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日,“一个别样的文学世界——《地上的天空》新书发布会”在杭州举办。
《地上的天空》是钟求是的最新中短篇小说集,收录了《地上的天空》《高士图》《父亲的长河》《除了远方》《比时间更久》《瓦西里》六篇短篇小说和《远离天堂的日子》《他人的房间》《宇宙里的昆城》三篇中篇小说。
钟求是
钟求是在小说中虚构了一个名叫“昆城”的小镇,并由此建造起开放而独特的文学天地。那里有无数平凡的人们,他们过着庸常而平淡的生活,其中有困顿于婚姻围城里的藏书者,有执迷于追寻宇宙与时间奥秘的科学家,有在缺爱家庭和畸形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叛逆少年,有藏身于他人房间的生活“失败者”,有“堂吉诃德”式独居于精神世界的民间画家……他们样貌各异,性格不一,但大都在平淡中潜伏着复杂的悲欢情感。钟求是擅长书写普通人漫长人生中的光亮时刻,他说:“一个人的内心有很多房间,但大部分会在日常生活的消磨中被忽略,探寻并打开它们,这是作家要做的事情。”
新书发布会中,茅盾文学奖得主王旭烽,《江南》杂志副主编、浙江省作协副主席哲贵,浙江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浙江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与文化研究所副所长陈力君,以及《地上的天空》作者钟求是从小说集《地上的天空》出发,探讨了日常生活以及理想信念等话题。
多年来,王旭烽一直关注着钟求是的创作,她注意到钟求是的这一批小说多用第一人称叙事法,他笔下的平凡人好像都带着一些传奇色彩,在人海中明明灭灭,继承了中国白话文的优势,从《红楼梦》等经典名著中汲取营养,同时又有毛姆、茨威格的感觉,非常容易切入阅读。对此,钟求是回应道:“第一人称能使作品更直接地深入人物内心,使作家的文字更有力量和层次。”
“一个好作家,往往能够探寻到日常当中那些隐秘的东西,尤其是我们内心深处隐秘的东西。你走得越深,挖掘到的隐秘越多。同时这种‘隐秘的东西’一定要能引起共鸣,也就是让读者产生‘把自己激活了的感觉’。”这些年,钟求是一直有一个写作主张,就是去捕猎日常生活里的隐秘,“在生活中,人们除了表层的高兴与难过情绪外,内心深处往往藏着或大或小的困局。因为有了心中困局,许多人就会觉得累,觉得无法安放好自己的灵魂。从这里引出去,便要说到深藏的共鸣点。好的小说需要引起共鸣。引起共鸣的面积越大,说明这个小说的内在力量越大,就越可能是一个好的小说”。
陈力君认为,钟求是的小说既有对生活内部隐秘的探究,又“不放弃后面那个广阔的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人与宇宙的关系”,“《地上的天空》收录了很多好看的小说,好看的小说首先得有好的情节,而好的情节必须要消化当代人的经验与情绪,曾经中国作家重视外来理论,却未能将外来理论与中国读者传统的阅读期待相融合。如何将外来理论、传统的阅读期待与当下经验结合在一起?钟求是选择了用基层经验与具体方法来‘破局’,他将观念转化成故事的方法、对先锋小说叙述技巧的慎用与简化都是具有借鉴意义的。”
王旭烽特别强调了语言文字在文学创作中的重要性:“唐代出现律诗后,用典成为一个重要的文学技法,用凝练的文字把经典的故事融入诗中,用得越好,诗的‘复调感’越强。一段文字里表现出好几层意思,这就是中国文字的魅力。像《地上的天空》这样的标题,简约又复杂,其实很难做到。这个集子里的很多标题我都挺喜欢,也耐人寻味,比如《除了远方》《宇宙里的昆城》等等。”
合影
“《街上的耳朵》这一篇体现了故乡给求是的文学营养,中篇小说《宇宙里的昆城》因为科学的强势存在而很值得注意,小说集《地上的天空》收录的众多作品之间则呈现出很大的跨度和变化。”纵观钟求是的创作生涯,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辑助理张引墨表达了钟求是新出版的这部小说集给自己留下的最深刻的感受,“小说创作的境界越来越开阔,让读者总是感到耳目一新,对作家而言却是极为艰巨的挑战,这种变化和开阔是作家跟自己搏斗的过程——他想要重新开创一个文学世界”。
钟求是回忆起自己大学毕业后从事对外联络工作的经历,他认为是那段经历赋予了自己世界性的眼光与思维方式。《地上的天空》所收录的九篇小说,在时间维度上从上个世纪70年代抵达当下,在空间维度上则从小镇延展至杭州、美国加州、俄罗斯圣彼得堡等等,而在时空二维之间,还存在着更重要的第三维度——人的内心。三维构成一个小天地,是属于钟求是的文学天地。在这样的文学天地里,钟求是始终追求对写作形式的探索与对人物内心力量的发掘,而这一切都基于他作为创作者所具备的饱满的精神力量:“尽管到了这个年龄,内心还有积极的气息、欲望,往前走,希望自己往上生长。”
哲贵也对钟求是所说的内心不断向上生长的力量表示认同:“这体现在他对待写作的认真与对世界的责任感上。”他更加欣赏钟求是写作上独到的眼光,“每个作家都应该有这双眼睛,作家的每一颗尘埃都是一个世界,求是很早就有这双眼睛。早在《宇宙里的昆城》一篇中,钟求是的眼光就已经跳出个体或某个群体,指向更广阔的人类的未来;而《地上的天空》一文则在生死间自如游走,这恰恰反映了文学超越自然科学的独特功能”。
陈力君则坦言自己最初关注钟求是的创作,是因为从他书写家乡的文字中找到了共鸣。而如今钟求是的创作更多地往人心深处探求,那个叫“昆城”的小镇也不再停留于“美好”,而是“留下很多远古原始的东西,带有一种神秘气息”。让钟求是形成文学创作的决心是那场匈牙利死亡事件——“死亡会涉及到对命运的思考,使人对理性主义解读世界的方法产生怀疑,而用文学的方式反映世界,则能给无限的想象留下空间,这些想象便成为作家坚守理想主义的心理基础,为作家提供了‘内心的力量’。”
关于小说中的人物塑造,张引墨谈道,“钟求是的女性写得非常精确,但把这种‘精确’仅仅认定为对人的描述的精确还不够,一位男性作家的女性书写能够成功打动女性读者,女性读者能够感受到在小说里面被尊重,被喜爱,感受到作家写作时是尊重女性的,这很重要”。
钟求是坦言,男性作家对女性的书写一定是存在不少想象的,但“只要按照人性、生活当中的逻辑去挖掘,还是能够把这些心理发展的走向准确反映出来的”。以《两个人的电影》为例,这个故事源自钟求是夫人工作中遇到的一桩轶事,钟求是却捕捉到了事件的情感核心——“一对男女一年就见那么一次,持续许多年,超脱了生活中欲望的部分,这其中肯定有很高尚很有意思的情感线路”。钟求是表示,根据人性展开想象,一步步探寻人物心理的过程,就是创造人的内心世界的过程。
活动的最后,钟求是谈到小说情节发酵的起点往往都是作家生命中经历的故事,但能使其成为小说的,还是对这些故事全方位的思考,使小说的精神获得“往上冲”的力量。“作家确实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不愿意随便抖搂出去,其中有一些属于思考的秘密,作家也有保密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