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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仰萍:因为越剧《红楼梦》……

因为《红楼梦》,我爱上了越剧,爱上了王派。因为《红楼梦》,我遇见了老师,来到了上海。因为《红楼梦》,我与林黛玉结缘,与观众结缘,与舞台结缘,与艺术结缘。

我的《红楼》缘起

因为《红楼梦》,我爱上了越剧,爱上了王派。

因为《红楼梦》,我遇见了老师,来到了上海。

因为《红楼梦》,我与林黛玉结缘,与观众结缘,与舞台结缘,与艺术结缘。

同一年(1984年),在老师的鼓励下,我参加了由上海电视台主办的首届江浙沪越剧青年演员电视大奖赛,参赛曲目是老师亲授给我的《葬花》《焚稿》。老师请来了上海越剧院的乐队老师为我伴奏,还为我带来了老师自己的演出服装,比赛当天,老师更是亲自到后台来为我化妆、把场。

经过观众们手写投票和专家评选,我取得了大赛二等奖、花旦组第一名的成绩,老师很满意,我却很忐忑。上海电视台编导赵慧娟老师通知我到上海来参加颁奖礼时,我还不相信,还不敢来呢。颁奖现场,主持人小辰老师让我上台即兴发个言,我更是紧张得一个字也讲不出,鞠了一躬就逃下来了。

首届江浙沪越剧青年演员电视大奖赛颁奖典礼留影。(后排左起)赵志刚、金静、单仰萍、张俐、韩婷婷、钱惠丽;(前排左起)肖雅、小辰、陈颖、许志英


1986年底,老师给我打来电话,问我愿不愿来上海,到她和徐玉兰老师组建的上海越剧院红楼团来学习工作,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但那时,我在桐庐团已经是主演之一,担当着团里重要剧目的演出任务,下一年的演出计划也早已有所安排。到老师身边学习、深造,团里是非常支持的,但离开后团里的演出难免会受到影响。

一边是老师的召唤,是红楼团的期盼,一边是桐庐团的培养,是团领导的挽留。是走,还是留,是我面临的又一次选择。

但这一次,我没有纠结太久,也没有想得太多。能够跟随在老师身边,到越剧的最高学府上海越剧院“红楼团”继续学习、工作,是我受益终生的幸运,也是老师顶着巨大压力促成的一次“大事件”。那时,我还不知道老师们为了把分别在浙江省三个地方越剧团的我、钱惠丽以及王志萍同时调往上海,经受了来自社会各方的舆论和压力。

越剧《红楼梦》扮戏


1986年徐王流派展演徐玉兰、王文娟老师与学生留影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觉得,语言无法表达我对老师的感恩。因为,不仅仅是艺术道路,我的人生道路也得到了老师特别的关爱,是老师为我选定的美满的婚姻,可以这么说,是老师当年的呵护让我拥有了现在的幸福家庭。

回过头来看,当年的离开,一定是为了今天更好的相逢。离开桐庐,但我没有离开越剧,跟随在老师身边,传承着老师的王派艺术。来到上海,我站在了一个更大更高的舞台,演出着老师当年演过的经典剧目,也拥有了一些属于我自己的新的作品。我想,这五十年来,我是为老师争气的,是为桐庐争气的。

1987年与王文娟老师同台演出留影


花落知多少

许多人看着他们,从少男少女自然的轻柔的牵手。

他们有着不可分离的牵绊,从第一次见面,彼此就认定是遇到了相似的人。

他们只愿看到所有的好,相信只要用心就可以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我的小朋友们(年轻越剧观众)喜欢《读西厢》,因为林黛玉和贾宝玉在这一场里第一次牵了手。这里,有一个小故事,记得第一次排这一段,我刚刚从沁芳桥上走下来,就被老师喊住说,仰萍,你不会花旦的台步吗?这是黛玉那个年纪的步子吗?我就一愣。当时我刚到红楼团,之前在桐庐常演的《春江月》《桐花泪》,是两部表现年轻母亲的剧目,人物台步偏向正旦。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我的台步必须要走出一个清新脱俗的女孩子——林黛玉的样子来了。后来,老师为了让我身上多一些小花旦的轻盈、俏丽,还特意请了戏校教身训和台步的卢成蕙老师来帮我练功。

要演好《读西厢》里的林黛玉,不但要走出轻盈而不失书卷气的台步,还要有一双少女感的灵动的眼睛。此处的黛玉与宝玉的感情是朦朦胧胧的,这一场戏,也是整出戏里唯一的一场正面表现他们两小无猜的段落。他们嬉闹,淘气,追逐,打趣,说笑。

