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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赵《谋杀夏天》:一场青春的谜团

2005年、夏天、湖南、爱音乐的女孩……这样一系列的关键词,是否会触发你的青春回忆?那一年被许多后来者称为中国内娱“选秀元年”。

2005年、夏天、湖南、爱音乐的女孩……这样一系列的关键词,是否会触发你的青春回忆?那一年被许多后来者称为中国内娱“选秀元年”。很多人都会记得,那个炙热的夏天,在湖南卫视的演播室里,几个女生一边唱着《想唱就唱》,一边举起梦想的奖杯。她们的人生就此改变。

同样是2005年,同样的夏天,在距离那个奏响青春和梦想凯歌的演播厅不远的湘江边上,你或许会见到一个名叫江蓝的普通女孩,这一年她十八岁,喜欢唱歌,会弹电子琴,有一支自己的乐队名叫“萤火虫”,除此之外,她和这座小城里任何十八岁的姑娘无异,上学、放学、读书、做题。在沉重的学业面前,“想唱就唱”或许是过于奢侈的梦想,行过高考的独木桥才是眼前最实际的出路。

十八岁,在法律意义上迈入了成年,在人生的尺度上则年轻得令人艳羡。和这座城市中所有普通的年轻人一样,江蓝曾以为十八岁是她懵懂梦想的萌芽时刻,往后还应该有无数奇妙人生等待她一一探寻,却未曾料到,2005年的夏天,十八岁的江蓝目击了一场死亡事件,她的人生也就此改变。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99读书人
出版时间:2024年1月


江蓝来自小说《谋杀夏天》,这是国内社会派推理小说家赵小赵的最新长篇力作——高考结束后,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夏日,备受学生喜爱的老师孟海被人杀害,血溅防空洞。原本作为目击证人的少女江蓝突然向警方自首,以误杀罪名入狱,轰动了整座县城。许多年后,江蓝的同学、“萤火虫”乐队的吉他手顾小白回老家担任刑侦队队长,在调查一系列死亡案件的时候,顾小白发现它们都隐隐指向多年前的孟海老师被杀案。2005年,那个夏天,那段血色青春,藏着更大的谜团。

1.秘密

顾小白羡慕有秘密的人,他们走在路上都闪闪发光,但他从小就缺乏秘密,透明得像个玻璃瓶子。这么说吧,顾小白就是个为秘密而生的怪胎……

——赵小赵《谋杀夏天》

《谋杀夏天》由“秘密”串联而成。秘密是顾小白的厄里斯魔镜,也是江蓝的阿克琉斯之踵。

顾小白钦羡秘密、收集秘密、挖掘秘密,而江蓝注定只能是一个掩埋秘密的人。

顾小白喜欢秘密,他对秘密葆有的热情单纯且简单,这也意味着他生命底色的天真,因此,虽然十八岁那年。他没有考上大学,成为了所谓的“待业青年”,但谁又能想到,这个永远躲在暗处,偷窥飞鸟,偷窥江面,偷窥厂区所有腌臜事的少年,最终凭借对秘密的热情,成为了刑侦队队长。

而当我们跟随赵小赵叹息的笔调,从2018年梅雨的初夏,重新返回13年前那个阳光凶猛的午后,作为读者的我们比顾小白先意识到,“透明的像个玻璃瓶子”的顾小白当然也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他的秘密,显而易见,就是江蓝。

江蓝不仅是顾小白的秘密,也是纸厂子弟学校所有男生的秘密。江蓝是顾小白“春天的梦”,是青春期“荷尔蒙和多巴胺的催化剂”,是萤火虫乐队所有人的缪斯。可摒除所有周遭善意恶意的目光之后,江蓝究竟是谁?她似乎永远处在一团雾气之中,将自己活成一个谜语。 

江蓝从属于“过去”的迷雾中走来,带着属于时间的伤痕——她的父母死于氯气中毒,这是小说中着墨不多的小镇前史,是属于父辈的隐痛。事故的因由语焉不详,有人留下了永远的后遗症,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被命运选中的人吞下了分配给自己的结局,而工厂的机器依然生机勃勃。

秘密和暴力从来都是相生相伴的。如果18岁的顾小白尚不能理解,那当31岁的他,跌倒在湘江造纸厂地下防空洞里,抱住奄奄一息的江蓝的时候,他必然深刻地理解了秘密的恐怖所在。江蓝的第一个秘密是一张写着“李静”名字的病历单,顾小白撞破这个秘密的时候,并不能明白这一张薄薄的纸片背后是多少人的恐惧与愤怒,也无法将这一张纸片和萦绕在小镇上空长达七年的“口罩色魔”案联系在一起。当他为了帮助江蓝脱罪,向警方告知这一病历的存在时,江蓝伤心得“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和一生的悲苦,都从喉咙里哭出来” 。

秘密就是江蓝的“一生悲苦”,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作为渴求秘密亦渴求真相的顾小白,到最后也不能真正理解江蓝这一生是怎样的一生。关于病历单的秘密,关于防空洞的秘密,关于往后十三年平静生活的秘密,牵扯缠绕,引发一场人性的风暴,而处在风暴眼中央的江蓝,献祭了自己被侮辱的青春。

