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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宽堂冯其庸先生

冯其庸先生挥毫落纸如云烟我之得识宽堂冯其庸先生,乃是蔡锺翔先生的绍介。在博士毕业前,我经过应聘,进入新成立的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任教,而学院的首任院长,即大名鼎鼎的冯先生。

冯其庸先生


挥毫落纸如云烟

我之得识宽堂冯其庸先生,乃是蔡锺翔先生的绍介。在博士毕业前,我经过应聘,进入新成立的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任教,而学院的首任院长,即大名鼎鼎的冯先生。按照常理,我当然应该认识先生。但冯先生那时已八十以上,所谓杖朝之年,又远在通州张家湾居住,日常并不到校视事。除了学院领导、个别与冯先生熟识的教师,学院的青年人一般与冯先生并无交往。

人大文学院的蔡锺翔先生研究中国古代文学理论,学问湛深,我入校之前即识之。他虽早已退休,但待后学尤其热忱。彼时,在人大主要领导的谋划努力下,有一极得人心之“德政”,即在海淀的世纪城一带,一举为大多数教师解决了住房问题(不包括我这样的新入职者),而且户型等选择余地颇大。以蔡先生为例,他之前长期住校内,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房子,既老旧又窄小。蔡先生很愿意晚年住得宽敞些,就选择了最大的户型,建筑面积足有二百平方米。2005年左右买到这样的“豪宅”,足以令京城的大部分学者艳羡吧!蔡先生的选择,放在老教授同事里,也算是大手笔了!

我甫入人大工作之时,亦即蔡先生搬家前后。他喜出望外,屡次邀我到家里做客,耳提面命,谆谆教诲。学者的家,一般都有书斋,讲究点的,会起个文雅的名字,并请名家题写。蔡先生新得豪宅,喜不自胜,书斋起名“三闲居”(退休的闲人,看看闲书,做点闲事),但倩谁题字呢?冯其庸先生自1954年起,就在人大中文系任教,与蔡先生乃是老同事了,加之他又擅长书画,自是最合适人选。一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冯先生才调到中国艺术研究院工作。蔡先生打定主意后,就给我电话,让我“护驾”,陪他去京东张家湾冯宅,我当然不能拒绝。这是我第一次到访瓜饭楼,那是个独栋的小院,冯先生的夫人夏老师出来迎客(亦是人大教师),我们穿过带栅栏的小花园,进屋到左手的房间坐定,冯先生才从楼上下来。记得西边的墙上,挂着刘海粟题写的“瓜饭楼”木匾,棕底绿字,清雅非常。三位长者都是老人大,长久不见,感觉有说不完的话。我这个新人大,叨陪末座而已。初次见面,大家聊得很愉快。

与冯先生在瓜饭楼中


西窗剪烛图


深雪赏梅图


秋风图


蔡先生题写“三闲居”的请求,冯先生无二话,当即应承,转身就带我们去另一侧宽敞的书画室,铺开宣纸,饱蘸香墨,“挥毫落纸如云烟”。记得写了不止一幅,让蔡先生挑选。冯先生书宗二王,画则服膺青藤白石,久有定评。今日得见翰墨风采,真如行云流水,名不虚传。蔡先生此行大满意,过了一段时间,又拉上我“二进宫”,再去京东瓜饭楼,宾主二度相谈甚欢。这一来二去的,冯先生就认识我了。更因为冯先生的专业跟我一样,还创作诗词、喜欢戏曲,故而跟我很有共同语言。蔡先生鼓励我多向冯先生请教,转述了冯先生的原话:“那个高个子的年轻人读书不少,而且很懂戏!”可见冯先生对我印象不错。其实,蔡先生带我二进瓜饭楼,有提携之意,我心里明白。

不似春前跃马人

再往后,我就开始单独去冯先生家了。确实因为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去得也不勤,不过一学期一两次,最多不超过三次,但每次都坐半日,聊很长时间,话题则以诗词曲和国学院的事为主。譬如,我专门向冯先生请教当年在无锡国学专修学校求学的情况,包括课程、师资、特色等,还有那些他亲炙过的前辈大家的风采、轶事,如钱穆、冯振、王蘧常、朱东润、钱仲联、周贻白等,冯先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多事,好像冥冥中自有安排。冯先生早年在无锡国专求学,晚年则掌人大国学院,真可谓是不二人选。其人生,恰好与“国学”相始终。

