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图与识文并行的阅读方式并非时兴于当下。晚清时期,开启图文并茂、雅俗共赏“画报”体式的《点石斋画报》就曾风靡海上,画报内容 “选择新闻中可嘉可惊之事,绘制成图,并附事略”,为普通百姓“开眼界”、传播新知起到重要作用。近日,上海图书馆东馆美术文献馆开启新展“点石成金——《点石斋画报》里的时事与新知”,从馆藏中精选画报作品三十余件,向读者观众展现晚清故纸堆里的旧时光景。
展览现场
时兴于晚清的“图说新闻”
“各家画报售纷纷,销路争夸最出群”,晚清时,在普通百姓“开眼界”的知识需求与石印技术的东风下,画报之业大盛。其中,问世于沪上的《点石斋画报》作为中国最早的石印画报,引发了晚清上海乃至中国的石印画报热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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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刊于1884年的《点石斋画报》是一份以时事报道为主的旬刊画报,由上海《申报》附送,每期画页八幅,至1898年停刊,共发表了四千余幅作品。画报内容涵盖战争形势、市井新闻、民俗奇谈等;其画风形式则以传统年画的流畅线条驾驭西洋空间透视,反映了西风东渐背景下的独特审美趣味。郑振铎将其誉为“中国近百年很好的画史”。
作为中国近代最早的时事画报之一,《点石斋画报》以图画新闻的形式传递时事新知,于无意间借插图的艺术感染力,在阅读与观看的维度中,对晚清读者起到一定的观念启发与知识启蒙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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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时事新闻风俗画,《点石斋画报》的一些内容并不完全符合新闻真实,很多画面是根据作者的想象创作的。”上海图书馆历史文献中心美术文献馆员工吴祉安介绍说。比如《点石斋画报》中有大量介绍“海外奇谈”的画面,一部分是参照外国报纸中的照片绘画的,但是更多的画面是根据新闻报道的文字,再加上作者的想象力来画的,画面与事实之间的差距很大,这就如上海人讲的“西洋镜”,千万当不得真。本次展览展出的吴友如绘《边防巨炮》(复制件),描绘的是瑞生洋行的轮船到沪,装载着阿姆斯特朗大炮八尊及炮弹数吨,但是细看画面那八尊大炮状如放大版的单筒望远镜,除了无一例外突出其外形硕大外,与大炮形态相去甚远。展出的周慕乔绘《宝镜新奇》,描绘的是博习医院购进一台透视设备。该图也被认为报道了中国第一台X光诊断机的引进。不过细看画面,绘者将X光诊断机的工作状态描绘成形似照相机的工作状态,据此可知绘图者十有八九是没有真正见过X光诊断机。诸如此类的例子在《点石斋画报》中还可以见到很多。
《边防巨炮》(复制件)原载《点石斋画报》第64号,1886年1月20日 吴友如绘
《宝镜新奇》原载《点石斋画报》第507号,慕乔绘
参与《点石斋画报》绘画者有吴友如、张志瀛、周权香、顾月洲、周慕乔、田子琳、金桂生、马子明等20余人,原来大多是苏州年画的画师,其中最知名的画家吴友如,因《点石斋画报》名噪一时,也有一些画师,他们一生的高光时刻则停留在《点石斋画报》上。
1890年,吴友如离开《点石斋画报》,创办了《飞影阁画报》,亦为旬刊,也用连史纸石印,其内容与《点石斋画报》相异处是前者看重时事记载,《飞影阁画报》则注意刻画仕女人物而已。
《力攻北宁》原载《点石斋画报》第1号,1884年5月8日。吴友如绘。
此次展览也展出了多幅吴友如作品,如《点石斋画报》创刊之初的开篇之作《力攻北宁》,描绘清军海关就封锁吴淞口一事照会各国领事的《西商集议》,描绘香港博物院大会堂举办西洋画家绘画比赛内容的《香港画会》等。
《香港画会》原载《点石斋画报》第11号,1884年8月16日。吴友如绘
呈现时人思想涌动与社会变化
