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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史视野颠覆传统世界史叙事,重谱世界历史进程

在全球化意识来临的今日,还将民族建国时代的意识敷泛于历史叙事者,会予人上演穿越剧之感。

本文摘自《新世界史》(第2卷),孙隆基 著,中信出版集团,2017年8月

全球史视野颠覆传统世界史叙事,重谱世界历史进程

图片来自网络

总序

《新世界史》之“新”

目前该是将历史性质的理解通盘翻转的时候了。历史研究的对象不是过去吗? 对象已不在眼前,今人能做的顶多是拼凑过去的一鳞半爪,做“局部”的复原。我们掌握过往时代必定不如当时人,正好比一个外国人不会比本国人更了解其地一般,这难道不是自明之理吗?

我在这里郑重地指出:这个庐山中人方识此山的观点是错的。一个古埃及的村民不会知道同代有巴比伦;法国大革命在里昂进行期间,里昂人对巴黎革命的讯息会比今人少。事实上,当时人所知比我们还要“局部”。只掌握了“局部”之不足感只是我们统摄性意向的投射,如追求永生一般,把上帝式的全知当作终极理想,即使拥抱这个理念,比起古人来,今人仍是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族。统摄“古”者是“今”,“今”之不存,“古”将焉附?这个“今”越往后移、离“古”越远,能花在将“古”这张意义锦缎的纹路编织得更精致的功夫就越多,因此,历史(过去)不只需要“新”,它需要“日新又新”。

在这里,亦必须纠正自然科学已进入范式阶段、史学仍局处每个时代各说各话的前范式阶段的误判。在全球化意识来临的今日,还将民族建国时代的意识敷泛于历史叙事者,会予人上演穿越剧之感。这也是《新世界史》之所以以突破四大文明“古国”的窠臼开其端,用农牧的辩证关系将两河与尼罗河文明连扣。关键在两者之间的“环阿拉伯游牧—放牧复合带”,它形成于农牧革命诞生地的环两河山侧带西段之日趋干旱,在农牧两业中偏向了“牧”,显示“牧”并非是次于“农”的低级阶段,而是平行的发展。这个“复合带”是闪语系的原乡,它从两河古文明之曙光期即渗透美索不达米亚,从“复合带”喷发出来的最晚近一波即公元7世纪的阿拉伯征服。有春耕秋收的农耕民方需要年历,放牧民观月之朔望即可。古代近东出现过世所罕见的太阳国埃及,但今日却是伊斯兰的新月旗插遍近东一代。

将古代近东建构为一个单位之余,本书用“卫星定位”将它定位为伊朗高原的西缘,其东缘则为古印度河流域文明,于是伊朗高原变成了范围更广的链扣;高原东西两侧是古代近东式的旱作农业,简称之为“麦与羊的文化”,它与印度河流域的关系正如环两河山侧与美索不达米亚的关系,但古印度文明后来似乎又被多盖上了一层。如今雅利安入侵印度说已动摇,那么一个更稳妥的古印度文明二次奠基说就是长江流域的“米与猪的文化”的入侵;如此看来,印度次大陆成了远古文明的中分线,也是会师之地。

此处显示:不做跨地域的链接,只就地域论地域,那么,各自摸到的只是历史的鼻子、腿、尾巴和象牙。即使在中国文明起源问题上,远古的华北不能脱离欧亚大草原的关系,华南的水稻革命可以是中国文明起源论之一环,也可以是南亚语系和南岛语系的源头。南岛语系则是最后填满地球的族群,凭的是殖民大洋洲——一部比哥伦布更伟大的史诗。中国文明起源论不该变成画地为牢。

从地貌观之,西半球是东半球的对立命题(antithesis)。后者的文化传播乃横向传播,西半球的传播是垂直型的,需跨越不同气温带,导致文化的传播受到阻滞。这个东西两半球的对立命题后来也被作者用在非洲史上,指出:非洲的北半部是“东半球形态”而南半部是“西半球形态”,但非洲的问题是:北半部地貌虽具“东半球形态”之利,却是世界上最大的沙漠!至于美洲,整体相对欧亚大陆来说是“西半球形态”,但在自身范围,北美洲却是内部的“东半球形态”而南美洲则是“西半球形态”的典范。今日地球的南北对立等同贫富两级化是历史与地理的合谋。

全球化的世界史势必去西方中心论。历来写“波希战争”都站在希腊的立场,波斯变成希腊史的半影部。本书改从波斯帝国的角度透视“波希战争”,也给亚历山大大帝的东征提供了一个亚洲的纵深度。当时中国还未递秦汉大一统,亚历山大先到达内亚,张骞于两个世纪后方抵此地,把这条欧亚横贯公路接通。到了这个转折点,世界史的全球化视野就开敞得多。