人大国学院成立伊始,教学大纲和课程设置,经过专家学者的反复商讨,非常慎重。记得文学方面的一门课引起了点争议。学院的本科生既开设了《唐诗研读》,又安排了《杜诗研读》,在讨论时,有专家就提出,唐诗和杜诗显得重复了,意谓唐诗可以包括杜诗,建议杜诗课不开。此事后来冯先生知悉,表示杜诗课须开。明眼人可看出,提出疑问的专家对古典文学并不内行。其实要论唐诗课和杜诗课,还真不一样。唐诗课有点像概述,对有唐一代的诗歌进行梳理和讲述,因为时间有限,只能择要而谈,性质像通识课;而杜诗,既是唐诗中最重要的一家,又泽被后世深远,故而是钻研古代诗歌最合适的一门研修课,有着通过个案观照探究诗史的性质,这是概述性的唐诗课所不能替代的。民国时北大、清华等一流名校,也多由名学者开杜诗课。冯先生深谙这层道理,他当年在无锡国专,就选修过朱东润先生的杜诗课,印象既深,又特别受益。有了冯先生的支持,国学院成立即开设杜诗课,从未中断。这个例子虽小,但很能说明问题。正因有冯先生这样的耆老,具真知灼见,学院开设的课程才能做到独树一帜、与众不同。恰好唐诗课和杜诗课,一直都由我一人承乏。说实话,我自己更喜欢上杜诗课,不但由于个人对杜诗的爱好,更因我的老师吴小如先生专门给我开了一个学期的小灶。如果当日学院不设置杜诗课,我就没有机会听吴先生系统地讲杜诗了。故对我而言,这实在是一次关键的学习机会。

冯先生身边有一位助理,大约没有高等学历(这很正常),其人谦和好学,又有冯先生日常指授,气度自是不同。她为求深造,来人大国学院旁听,选择了我的《中国文学史》课,听了一学期。她后来对冯先生说:“谷老师讲的,都是书本上没有的,绝非照本宣科。”冯先生听了,很欢喜,跟我见面时不止一次提到。老人家是院长,有人夸学院的师资,他自然感到脸上有光。对此夸奖,我只当是一种鞭策罢了。

2008年左右,像冯先生这样的鸿儒名宿已经不多见了。我清晰认识到“时不我待”,应抓紧一切机会,跟老先生多学点东西。特别是我又在教文学史、唐诗、杜诗等课,与先生聊诗词、古文,岂不是一种难得的“熏习”?所谓熏陶濡染,如坐春风,而学养也就在不知不觉中慢慢长进了。冯先生的《历代文选》,先得主席赞赏,又被吴玉章老校长推崇,此一佳话,知者甚多。他自然也对我讲过,故不再多谈。缘何冯先生如此年轻,就能编出那样高质量的散文选?似少人思考。我有一“独得之秘”,不妨指出。编出高品质的《历代文选》,当与冯先生早年在无锡国专受到的系统训练密不可分。我调查过国专的教学大纲,《散文选》是必修课,四学分,而且要开设足足四学期,共计十六学分!差不多是国专最吃重的一门课了。课程介绍云:“(一年级)分类选授秦汉以下,迄方、刘诸家之文。析其体制,明其作风,辨其流派,并阐发其谋篇布局、安字位句之法。以姚(鼐)选《古文辞类纂》为主;(二年级)与第一学年同,而以《经史百家杂钞》为主。去其与《古文辞类纂》复重者。”足见校方对学生作文能力的重视。《散文选》的背后,是古代圣贤经世致用的思想,还有畅所欲言的表达。这种教学理念很值得赞赏。试想,如对《古文辞类纂》《经史百家杂钞》两部大书下足了功夫,然则编《历代文选》,自然能驾轻就熟、游刃有余了。

据冯先生讲,无锡国专是非常重视古典诗词的,不单是讲授、研究,而且鼓励创作。早年唐文治老校长专门礼聘大诗人陈衍到校讲诗。冯先生虽没赶上,却听一些师友津津乐道。冯先生在校时,听过俞锺彦、冯振、顾佛影诸先生讲诗,吴白匋先生讲词,还修了朱东润先生的杜诗课。一个甲子过去了,冯先生对朱先生的杜诗传授仍然“不能忘情”。朱先生讲杜诗有两大特色,一是声情并茂地吟咏,绘声绘色,把学生都感染了,带到诗里去了;二是排列众家之注,评判甲乙,再断以己意。我听了很神往,乃对冯先生说:“这才是真正的好老师,讲诗词一定要‘感’字当头。通过杜诗,还教会了学生怎样做学问。”冯先生颔首道:“一门好课,能让学生记一辈子。”

冯先生还跟我谈过一次早年的难忘经历。1948年,他在无锡国专上海分校时,发生了意外,被汽车撞倒,两腿受伤,伤势不轻。后经王蘧常先生帮忙交涉,得到了一点赔偿金。出乎意料的是,冯先生没买什么滋补品之类,转手就购入了一套《宋六十名家词》。这套书平常是买不起的,好容易得了点补偿金,立时就买了心爱的书,冯先生可谓名副其实的读书种子!冯先生因腿伤在家乡休养了数月,受了不少磨难。等好了以后,他回上海,路过苏州,回忆起上次途经姑苏时,曾骑马游玩,今番大病初愈,不能再策马驰骋了,于是随口吟了首绝句:“大劫归来负病身,瘦腰减尽旧丰神。青山一路应怜我,不似春前跃马人。”颇觉熨帖,就把诗抄给顾佛影先生看,得顾先生激赏,随即在课堂上表扬,给了冯先生很大的鼓励。这一连串的事情,因果相联,由意外受伤,拿赔偿金买了心仪的诗词书,又“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作出了好诗,进而得到老师的赞扬,先生与诗词的缘分岂浅显哉!

