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现场 理想国供图
腾讯文化 王星星
“1814年到1819年间,在柏林大学任教的叔本华选择与自己认为是沽名钓誉的诡辩家的黑格尔同一时间授课。但黑格尔当时正处于他声名的顶峰,叔本华自然没能成功,很快他的班上就只剩下两三个人,最后一个也不剩了,只能凄凉地离开柏林大学。当时的学生是可以分节缴纳课时费的,直接把钱投进教室门口的箱子。哪个教授比较有钱,就会比较有影响力。”梁文道打趣说这是真正的知识付费。
如今内容市场中的各种“速成”和“替你读书”作为n手知识被拆解了再拆解,我们如何评价被花式标题党包裹着的知识付费?知识付费课程究竟能给消费者带来什么呢?
4月1日下午,杨照、焦元溥、李如一、梁文道,在三里屯CHAO酒店·花园大厅和现场观众讨论“知识的价值”。
焦元溥 理想国供图
炫耀之外独处之时,知识对你意味着什么?
4月1日对焦元溥来讲,是伟大的作曲家拉赫马尼诺夫的生日。(网络上写的是4月1号生日,墓碑上写是4月2号生日)拉赫马尼诺夫讲了一句非常有名的话:“音乐对人的一生来讲是足够的,人的一生对音乐来讲是不够的。”
焦元溥自15岁起开始发表乐评,论述与散文于《古典音乐杂志》、《CD购买指南》、《表演艺术》,等海峡两岸平面媒体。内容涵盖音乐作品分析、诠释讨论、钢琴演奏技巧解析、音乐家访问、国际钢琴大赛报导与文学创作,发表字数迄今已逾120万字。
焦元溥在伦敦念了4年书,最高纪录1年看了138场音乐会,第2高的记录是一年听了127场。当时他一边写博士论文,一边听音乐会。他有一个很深的印象,这座城市里,假如你想看芭蕾舞、现代舞,你发现你好像永远也看不完。
有一天终于把焦虑放下来之后,焦元溥开始估算一下家里的CD和书。“我得到了一个数字,以下讲的并不是炫耀个人收藏很多,如果一天听2张CD,大概20年才能把所有收藏都听完。从现在开始我每天听2张CD,再好好地听完1次。后来发现这个也做不到,更别说看书了。”
“怎么可能1个小时就透过节目学会欣赏经典作品了?英国作曲家威廉·沃尔顿的《一号交响曲》,第一乐章我听了10遍以上,才赫然醒悟,那个第二主题我听得更快乐。当然接下来的苦功、时间你要花的。”
焦元溥觉得大家要找到一个好的学习方式,然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学习的过程之中得到快乐。而且,这个收获只能是非常个人化的心得。“我觉得这是非常个人的一件事情。当你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你可以觉得很心安还是非常焦虑?当你没有任何人炫耀的时候,对你的意义是什么。这个可能对我来讲是更重要的一件事情。”
李如一 理想国供图
互联网给了我们收复教育的权利
娱记、翻译、自由撰稿人、乐评人李如一从2013年底开始做播客,写过有关科技、艺术的东西,还做过关于日本的节目。“知识付费用最短的时间让内容爆发出来,乃至于最后教育者有没有道义、责任,这是我们很多人也许不自觉会忽略掉的一个问题。”
“我们这个论坛叫‘知识的价值’,但是难道大家不觉得‘知识有没有价值’这件事情是不需要讨论的吗?最终我们就是要讨论知识付费的时候,我们讨论这个付费由谁来买单。比如广告商,或者现在大家说我们自己去听线上的私家课,我们用户自己买单。这种讨论在今天这个活动是不必要的,不是下面听众关心的问题。”李如一说。
现在市面上的很多付费课程都是功利导向。“1小时学会法语”、“10节课精通区块链”等等。关于知识付费强烈的功利性,李如一认为这是校外学习的必然结果,未必不能说是一件好事。“在这样一个范式下的校园以外的学习是被迫的、主动的,比如我希望发展一个另外的产业,我要去学习一些什么东西,所以我看什么书。”
“我们知道很多一流科技企业的程序员是自学的,当然我们可以找出很多直到今天确实没有办法自学的科目,比如生物工程、动手术。一个大体的趋势就是,未来可以在校园外学的东西一定会越来越多。我们不否认有东西永远不可能自学,我们需要证实的是有越来多的内容可以自学,甚至自学是更好的选择。”
