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枕书《念念平安》：作书无别语，语语说平安

春发新叶、夏饮冰汤、秋尝柿果、冬飘雪珠……一字一句认真记录生活、时间与心绪。“作书无别语，语语说平安”，最近，湖南文艺出版社推出了青年作家、译者苏枕书的书信体散文集《念念平安》。

3月10日下午，《念念平安》首场分享会举办。苏枕书、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学者史睿，与读者共读《念念平安》，探讨书信这一体裁的魅力和温情。

《念念平安》分享会现场

以不疾不徐的笔调展现日常滋味

《念念平安》以书信体散文的形式，收录了苏枕书十三年来与友人往来的四十四封书信，以时间顺序编排。

在书的开头，作者写到异乡岁暮，从京都的吃食想到童年记忆中的零食：“柚饼确有柑橘香气，有点像小时候常吃的橘红糕，糯米粉和薄荷做的，融化在舌尖得一丝清凉。我祖母很喜欢吃橘红糕，小时候家里有个糖罐子，里头总有点儿橘红糕、寸金糖、麻圆、炒花生米、京枣，带着淡淡的铁锈气。我没有那么爱吃，只是记得并眷恋这一切。”

在京都清凉的秋季，作者写道：“现在正是游客不多、天气清凉的好时节。中断很久的书信，也终于可以在高远的星空、清澈的虫鸣里，抵达彼处的秋天。又一个年末到来，看到山寺的梅花和雪，她也会思念千里之外的家乡：北野天满宫的梅花已开，不知故乡的开了几分？”

对于细碎的生活本身的记录就充满了意义，苏枕书写：“万树新枝轻轻摇动，柔金的阳光涂满群山，单是描述这一切，也无端令我感到辜负春景的惭愧。”《念念平安》用和缓、细腻的笔触诠释着快时代中难得的、久违的宁静。

《念念平安》书影

史睿评价，此集以不疾不徐的笔调展现日常滋味，开篇是岁暮年景，结尾又入新春，读之又觉整体似是一个寒来暑往的周期。我虽多次造访京都，也曾经历京都的四季，但未长住，感受远不及枕书真切。每年之中各个物候的轮替给人带来期盼，到来之时给人以小确幸的感受。

这些写于京都的文章，有异乡风物，也有故乡之思，《师冰写韵》写：“唐招提寺内新辟草药园，栽培尚未完成，想起博物苑的药圃，此刻应已满目葱茏。戒坛旁的浅池内菖蒲青青如剑，斑驳墙垣下一树山杜鹃鲜明照眼。鉴真和尚墓所松柏荫蔽，青苔上落满柏子与山茶。墓前，一株来自扬州的琼花，定植已三十余年。在那里遇到两位老人，说着圆润爽利的京腔，我以为从北京来，攀谈之下才知道他们是高中同学，故乡在天津，多年前分赴东西，现居异国。如今大疫平息，想到宁乐之都正是花季，便相约在此访古看花。众人绕鉴真墓一周，辨读碑上诗句，直至黄昏寺院落锁才散去。”  

打捞历史与生活

在苏枕书的笔下，书是知识的载体，也是情感交流的桥梁。求学十余年，她读书、买书、写书，在故纸堆与山川自然中漫游历险，对东亚历史人文有独到的观察与见解。

即时想到的诗句，她会抄给远方的朋友：“偶然读到清人金玉冈一首《咏雀儿墓》，前四句很好：‘小草萋萋苦竹根，可怜于此葬啼魂。蹴馀红树枝头颤，踏过苍苔字有痕。’我读的诗文少，总觉得这样凭吊小生灵的作品在我国传统诗文集里没有那么常见，因而一并抄给你。”

《念念平安》插图

旅途中的风景，也是苏枕书考证的内容：白川清浅，无法行船，人们寻常谈及“白川”或“白河”，更多指河流沿岸的区域。日文中有熟语“白河夜船”，亦写作“白川夜船”，说古时有人假装自己去过都城，旁人问，白川那边怎么样？此人以为白川是条大河，遂答夜晚乘船路过，熟睡不知风景如何，由此暴露自己并没有去过京都。后来这个词便用来形容不懂装懂，又或指沉酣大睡。曾见治疗睡眠呼吸暂停症的医院用 “白河夜船”指称夜中异常的鼾声，很别致的隐语。

请求国内的朋友分享学术资料，她这样写：“海外僻地，来往不便，要看这类资料，实在仰赖数据库的慷慨。此刻金泽正在我身边酣睡，我觉得很平安，也祝福你，并盼来信。”金泽是苏枕书养的猫，寥寥几笔，是一位年轻学者丰沛的生活趣味。

十余年间，苏枕书在故纸堆与山川自然中漫游历险，对东亚历史人文有独到的观察与见解。她从书里的一些记录出发，去历史现场求证，从朝鲜半岛到日本各地。而考证也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目的还是关注现实，关注普通人的生活，打捞被遗忘的历史。

分享会中，苏枕书也介绍，《念念平安》承续着之前的作品，主要写了京都、生活中的细节、感兴趣的植物、花花草草等，“但这本书与之前有比较大的不同在于，这本书中我有意识介绍了女性的故事，尤其是不太为人所知的女性的故事，我写了1950年代曾经去日本教书的生于民国年间中国女性的故事，我挖掘了被遗忘或者本来就不容易留下来的女性痕迹。”

史睿介绍，书信作为一种文学题材越来越罕见了，从先秦西汉的时代有书信的发源，六朝是其重要的发展期，明清时期的书信后人将其从各种角度来看，也将其中的相当部分看作精心创作的文学作品。苏枕书的书信隽永、细腻、平淡，但是也经过了作者细致的剪裁与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