2.青春挽歌

十八岁那个夏天以后,顾小白再也没有写出过一句像样的歌词,他的音乐才华好像萤火虫一样突然消失了。

——赵小赵《谋杀夏天》

音乐是《谋杀夏天》的伏笔,也是残酷青春的挽歌。

江蓝加入萤火虫乐队之后,大家第一次正式登台演出,是在县城文艺汇演上表演《我的未来不是梦》,而最后一次萤火虫合体演出是在孟老师的追悼会上演出《我终于失去了你》。从《我的未来不是梦》到《我终于失去了你》,这其中的仓惶、怅惘、哀愁与坍塌显而易见。

对于厂区大部分的少年来说,“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或许不过一句歌词,但对于孟老师,对于江蓝,这样的歌词或许真的是重要的鼓舞。孟老师是成长于80年代的大学生,他身上没有陈腐的窠臼,不论是教学理念或是文艺理念都尽量为学生着想。顾小白不爱读书,但他也尊敬孟老师,他是通过一个细节判断孟老师是个好老师的——别的老师叫江蓝回答问题的时候,看的是江蓝的胸,只有他注视的是江蓝的脸。

我们再也不会知道孟老师在江蓝、在顾小白、在他的第一批学生身上寄托了怎样的希望——只是当很多年后,萤火虫乐队的成员再次提起孟老师的时候,大家都明白,孟老师不仅是他们青春期时代乐队梦想的提灯人,更是那段青葱岁月里所有人的希望成为的理想。

于是孟老师之死,也就意味着 “理想之死”。涉及其中的每个人都因失去“理想”而或多或少地脱轨。萤火虫在县城文艺汇演中大获成功离不开孟老师的据理力争和保驾护航,而《我的未来不是梦》也可视为孟老师送给这五个少年最真挚的祝福。

孟老师死后,属于萤火虫本不稳定的乐队理想轻轻消散,失去了青春的滤镜,胡浩、许巍国、彭大年,像大多数人那样,在之后漫长的人生里彻底暴露了他们原本的平庸。留给那篇荒凉青春的悼文只剩一首歌——我终于失去了你。

3. 防空洞

这里藏着他的童年、他的青春、他的梦。于他而言,防空洞或许是一个比地面更魔幻的空间。

——赵小赵《谋杀夏天》

《谋杀夏天》是属于赵小赵的《阳光灿烂的日子》,也是属于湘江的《漫长的季节》。

我们看到一座湖南边城,湘江边上有乌龙宝塔,塔下闪烁着岳州窑的碎片。与这些来自历史的诗意形成对比的是那些工业的废墟,氮肥厂、纸厂、变压器厂、机械厂……他们曾经生机勃发,转眼便荒草杂芜。像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一样,叛逆过,桀骜过,热火朝天过,春风得意过,只是时间很难为任何人停留,似乎就是一夜之间,工厂纷纷倒闭,渐渐变成废墟,而那些青春飞扬的厂区子弟,突然就成了被时代抛弃的孩子。

在某种意义上,那条造纸厂防空洞正是一个被遗弃的时代的缩影。防空洞是复杂的,它隐秘于地下,纵横交错,密如蛛网,连接各个工厂社区,是属于暗处的密道;也正因为它地理环境上的复杂,防空洞成为了秘密的滋长地——“厂里有一半的流言来自防空洞,超八成的社会闲散人员在里面 从少年变成男人,它就像一张血盆大口,吞噬了许多不堪入目的秘密。”防空洞是一块琥珀,偶然地凝结了地上与地下空间的断裂,也盛放人心的异化与恐惧。

属于地上空间的夏天是青春、乐队和理想,而肮脏的体液、阴谋、血和眼泪则混合在一起向下流去。少年们也曾有过世俗意义上的夏天想象,荷尔蒙的余波与青春的乡愁,共同构建了一个看起来阳光灿烂的乌托邦,然而那些地下的幽灵从未消失,阴冷、潮湿、惶惶不安和血迹斑斑的防空洞永远停留在那里,它被抛弃、被遗忘、被淹没、被掩埋,但从未消失。

《谋杀夏天》也可以视为一群青春失意者的群像,曾经走入那条防空洞的少年们或多或少都无法摆脱那股潮湿的、一不小心就要跌倒的苔藓气息。彭大年用防空洞的秘密敲诈勒索自己的妻子和最好的朋友,而胡浩和巍子又因无法忍受长久的勒索而杀掉了大年。但讽刺的是,这群少年以为自己在防空洞内的血腥往事,其实不过是命运为他们开的玩笑。原本他们有机会拥有灿烂的人生,只是为了那个命运无情的玩笑,他们选择牺牲江蓝和孟老师的清白与名誉,换取的也不过是往后余生日日夜夜的梦魇。

而江蓝用了一生也没有走出那条防空洞,她和孟老师一样,死在了那令人恐惧的阴影里。江蓝的死意味着萤火虫和顾小白们的青春真的结束了,也意味着十三年前的那个夏天的美好与恐怖全部烟消云散。故事的结尾,顾小白抱着江蓝说,我不回去了,我再也不回去了。他说的那个不要回去的地方,是说那个曾经他认为是自己秘密乐园的防空洞,但又何尝不是自己青春的废墟。

夏天还是死去,青春曲终散场。可夏天过去,秋天就要来临,之后还有漫长的寒冬。那隐秘的伤口会不会又像幽魂一样回来复仇,我们谁也不能知道。只是,在故事的终场,作者在那黑暗的夜色中凭空添了几只萤火虫,为惨淡荒凉的生活真相增添了一抹明亮,如果有人再次迷失在黑暗阴潮的防空洞,或许能凭借这点萤火光亮,终于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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