教育是某种程度上的宗教
但是做久节目之后,李如一越来越觉得无论是播客还是其他音频节目,只要是文字性的东西,就是一种教育。“现在有很多媒体人耻于谈教育。”李如一认为比资历,比谁傻,比投资规模这种常见的态度是不对的,“这种态度决定了这些事实上在互联网上发声的人,他们一方面做的是教育的事情,但是又非常方便回避掉了他作为一个教育者的道德上的责任。我觉得这个一点都不可笑,你放弃了作为教育者的道德理想之后当然点击量、流量就是一切,这就是为什么大家觉得这个东西最后就水掉了,或者越来越无聊、八卦。”
“教育是为了让世界有神,有神就是叙事。教育就是某种程度上的宗教。今天我们要收复教育。我觉得很多人忽视了互联网带来的收复教育的机会,忽视了自我教育的权利。” 无论是干什么的人,大家的责任很大,也是在造不同的神,大家会受到不同神的感召。
“我们今天要收复教育,我们一方面觉得校园内部的教育已经破产了。首先课本往往脱离现实,教学方法也是唯分数论,标准化的考试对大家心智的健全是没有益处的。很多人忽视的是,广义上人们在线上做的一切,我们都是在受教育。互联网其实是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把教育的权力收复回来,我们对于校园内或者线下教育不满,我们会收回教育的权力,进行自我教育,这个是我们从事知识付费相关工作需要考虑的问题。”
杨照 理想国供图
这则故事让我读懂了李敖
杨照的一个朋友算过一辈子到死之前,就算长寿自己顶多能读三四千本书,一想到这里,那位朋友就哭了,痛哭。1987年,在全美国最大的大学图书馆,讲解员告诉杨照这座图书馆里面收藏了300万本书,而我们一辈子只能读3000本书。杨照想明白了解决这个焦虑唯一的方式就是“你要认清楚,你一辈子能够需要多少知识?”
杨照讲了一个驯兽师的笑话:“有一天有一个驯兽师进了狮子笼子里面,拿着鞭子很生气,每一只狮子把嘴巴打开,驯兽师头探进去。很多人觉得好奇,说‘你们在干什么?’他说‘我在找我爸爸。’这个故事来自李敖在台湾出的最后一本书《李敖风流自传》。”
“当我看到李敖这话的时候,我几乎哭出来、几乎流眼泪。我觉得这段话李敖在告诉我们,他非常非常少数那么真心地在说他一辈子在做什么。那是他的自夸,他就是一个训兽师,因为他明白他所对抗的那个权威,那个政治力量就像狮子一样,随时可以把他给拆了、吃了。但是唯一有效的方式,就是他必须要假装你们是吃不了我的,我比你们更厉害,如果你们敢动我怎么样,我会让你们付出非常高的代价。”
“ 李敖为什么一生当中几乎是像强迫症一样,写文章一定要插一段自夸,白话文第一是李敖、第二是李敖,第三是李敖……这真的就是强迫症,因为他是训兽师。因为他内在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周围敌人的对手。他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原则,为了他所选择的生活的方式,他必须把在面对狮子的时候把自己撑起来。”
杨照的研究专长为中国古代思想史、社会人类学。他做的关于《史记》的几百讲的节目累计起来大概2500分钟。“我会告诉你,如果你真的要读《史记》,可不可以请你不要急着读,你慢慢读。《史记》放在那里就是一个讯息,你很容易找到《史记》所有白话的翻译,那也是讯息,如果跟你没有关系,怎么会变成知识呢? 这个是刺激我做读书节目的最大动机之一。 ”
3月19日,台湾了不起的诗人洛夫去世。他一生最了不起代表性的杰作叫《石室之死亡》。“你可以看一下《石室之死亡》,晦涩难懂。洛夫写这个诗的时候那代人就觉得晦涩难懂。现在大家都觉得‘你怎么写我看不懂的书?搞什么,会不会写让我看得懂的书?’你们觉得作者需要有能力写让你看得懂的书。但那个时代你看不懂就充满了敬意,‘一定有特别的道理会写出让我看不懂的书。’”
活动结束后,梁文道宣布新节目《八分》即将上线,并在现场录制了一场关于愚人节来历的第一期节目。(文/王星星)