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新加坡艺术周（Singapore Art Week）近日开幕，并将一直持续到2024年1月28日，全岛共举办150余场艺术活动。除视觉艺术展览外，还有艺术交易博览会、灯光装置、表演艺术、文旅路线、城市艺术漫步等多种形式，涵盖博物馆、画廊、艺术交易、文创市场、旅游等多重行业，带动城市国家的艺术经济、文化产业和国际形象。
构建亚洲艺术都会
新加坡艺术周是又一个以大都会为基础的城市艺术节，也是东亚都市，特别是华人都市的标杆性艺术之城。每年秋季11月的上海，以“全球艺场、艺术上海”为总体框架举办艺术季活动，涵盖西岸艺博会、ART021艺博会等艺博会和西岸美术馆、龙美术馆等艺术机构，在每年11月初的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之后，紧跟国际贸易风口，用艺术文化呈现大都市的开放包容；每年春节后的3月则以香港为艺术主场，亚洲旗舰艺术博览会香港巴塞尔艺博会（Art Basel Hong Kong）作为亚洲最大的艺术交易市场，让香港在艺术市场方面位居亚洲领先地位；每年5月和10月是台北的艺术季节，台北当代（Taipei Dangdai）和台北国际艺博会（ART TAIPEI）是中国台湾地区的艺术盛事，也是亚太地区国际艺术交流的重要平台。
2024新加坡艺术周灯光秀（Light To Night）图：Singapore Art Week
新加坡选择每年1月举办艺术周，在世界大部分国家最冷的季度举办，凸显新加坡作为热带岛屿的气候与环境优势，实施差异化策略，与其他几个同类艺术都市区别开来。传达“一年之计在于春”、新年伊始欣欣向荣的理念。新加坡以城市国家和东南亚艺术中心为立足点，结合其南洋地缘特点和多种族、多元文化吸引力，充分结合公营艺术机构和私营艺术市场。
今年也是新加坡艺博会（ART SG）的第二届，新加坡艺博会作为新加坡艺术周的重磅活动，发挥了引领作用。1月19-21日的2024年新加坡艺博会，吸引了4.5万观众入场，汇聚全球33个国家或地区的114家画廊参展，作为东南亚地区最重要的国际艺术交易平台，为充满艺术活力的东南亚当代艺术带来生机。始创于2023年的新加坡艺博会，由瑞士瑞银集团创立，在艺术博览会断档四年后，接替2019年停办的新加坡最大艺术博览会“艺术登陆新加坡”（Art Stage Singapore），弥补了狮城在当代艺术大型交易市场的空白。
2024年新加坡艺博会（Art SG）现场 图：ART SG
艺术都会何以立足？一个重要标志就是艺术品交易市场的影响力。艺术都会是在国际艺术交易市场中发挥集聚效应的平台，一方面依赖当地及所辐射的国家和地区的艺术资源，另一方面有赖于艺术品贸易立法、关税、交通航运、出入境手续、外汇储备、跨境金融支付等多重配套服务。除了这些必要条件外，艺术都会所辐射的市场和地区，是否能有丰富的藏家和买家资源，也间接影响了艺术品交易市场能否成熟。
新加坡装置艺术家Donna Ong的作品《全世界?沙漠》（Every world, Desert）亮相2024新加坡艺术周 图：Donna Ong
从这方面来说，香港处于亚洲领先水平，免税、零交易成本等是自由贸易港的优势，香港还汇聚了佳士得、苏富比等国际重量级拍卖行，还有一级市场的世界级画廊和全球顶尖艺博会巴塞尔，让香港在艺术交易市场上独占鳌头；上海有广阔的中国大陆腹地和人口优势，像每年11月与进博会几乎同期举行的艺术季，涵盖4个大型艺术交易博览会，其体量、交易额、参观规模都是庞大的；中国台湾有丰富的艺术积淀和审美文化，特别是成熟的收藏体系和大收藏家、大买家资源，都是台湾艺术品市场的重要支撑。
引领东南亚艺术交易市场
在亚洲艺术都会的比较中，新加坡在艺术交易市场的发展方面曾略显不足，特别是2019年艺术登陆新加坡艺博会（Art Stage Singapore）取消并退出后，直到2023年第一届新加坡艺博会（SG ART）开幕，整整4年出现大型艺博会断档。
新加坡本身有很强的艺术优势。作为亚洲领先的金融中心和贸易中心，交通运力发达，有自由贸易和关税优势，法律、艺术咨询、资产管理、金融跨境交易等配套服务完备，还具备地缘区位优势，覆盖东南亚丰富的收藏家资源，来自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等高净值收入人群汇聚狮城。新加坡所在的东南亚地区，古老而充满多元韵味，艺术教育和年轻艺术家都很活跃，新加坡近年也下功夫培育本土青年艺术家。
新加坡创办第一所艺术大学“新加坡艺术大学”（University of the Arts Singapore），由拉萨尔艺术学院（Lasalle College of the Arts）和南洋艺术学院共同创办，2024年将正式招生 图：University of the Arts Singapore