五十年间似反掌

我手头有一本冯先生的《春草集》精装本(上海文艺出版社1979年版),设计很淡雅,封面题签是朱屺瞻,扉页题签则是王蘧常,此二位大家,皆为冯先生老师。我把书拿给冯先生看,他很感慨,给我写了两句话:“见此卅二年前旧作,如同隔世,如在梦寐,亦愧亦惭。”这其实是他的第一部学术论文专集,集中研究戏曲。原本在“文革”前就要出版,但碰上浩劫,拖了十余年才面世,故感触良多。不用说,戏曲也是我们常聊的话题。冯先生回忆起读中学时,在无锡乡下饱看昆曲“传字辈”名家周传瑛、王传淞演出的情形,那正是他们落魄的时候,依附“苏滩”讨生活,只求每日一饱。我听了也是一声长叹。冯先生跟一些京剧名家(如李少春、袁世海、厉慧良、赵燕侠等)都是朋友,谈起他们的艺术,如数家珍。我任副主编且承担点校工作最多的《京剧历史文献汇编》出版后,专门送给冯先生一套,他非常有兴趣,表示现在送书的人太多了,家里实在放不下,有的书都没资格上架,就被处理了,而我送的这套,是有用的,要保留。

我还曾带一些稀见的京剧录音、录像到瓜饭楼中,与先生分享。记得就有孟小冬《搜孤救孤》的实况及晚年的一些调嗓录音,当时流传较少,还比较稀见。冯先生非常兴奋,跟我一起欣赏,当听到“白虎大堂奉了命”一段时,我们凝神静听,后面的“回龙腔”如玉盘走珠,冯先生一拍大腿,脱口而出:“此曲只应天上有!”他认为,老生里,余叔岩以下,孟的唱可排第一,连马连良、谭富英等都不及。当然,这是见仁见智的。冯先生对孟小冬印象那么好,有一层原因。1947年秋,他在上海,恰好碰到沪上闻人杜月笙六旬寿在中国大戏院举办盛大义演。这里面,最难得的佳剧,就是孟小冬的《搜孤救孤》,他好不容易买到了额外的“站票”,得以观摩,叹为绝唱,念念不忘。的确,那次十天的盛大祝寿义务戏,孟小冬风头最健,不但在所有老生里最有光彩,受欢迎的程度甚至连梅兰芳都有所不及。年轻的冯先生有幸看到孟小冬最后的舞台演出,真是刻骨铭心。后来的一个京剧老录像——张文涓、方荣翔合演的《搜孤救孤》(大堂、法场),流传较广,但一般人不知道这是“文革”后第四次文代会召开时演出的。冯先生告诉我,安排此戏,是他的功劳,专门向文艺界的领导冯牧提议的。为什么要演这出戏呢?就因为冯先生对1947年孟小冬、裘盛戎的《搜孤救孤》铭记在心,于是他在劫后才想找一对名家来“复刻”,这里面实有着毕生难忘的观剧体验,犹如杜甫观公孙大娘舞剑器所感慨的“五十年间似反掌”!

一笑扬鞭夕照中

2010年,人大国学院成立五周年,召开庆祝大会,并举办“国学前沿问题研究暨冯其庸先生从教六十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庆典极隆重,在学校明德堂召开。那是个大礼堂,可坐千余人。其中的一个环节,是介绍叶嘉莹先生送给冯先生的诗,由我上台说明并朗诵。叶先生的赠诗乃三首绝句:

威州高会记相逢,三绝清才始识公。妙手丹青蒙绘赠,朱藤数笔见高风。

研红当代仰宗师,早岁艰辛世莫知。惠我佳篇时展读,秋风一集耐人思。

一编图影取真经,瀚海流沙写性灵。七上天山奇志伟,定随玄奘史留名。

诗作流畅自然、清绮可诵,写叶、冯相识、相交、相知,并对冯先生的道德文章予以恰如其分地赞美。冯先生久有知音之感,才安排在庆祝大会上专门展示。而我,有幸承担这个任务,吟诵佳什。庆典后,有同事笑对我说:“平时你讲话轻声细语的,刚才大会上读诗,音韵铿锵,很有感染力!”我诚恳地回复:“那是因为冯先生呀!敢不尽心!”庆典之后是套开的学术会议,分成几个论坛,其中之一是“红楼研究新视野”,由我负责联络。跟红学界的旧雨新知见面,冯先生兴致很高,大家如众星拱月,以他和李希凡先生为中心,这也是一次红学界前辈名家的雅集了。

