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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属于前半生,李碧华属于后半生

李碧华看透人性,但并不灰心,在小说的世界里,她是这样的冷漠和决绝,而在散文的世界里,她又是另外一番充满生活气息的面貌出现。

01

因为一部改编亦舒的电视剧《我的前半生》火了,无论读没读过亦舒的都一起来讨论她了。

我读亦舒时感觉她比琼瑶好读,有着香港人特有的姿态,但我觉得她是属于前半生的,如果说更喜欢的香港作家,还是李碧华,因为李碧华属于后半生。

亦舒说:

“后来在人生道路上,我吃了许多许多苦,但首宗,还是寄人篱下之苦,比生老病死更甚。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发誓要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巢,在外头受风吹雨打,回来亦可关上门舔伤。”

——《圆舞》

这属于前半生的苦,寄人篱下,希望能够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李碧华说:

“爱情有好多种。这不是最好的一种,但,这是毫无疑问的一种。我肯定他们白头偕老,但不保证永结同心。——人人都是如此啦。由绚烂归于平淡,或由平淡走向更平淡,都是如此,不见得有什么不好。中间更不牵涉到谋杀。他是她永久的夫。她是他永久的妻。”

——《胭脂扣》

这属于后半生的悟,没有绝对,接受平淡、无常和每个人的改变。

亦舒说:

“我一直希望得到很多爱。如果没有爱,很多钱也是好的。如果两者都没有,我还有健康。我其实并不贫乏。”

——《喜宝》

这是前半生的梦,很多很多爱,或者很多很多钱,少女瑰丽的梦。

李碧华说:

“每个女人,也希望她生命中有两个男人:许仙和法海。是的,法海是用尽千方百计博她偶一欢心的金漆神像,生世伫候她稍假词色,仰之弥高;许仙是依依挽手,细细画眉的美少年,给你讲最好听的话语来熨帖心灵。——但只因到手了,他没一句话说得准,没一个动作硬朗。万一法海肯臣服呢,又嫌他刚强怠慢,不解温柔,枉费心机。”

——《青蛇》

这是后半生的醒,浪漫和现实,今古难两全,好听的话,怕没一个准的,而木头疙瘩,终不解温柔。

后半生会比前半生更丰富,更懂得人性,更会享受生活,更能接受灰色地带,所以我更喜欢后半生,更喜欢李碧华。

亦舒属于前半生,李碧华属于后半生

02

很多人经常拿亦舒和李碧华比较,因为同在香港,同是女性,同样依靠文字安身立命,但无论怎样比,她们就是不同。

亦舒用笔给都市女人造一个梦,只要姿态足够好看,不愁无人倾慕,《圆舞》《喜宝》都是这种路数,但终究是一种套路。而李碧华不同,她会轻轻撕开一些鲜血淋漓的真相,那个过程就像吃那种尖尖的小辣椒,刺激猛烈,却让你欲罢不能。

她也写感情,但更多是写人性。

譬如《胭脂扣》,当如花从阴间回来寻找十二少的时候,不会是一个完美的结局,而是人世沧桑的无奈。

“这便是爱情:大概一千万人之中,才有一双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为蛾、蝉螂、苍蝇、金龟子……就是化不成蝶。并不想象中之美丽。”

譬如《诱僧》这一段:

人那么壮大,权位、生死、爱恨、名利却动摇它;权位、生死、爱恨、名利那么壮大,时间却消磨它。

李碧华最讨厌正统,包括正统的男人和女人。

她说,女人喜欢的男人,总是有点火,有点邪,有点坏,有点不羁。男人的魅力就在这个“有点”上了,一定要体现出分寸感。那么,男人喜欢的女人,是不是也应该——有点媚,有点懒,有点刁,大情大性敢爱敢恨没心没肺?

所以她笔下的人物,都是爱就爱得彻底,恨就恨得够毒,没有中间道路,只有玉石俱焚,飞蛾扑火。

譬如《青蛇》中的白蛇和青蛇,在得知青蛇和许仙好上之后,李碧华写道:

‘小青——我憎恨你!你就是贱!’她恶毒地,眼睛像喷出一蓬火,把我化成灰烬,一脚踩没了。她不会死,她将永无休止地憎恨我。我也不会死,我将永无休止地被她憎恨着。

她写情欲,当许仙和青蛇发生过关系后,她写道:

“一双男女,关系不同了,这一刻与前一刻,就连空气也变了质地变了味道,逐渐扩散,直至旁人也察觉。骗不了任何人。”