这个尖峰时刻酝酿已久。在公元前6世纪,所谓“人类史的枢轴时代”已进入高速挡,欧亚大陆的几个中心分别原创了后来普世化的思想体系,在这里,还看不出跨地区影响的痕迹,因为它们的基础性设定大异其趣。“枢轴时代”为人类设计了新型号的文明,老一代的文明没有跟上的就被淘汰了。亚历山大开展的希腊化时代将“枢轴时代”的某些因素提炼成普世救主型的宗教。排在第2卷中的《弥勒与弥赛亚》一章分两截来说明此现象:在“希亚文明”项下,它叙述从中国边境迁徙至内亚的大月氏建立的贵霜帝国,它跨内亚与北印度,融合了原始佛教、伊朗祆教、希腊化时代的救主政权以及人体塑像,发展出贵霜型大乘佛教(即进入中国的北传佛教);在“希罗文明”项下,则探讨以色列子民对民族救星的期待在罗马帝国的容器内被柏拉图化,同时向个人追求永生的希腊化秘仪模式靠拢,最后被纳入罗马国教的官僚体制,形成一个簇新的基督教会。与这个精神发酵配合的则是由秦汉、贵霜、安息与罗马四大帝国组成的横贯欧亚大陆的文明链带,以及将它们串起来的丝绸之路。

古代帝国链带受到草原带的冲击而瓦解,乃世界古代史终结的一把统一量尺。这里暗含欧亚大草原的“历史拓扑学”(historical topology)。它在匈奴、突厥、蒙古这三个草原霸权(也是三时段)的东西流向中勘测其历史走势:一般来说震央在蒙古草原,该地的草原帝国多诞生于对中华帝国的挑战,这类草原霸权较次要的右翼恒以巴尔喀什湖以南的“七河地区”为中心,它是在蒙古草原的政权失败后退据之处,算是备胎;从七河地区,由东方败退的草原势力可建立次级帝国,亦可进一步越过楚河,图谋“河中地区”,南窥呼罗珊;如遇到伊朗文明带的阻力和来自后方其他游牧族群的压力,会直下印度,或北走哈萨克草原,越过乌拉尔岭隘口,进入欧洲,至匈牙利而抵欧亚大草原的极西端,再往前走就是森林或农田了,故亚洲游牧民在入欧后多以匈牙利为大本营(前后三次是匈奴人、阿瓦人、马扎尔人,后者即今日匈牙利人)。蒙古旋风将有专章处理:蒙古人并非在中国边界上碰了壁才西窜的,而是主动西征,但其波涛汹涌的河床是同一道。

“欧亚大草原的历史拓扑学”之雄图还不只限于阐述欧亚大草原与南方文明带的互动,而是在世界史的写作中首次探讨北方寒带林木地带与欧亚大草原的历史生态学:纵观上下数千年,草原早期的霸主是印度欧罗巴族群,彼等乃最早驭马驾车、胡服骑射者。阿尔泰族群原本可能是“林中百姓”,他们走出草原,从印欧人处学得马政,并挟蒙古草原为草原之冠之优势,逐渐将印欧人逐出草原,使欧亚大草原成为阿尔泰语系的同义词。被匈奴驱至欧洲深处的阿兰人与哥特人可能不是最后的一批,在欧亚大草原中段的残余有可能苟延至6世纪。

作品简介

全球史视野颠覆传统世界史叙事,重谱世界历史进程

《新世界史》(第2卷),孙隆基 著,中信出版集团,2017年8月

《新世界史》是著名历史学家孙隆基先生在其多年在美国教授“世界通史”课程讲义的基础上,综合全球史研究的最新学术成果,写成的具有突破性意义的全新世界通史。

华语世界现有的世界通史著作,要么是翻译引进西方学者的作品,避免不了“西方中心论”的窠臼;要么是本土学人的著作,无论观念、视野还是资料,都落后于国际世界史研究的最新进展。孙先生以一己之力、用“全球史”的观念和方法重构世界通史,旨在改变华语世界此领域研究的落后状况,为华语世界提供更适合阅读、理解和传播的世界史读本,更新国人对世界历史的认知,丰富国人的人文知识结构。

《新世界史》堪称首部由华人学者专为华语读者著述的全球通史,将零散的世界史知识贯通成一幅完整的世界历史图像,是今天的读者重新认识世界的必备读物。

第2卷重点讲述了几大文明地区在中古时期的发展和变化:秦汉帝国、东西罗马帝国、阿拉伯人缔造的伊斯兰国家、斯拉夫世界以及印度独特的发展脉络等,为我们梳理了多种文明模式,提出“正是丝绸之路使得汉与罗马互称‘大秦’”、“匈奴是古代世界的殡葬师” 等众多创见,从根本上纠正“日耳曼人攻灭罗马乃上古与中古的分水岭”的谬误印象,颠覆传统印度史诠释,极具颠覆意义。

《新世界史》全书共3卷,第3卷即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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