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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果不写《深山》,这辈子过不去

今年上海书展期间,中国先锋派作家、鲁迅文学奖得主吕新携暌违八年的长篇新作《深山》做客思南文学之家,与评论家黄德海、木叶,作家走走,围绕深山的故事与“精神生活的可能”展开对话。

今年上海书展期间,中国先锋派作家、鲁迅文学奖得主吕新携暌违八年的长篇新作《深山》做客思南文学之家,与评论家黄德海、木叶,作家走走,围绕深山的故事与“精神生活的可能”展开对话。

“《深山》的故事起码距现在有五十多年了,但是仍然非常清晰。我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很清晰地闻到了当时的气味……”谈及写《深山》的初衷,吕新回忆起当时家里做醋的情景——夏天走进窑洞,他被醋味熏得不断地咳嗽。这种记忆,他永远不会忘记。

另一个初衷是,他希望记录那些几乎被世界遗忘的人。“虽然他们确实来过,但是和这个世界99%没有关系。来了几十年,很小的角落里,活了一段时间,然后没有了,像蝼蚁一样消失了。这种东西让你想起来放不下。作为写作者,我写了这么多年。像这样的书我如果不写,这辈子过不去。”

从左至右:走走、吕新、木叶、黄德海


“花开,溅了一下”

《深山》是一部描绘晋北太行山壑一个村庄村民的生活状态和精神气象的小说,有着独特的语言氛围、丰富的人物形象,真实再现了乡村生活的场景。

作为先锋一脉的作家,吕新的语言是首先被嘉宾们所讨论。小说中充满了吕新式的诗意和比喻句。如“花开,溅了一下”,这样的句子虽朴素却充满力量。

黄德海表示,吕新的比喻手法别具一格,采用向下比喻的方式,将读者带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同时,写深山的文字,隔了这么多年代,最忌的是陈旧感。但是吕新的《深山》却显得新颖。

在木叶看来,吕新的小说如同一首诗,能够唤起读者的想象力、味觉、视觉,比如“夏天山里的太阳,有猪油一样的光泽”,让人瞬间联想到那个时代的底色。

《深山》由中信出版


为小数点之后的人辩护

走走提到了书中的魔幻元素,例如弟弟看到哥哥在演出时,从鼻孔中走出一个白色的小人。

黄德海表示,吕新笔下的场景虽然有时带有超自然的色彩,但这些元素并非魔幻现实主义的产物,而是生活中真实存在的现象。书中的一些情节,在中国的山林、农村是比较普遍的思维方式。与其说魔幻现实,不如说吕新的脑回路很清奇。

“脑回路一清奇就容易出问题,容易显得不真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吕新写的你信。《深山》好的地方是写出了丰富的人间的形态,什么人都有机会去生存,什么人都有机会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什么人都有情景为自己卑微的生活辩护。生态越来越丰富,人的精神就没有这么脆弱,不用动不动觉得活不下去。因为牵连得广,人就不容易被轻易连根拔起。”黄德海说。

在木叶看来,小说,尤其现代小说,伟大之处就是把小数点之后的那些东西都给你找出来,3.1415926,它找到人最幽密的地方和生活最幽密的地方,那些被忽视和被遗忘的。

“《深山》之中,吕新老师一直提到遗忘,提到死亡,这也是现代性里的。里面很多人物,小数点之后的人得有几十个上百个。有些人哪怕有名,比如二灯三灯五灯,其实也是无名的。小说干的就是这件事情,抵抗遗忘,抵抗消逝。”

对谈现场


风吹哪页读哪页

《深山》由三个主要文本构成:主线文本描述了村子里形形色色人物的命运;紧跟着主线叙事的是楷体字部分则是没有面目的村民们的话,这些声音跨越了生死界限,既包括已故之人,也包括仍在世的人物;“杜林笔记”部分则通过返乡知识青年杜林的视角,展现了他对家乡百态的议论和抒情。

吕新认为,杜林这个人物是学术制高点,没有他,整部作品会缺乏高度。杜林的存在,为小说增添了一层深刻的反思维度。

一个文本,三个声部,这种复调写作在吕新过往作品中也出现过。木叶说,读完《深山》,回看吕新,感觉这本书像他的集成性作品:“跟早年语言还是有变化的,现在反而更多闲笔,进入了自我的状态。思想上也有很多东西,像在变奏一样。”

正因为其结构的独特,让这本书具备了一种“风吹哪页读哪页”的阅读可能。它的人物是群像式的,有主要人物和家族脉络,但是读者从哪里,从哪一章开始看都行。

黄德海表示,《深山》再少二百页也可以,最好再写五百页,它可以一直写下去。“你会发现它的生活是绵延的,这就是某种意义上无限的书。”

“先锋”,是走在前面

在读者提问环节,小说家路内作为观众向台上几位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当代题材,在这个时代,能否以一种先锋小说的形式来完成作品?

吕新认为,先锋,是一种精神。语言上,不要使用别人使用过的语言。从语言上到思想上,从艺术上到态度上,各个方面,都走在其他人的前面,哪怕路上只有你一个人。

木叶表示,一个好的先锋作家应该“在认知上向ChatGPT学习”,把人类很多在美学上的探索,或者某些知识性的东西化古为今,古为今用,或者把偏僻的东西通过你的书写获得另外一个生命。

他同时强调,先锋文学并不一定是要局限于当代题材,“当下性”并不完全取决于当代题材,“写唐明皇的作品也同样可以获得当下性。”

在黄德海看来,对于先锋的定义应分为两类,如果是1980年代的先锋文学,“那先锋已经没有了。”

另一种是当代性意义上的“先锋”,“当代不是我们记忆中的生活,应该是当前的生活,处理当前我们的生活的问题,是需要巨大的修辞性实验和认知。这时候出来的东西,不该他先锋也是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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