这一段就像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中,一次偶然的下雨天,振保折返回家拿雨衣时他明显感觉到了家里的紧张气氛,发现了自己的妻子和小裁缝间的暧昧关系。

有过关系和没关系,动作是隐藏不了的。”

如果你看不懂李碧华,说明你没有真的爱过和恨过。

亦舒属于前半生,李碧华属于后半生

03

李碧华是现在还活着的最神秘作家,之一都可以不要。

在传媒如此发达的年代,没有她的访问,没有她的照片,没有她出席任何活动场合的私人照,甚至听说,她没用手机。

很多作家都有保护隐私的习惯。如《麦田里的守望者》的作者塞林格,成名之后就一直隐居,但他毕竟还闹闹绯闻什么的,譬如女作家乔伊斯·梅纳德18岁时和五十三岁的他相爱……

但凡是名人,终究会有点新闻出来。爆得大名后,还能将自我保护贯彻得如此彻底的人,纵观人类文化领域,她是唯一。

毕竟人都有一点表现的欲望,但她把所有表现都体现在文字里,然后做了一个最普通的路人甲。

我买的这套李碧华作品集,是花城出版社出的。

亦舒属于前半生,李碧华属于后半生

钟洁玲写她和李碧华在深圳一家五星级酒店的第一次见面:

“没想到她素面朝天,一身棉织的休闲装,光着脚丫在厚地毡上走来走去,一看就是那种舒适第一门面第二的聪明人。她一边给我沏茶递糖果,一边给我约法三章:‘你得答应我:第一,不要找我去签名售书;第二,书上不要放照片;第三,不要用直线电话采访我。’为回避与读者见面,她拒绝了‘香港十大畅销书奖’。还有,她从来不在书里面放自己的照片。”

而两个人的联络方式只有传真,因为她从不接电话。李碧华说:“我从来不接电话,以后我们用传真联络。放心,我收到传真,会及时回复你的。”

钟洁玲这篇回忆文章,最让我感慨的是这句:“在李碧华身上,挑剔和通情达理总是奇怪地糅合在一起。”

在编辑过程当中,为了内地出版的需要,总会做一些删减和修改,每次钟洁玲和李碧华沟通的时候,虽然她很挑剔,但又不会为难你。

李碧华是神秘的。

钟洁玲写道:

“你永远不知她是从哪儿打来的电话。有时,电话很简短,只为对一个新封面表示一种审慎的赞许。有时,她会寄来日本的袋装种子,袋子上有一行七歪八扭的印刷字体:要你天天浇水,天天都要记得我!”

亦舒属于前半生,李碧华属于后半生

04

在所有的女人里面,李碧华最佩服的可能就是张爱玲了。有人将她与张爱玲相提并论,她马上说:“我是张爱玲的读者,请别‘无媒苟合’。”

张爱玲喜欢用“苍凉”,而李碧华喜欢用“无常”。两个人都喜欢写传奇故事。

《生死桥》中三个年轻人,志高,怀玉,丹丹的生死爱恋,那个清朝遗留的太监王老公说他们三个人的命运是:

一个是生不如死,一个是死不如生,一个是先死后生。但三根签全被打乱了,谁也不知道谁的命运会怎样。

后来怀玉要去上海发展,丹丹和志高去送别,怀玉爱着丹丹,丹丹也爱着怀玉,而志高是好兄弟。三人约定三年之后,无论混得怎样,都会回来北平相聚。

“在这样的初春,万物躺在半明半暗半徐半疾半悲半喜春色里,各自带着滚烫伸延,觉不着尽头的一份情,各自沉沉睡去。谁知道明天呢。丹丹更是没有明天。”

怀玉因为和当红女明星段娉婷的暧昧关系,得罪了高人金先生,被雪藏被羞辱,怀玉在落魄的时候接受了段娉婷好意,而这时候丹丹却从北平找到了上海,一定要和怀玉在一起。

怀玉把丹丹送回北平,而丹丹却决意留下,后来丹丹委身于金先生,想报复怀玉。

在金先生落难之后,怀玉急忙去给丹丹报信,希望她能够离开上海,而丹丹一定要怀玉跟她一起走。两个人商量好三天后私奔,谁知道被金先生发现了,怀玉被金先生弄瞎了眼睛。怀玉再也不能上台,暗恋他的段娉婷带着盲眼的怀玉到杭州隐居起来。