推动新加坡艺术市场充分发育，也是新加坡政府和文化管理部门的课题。新加坡政府在塑造新加坡艺术都市方面给予极大支持，国立艺术理事会（National Arts Council）、新加坡旅游局（Singapore Tourism Board）、经济发展局（Economic Development Board， EDB）等三大政府部门为艺术都市建设提供专业化的公共服务，邀请国际重量级艺术大佬加盟。2011-2018年连续举办8年的艺术登陆新加坡艺博会（Art Stage Singapore），就是由巴塞尔艺术展和法兰克福书展的瑞士籍创始人洛伦佐?鲁道夫（Lorenzo Rudolf）创立并主导的。
洛伦佐?鲁道夫为狮城带来很多国际艺术资源。2018年我在新加坡采访时曾对其作访谈，他在欧洲大力宣传东南亚当代艺术，引进包括瑞士最大德语媒体《新苏黎世报》（Zürcher Zeitung）等主流媒体，对新加坡和东南亚艺术做全面报道，还引介纽约、荷兰等地的收藏家选址新加坡作为其收藏驻地，请记者去藏家私宅中看艺术真迹，让全世界看到作为全球艺术都会的新加坡和东南亚艺术魅力。
第二届新加坡艺博会现场 图：Art SG
2019年受经济下行影响，艺术登陆新加坡停办，并一度计划转移到印尼雅加达作分场。紧接着2020年的全球疫情大流行使新加坡艺术市场走入寒冬。但即使在寒冬之下，新加坡的私营艺术机构也能发挥潜力，本地画廊STPI主导承办的“海洋之心”（S.E.A Focus）艺术展，展示了狮城在危机中的艺术韧性。展览名称SEA是东南亚的缩写，也是英文“大海”的意思，这些多年的艺术沉淀，让即使在艺术寒冬年份的新加坡，仍能将艺术周的文化传统坚持下来，不改建设艺术大都会的初心。
新加坡艺术博物馆主推本土艺术家、代表新加坡参加第60届威尼斯双年展的赵仁辉 图：SAM
东南亚当代艺术属小众艺术范畴，为了扩大受众面，新加坡近年也结合本地的印度社群文化，将南亚等印度艺术汇入，同时也对韩国和日本艺术囊括进来。另一方面，随着全球经济下行，特别是中国经济发展趋缓，旧有投资模式不再强劲，投资者纷纷寻找新的投资机会，艺术品投资又迎来了新契机。2022年，新加坡引来一波投资热潮，全球净资产强势涌入，为新加坡重启艺术市场带来积极信号。2023年，全球疫情结束，各国开放后，艺博会新品牌新加坡艺博会（Art SG）举办，标志狮城艺术整装待发。
新加坡艺博会填补东南亚当代艺术交易市场的空白 图：Art SG
新加坡艺博会的源头，是台北当代艺术博览会（Taipei Dangdai）。台北当代也由瑞银集团打造，每年5月在台北举办，由策展人和原《LEAP》杂志主编岳鸿飞、原香港巴塞尔和香港国际艺术展总监任天晋（Magnus Renfrew）创办。任天晋也是新加坡艺博会（ART SG）的联合创始人，今年的新加坡艺博会汇聚68家国际画廊和几十家东南亚地区画廊，博览会分“聚焦”、“未来”、“平台”、“影像”等几大板块：“聚焦”（Focus）带来36个艺术展，涵盖沉浸式装置体验、多媒体艺术等；“未来”（Futures）板块主打成立10年以内的年轻画廊；“平台”（Platform）板块以新加坡、马来西亚、英国等5位不同国籍和不同领域的艺术家的大型展览为主；“影像”（Film）板块留给通过摄影机和胶片录像的视频艺术家。
公营艺术生态与城市修复保育
大都会艺术周以旗舰式艺术交易博览会（二级市场）为引领，以画廊、博物馆、公营艺术机构的重量级收藏和策展为主体，囊括私营画廊、艺术家创作群等一级市场，外加城市旅行、艺术社区、艺术教育、公民参与、公共艺术等形式，构成完整的艺术都市生态体系。
亚洲文明博物馆特展《马尼拉帆船，从亚洲到美洲》图：ACM
新加坡拥有高质量的公营艺术机构和高水平的艺术管理与策展水平。2015年国家美术馆开放后，形成国立博物馆（National Museum of Singapore）、亚洲文明博物馆（Asian Civilization Museum）、新加坡艺术博物馆（Singapore Art Museum）和国家美术馆（National Gallery Singapore）四足鼎立的公营艺术机构格局。四大馆各有不同侧重点：国立博物馆侧重新加坡历史；亚洲文明博物馆侧重东亚、东南亚、南亚三大区域的考古学和艺术史，以及重量级文物收藏；国家美术馆侧重东南亚近现代艺术；新加坡艺术博物馆侧重现当代艺术。
国家美术馆的特展《热带：东南亚与拉丁美洲的故事》展览现场 图：National Gallery