冯其庸手钞庚辰本石头记


2012年,人大新设“吴玉章人文社会科学终身成就奖”,以表彰褒奖文科的名宿大家。冯先生与邬沧萍、汤一介二位先生同时荣膺首届终身成就奖。我陪杜鹏教授(时任人大科研处长)先行去采访冯先生,他很高兴。奖金高达百万,乃当时全国文科奖项最高者,足见人大引领文科的雄心壮志。冯先生转手就把奖金捐了,毫不挂怀。足见老辈风范,光风霁月。

几位耄耋老先生在颁奖典礼上都要简短致辞,我心里有点打鼓,不知冯先生会讲些什么。结果他没有谈最擅长的红学研究,出人意料地讲了一个小细节,回忆在西域戈壁大漠考察的难忘经历:当夜宿罗布泊时,深夜走出帐篷,四顾茫然,仰望天空,满天繁星,个人渺小得如同蚂蚁。宇宙无穷,盈虚有数。我在学问上的作为其实是微不足道的……话虽短,却极有分量;寥寥数言,但极打动人心。先生晚年十上天山,堪为壮举。他那天的致辞,正缘于西域考察——罗布泊深夜观星时的“顿悟”,是真正的“悟道”语。谦卑,乃一切伟大灵魂的共有品质。冯先生可谓“举世誉之而不加劝”,始终保有一颗赤子之心。

冯先生在楼兰考察


冯先生心胸开阔,视野前瞻。他本人的主业,是中国古代文学,尤对红学用力最深,其诗词创作成就亦高,还对戏曲既爱好又有研究。但是,他并没有在国学院专门发展自己的学科,亦无任何照顾或倾斜。相反,他联合其他前辈大家,给国家领导人写信,希望大力开展西域等边疆历史语言文化的研究。多年来,国学院的建设,始终是把西域作为特色的。冯先生提倡的大国学、新国学理念,简明扼要地说,就是传统的经史子集再加上西域,主体与特色,齐头并进,均衡发展(可参冯先生《大国学就是新国学》)。人大国学院得以有今日之成绩和地位,乃是与冯先生的开局之功、掌舵之力密不可分的。作为国学院的教师,我深切感念冯先生为我们创造的良好学术环境,以及他对我个人的关怀和提点。

随着冯先生年事更高,身体健康渐颓,我就不好再去家里打扰了。最后数年,偶尔跟先生通电话问候一下。但其实,心里始终是惦记先生的,而且每每向跟他亲近的人了解情况。扪心自问,我大约是学院青年教师里,跟先生联系最多、最密切的一位吧。

冯先生号宽堂,心宽者自能享高年。先生以九十四岁高龄辞世,备极哀荣。我特地浏览了部分唁电、挽联等悼念文字,其中红学家吕启祥的挽联令我眼前一亮,因为既贴合先生的人生、事功,又对仗工稳、富于文采:“红学无涯,玄奘作灯,魂归大荒青埂下;黄沙万里,冰峰凭眺,一笑扬鞭夕照中。”我猛然发现,末句镶入的,正是先生自己的诗,所谓“登楼老去无限意,一笑扬鞭夕照中”,真是老骥伏枥、壮心不已!我跟先生的缘分,就在他“一笑扬鞭夕照中”的晚年,又皆源自人大国学院。

宽堂可见宽堂迹

日常,我行走在国学馆(国学院的办公地点)中,如步行上楼梯,于宽阔中庭,一抬头,就见先生题写的遒劲匾额“国学馆”;如进楼坐电梯,右手边墙壁上悬挂的,亦是先生建院之初书写的条幅“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育栋梁之材”;如到地下一层的学院资料室浏览图书,会发现先生捐赠的书籍插架琳琅,嘉惠滋养着一级级的国学生。

冯其庸先生题写的匾额“国学馆”


“宽堂可见宽堂迹,亦睹丹青亦睹书。”国学馆中,先生的痕迹,无处不在,先生仿佛不曾远去!而我,似乎能感知到先生的气息,何等亲切!

我虽非冯其庸先生的入室弟子,却屡屡趋庭,捧袂而受教。犹忆瓜饭楼中,与先生对坐清谈,滋味悠长。适逢宽堂先生百年诞辰,谨以此文深切缅怀。愿先生晚年开创的事业:“薪火传不尽,风云路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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