景,让这一跨越时空与种族的角色更为人性化、立体化。由此可见,奇幻题材剧植入当下社会具有共通性、时尚性的文化元素,可以使得戏剧旨趣抵达观众尤其是青年一代的审美品位。

突出描画民间英雄的成长式群像图景。在传统文化的赋能下,剧中人物理想的塑造及其成长模式的书写,更容易使其成为当下观众填充空虚、弛解苦闷、镜鉴己身的精神载体。中华文化把人安放在“天下”之中,受“庙堂”或“江湖”语境规约的人生理想是奇幻故事必不可少的核心质素,而创造一种忠于理想的人格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挫折的阻碍是一个必要的方面,但光是挫折还不够,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冲突需要以不同人物关系的冲突来塑造主要人物的意志。由此,群像描摹成为奇幻剧突出正面人物中英雄人物的主要方式。

《唐朝诡事录》剧照


应当说,奇幻剧群像式的创作模式有其历史肌理,如国产网络剧的发展期,其内容大都表现小人物的成长故事,这种“草根”个体的成长往往需要通过其他角色的“帮衬”凸显其性格和身份的转变。在奇幻题材剧的创作嬗变中,“草根日常”的主人公形象逐渐演化为富有民间色彩的“平凡英雄”。如《唐朝诡事录》《虎鹤妖师录》虽以古代为背景,但因在探寻迷案的经历中注重“官民联袂”的合力,基层衙役、市井百姓不再是单一脸谱的配角,而是显现为惩恶扬善、降妖除魔的英雄群像,从侧面反映了人民群众在历史发展中的实践与推动作用。成长式的群像写照赋予了奇幻题材剧角色形塑的多样性,既在共性层面表现出奇能异士不桎梏于门派之分、正邪之别,奔赴绝顶的问道历程,又在差异性层面滋养各个人物独特而鲜明的性格。

文明是动态发展的文化,以传统文化为母题,就需要文艺创作者以守正创新的正气和锐气,深刻发掘中华五千年文明史的深刻内涵与独特优势,熔铸成“满天星斗,百川归海”的新时代文艺气象。尽管当下一些奇幻题材作品在故事节奏、影像质感、人物立像等方面还有一定的提升空间,但该类题材致力于从艺术想象和情感通联中建立传统和当下的对话,以其独特魅力传承文化精神的尝试与探索,仍值得大众期待。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助理研究员,北京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本文原载于《文艺报》2023年10月18日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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