而丹丹为了报复金先生不断的给金先生饭菜里下药,慢慢的让他死去,而自己也深陷上海滩这大染缸中,吸食鸦片,卖身。

三年之约到了,志高在北京获得了一席之地,而怀玉偷偷回来了,不好意思见他,只给他留了把自己制作的伞,而丹丹,只能远远望着志高,在郁郁中死去。最后三个人的命运揭晓了。

怀玉生不如死,丹丹死不如生,志高死而后生。

就像张爱玲的《倾城之恋》,

“别的她不知道,在这一刹那,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流苏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点。”

她在文章里把张爱玲比喻为一口井,不过它不是一口普通的井,而且是一口任由各界人士四方君子尽情来淘的古井,以此来说明张爱玲的才华惠泽后人。

在描述张爱玲的影响时,李碧华形容:

张爱玲是狐假虎威中的虎;是藕断丝连中的藕;是炼石补天中的石;是群蚁附膻中的膻;是闻鸡起舞中的鸡。

亦舒属于前半生,李碧华属于后半生

05

这是一段李碧华的自述:

什么时候心情最轻快:当钱包越来越沉重时。

最喜欢阅读的杂志:银行存折。

创作灵感:有什么好问?只消打开银行存折,瞄一瞄那数字,吓?就这个?多恐怖!大吃一惊,马上灵感泉涌,挥笔疾书,毫不伟大。

愿望:不劳而获,财色兼收,坐以待币,醉生梦死。

快乐美满的人生:七成饱,三分醉,十足收成;过上等生活,付中等劳力,享下等情欲。

遗憾:上述愿望终成泡影。

能够这么坦诚少之又少,大概这也是她保持神秘的原因,做个普通的有钱人多好啊,不用到哪里都受到束缚。赚了钱,过上等生活,享下等情欲。

据说她经常去深圳罗湖城按脚,逛街,享受热热闹闹的人间,说不定某个与你擦肩而过的女人,就会是她。

说到底,李碧华三个字也是符号而已。至于她的本名,李白。更响亮,更有名,但不也是个符号么。

作为肉身的李白,可以隐藏在人间好好生活。而作为灵魂的李碧华,可以响彻华人世界。多美好的组合。

她是财迷,但也是侠女。

钟洁玲写过这么一段:

2001年初,见到一位香港出版界的朋友,我向她打听李碧华,她说:

“李碧华真了不起!一年前,她在香港销量最大的一张报纸的专栏上,连载一个慰安妇的故事,并为这位慰安妇发起了‘寻人告示’,寻找慰安妇失散了38年的恋人。一时间,网上网下,海内海外,连成一片,天天都有无数电话报料,真真假假,热闹了半年,终于在山东淄博发现线索。李碧华于是带着77岁的慰安妇去会她一生中唯一爱过的男人。后来,她把慰安妇的爱情故事写成一本书,叫《烟花三月》,这本书在香港和台湾同时出版,李碧华把稿酬全部捐给了慰安妇。”

后来问李碧华才知道,港、台两地首版版税全部捐给这位慰安妇;再版版税以及大陆版版税,全部捐给了慰安妇基金会——一个民间机构,她一再说,不必提了,那么少,她们那么多人连看病都看不起。

这些事情如果不是知情者写出来,李碧华大概永远也不会告诉某一个记者说,她做了什么什么善事。

亦舒属于前半生,李碧华属于后半生

06

她的小说世界永远不会是小清新和小哀怨,小情调,而是决绝,痴情,焚心,生死,无常。

她对人性看得太透,在《青蛇》里,小青和白蛇为了许仙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李碧华写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因着人性的本能,洞悉一切,冷眼旁观我们对他的痴恋争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此乃古之明训。整宗事件,他获益良多,却始终不动声色。他简直是财色兼收,坐享其成。”

两条蛇就算你法力无边,又如何能够斗得过熟悉人性的许仙呢?

李碧华看透人性,但并不灰心,在小说的世界里,她是这样的冷漠和决绝,而在散文的世界里,她又是另外一番充满生活气息的面貌出现。

她的散文:

“看一个国家的国民教育,要看它的公共厕所;看男人的品味,要看他的袜子;看女人是否养尊处优,要看她的手;看一个人的血气,要看头发;看一个人的心术,要看眼神;看一个人的身价,要看他的对手……”

能够看透人生,而又不产生消极情绪,积极享受人间一切美好的东西。

大概从李碧华的文字里,我们可以感受到一个内心丰富无比,创造无数传奇故事,而现实生活中又可以安然享受命运给予的女人。

亦舒属于前半生,李碧华属于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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