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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繁花》里聊爱情不如聊错过

在《繁花》这部电视剧里,爱情是如此高明地被编织进阿宝的商战中。《繁花》不落俗套,它的爱情观也是适应了这个时代价值观的

在《繁花》这部电视剧里,爱情是如此高明地被编织进阿宝的商战中。《繁花》不落俗套,它的爱情观也是适应了这个时代价值观的,正如贝尔·胡克斯在2002年对这个时代的总结:“女人可以讨论对权力的渴望,却不能讨论对爱情的渴望。”王家卫以《繁花》为舞台,把关于爱情的故事娓娓道来,同时带领观众再一次完成一场文化默认:搞事业大于搞爱情。

电视剧《繁花》与其说是聊爱情,不如说在聊“错过”。而女性不是单方面“被错过”,她们都是参与了关于爱情的选择的,在四段感情戏的“错过”中,每个女人都没有以受害者的姿态出现。《繁花》里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或者仙女,更没有傻白甜。她们在错过中体验了一种审美上的独立和自由。

三位女主角都先后明白,她们的价值不取决于阿宝的存在。但很多弹幕似乎不这么认为,他们首先关心阿宝的利益,让女性永远不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它们批判玲子的“贪婪”,这也意味着观众们习惯带入男性的视角,而女演员则必须回应这种投射,满足男性的期待——她们应该是付出且不求回报的——这些弹幕说明固有的性别角色多么根深蒂固。

《繁花》的花,在我看来是女性们盛放的状态、自由的状态。她们没有被某些现成的模式强加在自己的生活方式上,就像玲子说的“我的床他是睡过的,但是男女关系嘛,我不吃那一套的呀”。 李李的角色更是犀利地反映了女性的自由与独立。表面上她似乎是男性幻想的产物,却最终挣脱了这一束缚,重塑了自己的身份和自尊,以一种出世的姿态,重新定义了自我。

阿宝和雪芝


四位主要女性角色(包括雪芝)能够保持对于男性的吸引力,不是因为好嫁风不是因为“妻味”,反而是因为她们的自由和独立。四位女性(包括白月光雪芝)都没有恋爱脑,最终她们的归宿都是“自己建立自己”。这也是一种时下非常流行的爱情观,女性们不再等待某个白马王子来让沉闷普通的现实消失不见,而是自己来给自己的生活的方方面面增添色彩。

《繁花》里的三位女性,都没有把自己的重心放在男人身上,玲子一开始也许有,但是拆伙后也象征着她的生活重心转移给了自己。汪小姐也是一样,李李更不用说了。到了后期,她们甚至都放弃了亲密关系本身,而是把重心放在建设自己上。所以在剧集最终,很难说阿宝完成了个人成长,但是三个女人都是确认了主体身份,她们的成长更明显,人物弧光更加耀眼。

阿宝和汪小姐


三个女性各自有自己的生活中心,有自己的朋友并结识新朋友。玲子和小汪也许都想留住阿宝,但在没有得到的时候,她们也各自有依托和空间。爱情何时可以发生,也只有在自己留有一处基地和依托之时。她们中的任何人都没有将自己的存在强加于阿宝,也正是这种距离,反而让他们的关系相对持久。《重塑爱情》里写人类婚姻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是每周同居四天: “人类生活的所有都在于此:闲聊、家务、醒来、刷牙和分享社交生活。但紧接着应该是三天安静的独处。”女性们也只有独自生活,才能同时满怀对另一人的爱情。

许多男性没办法承受一个“自由和独立”的女性伴侣。但阿宝在《繁花》里对玲子、汪小姐、李李这样不卑不亢的女性表示出了足够的兴趣、开放精神和自信,他接受,甚至主动寻求这样的女性——这或许也构成了一种符合新时代的男性气概。

阿宝和玲子


剧中没有任何女性和阿宝建立了一对一的异性恋关系,但我们却从他们的关系中看到了真正的爱的形状。陶陶是阿宝的好兄弟,他婚后的生活给阿宝的爱情生活提供一种镜像和衬托:婚后维护爱情与欲望的长久几乎是不可能的,始终保持单身状态才能让情欲的生命力更加持久且正当。王家卫拍阿宝和四个女性的故事,甚至吻戏都没拍过,但是处处让观众感受到爱情和性张力(比如李李和阿宝有名的那场开车戏),拍陶陶和妻子和好却拍了两个人的激吻,却让人叹息婚姻生活的琐碎压抑。有人说,陶陶的老婆为什么经常看不到脸,也许那是“婚姻中的女性往往就是隐身和失声的,脾气再爆的女性,她们也是不被看见的弱者。”

《繁花》的保守之处在于,玲子和小汪都不约而同把自己生命中的特权地位给予了阿宝,玲子时刻准备如果阿宝有意外要照顾他后半辈子,小汪打算辞职去卖茶叶蛋。但是她们恐怕都没有在阿宝的生活中占据相同的位置——而这是我们的文化默认。

阿宝和李李


玲子和小汪也有保守的方面,例如玲子曾经等待阿宝的安定,她通过“缺钱”放低自我,她不是真的软弱无助,但她模仿软弱和无助期待从阿宝那里获得爱意。小汪则是通过准备辞职放低自我想得到阿宝的承诺。而从阿宝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他没有要为爱情牺牲自己——更不会放低自我——“我为什么要去卖茶叶蛋?”

阿宝的魅力也许来自,他没有试图要把任何一位女性拉进婚姻里,玲子是最接近妻子角色的:给他留一盏灯一碗泡饭,但他也没有期待更多了。这一点本身就让他和有毒的男性气质绝了缘。但我们很难说,阿宝是否真的欣赏玲子的个性,他的“不响”也让他最终掌握了对每个女性评价的权利。在更多时候,他对女性的评价是通过爷叔之口说出的。一段关系的统治者和定义者仍然是男性—— “讨债鬼”“这个女人不简单”。

《繁花》仍然是男性视角的电视剧,从阿宝第一人称的旁白,我们听不到他讲述对“夜东京”那碗泡饭的依赖,男性的情感依赖长期都是被忽视的,也是很难被电视剧演绎的,因为承认这种依赖会冒犯到男性的自我。而男性的情感需求是在无形中得到了极大的照顾和满足,这与女性的情况恰恰相反。当观众们批判玲子过于聒噪和贪婪时,她所求的不过是跟她所付出的对等的关注而已。

男人始终应当隐藏自己的情绪,掩饰自己的脆弱——这也是《繁花》的保守之处。阿宝能维持他的魅力,也是因为他没有走进婚姻,对于任何一位女性,他都不是以“压迫者”的面目出现的。

《繁花》以阿宝的视角切入情感深处,展现了爱情复杂丰富的面貌。它虽保留了一些性别观念的保守色彩,但也大胆地探讨了女性如何在个人成长的道路上寻找位置和存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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