本次展览从上图馆藏点石斋石印书局所刊《点石斋画报》与1910年上海集成图书公司所出《点石斋画报大全》中精选画报作品三十余件,分为“何以家国”“民间百态”“奇技西来”三个部分,观众可循着晚清读者的阅读与观画视野,在《点石斋画报》颖异的时事与新知中,领略娱目之际的启迪之功。
“何以家国”聚焦画报所传递的家国情怀,以《点石斋画报》存续期间,晚清经历且为画报所报道的战争新闻为主线,侧面展示画报发行与读者阅读之际的国家意识萌发。
《点石斋画报》创刊之际,正逢中法战争,其开篇之作便为报道中法战争守城之战的《力攻北宁》。画报于1898年停刊前,又逢中日甲午战争,故亦绘制诸多系列报道与事件回顾。《点石斋画报》创刊词中有“其好事者绘为战捷之图,市井购观,恣为谈助,于以知风气使然”之语,折射出近代上海市民社会对家国大事的普遍关怀。
展出的第一件展品《力攻北宁》也是《点石斋画报》首刊开篇之作。《点石斋画报》创刊之际,正值中法战争(1883-1885),这幅图描绘了法军攻打越南北宁城的场景。“清末战争迭起,《点石斋画报》报道战争新闻多报喜不报忧。”第一板块的内容策划、上海图书馆历史文献中心员工冷思慧介绍说,北宁之战清军战败,但在这幅图中被描述为清军将领神机妙算的主动撤退,配图文字称其为“狐善疑而兔更狡”。“所以《点石斋画报》它虽然是随申报发行,但它对事件的报道远不像新闻那么严谨。它会比较主观,有一些失实的地方,创作者会站在一个积极的立场上去报道战事。”
《别树一帜》原载《点石斋画报》第408号,1895年4月30日。何元俊绘
《形同海盗》选自《点石斋画报大全》上海集成图书公司 原载《点石斋画报》第382号,1894年8月16日 张志瀛绘
“民间百态”聚焦画报所绘市井新闻背后,晚清读者对自身所处社会环境的关注。展区以洋风东渐与华洋冲突为一体两面的大线索,以晚清的特殊社会图景,展现该背景下社会关注的特殊性。
《雅集名蕙》原载《点石斋画报》第2号 1884年5月18日 吴友如绘
《得窥全豹》原载《点石斋画报》第29号 1885年2月11日 田子林绘
《公家书房》原载《点石斋画报》第336号,1893年5月21日 明甫绘
《公家书房》向彼时的广大读者介绍了英国瑞兰兹图书馆(John Rylands Library)的营建故事,为晚清读者接触公共图书馆概念提供了窗口。与此同时,以《强夺公所》为典型的市井新闻纪实,通过市民视角揭露侵略者暴行,为在列强面前奋起抗争的群众留下珍贵的历史画像。西风东渐,气象一新,而盛景繁华的裂隙间是多艰民生的剪影。
《人堕烟囱》(复制件)原载《点石斋画报》第482号 符节绘
该部分也是最贴近市民生活的,反映当时社会风貌和新思潮。据该板块的内容策划马清源介绍,她在这一板块选取了多幅反映女性思想进步的画报内容,比如《人堕烟囱》描绘的是关于苏州丝厂女工相关的趣事,而据粗略统计,在《点石斋画报》里描写女工的图一共大概有9幅,说明女性走出家门这一现象尤其在江浙沪已经非常常见。此外还有《裙钗大会》描绘的是中外妇女会集上海张园,共商建立上海女学堂事宜;《女塾宏开》描绘的是某教士开办女童书院,学校还设立了颁奖日,邀请各国妇女前去观看。“《点石斋画报》中有较多反映女性思想进步的论述,这是一个比较有代表性的特点,也能展现当时的时代特征。”马清源说。
《裙钗大会》原载《点石斋画报》第509号,朱儒贤 绘
《女塾宏开》原载《点石斋画报》第347号 金桂绘
“奇技西来”聚焦画报所体现的晚清时期域外科技新知的传入,在其中选取时人确实见闻、体验的技术成果,以国家建设、生活娱乐与医疗健康三个不同层面进行展示。《演放水雷》、《兴办铁路》……洋务运动以来的近代强国梦跃然纸上;《巨钟新制》、《气球奇观》,城市生活景观一新;《宝镜新奇》、《剖腹出儿》,《点石斋画报》见证了西医东渐下国人医疗环境与就医观念的改变。其中《剖腹出儿》被认为是中国近代第一例关于剖腹产手术的报道。
画报“择新奇可喜之事,摹而为图”,使得经图绘渲染的新式名物器用进入千家万户,一开彼时读者之眼界。
《波臣留影》(复制件)原载《点石斋画报》第136号 金桂绘
《奇形毕露》(复制件)原载《点石斋画报》第5号 吴猷 绘
《气球奇观》
《演放水雷》
《兴办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