在2024年的新加坡艺术周上，亚洲文明博物馆和国家美术馆分别贡献了两个年度特展，内容遥相呼应，分别是《热带：东南亚与拉丁美洲的故事》（Tropical: Stories from Southeast Asia and Latin America），作为首个将拉丁美洲和东南亚两个区域作比较艺术研究的展览；另一个《马尼拉帆船，从亚洲到美洲》（Manila Galleon： from Asia to the Americas），以菲律宾和墨西哥两国为链接，通过西班牙殖民地的前身探寻亚洲与中美洲的文化交流。
特展《新伊甸园——科幻神话》 图：Art Science Museum
另一个标志性的城市艺术馆是艺术科学博物馆（Art Science Museum）。这座由金沙酒店集团运营的莲花型的建筑伫立在滨海湾上，已成为狮城标志性的旅游景点。博物馆将艺术与科学两个主题结合，共21个画廊，近年承办包括达利、达芬奇、安迪沃霍尔、梵高等艺术大师的特展，带来先锋前卫的艺术体验，与世界级商业艺术机构同频。今年的新加坡艺术周上，艺术科学博物馆带来年度特展《新伊甸园：科幻神话》（New Eden: Science Fiction Mythologies Transformed），在24 个亚洲女性艺术家和团体的引领下，将亚洲哲学、神话与科幻的联系带到聚光灯下。
吉门营房（Gillman Barracks）是一个类似北京798的艺术社区，最早曾是英军的军用驻扎地，新加坡建国后，国家防卫系统一度由英国军队提供，到1971年，英军远东司令部才撤销，1976年最后一批英国陆军和海军分队也全部撤离新加坡，留下了这片荒废的英军营房。
吉门营房的夜晚灯光装置艺术（Light to Night）图：Singapore Art Week
吉门营房对新加坡的意义，和北京798的旧厂房有可比之处。英军撤离后，狮城曾陷入一片惶恐中，新加坡作为蕞尔小国，突然暴露在一众环绕的穆斯林国家下，并伴随20%的失业。人去楼空的旧军营，是新加坡的历史痛点也是转折点，诚如北京798空旷的旧厂房，代表工业时代和国企改制往事。将吉门营房改造成艺术区，具有城市修复和保育的意义。用艺术填充荒废的历史，也是一种纪念和艺术疗愈方式。
艺术漫步（City Art Walk），升级的City Walk
新加坡艺术周在6个艺术分区举办，包括金融CBD丹戎巴葛的艺术漫步中心（Tanjong Pagar Distripark），标志性名片滨海湾（Marina Bay），博物馆密布的市政中心，先锋创意艺术区武吉士（Bugis），民族风情的小印度，以及艺术画廊聚落吉门营房。
丹戎巴葛艺术漫步中心 图：AugustMan
近年在国内流行的城市漫步（City Walk），也在新加坡艺术周升级为城市艺术漫步（Art Walk）和文学漫步（Story Walk），将艺术文创和旅游业结合。新加坡虽小，但城市的文化管理部门对本地艺术资源做了深度挖掘，多种族文化就是其源源不断的灵感来源，前些年大热的武吉士（Bugis）马来村社区，就结合了马来文化、伊斯兰街区和创意涂鸦、先锋设计于一体。
故事漫步（Story Walk）将文学与城市相连 图：Arts House
最近几年，新加坡又充分发掘另一大艺术宝藏印度文化社区。每年1月新加坡艺术周，在小印度（Little India）街区开展的艺术漫步和艺术导游，融合印度丰富的歌舞文化、音乐表演和宗教美学，为观众展示了别样风情，这些“异域”文化在其他亚洲艺术都市或许有格格不入的猎奇感，但在狮城却与当地的文化调性完美结合，呈现狮城生动多彩的一面。
在小印度举办的城市艺术漫步，今年已是第10年 图：Singapore Art Week
丹戎巴葛的艺术漫步中心（Tanjong Pagar Distripark）是近年又一个新开发的艺术社区。丹戎巴葛是新加坡的中央商务区，金融业云集。STPI主导承办的“海洋之心”（S.E.A Focus）艺术展就选择丹戎巴葛作为城市艺术漫步空间，特意选择在金融圈云集的金融中心，让繁忙工作中的商务人士也能放慢脚步，就近欣赏艺术。大华银行（UOB）本周还展出大华银行年度获奖艺术家作品，展示一家历史悠久的银行对艺术的支持。
大华银行年度获奖艺术家作品展 图：UOB
艺术品作为投资方式日益受到金融界重视，近来全球投资放缓，ESG投资（可持续环保投资）和艺术投资成为新型投资方式。狮城银行机构瑞银（UBS）、大华银行（UOB）、德意志银行（Deutsche Bank）早在十多年前就开始将艺术品收藏、估值、投资作为银行业务。这也是新加坡的艺术力量所在，艺术深入城市肌理，是都市精神的一部分，在新年伊始，为狮城和亚洲展望美好未来。
新加坡艺术周共10天，持续至本周末2024年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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