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对于画的创作影响有多深,少年的记忆对于创作有多深?
在作者看来,因为经常接触杨键的诗,创作的方向从之前的静物转变到人物的背影,常想着把徘徊在脑子里的形象画出来,那就是多年来反复出现的他少年时逝去的母亲形象——“我在黑暗中努力用这个形象填满我的脑子,我幻想母亲一定是像平时一样骑车去远方旅行了,画远去的背影有一种使命感和救赎感。”即将在上海朵云轩的画展可见一个关于母亲记忆与树的展览。
戴刚作品
吾友杨键诗集《古桥头》自序里有一段文字对我影响很深:“我们对母亲的认识有多深,我们的感恩就有多深,中国古代文明的秩序是因为感恩而形成的,我们所需要的是加快速度地将母亲的仪容辨认清楚 ”。我对这段文字粗浅的理解是,首先要了解自己的母亲,再认识自己祖国的文化。
自从经常接触杨键的诗,我创作的方向从之前的静物转变到人物的背影,常想着把徘徊在脑子里的形象画出来,那就是多年来反复出现的我母亲的形象——13岁时我母亲去世的那天晚上,母亲单位派来一位老师陪伴孤独的我,我很怕,我在黑暗中努力用这个形象填满我的脑子,我幻想母亲一定是像平时一样骑车去远方旅行了, 她没有死——这个形象从13岁直到今天依然清晰,挥之不去。几年前终于努力把她画出来。 在画的过程中, 我无数次沉浸在梦与现实的交替中。如果以前的创作有一种探险的快感,现在画远去的背影有一种使命感和救赎感。想着母亲生前的好,深深后悔我小时候对母亲的叛逆,现在我作画孝敬她。
曾经有人问我为什么要画树?这可能是命中注定的。今年与小时候的玩伴见面回忆往事,他说起我小时候是爬树大王。我记得为了养活蚕宝宝爬桑树采桑叶的事;有一位母亲生前的同事至今仍然会模仿我母亲的神态说“旭东,爬树去”。我惊讶母亲为什么会让我爬树?我今天为什么会以树为创作元素?我为什么让学生画树?
《树上的女子》
《树上的女子》这副画构思于1990年,当时用针孔笔画了草图,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感觉。2013年重画,2015年再画,还是不满意。2016年回马鞍山带给杨键看,他提了些看法,回来修改;他再看到时很震惊画面的改进。这幅画从草图到完成跨度20多年,表现母亲在“文革”艰难的环境下心灵苦苦的挣扎。母亲出生于上好的家境,从小有着优越的生长环境,不谙世俗,嫉恶如仇,眼里揉不进半粒沙子。她的身世,过早的离世对我创伤很大,我一度封闭,自卑,通过画母亲,我找回生活的力量。
我是美术教师,时常对只重分数的教育有困惑。我常在高中美术课上用杨键的那段文字作为开学第一课的开场白;又在高中开设了自创课程《我与一棵树的故事——成长记录》,让学生在校园内找一棵喜欢的树,经过一学年的跟踪观察、描述、记录,了解成长中的树,也寻找成长中的自我,其中有一组课题《树的历史---我的历史》是为了让学生探寻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些常年活动无形中对我的创作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很多人疑惑我的画应该归类于哪个画种?2005年以前我画水彩画,多次参加上海市水彩协会举办的各种大小画展,但总感到缺些什么。直到2005年我在上海博物馆看到倪瓒的画后我决定学国画。我年轻时对国画有偏见,原因是我父亲就是画墨竹,我觉得那些画都差不多,没有创意,所以没有跟父亲学国画而自学水彩,现在想想也是年轻时的轻狂。2005年春节我在上博偶遇倪瓒的《溪山图》,那是依次在一楼二楼看了展览后,来到三楼的中国历代绘画馆,当看到左边第三幅画时我有触电的感觉,一直盯着看了近两个小时,中国画能如此好?我怀疑自己的眼睛。倪瓒,何许人?画面清淡如玉,前景两棵枯树,远景低矮山坡,有一种淡淡的孤寂感,也许正是这种孤寂感吻合了我一直在寻找的心境,让我兴奋。
倪瓒《溪山图》上海博物馆藏
2007年我正式跟从了庐老师学习国画至今,这要感谢父母的老同学方增先老先生让我有机会与十年前已经认识的著名画家了庐重新见面。之后,没有书法基础的我开始练书法,在熟宣纸上画工笔人物画。了庐老师是文人画代表人物,他的画自由奔放,而我是个比较内向木讷的人,只能画比较安静细腻的画面,感谢了老师的因材施教,让我保持自己的画法。他让我临摹赵孟頫的画,特别教我学习画面空间的处理,随着我对笔墨有了掌握,我开始在生宣纸上尝试,结果发现与我以前画的水彩技法有相似之处,于是水墨与水彩的结合便有了我现在的画面风格。
今年是我跟随了庐老师学画十年,感谢老师不嫌弃我这个笨拙滞悟的学生,我谨以此感谢恩师!
今年也是我的母亲去世40周年,我用10年的时间准备了一个展览(11月18日在上海朵云轩的戴刚画展),纪念我亲爱的母亲,呼唤远去的背影。(文/戴刚)
人物背影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