若说是漫不经心的花下闲谈,却又有着最单纯的情窦初起。这种美好,在全剧中只有一次。

越剧《红楼梦·读西厢》,钱惠丽饰演贾宝玉,单仰萍饰演林黛玉


我难道叫你去疏远她,那我成了什么人了呢?我为的是我的心。

我也为的是我的心,难道只知道你的心而不知道我的心不成。

这两句念白,是林黛玉和贾宝玉之间感情的第一次贴近,他们的内心第一次碰撞出了“爱情”。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只那么一望,两个人就都避开了,心动的感觉,就在刹那间一闪而过。

我刚开始排这一节时,当宝玉说到“我也为的是我的心,难道只知道你的心,而不知道我的心不成”,黛玉和宝玉有一个眼神的碰撞,老师会提醒我,这一个对视,你不能看得太久、太深沉,那样的话就像十八九岁很成熟的那种男女爱情,和其他的才子佳人没有区别,这时的宝玉和黛玉只有十三四岁,只是少男少女的情窦初开,对感情是懵懵懂懂的,猛然听到宝玉的“情话”,黛玉的眼神应该是有点惊讶,有点害羞,有点慌乱。也许演员只是多看了一两秒,但在观众的视觉里,就会出现年龄感的偏差。

所以,《读西厢》里的林妹妹看宝玉的眼神一定是灵动的,不能演得像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初恋感,就在这极短暂、极美好的一望之中。少一分,不足,多一分,就不像了。

虽然《红楼梦》是一部以宝黛爱情为主线的戏,但宝黛面对面有交流的场次并不多。除了《读西厢》,再有的一次见面就是《葬花》了。观众们最爱的那一段对白“(宝玉)好妹妹,你,放心。(黛玉)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真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倒说说看,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就是在宝玉握住了黛玉的手,四目深沉相望中叙说的。

越剧《红楼梦·读西厢》


看不尽满眼春色富贵花,说不完满嘴献媚奉承话。

谁知园中另有人,偷洒珠泪葬落花。

我排演《葬花》是在排演《读西厢》之前。当时为了参加电视大奖赛,老师把我领到上海越剧院的排练厅辅导这一折。那时,我还没有排过王派戏,也没有排过《红楼》戏。第一次排练的时候,黛玉的出场,我不知道来来回回走了多少遍。从幕后退出来的这几步,那个感觉好难找啊。

幕后的这四句合唱,对于观众而言,是热热闹闹的游园,薛宝钗们“奢华”的集体退场,紧接着黛玉“孤伶”的独自出场。对于演员而言,前两句的戏眼在金锁之缘的薛宝钗身上,“偷洒珠泪”开始,所有的戏都集中在了木石之盟的林黛玉身上。

欢声笑语,犹在耳边,如何在背身出场的短短两句合唱中,把观众的注意力拢到葬花人的一步一移之间,每一个休止,每一个观众看不见的眉尖轻蹙,每一声观众听不见的心上叹息,都不可以轻易放过。

黛玉的背身出场是很别致的,在音乐前后对比鲜明的状态下,“谁知园中另有人”,黛玉背对舞台缓缓移步荷锄而来,“偷洒珠泪葬落花”,她低头拭泪慢转回身怅然回眸,这背影未闻声已传情。由明转暗、由欢转悲的氛围感被渲染得尤为贴切。每每再演《葬花》,我都越发觉得这个背身出场设计得自然巧妙。

越剧《红楼梦·葬花》


程式化表演是戏曲演员内在的筋骨,是必修的基本功。不同于传统的写意风格,我所理解的王派的表演,揉进了更多的现实主义手法。台步、身训,是写意的,抽象的,轻盈的,舞台的;情绪、表达,是写实的,具体的,饱满的,艺术的。

为这一折所做的功课,对于我而言,就是揣摩:揣摩黛玉的背影,裙底的步态,低倚的颈项,微侧的脸颊;揣摩风过处的柳丝,花落时的芳径,送哀怨的横笛,满眼间的愁城。

我在演绎人物时,对自己的要求是应情、应景、应词。虽然对于剧本,作为演员我谙熟于心,舞台上的表演路径也已经规划完成,但舞台上的林黛玉从一踏步、一移足开始,就是因情而起,因景而感,因词而咏,《葬花》之难演,正在于此。

本文摘自《有美人兮:单仰萍越剧谈艺录》。

《有美人兮:单仰萍越剧谈艺录》,单仰萍/著 张檀/整理,商务印书馆,2024年1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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